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测谎
作者:穆玉敏
莫小苹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她语言的刀子与其说是刺向宁宁,不如说是刺向自己的心更恰当。已经够了,可以结束测谎了,宁宁在她搜集到的所有犯罪信息上都是高强反应。
刘保国见火候到了,问:“宁宁,已经没什么可解释的了,测谎仪都告诉我们了。是不是你杀死了你爸爸?”
宁宁不作声。
突然,测谎室的门开了,传来一个声音:“宁全福是我杀的!我来自首!放了我儿子!”随着声音,屈丽茹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屈丽茹快步走到儿子身边,见到儿子被固定在测谎椅上,难过地哭了。
宁宁气愤地说:“这事和我妈妈没关系!你们为什么要让她来?”
莫小苹赶快过去把宁宁身上的传感器取下来。
宁宁站起来往外推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来?你走!走!”
屈丽茹不走:“宁宁,宁宁,你听我说,马尾长发他已经……”
宁宁跌坐在椅子上。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心慢慢往身上蔓延,侵袭到肢体,覆盖了胸腔,又顺着喉咙爬到每一根发梢,灵魂中那一池荷花黯然失色,倾斜了,倒伏了,被浑浊的湖水淹没了。一滴长泪滚落下来。
“妈妈,对不起!我杀了爸爸。”
屈丽茹抚摸着儿子的脸庞说:“宁儿,都怪我一味地忍让你爸爸,先是害了乔纳纳,接着,害了静静,现在,又害了你,是妈对不起你……”
妈妈的手很柔软,很温暖,宁宁不由得热泪盈眶。在他的记忆中,妈妈的这种爱抚很遥远了。
尾声
乔纳纳的父母状告公安局不作为,造成他们的女儿被害。同时,状告宁静以及她的家人知情不报,致使他们的女儿丧失被营救的机会。法院受理了案件。
刘保国在答辩的时候没提任何请求,他说:“原告所述完全属实,公安局在受理乔纳纳家人报案后,我作为承办人,没有履行责任,没立案,造成严重后果。我愿意承担责任。”
法院判决公安局的不作为构成违法,应给予死者乔纳纳经济赔偿。宁静及其家人行为不道德,判决宁静的法定监护人赔偿乔纳纳家五万元。
诉讼案结束后,刘保国又受到公安局的免职处分。
宁宁和康铁柱的案子被移交到法院。康铁柱一审就被判处了死刑。
宁宁的案子法庭审理的时候有三种不同意见。一种认为宁宁是出于义愤而杀人。宁宁杀死宁全福符合义愤杀人的所有特征,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维护法律正义和社会伦理德尚的效果。义愤杀人的行为是故意杀人罪,但具有重要的量刑因素,可以从轻处罚。
第二种意见认为宁宁的行为是过失犯罪的一种。宁宁手里拿的不是烧火棍,是能杀人的枪,他应该能预见可能的后果,因为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虽然他可能忘记了之前给枪装子弹的事,但子弹是否是宁宁无意装进枪膛的,属于孤证,没有其他证据能佐证。并且,宁宁在得知宁全福死亡的情况下隐瞒不报,所以,应该以过失罪判决。
第三种意见认为宁宁打死宁全福纯属意外。宁宁主观上并没想打死宁全福,他并不知道或者忘了枪里有子弹。并且,是宁全福先拿起枪的。所以,不构成犯罪。
法院最终采纳了第二种意见,宁宁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宣判那天,宁宁被两个法警押上法庭。他的眼睛在旁听席上搜索,渴望看到什么。旁听席上没有宁宁要找的目标,他有些失落,抬眼望向远处。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
法庭大门处走进来一个人,橘黄色的长围巾随着款款的步伐摆动飞舞,身后是追随而来的阳光。
作者简介
穆玉敏,女,1976年于北京市公安局从警至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缺月》、《疼痛的河》、《欲念谋杀》;史学专著《北京警察百年》;纪实专辑《建国十年要案揭秘》、《1960至1990年要案揭秘》、《限时逮捕令》、《苦难的价值是什么》;散文集《听那凝固的旋律》、《生命,有种硬度》等。
《测谎》创作谈
记得2005年1月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成立仪式上,会长苏叔阳说,因为身在其中,公安作者的作品从办案细节到司法程序都很真实,肯定没有“硬伤”。但也许正因如此,一些公安作者的作品整体和细节描写显得直接,“来于生活”有余,“高于生活”不足,使得作品不太好看。
我可能属于苏叔阳说的身在其中的警察,并且是拥有侦办案件经历的刑警。30年警察生涯,使我在写案件的时候,似乎是又重新经历一次办案过程,那里边刑警业务的细节,完全是信手拈来,因为我当刑警的时候就是那么干的。小说中人物都有原型,是我的亲密战友和他们的妻子。要我说,公安作者忠于现实,是因为警察的特质。警察职业是理性的,写作又是很感性的,两者合二为一,成就了公安作者是些独特的人,他们不世故,不自欺欺人,不故作高深。
测谎仪是近些年才兴起的,我当刑警的时候没缘见识那玩意儿。为完成这个作品,我进图书馆,泡书店,把能找到有关测谎的资料都啃了个遍。之所以选择测谎这个题材,是有感于社会、家庭甚至爱情的诚信危机。测谎只是表层题材,人性的善恶,测谎仪是测不出来的。我力图使它表现人性本质的真、善、美,使它具有抗污力和征服力,使它触及社会灵魂。而这又恰恰成了一些善良灵魂最终沦为罪犯的初始动因,人们可以寄予深切同情,法律却不能不予以惩处。由于一气呵成,初稿没有“硬伤”,主人公宁宁最终被判极刑。写完后,心中总是不忍,因为我心目中的宁宁是一个善良纯真的人,他应是小说的灵魂所寄,写好他意义深远。于是下力气修改,情节作了较大调整,最终让他活了下来。
尽管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超越职业,实现既没“硬伤”,也无“软伤”的追求,但评判我的作品是否达标,还有赖于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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