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七杀张啸林
作者:徐俊夫
程效欣想想林怀部已在张啸林身边多年了,从来没有什么过错,现在就凭阿四说了他几句坏话就要一脚踢开,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就帮他到张啸林面前去说情。
张啸林对林怀部并没什么恶感,现在听程效欣一说,当即就回答:“就让他在我这里多吃一个礼拜的饭吧,好歹跟了我几年了,也不要弄得太难堪。”不过同时又关照程效欣,既然已经对林怀部下了“逐客令”,就不要让他再有接近自己的机会,因为张啸林深信一条原则,那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第二天,程效欣通知林怀部:可以在张公馆里再呆一个星期,但切不可去找张先生,即便有事,也必须通过他去传达。林怀部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两天,林怀部果然是再也不能见到张啸林了。时间飞一般地过去,再过两天,张啸林就要赴杭州去上任了。陈默眼看着即将煮熟的鸭子又要飞走,急得头发胡子全白了,他要吕东道不惜一切去杀掉张啸林。
但吕东道已经接到了遣返的通知,不要说去见张啸林,就连张公馆也进不了了。情急之下,他暗地里无奈地对林怀部说:“林哥,现在看来你我要完成这桩事情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收手吧,不要画虎不成反类犬。”
林怀部回答说:“兄弟,我现在信了一句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么,就让一切由天意来作主吧。”
1940年8月14日,张啸林接到了正式上任的具体日期,便决定在张公馆里接受汪伪政权浙江省政府官员的“贺喜”,贺喜仪式过后就择日赶赴杭州上任。由于害怕在这关键时刻军统特工有所行动,张啸林把贺喜仪式放在了晚上。
这一天张公馆的戒备特别森严,里里外外都布满了明岗暗哨,张啸林知道在这种时刻军统特工必定不会闲着看他热闹,一定会见缝插针地找他算账,于是他采取了一个古老但又行之有效的保护措施——老鼠不出洞,神仙无奈何,坚持所有的活动都圈定在了公馆的大楼里,不出大楼一步。不是绝对信得过的心腹也不能进大楼半步。
傍晚时分,穿戴一新的张啸林从自己四楼的签字房出来走向仪式大厅。仪式大厅在三楼,在经过一间已经空了的房间时他停住了脚步,心头泛起了几个酸酸的泡沫。这是他三姨太郑小芸的住室,现在已人去楼空了,郑小芸已被他当作礼物孝敬给了他的主子,一个日军军官。这个日军军官并不是永野修身,而是一个野猪头河马颈狗熊身大象腿模样十大六粗名叫龟田的日军宪兵大佐。前几天龟田大佐在检查岗哨时进入张公馆小憩,张啸林让郑小芸出来陪酒,龟田大佐见了郑小芸后眼睛就发直了,仗着喝了几杯酒也不顾张啸林在场,就把郑小芸扯进怀里,将长满黑毛的大手伸进了她的旗袍里一阵乱捏乱摸,张啸林见状知趣地退出了房间。哪知道龟田得寸进尺,在发泄了他的兽欲后竟对张啸林提出要将郑小芸带走。主子发了话,张啸林哪敢不依?尽管心里恨,脸上却堆着笑容满口答应:“哈依,哈依。”现在龟刚还没玩够郑小芸,当然不会将她送还了。想到娇小的郑小芸在粗壮的龟田蹂躏下扭曲辗转的肉体,张啸林的内心自然要生出酸楚之味。
不过短暂的酸楚很快就消失了,“浙江省省长”和一个小妾比起来不知要宝贵多少倍呢,超级奴才张啸林这笔账还是会算的,于是他马上就释然了。
接下来是四姨太徐玉风的卧室,张啸林见时间还早,就想进去坐坐。正在这时,主持仪式的程效欣来报:第一个前来贺喜的伪杭州锡箔局局长吴静观已经来到。张啸林得意地吩咐:“就让他先到这里来谈一会儿。”说着就跨进了徐玉凤的卧室。
且说吴静观为了讨好自己的顶头上司,早早就来到了张公馆。听说张啸林要他上去,他便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上了楼。
这时林怀部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张公馆的大院,大院里有几个保镖和他打着招呼,他微笑着点头作答。按照规矩,林怀部已经不能进入大楼,于是他便在大楼前的场子上停住了脚步。
在大楼门口坐着待命的阿四冷冷地瞧着林怀部,心想: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老子抬举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倒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哼!也有你今天不能进楼的日子,活该!
阿四正想着如何来嘲弄林怀部一番,没想到林怀部却先开口了,竟是在命令自己:“阿四,还不快去关门?没听说今天是先生的好日子吗?”
阿四气得七窍生烟,过去的手下竟用这种腔调命令自己,还直呼自己的绰号,真是反了天了!他当时就涨红了脸叫道:“你这个龟儿子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敢对我发号施令,真嫌活得太舒服了,欠揍!”
林怀部更是气势不减:“叫你去关门是看得起你这个车夫,不识抬举的东西!”
阿四气昏了:“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老妈子生的小瘪三,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林怀部的山东口音脱口而出:“我操你娘……”
阿四直着脖子也骂:“我操你妈!”两个人对骂起来,越骂越凶。阿四一撸袖子,扑上去要揍林怀部。林怀部也摆出打架的架势准备出手,两个人在院子的空地里转开了圈子,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这时满院的人都过来劝说,乱哄哄地吵成一片。
张啸林在三楼听到了吵闹声,顿时怒气冲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吵架真是胆大包天,活得不耐烦了。他怒气冲冲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对着院子开口骂道:“你们这群瘪三活够了是不是?不想活的……”
张啸林的骂声还没完,只听得“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正好从他张着的嘴巴里钻进,又从后脑部枕骨处穿出,张啸林只哼了一声,便倒在地板上了。
枪声一响,早已等候在一墙之隔的杜公馆里的吕东道马上一个电话打到租界里的法国巡捕房……
整个公馆里的人都惊呆了,只见林怀部挥舞着手枪叫道:“你们都知道我的枪法,是我兄弟的都不要动,是我冤家的尽管来。张啸林是我杀的,我好汉做事好汉当,与你们都无关。”
满院的人都被林怀部震住了,真的一个都不敢动。这时候楼上张啸林的妻妾们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呆若木鸡的吴静观这时才想起向日军宪兵报警。
就在这时,一大群法国巡捕冲进了张公馆,将林怀部带走了。等日军宪兵赶到张公馆时,凶手早已不见了踪影,再去楼上看张啸林,只见地上遍地血污,张啸林仰面朝天,张着大嘴,瞪着一双可怕的大眼珠,真正是死不瞑目了。
其时太平洋战争尚未爆发,日本还没有对法国宣战,故不能直接进法国巡捕房提人,只能与租界工部局办交涉。但军统早已向法租界当局打过招呼,故租界当局和日本人泡起了“蘑菇”,一直拖着不办。林怀部后来被军统从法国巡捕房里救出。
至此,一场历时二年多的暗杀张啸林行动终于拉上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