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9期
苦涩的情缘
作者:杨 友
穆军是C市群艺馆创作部创作员,小伙子英俊潇洒,又会待人处事,与领导和同事们的关系都处得很好。在创作上也小有成就,他创作的剧本、小品几次在省里汇演中获创作奖,并且在几家文学刊物发表了中短篇小说二十余篇,深得馆领导的赏识和同事们的赞扬。
前不久,创作部新调来一位中文系毕业的女大学生。有趣的是,这位女大学生的名字叫“慕君”,两个人的名字看起来相差甚远,但发音却完全相同,叫起来难分彼此。一男一女两个名字不同而又相同,像“孪生”的同胞,使穆军和慕君在心理上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两个对桌同事在创作上互相切磋,取长补短,关系很融洽。慕君在大学读书时就在几家刊物上发表过作品,到群艺馆后又遇上穆军这样一位有才华又待人热诚的伙伴,心里非常高兴。穆军不仅很欣赏慕君的才气,更喜欢慕君清纯自然和爽朗的性格。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彼此间在感情上不仅是好同事而且又是好朋友。有时因两个人的名字也出过一些笑话,或多或少的给两个人带来些小小的烦恼。有人喊一声“穆(慕)军(君)”经常张冠李戴。有时穆军答应了,人家叫的却是慕君;有时慕君答应了,而人家叫的又是穆军。尤其是电话里找人就更分不清了。这样一来,就时常出现有人喊他们的名字时不是两个人都答应,就是两个人都不答应的情况。电话铃响了,有时两个人都去接,有时候两个人都不去接。电话铃响的时间长了,两个人又都坐不住了,结果两个人都去接又正好撞在一起,闹得两个人都有些尴尬。馆内的同事们就在背后悄悄地议论:“穆对慕,目对目,目光交流,情感交流,正好‘合二为一’,那样,可就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了……”但穆军和慕君却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因为两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恋爱对象。
有一次,穆军和慕君都在办公室里默默地写作,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轻轻地喊他们的名字。穆军以为是喊慕君,慕君以为是喊穆军,外边喊了几声两个人都没答应。后来,外边的人便推开门自己走了进来。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抬起了头,穆军一下子怔了———原来是他的女朋友梅!穆军急忙走过去对梅笑笑说:“对不起,真没想到是你,都怪我们俩这个同音的名字误了事……”穆军说着转过身对慕君说:“小慕,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梅……”慕君走过去紧紧地握住梅的手,满脸盈笑地说:“梅姐,见到你真高兴!我来群艺馆都快一年了,你还是第一次来……”慕君给梅沏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然后拉着梅在沙发上挨肩坐了下来。慕君拥着梅,把梅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说:“这样一位闭月羞花的美人,穆哥真是好福气哟!”梅笑笑说:“你这位大才女别拿我取笑了,跟你坐在一起都让人脸红呢……”慕君说:“什么才女呀,在穆哥面前我还是个小学生呢!”穆军见两个女人初次见面就亲亲热热谈得很随便,像久别的好友重逢,心里更是高兴,就微笑着对梅说:“小慕早就想见到你,跟我说过多少次了。”慕君说:“就是呀,可是梅姐这位大家闺秀,藏在深闺人不识,千呼万唤始出来……往后可不能这样,常到这儿来玩玩,我和穆哥一定放下一切,热情接待你这位‘女菩萨’!”梅噘起嘴儿娇嗔道:“别净说好听话,以后来了早点儿开门,别让我在门外给你们站岗就行了……”
三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梅以后每隔十天半月就来群艺馆,每次来都和慕君亲亲热热地谈个没完没了,仿佛谁也离不开谁似的。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这天,慕君上班后像往常一样扫地、擦桌、打开水,直到把屋内收拾干净,穆军才缓缓地进了办公室。慕君说:“穆哥,今天为什么来晚了?”穆军轻轻地哼一声便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慕君见穆军今天情绪有些变化,便对穆军说:“穆哥,有什么事吧?”
穆军两眼望着慕君,长叹一声说:“小慕,我已经决定离开群艺馆了……”
“你说的是真的?”慕君一怔,惊大了眼睛,“为什么?在这里工作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穆军苦笑了一下说:“世间的为什么太多了,有时候想说也说不清。人生就像我们写小说一样,总要演绎一些故事嘛……”
慕君握住穆军的手,眼里噙着泪花说:“穆哥,真的不能留下吗?”
“不要说了,我的去意已决……”
“那……你想到什么单位去?改行从政,还是下海经商?”
穆军一脸沉重地说:“到底去什么地方,干什么,我还没有去想……”
慕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突然,回想起与穆军相处的日子和彼此间的友谊,眼下就要离别,使她无法抑制住内心的伤感,扑进穆军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穆军抚着慕君的肩头说:“聚散离合乃人间常事,何必这样婆婆妈妈的?努力奋斗吧,在创作上你有很大的潜力……”
穆军走了,果断地走了,而且去向不明,给慕君留下了一个难解的“谜”。穆军的走其原因何在?是因为和群艺馆的领导有龃龉,还是与梅的婚恋变故?穆军又为何对此缄口不谈?慕君想了好多天也没想明白。直到穆军走后两个多月她才从一位朋友那里得知穆军离去的缘由。
原来当初穆军的女朋友梅听说创作部新调来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大学生,而且与穆军的名字“同音”,梅的心里就仿佛有一种不祥之感。她觉得两个名字同音的青年男女鬼使神差地走到一起,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天长日久这个“缘”字一旦与那个“情”字相碰撞,那时,她就必然成为“爱情”的牺牲品……当她几次到群艺馆窥探“迹象”时,看到两个名字同音的俊男倩女对桌而坐,她就暗暗地想:才子佳人志趣相同,互相倾慕,动感情是不可避免的……冥冥之中,她又感觉到穆军和慕君在言谈举止中有一种非常自然的和谐与默契,这又使她产生了一种自卑感,她觉得自己无法和慕君相比,由自卑到嫉妒,她当然地认为慕君对她是一种最大的威胁,她担心穆军迟早会移情别恋……这种心理压力越来越重,致使她心情忐忑日夜不宁。后来,梅就直言不讳地向穆军提出这个问题,要穆军马上调离群艺馆,并且通过在市人事局任副局长的爸爸联系了几个单位:宣传部、报社、电视台,任穆军挑选。但穆军听了却很生气,他认为梅疑神疑鬼,他和慕君之间完全是纯洁的友谊,说梅这样想是对他和慕君极大的侮辱!再说,穆军也根本不想离开群艺馆,他觉得在群艺馆搞创作是最理想的。这样一来,梅就更认定穆军和慕君已经有了“事实”关系……为此,两个人吵翻了,以至不可调和,于是,两个人便果断地分手了。穆军和梅分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为了不给慕君惹麻烦,使慕君免遭不白之冤,所以才决定辞职远走他乡……
慕君听后心里又气又恨,这个心地狭窄的梅平地起风波,无事生非,她真想找梅说说理,讨回清白。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这种事对谁也无法说清楚,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烦恼,弄不好还要闹个满身脏臭,不是绯闻也就成了绯闻。再委屈再冤枉也得忍……
无独有偶,慕君的男朋友冬原来也是个醋坛子。穆军走后,事情很快传到了冬的耳朵里。冬对这件事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他认为事出有因,无风不起浪。任慕君怎么苦苦地解释,冬却听不进去。冬甚至恶意地说慕君是天生的贱货,并说他不是“捡破烂儿”的!这些恶言恶语不但没有把慕君击倒,相反倒使慕君更加坚强起来,连一滴眼泪都没掉,拂袖而去!
与冬断绝关系后,慕君鼓起勇气,对生活更充满了信心,她决心要在创作上干出辉煌的成就!慕君把一切烦恼抛向九霄云外,勤奋笔耕,一篇篇作品接连在几家刊物上发表出来。特别是她的一部以“莫群”为笔名的中篇小说在南方某省的《华南文学》发表后,在读者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该刊副主编谷峻亲自撰写了评论文章,对作品给予很高的评价。一位颇有名望的导演决定将该作品改编成电视连续剧,并且和慕君签订了协议书。《华南文学》编辑部还给慕君发来了邀请函,请她去参加该刊在黄山举办的暑期笔会,并要她做好在会上发言的准备……
笔会如期举行,慕君按时赶到了黄山。意想不到的是,在这里她与分别三年多的穆军邂逅相遇!更让她大感惊讶的是,穆军就是为她的作品撰写评论文章的副主编谷峻!原来穆军离开C市后南下来到了这座省城,一位大学时的同学为他到处奔走,但终未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后来,正赶上《华南文学》招聘编辑,穆军决定应聘,在考试、答辩中一路过关斩将,加上几年来的创作成就,顺利地被录用了,两年后又被提拔为副主编。“谷峻”是穆军几年来编稿时用的笔名。慕君又高兴又伤感,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往事又袭上了她的心头,整个会议期间她的心都无法平静……
笔会期间穆军一直很忙,抽不出时间和慕君单独在一起好好谈谈,直到笔会结束的晚上,穆军才约慕君一起到外边散散步。
这是一个难得的清朗月光之夜。两个人出了宾馆,走在一条林阴小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在一个僻静的树丛旁,穆军停下了脚步,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下来。穆军望着慕君,慕君望着穆军,彼此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却又都不知从何说起。久久地沉默后,还是穆军先开口了:“小慕啊,分别后的三年里我一直在惦记着你……可恨的是冬和梅一样可笑、可悲!我们是纯洁的,我们的心里没有一丝尘垢,我们对天地无愧……我们之间是同事的感情,是朋友的友谊,我们光明磊落……”穆军停了一下,又不无感慨地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让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吧……真没想到现在我们又走到一起来了,这也许是天意,或许我们之间真的有‘缘’……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觉得现在我们有理由相爱,冬和梅已不能成为我们的羁绊……现在有一个好机会,我们杂志社正好缺一位编辑,如果你同意可以马上调过来……”
慕君望着穆军,双唇颤颤地抖动着,猛地扑进穆军的怀中……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可是,慕君又突然将穆军推开:“穆哥,我……我们不能这样……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但我还是要回去,请你原谅我吧……”
穆军怔怔地望着慕君,两行泪水倏地流了下来:“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爱情和婚姻不能有丝毫的勉强。祝愿你有一个好的归宿,让我们各自保重吧……”
从黄山归来后,慕君想平心静气地投入创作,但不知为什么,无论她怎样努力,也难以“入境”。纷繁的心绪像一团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特别是在黄山的那个夜晚与穆军谈话的情景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想忘掉穆军,穆军的影子却时时出现在她的眼前。离开了穆军,她感到自己像一只孤零无助的羔羊,对穆军的思念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当时她拒绝了穆军,现在她又骂自己,说不清当时哪根神经出了毛病,像中了邪似的!她后悔了,实实在在地后悔了!现在她才明白了,自己貌似刚毅,其实内心很脆弱,她太在乎舆论了……本来冬和梅对她和穆军的怀疑就是无中生有,人们背后的舆论更是毫无根据。在一起工作的男人和女人因名字同音就想当然地被认定暗中苟合真是荒唐之极!而自己也不知不觉地钻进这个圈套里而不能解脱,真是太可笑了!忍受这种无端的折磨有什么价值?糊涂啊!从黄山回来短短的两个月中,她从镜中发现自己竟瘦了一圈儿!现在她觉得再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了,她终于下了决心向馆领导递交了辞职书,然后匆匆收拾行囊,义无反顾地乘车南下了……
经过一夜两天的旅行,慕君来到了穆军工作的这座城市。此时此刻的她简直如同出笼的鸟儿一般,心情无比畅快。但是,当她来到《华南文学》编辑部时,收发室的老头告诉她穆军正在一家酒店举行婚礼!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在慕君的头上炸响,她当时就昏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