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不见得,记得有个词儿叫自作自受。”
“那你就等着吧。”林庭长夹起包,转身就走。
“滚。”岳山丘连屁股都没有抬。
一转眼,又是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隔三岔五就有大雪飞扬而下,厚厚的雪堆积在省城的街道,终日不化,被车辆反复地轧着,几乎成了溜冰场。岳山丘守在省城,不肯回野杏镇,他铆足了劲头,高低要打赢这场官司。他知道,冯旺龙也是孤注一掷了。这是冯旺龙最后的筹码,输了,冯旺龙将会一败涂地,所有的矿山选厂都抵押出去,还不够偿还一半的债务。冯旺龙将会被讨债人追得野狗似的四处逃窜,永远别想从野杏镇爬起来了。
留在省城的这段日子,岳山丘通过各种关系,结交上了省高法的王庭长。王庭长和新钼矿毫无瓜葛,和他们又从无恩怨,翻阅案卷时,就指出了中法程序上的违法。岳山丘自信地认为,哪怕各打五十大板,退回冯旺龙的承包费,冯旺龙照样会自顾不暇,照样无力在矿山称霸了。
王庭长已经是快退休的老头儿了,一副无所求无所欲的样子。当岳山丘请他吃鲍鱼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在身材娇美的服务员身上瞄来瞄去。岳山丘诚恳地敬了几次XO。王庭长始终心不在焉。岳山丘顿开茅塞,王庭长的心思不在吃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已经习以为常了,需要更新鲜的东西刺激他。
岳山丘有了让王庭长主持公道的法宝。
“咱们洗澡去吧。”岳山丘说。
“好哇,去哪儿?”
“省城我不熟,哪儿最好咱就去哪儿。”
“那就跟我走吧。”王庭长毫不客气地说。
车小心翼翼地在冰面路上行驶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外表不怎么显赫,里面却奢华异常的洗浴中心。那里的花样,岳山丘从没见过,什么冲浪浴、芬兰浴、泰国浴、桑拿浴、药浴、盐浴、鸳鸯浴,应有尽有。老板见到王庭长,一副谄媚的样子,显然关系很不一般,却装成相识不久的样子。
洗过了,泡过了,蒸过了,搓过了,穿上洗浴中心特制的一次性睡衣,老板引导着他俩走人一座大厅。那里面坐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坐台小姐,每个人都把水汪汪的眼睛投向他俩,好像皇宫里的妃子,在等待皇上的临幸。王庭长的眼睛从这排小姐的脸上逐个掠过,然后露出一种失望的样子,问老板:“还有好姑娘没有?”
老板忙说,这里的姑娘有好几位被列为省城的十大名妓。王庭长说:“我要的不是名妓,要的是姑娘,没开过封的姑娘。”老板说,姑娘也有,没见过世面,不敢往前台坐。
跟着老板,沿着迷宫似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厅,那里面坐着好几个诚惶诚恐的小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
王庭长细细地瞅着每一个姑娘,有个姑娘大胆地说:“你看我行吗?”王庭长笑了,说:“你是假处女。”那姑娘说:“人家处女膜还没破呢。”王庭长说:“处女膜算什么,到医院就能补上,我看的是眼眉,眼眉作不了假。”王庭长终于挑选出了一位姑娘,那姑娘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求援的眼睛望着老板。老板说:“去吧,去吧,早晚都得有这一天。”王庭长说:“妹子,别怕,我很温柔,从今天起,你怕是离不开男人了。”
瞅着王庭长裹着那个女孩进了单间,岳山丘差点儿要笑出声了,快当人家爷爷了,还甜滋滋地叫妹子。他随便要了个女孩,去了和王庭长相邻的单间。他心里明白,自己不找个姑娘相陪,王庭长肯定会嗔怪,一起堕落了,他才不会戒备你了,才不至于把事情办砸了。
小姐解开他的睡衣,用双乳蹭着他的胸脯,蹭得他心里麻酥酥的。小姐说:“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我长得不漂亮吗?”岳山丘依然闭着眼睛,说:“你很漂亮,也很好,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有那种要求,钱,我照样给,你给我按按头好吗?让我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小时。”小姐说:“我除了干事儿,什么也不会。”岳山丘说:“我没那么多挑拣,你就随便按吧。”
从洗浴中心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街面上的车稀稀落落的。王庭长很疲倦,也很满足,岳山丘一直把他送到家。王庭长的老伴早就上床入睡了,客厅里很冷清。这氛围却正合岳山丘的心意,他把随身带来的皮箱子打开,里面整整装了一百万。
这笔钱是岳山丘向妻子裴菲菲要的,只要能扳倒冯旺龙,岳山丘不在乎这几个钱。
王庭长很从容地看着那些钱,平静地对岳山丘说:“放心吧,我会秉公处理的。”
没多久,高法开庭审理这个案件,尽管双方唇枪舌剑,激烈异常,王庭长坐在审判席上,眯合着眼睛,犹如睡着了一般。直到最后,王庭长才说一句话:“庭审结束,听候裁决。”
又没过多久,终审裁决书下达了,岳山丘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又是败诉,赔偿的金额依然是三千万,只不过是败诉的名称变了,不是合同诈骗,而是合同无效。
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花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还是败诉。岳山丘愤怒极了,他找到了王庭长,想要理论一番。
王庭长很不耐烦地说:“我已经作了很多努力了,又不是赔你们家的钱,何必这么认真。别忘了,合同诈骗成立的话,你早就被投进监狱了,还能站在这儿和我说长论短?”
岳山丘眼前一黑,他觉得自己被巨大的黑洞吞噬了。
连续不断的大雪覆盖了漫山遍野,野杏镇陷入了白色的沉闷中,就连年前年后的鞭炮,也响得稀稀落落。只有冯旺龙的花楼,爆竹天天热热闹闹地响着,一直到二月初二龙抬头。
大雪同样毫不留情地掩埋了镇西那株苍老的野杏树。北风呼啸着,吹落了压在枝条上的雪,干枯而又稀落的枝条黑黢黢地暴露出来,佝偻成垂暮的老人,在北风中瑟瑟发抖。
岳山丘觉得自己也佝偻了,他的心情跟这个冬天一样,冷得直打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挽狂澜无力回天
野杏镇笼罩在建镇以来从没有过的悲观中,虽然钼的价格从持续三年的低谷中走了出来,正在走向一个可观的高度,可是镇上却没有多少人为此欢欣。矿洞里隔三岔五地出事故,塌方、冒顶、陷落、透水,时有发生,每过几天,准有凄凉的哀乐从这个村或是那个村子涌出,随后,便会有长长的送葬的队伍走出村头。死者十有八九是横死在矿里的青壮年,他们大多在矿上做着个小头头儿,带领一群外地矿工,拼命从阎王的嘴里抢夺美好的生活,却被阎王无情地吞掉了性命。同在一个镇上,谁没有个三亲四友,每增加一名死者,就会牵连出上百个悲伤的人。
事故大多出在冯旺龙的钼矿,金标的钼矿也时有事故发生,每条人命,给个七八万,就私了了,上边还以为野杏镇的矿山安全抓得挺好。冯旺龙赢了官司,不在乎这几个钱,赔偿金甩得痛快。
下矿的人担心的是生死,有正式工作的人担心的却是工资了。输了官司,吃财政饭的人都慌神了,怪罪起岳山丘来,一时间,怨声布满各个机关和事业单位,说岳山丘怕得罪司马文伯,没有尽力打官司;说反正这是公家的事儿,岳山丘没放在心上,和冯旺龙你死我活的斗争,不过是演戏罢了。大家全然忘了,这个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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