首页 -> 2005年第1期
蛛丝马迹破大案
作者:张 眉
半夜时分,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至,将整个城市笼罩在水幕中。
胜利路派出所里,所长苏浩正伏案书写一份案情报告。突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110指挥中心打来电话,通报果园小区街口有人在耍酒疯,破坏出租车,命令立即出警!
放下电话,苏浩马上带领两名干警,飞速地朝辖区的案发地赶去。
警车“嘎”地停下了,苏浩与干警跳进雨中。向前一看,不由都惊住了。一个年轻醉汉正癫狂地嗷嗷乱叫,拳打脚踢一辆红色昌河出租车。皮肉对付钢铁,自然不是对手,醉汉双手皮开肉绽骨头都露出来了,血流如注溅得满脸污秽。然而,醉汉却浑然不觉。出租车被他砸得窗玻粉碎,车身四下瘪坑。
苏浩断喝一声:“住手!”同时伸出双手将浑身湿透的醉汉搂住了。谁知醉汉力大无穷,拼命挣扎,苏浩一个人无法制服他。另两位干警见状后,一拥而上,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醉汉按进了警车里。
醉汉被关进了拘留所,仍继续又打又闹,一直折腾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光大亮时,才像只戳破洞的气球,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大汗淋漓,连喘息的力气都没了。
很快,醉汉的身份和案发经过就查清了,材料端端正正摆在了苏浩的案头。
此人名叫申二,现年三十岁,就住在案发地的果园小区二号楼里,曾因流氓斗殴被劳教三年,如今无业在家。当天晚上,他和几个小混混在大排档上喝酒取乐。不觉间,已是酩酊大醉,朋友们便拦了一辆出租车让他回家。
当出租车停在家门口时,申二被司机喊醒了。但是无论司机怎样好言劝说,他死活就是不肯下车,反而大声吼叫,说司机闯进了他的家,抡拳就打。司机见势不好,慌忙逃出车来。申二怒气未消,晃着身子钻了出来,趔趔趄趄没追上,才骂骂咧咧地扭回了身。瞪眼一看,大吃一惊地叫喊起来,自己的家怎么没了?一下子变成了出租车!于是,两眼血红地扑到车前,玩命地踢打起来……
申二因酗酒滋事被行政拘留十五天,并负责赔偿出租车的全部损失。
送走申二,苏浩疑窦丛生,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当夜,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睡不着觉,彻底失眠了。
申二的家族无精神病史,本人平常表现也十分精明,然而他酒后却出现了强烈的偏执性幻觉和狂躁,一般酗酒的人决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形。这决不会是一起普通常见的治安案件,也决不是酒后无德的表现。
次日,带着深深的疑虑,苏浩不动声色地进行了调查取证。他打着追讨申二赔车款的名义,找到了跟申二过往甚密的几个小混混。有个小混混名叫赵四,是个一开口就把不住舌头的人,一听来意,就唾星四溅地讲开了。原来,申二以前的酒量极大,一顿饭能喝两斤酒,然而近半年却不行了,有时喝上一杯啤酒就上头,上了头就闹事,一闹事就惹大祸。
苏浩一听,顿时心明,申二很有可能是服用了苯丙胺类精神兴奋剂,这是摇头丸的后遗症。
申二性情粗暴,好讲个江湖义气,又住过班房,对公安机关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所以,如果强行审问,他可能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苏浩决定放长线钓大鱼,布置下了几位干警,准备暗中监视申二的活动。
半月后,申二大摇大摆地从拘留所走了出来,一如既往,又过起了游手好闲的日子。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警方的视线之中。
有天傍晚,申二在天泉宾馆的侧面僻静街道上,与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孩擦肩而过。一瞬间,女孩飞快地把一个小纸包偷偷地塞进了申二的手里。两人目光不交,各自匆匆离去。这二三秒钟的短短一幕,却被苏浩盯住了。苏浩连忙吩咐几个干警去捉拿申二,自己朝女孩悄悄跟了过去。见女孩招手喊了出租车,将钻进车时,他一个箭步扑上去,拉开车门,将女孩死死地堵在了出租车里。当场一搜,从她的小背包里搜出来五粒摇头丸和三包K粉。
坐在审讯室里,女孩面对赃物,鼻子一把泪一把地招了供。她叫甜甜,是个坐台小姐,同时也是个既吃又卖毒品的小贩子,申二就是她的一个客户。
苏浩冷冷地盯了甜甜一阵子,见她显露出心中发毛的表情时,威严地开了口:“你清楚贩卖毒品的严重后果,也清楚法律的无情,如果想从宽处理,那就交代出你的‘上家’吧!”一门心思想立功赎罪的甜甜听了,连忙频频点头,然后竹筒倒豆子,痛痛快快地坦白交代了。
原来,她是在“大合欢”迪厅与上家结识的。那人极诡秘,在昏暗的包厢里也戴副硕大的墨镜,无檐贝雷帽总是紧紧压在眉毛下,根本不识其人的庐山真面目。那人只给甜甜留下个手机号码,甜甜需要货时就打电话和他联系。每次交货过程也极神秘,那人总是多次变换交货地点,直到确信安全后,才临时通知,在僻静无人处与甜甜匆匆交易后,又匆匆分手。
苏浩略作思考,认定只有采取诱捕的方法擒拿上家。于是,他取出一部带有录音功能的手机:“你现在就和上家联系,说要进一大批货,帮助我们把他哄出来。”甜甜听了交代,忙不迭地点头,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接过手机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只听手机铃声只响一声,上家毒贩就迅速接了电话。听明白甜甜要货的数量后,只说了一个字:“中!”就急忙地挂断了电话。
苏浩取过录音手机,仔仔细细地分辨起通话录音来。听声音,毒贩接电话时,身处一个嘈杂的环境中,有猜枚划拳声,有男女哄笑声。苏浩心中一动,这是在餐馆发出的特定声音。他又屏声静气反复听录音,终于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女声在向人介绍:“干煸牛肉丝,是我们李氏酒家的特色菜……”
苏浩激动地将桌一拍:“出发!”随声拥上八九名干警,跟着苏浩奔下楼梯,钻进警车,向“李氏酒家”飞驰而去。
当苏浩领着一行便装打扮的干警赶到“李氏酒家”时,果不其然,大门外的招牌上书写了两行字:本店特色菜,干煸牛肉丝。苏浩朝干警们使个眼色,彼此会意后,分成几拨,步进了店堂。
打眼环视一周,苏浩不禁一时怔住了。大厅里竟然有十多桌客人在就餐,近百名食客里,谁是上家毒贩呢?
略一停顿,苏浩动了灵机,他吩咐干警四下分散开来,各自监视身边的台面,最后将手机掏出来,按甜甜交代的那个号码,拨了电话。电话当即便拨通了。苏浩沉稳地听着话筒里的声音,一面目光尖锐地在餐厅里搜寻。只听话筒里有个男人疑惑地问:“谁呀?讲话!”苏浩机警地说:“是我呀!你咋听不出来了?”对方又急问:“你到底是谁呀?”苏浩笑笑:“我在餐厅门口站着哩,你不请我进去喝两杯?”说着话,苏浩发现不远处有个穿西装的男子,正拿着手机呆呆地伸脖探颈朝餐厅门口望。苏浩的心一下子沸腾起来,就是这家伙!他猛地冲了进去,大吼一声:“警察!”随声出示了警官证。那人反应特快,挥拳就朝苏浩面门打来。苏浩一侧身,又使出一招擒拿术,将其死死地按在地上。
和那毒贩同桌的几个人,一霎间都惊愣了。旋即,反应过来便不顾一切地往门外冲。这时,干警们早已围拢了过来,将这几个人统统控制住了。
将毒贩和那几个人带回派出所后,当即进行了连夜突审。
经过内外紧急调查得知,与甜甜接头的毒贩名叫耿大,其他的人都是犯过偷窃、抢劫的惯犯,受过法律的惩处,都曾被判过徒刑。但他们都不吸食毒品,也未贩过毒品。奇怪的是,他们都认定耿大是个小打小闹的混混,只会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根本不可能是个大毒枭。
耿大非常明白贩毒的下场,深深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除了讲出姓名、年龄、家址外,就闭着双眼,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苏浩早已估摸出形势了。他递给耿大一支香烟,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你从事啥工作呀?”耿大身子一激灵,又镇定地答:“没工作,在社会上瞎胡混!”苏浩笑笑:“瞎胡混能有钱请这么多人吃饭?”耿大一听,浑身来了劲:“我惹不起这帮爷呀!我就是偶尔卖卖盗版光碟,不相信可以问问他们呀!”苏浩站起了身,慢慢踱到耿大的身边。他发现,耿大的穿着很考究,白衬衣衣领很洁净,像是当天才穿的。目光往下细看,耿大的衬衣衣兜底部有十几根头发碴,而他的头发近期并没有剪修过。苏浩心中猛地亮了!理发师在替顾客剪发后,如果客人不洗头,一般是用电吹风将顾客的头发碴吹干净。耿大衬衣兜里的发碴,极有可能是为人剪发后,吹落在自己身上的。出门前掸掉了衬衣襟上的头发碴,却忽视了兜里残留的发碴。那么,为什么耿大有正经的工作不提,非要说自己是街头混混呢?
苏浩平静地说:“听说你开了一家发廊,生意好吗?”耿大一听,脸色刹地变得苍白,身子哆嗦起来。苏浩仍语调轻柔地说:“看来,你是个正经的手艺人啊。发廊在哪儿开张呢?”耿大惊魂未定,随口说:“对、对!我是个普普通通的手艺人,发廊就开在光明巷六号。”讲过之后,耿大猛地意识到什么,懊悔地深叹口气,把脸朝墙一扭,紧闭牙关再也不开口了。
苏浩得意地笑笑,连忙唤了几名干警,火速往光明巷奔去。
发廊不大,只是一间屋子,屋里有两把理发椅、一张墙镜以及刀子、剪子理发工具,另外还有一个破旧的长沙发,一眼即可将房间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干警们整整忙乎了近两个小时,敲墙掘地,却一无所获。怪了!苏浩心里激烈地敲起了鼓。这儿绝对是耿大的死穴,否则,他为啥交代出家址而隐瞒这个地方呢?而且,当脱口说出这个地方后,他还绝望地长叹一声呢?苏浩开始认真地察看起来,他从门口站定,目光一寸一寸地往前移动,最后,停留在紧挨门角的地方。那儿放着笤帚、簸箕和一个黑色的塑料垃圾袋。垃圾袋咧着大口,里面塞满了剪下的碎头发和纸屑。
苏浩走近了垃圾袋,用脚尖轻轻一踢,不由心中一亮:垃圾袋软中带硬,里边准有名堂!他伸手一提,顿时笑了起来,好个狡猾的耿大,他把毒品稍作伪装,就公开摆放在最容易让人忽视的明处。
苏浩提着盛有毒品的黑色垃圾袋,带领干警们回到派出所。经过清点,干警们不禁都吓了大一跳。塑料垃圾袋里,竟然装着五千多粒摇头丸、一公斤K粉、半公斤大麻。
苏浩所长与他的战友们,小中见大,竟抓了一个大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