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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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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庭内,家事永远那么多,烦恼之事也特别多,因为艾莉骂过高夫人,而且,又被高夫人亲耳听见,她对艾莉的恶感又加深一层,那自然是不用说的了,从此艾莉在高家,更不受欢迎,张宝珠更加看不起她了。
另一个高家之人,也有烦恼,那就是安娜,因为,她自从和佐治做了一对偷偷摸摸的情人之后,这半个月来,她总是觉得身体不大对劲。过去,她的身体很好,冷热天都没有病,可是近来,她老是觉得疲倦,最初,她还觉得睡眠不足,于是,她曾经一睡两天,连饭也不吃,结果呢,睡饱了依然疲倦,并且不时呕吐,胃口也不大好,看见饭菜就皱眉头。
安娜以为自己有病,但是又不像有病,因为,有时候她又是十分有精神的,所以,她也不想去找医生,不过由于胃口不大好,她的体重已减轻了。
史佐治天天对安娜延迟结婚日期,一直拖到现在,又快两个多月了。安娜当然不能不心急,因为,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而且,近来情形不对劲,安娜虽然天真,但是,她也听人家说过怀孕的情形,这种情形和她近来发生的现象几乎是一模一样,因此,安娜又怀疑自己有了孩子。
这天,她看见史佐治的时候,立刻迫史佐治陪她去看医生。史佐治听了她的话,有点不愿意。他说:“近来天气不好,很容易会令人感到疲倦,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有这种感觉,你并非患病,又何必要看医生?”
“你是个男人,你懂得些什么?”安娜瞟了他一眼:“万一我有了孩子,你就要立刻和我结婚,不然的话,叫我有什么颜面去见家人?不过,就算我并非有了孩子,去见一见医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有很多人,身体健康,但是也会作全身检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要你陪我去看医生你都不肯,你也真是……”
史佐治无可奈何,只有陪安娜去看医生。其实,佐治并非全无见识,他早就知道,安娜是有了孩子。就因为这个缘故,他希望把安娜拖住,极力制止她去见医生。如果安娜见了医生,证明有了孩子,她一定会迫佐治立刻和她结婚。如果佐治准备结婚,他早就会向高家提亲,又何必推三推四,一直要等到今日呢?
不过,安娜迫上门来,他想逃避也逃不开,只有硬着头皮,陪安娜去见医生。现在科学发达,只要稍作一个实验,五分钟之内,就可以知道妇人是否怀孕。安娜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希望自己真的怀孕,因为快要做妈妈了,那是令人兴奋的消息,而另一方面,她又有点忧虑,万一佐治不肯和她结婚,她岂不是要做一个未婚的妈妈?而且,高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检验得到结果,证明安娜的确有了孩子。佐治听了,立刻变了脸色,而安娜,心情更加紧张。离开医生医务所,她立刻对佐治说:“现在我已有了你的骨肉了,你要尽快和我结婚,一个星期之内,你就要去见我的妈妈,孩子是不能等的,你一定要照顾我。”
“我当然会照顾你,等我打一个长途电话,告诉爸爸,我很快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消息。”
“你一天到晚提你爸爸,我是和你结婚,又不是和你的爸爸。而且,要是你的爸爸不同意我们的婚事,那怎么办?你可以不理我,但是孩子你非理不可。”安娜说:“我这一次再也不管你的爸爸答应不答应,我们已经有了孩子,就非要结婚不可。如果你的爸爸不答应,那么,你脱离家庭好了,我们有手有脚,是饿不死的!”
“你放心吧!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不会令我为难,我一定可以说服两位老人家。”佐治千百个保证:“你有了孩子,千万要保重身体,回家吃了药,好好休息,知道吗?”
安娜本来仍然不想放过他,可是,她也实在太疲倦了,很想回家睡一觉。因此,她只好放过史佐治,不过,临走时,她还是千般叮咛,叫佐治立刻打电话回来。
回到家里,安娜吃了药,睡了一觉,醒来时,她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想心事。她想:史佐治向来不大愿意和我结婚,如果他真心想娶我,他早就和我结婚了,也不会等到今天。现在我有了孩子,要是他爱我,他应该感到很兴奋,可是,他的反应很冷淡呀!一点热情也没有,真担心他会赖账。以前,她还可以不打紧,但是,现在就不同了,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呀?我怎可以让孩子没有父亲呢?我的两个姐姐,都有了好归宿,我的条件比她们好,照道理,我的命运应该比她们更好才对……
安娜越想越多,她脑子乱了,仍然想不到一个好方法。她从床上爬起来,到处去找天德,因为,她认识史佐治,是天德介绍的,现在发生了这件事,她除了向天德倾诉,就投诉无门了。幸而天德在家,他看见安娜就问:“咦!今天没有和佐治拍拖,这么早就回来了?”
“六哥,我们到花园去,我有话对你说。”安娜牵着天德便往外走,天德感到莫名其妙。他一面走,一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紧张?”
走到花园,安娜吐了一口气,她说:“六哥,这一次,我被你害死了,你一定得为我解决问题。”
“我害了你,这话是怎样说的?”天德瞪了瞪眼:“我对你总算不坏了,如果你仍然觉得我不好,我也无话可说。”
“史佐治是你的朋友,他是好是坏,你自己应该知道。如果他不好,你不应该介绍给我,因为我信任你,以为他是一个好人,所以,我完全信任了他,可是,可是……”安娜说着,便哭了起来:“我现在有了身孕了,但是,史佐治仍然不肯和我结婚,我怎么办?”
“什么?你竟然和史佐治有了孩子,你为什么会这样?你也真是……”关于史佐治的为人,天德是清楚的,当时他把佐治介绍给安娜,无非是一时贪心,吃了史佐治的东西,拿了史佐治的钱。他怎样也想不到,安娜竟然和史佐治搞出这种事情来,他不由得埋怨安娜。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年轻不懂事,史佐治这个人,很有手段,我当然容易被他骗到,如果他不好,你为什么要介绍给我,而且,事后你也没有提醒我,叫我不要和他接近。”安娜擦着眼泪说:“我怎么办?如果妈咪知道我未嫁先怀孕,她一定会打死我,就连你,也会惹到一身麻烦。”
其实,天德并不关心安娜,她是否吃了亏,佐治是否负责任,他一概不理。不过,如果高夫人追究起来,一查之下,知道佐治是由他介绍给安娜的,那么,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因此,关于这件事,他就不能不理会了。
天德锁起了眉头说:“就算我不提醒你,你自己也应该用头脑去想,混血儿虽然英俊聪明,但是,品格好的到底有多少?至于史佐治,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也只不过是让你们跳跳舞罢了,并没有要你和他恋爱,如果他是个好人,他也不会花天酒地,而且,他除了你,还有许许多多女朋友,和他要好的女朋友不知道有多少个,如果他要向每个人负责,那么,他每年起码要结十二次婚,所以……”
“什么?他原来是个风流贼?”安娜惊慌得放声大哭,“他有许多女朋友,你事先为什么不对我说一声,你简直是害死我了,现在我有了身孕,你快替我想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史佐治,如果我是他,或许我会和你结婚,解决了这件事。但是,一个喜欢逢场作戏的人,是不会轻易接受婚姻束缚的,我看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吧!为了不让妈妈知道,你最好赶快把孩子打掉,这样,我们双方面都好。”
天德叫安娜把孩子打掉,本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因为,这么一来,天德就可以不用被牵连进去了,而安娜也不用麻烦他。可是,安娜对孩子早就寄予希望,她当然是不肯这样做了。因此她的哭声更大,她叫着说:“什么,你竟然叫我堕胎?我不会这样做,我怎么可以这样做?我要你帮忙,是要你想办法叫佐治和我结婚,并不是要你想办法伤害我。”
“我哪里是想伤害你?我只不过为了你好,替你解决问题罢了。你要知道,佐治是不会答应和你结婚的。结果,你仍然是一个被遗弃的人。你被遗弃了,我不说,你不说,佐治也不说,那么,就没有人知道。可是,孩子就麻烦了。肚皮一天比一天大,你要保守秘密,也保守不来,况且,孩子是个人,不是一件礼物,你还是要让人家知道的。所以,我劝你还是自我牺牲一次。
“不,孩子我一定要,佐治和我,已经有了孩子,他就是不愿意,也得和我结婚。如果他一定要赖,那么,我只有让妈咪知道,到时她一定会出面处理这件事。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想把事情弄僵。六哥,你替我找佐治说清楚这件事,希望他放聪明些,立刻和我举行婚礼,那就一切都解决了!”
天德最怕提起高夫人,而且,他也了解安娜的性格,她是说到就做到的,为免高夫人查究这件事,他只有勉为其难,去找佐治,力求解决这件事情。
这些日子,安娜可真难过,尤其听了天德的话,她直到今天,才知道佐治是个坏人,其实,以前她的同学、安琪,都早已劝告过她,并且说明佐治是个随便滥交的人,可惜安娜被佐治的花言巧语所骗,她不单只不肯听劝告,而且,她还怪人家好管闲事。
早点听人家的劝告,也不至于有今天,再想一想高夫人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就更加恐惧。
天德第一次找佐治找不到,第二次去找佐治,总算把他找到了,本来天德很久没有找佐治联络,天德突然到来,佐治不免感到有点儿意外:“天德,找我有什么事?”
“还不是为了你和我的妹妹,史老兄,你也太对不起我了,你玩女人不要紧,为什么竟连我的妹妹也玩上了?”
“当初你把安娜介绍给我的时候,你说过大家可以一齐玩,你又没有吩咐我不要碰她。其实,你妹妹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大家出来寻开心她为什么要这样认真?”
“我的妹妹是个淑女,她不惯和人玩,而且,她又是我妈妈的掌上明珠。你和安娜的事,她老人家一定会出面干涉的,到时候,恐怕大家都不好过。因为,我的妈妈,不会像我的妹妹那样容易对付,为了息事宁人,我看你还是和我妹妹结婚比较好些。”
“天德,别人也许不了解我,但是,你是应该了解我的。我不会随便和别人结婚,哪怕她比天仙还美丽,我喜欢玩,喜欢自由,喜欢每天换一个女朋友,要我为你的妹妹成家立室,我实在办不到。”
“嗯!佐治,你是要我下不了台?安娜吩咐我来找你,你把责任一推,叫我怎样回去回复她?”天德的声音变了,他非常不高兴,因为,他既然来了,就希望把这件事情解决好,“我的妹妹有了孩子,你总不能不管,就算你不爱她,但是,你也应该看在我的分上!”
“当然,我仍然会把你当作朋友看待。所以,天德,我劝你不要插手管这件事,还是由我和安娜直接解决好了,她自然会来找我,说不定你的母亲也会来,到时,我也会应付她,你暂时最好不要理,避开一下更好。”
“避到哪里去?我妈妈会把我找回来的。”
“我送一千块钱给你,随便你去哪儿,总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好了。”佐治十分慷慨,把两张五百元拿出来,交到天德的手上。
自古道财可通神,更何况天德一向认钱不认人。他问:“要是我妈妈追根究底起来,我怎么办好呢?虽然你给我一千元,可是,妈妈会要我的命,我实在十分担心呢!”
“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她们:我不会受牵连,你自然也不会受牵连。总之:你只要依照我的计划行事,自然就会无事。”佐治很有把握地说。
天德有了钱,佐治又保证不会牵连他,他当然非常高兴。他再也不想管妹妹的事,至于安娜将来的遭遇怎样,他也不会理会,正所谓一切少理,只要自己安全。
天德一向自私自利,欠缺亲情,他认为最亲的就是金钱。有了钱,他可以为所欲为,他恨高夫人每日给他的零用钱太少,令他十分不满意,依照他的想法,他认为如果全部家财都归他所有,那才最妙。
当天,他拿了一千元,也没有回家。一方面,他怕安娜追问,难以回答。另一方面,他手上有了钱,就非要想办法把它花出去不可,因此,他又约了一班狐朋狗友,去寻欢作乐去了,根本把安娜忘得一干二净。
可怜安娜一直等候着他,时间过得快,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天德还是不回来。
一直到晚上,天德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安娜忍不住打电话找佐治,当然,佐治也出去了。
安娜叹了一口气,自从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这些日子以来,她突然之间,好像长大成人了。她后悔,不该不听安妮和安琪的劝告。其实,安娜和安琪,都劝过她不要和佐治来往,她一直以为她们有偏见,不肯听她们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
对于天德,本来她也没有信心,她一向知道,天德为人自私,而且,又没有责任感。不过,她以为拿高夫人来压他,他或许会有点顾忌,谁知道他一去杳如黄鹤,安娜等到半夜,她终于入睡了。
第二天,天德并没有回来,安娜自己跑去找佐治。可是,佐治已蓄意避开她,所以,她根本找不到佐治。过去由于安娜漂亮,佐治对她,还算有点留恋,但是,一旦发生了事情,他怕负责任,因此避之则吉。只要佐治不回家,安娜就无法把他找到。因为,佐治又没有工作,想到写字楼找他,也无处可找。
安娜开始访惶了,肚里的孩子怎么办?而且,肚皮一天一天大了,总有一天,高夫人会发现的。
一直等到第三天,天德才回到家里。安娜一看见他,便抓住他问:“六哥,前天我叫你去我佐治,为什么没有回音?事情成功或失败,你都应该通知我,你不单只不通知我,而且,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娜,你知道不知道,你给了我一个苦差使,你要我去找佐治,如果佐治肯承认,这样,我还算有点面子回来,可是,佐治根本不肯承认和你发生关系,我有什么好说?”天德作出一副无赖相:“嗯!安娜,你坦坦白白对我说,你肚里的孩子,到底是哪一个的?”
“你……你说什么?”安娜几乎被他气死,她想不到,连自己的哥哥,也这样不了解自己,更何况别人呢?安娜痛心地说:“你怎可以说这样的话!史佐治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在我未认识佐治之前,我根本连比较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孩子不是佐治的,那到底是谁的?”
“安娜,我又不是你,我怎知道孩子是谁的呢?不过,佐治发誓,和你只是朋友,这些事情,又没有见证,他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呀!”
“真想不到佐治这样无赖,他真是一个最卑鄙的人。”安娜恨恨地说:“你陪我一起去找他,等我当场指证给你看,去呀!我们一起去!”
安娜要拉天德去找佐治,天德当然不能答应。因为他已收了佐治一千元,又怎可以再去找他的麻烦?他虽然不惯讲道义,不过,他也知道,佐治不会便宜他。
因此,天德摇头说:“我不能陪你去找佐治,因为,昨天我已被他骂了一顿,很不好意思。就算你有百分之一百的理由,但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他存心不要你,就算你去指证他,他也不会承认。所以,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一切,我看你还是把孩子打掉比较好,否则被妈妈知道了,她发起狠来,真的会把你驱逐出家门,那时候,反而不好办。”
“把孩子打掉,那就是为了孩子好?”安娜十分伤心,“我不能这样残忍,就算我错了,但是,孩子并没有错呀!我为什么要杀死他?不过,我不相信,佐治真的这样没有人性!三天前我和他分手时,他还答应过,立刻打电话给他的父母,要求他们准许我们结婚,就算佐治真的不爱我吧,但是,他是爱孩子的,再说,佐治一直对我不错,我也不相信,他会抛弃我!”
“既然你对他有信心,那么就最好不过了,我也感到十分欣慰,你去找他吧!他三天前答应打长途电话给他父母,现在,总会知道结果了,你去找他吧!”天德立刻避身退开,“在这件事未明朗化之前,我想,我是不应该参加的,因为,这是你和佐治两个人的事。”
“六哥,你这样说,是不是不肯帮助我,是不是?”
“我当然愿意帮助你,可是,你要我怎样帮助你呢?我只不过是你的哥哥,无财又无势,你的哥哥并非大人物,又不是社会名流,佐治又怎会怕我?”
安娜想一想,也有道理,除非高夫人亲自出面,否则,佐治是不会害怕的。可是,她又没有勇气告诉高夫人。安娜叹了一口气,她只有继续逼佐治跟她结婚,希望佐治仍然有点良心,肯负起责任。
找佐治,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连找了几天,佐治连人影也不见。而佐治家中的佣人,又推说不知道佐治去了哪里。安娜也不是笨人,她又怎会不知道,佐治是有意回避她呢?时到今天,她才发觉了,原来佐治真是存心抛弃她,安娜痛心极了。她曾经在佐治的门口,守了一夜,但是,她仍然等不到佐治,因为佐治没有回来。
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能在家庭中立足,安娜也曾想过把孩子打掉,这样,就什么都解决了,她不必为孩子找父亲,同时,高夫人也不会发现。
但是,她始终没有这分勇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肚里的孩子,竟然有了感情,她希望把孩子养下来,希望做妈妈,她不忍心把他杀掉。
她也曾想过,离家出走,在外面把孩子养下,然后自己找事做,与孩子相依为命,可是,孩子未出世之前的生活怎样过呢?再说,就算孩子养下来了吧!她也未必能找到一份工作,能养活两个人,因为,她中学还未毕业,一个未毕业的学生,又能赚到多少钱?
这又不是,那又不是,她只有常常躲在房中哭泣。由于担忧,心清不好,而且,她又吃不下东西,因此一天天消瘦下去,就算不关心她的人,也觉得她变了。
高夫人是关心女儿的,有一天,她刚巧没有出外。一家人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她偶然看了安娜一眼,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过去安娜是美丽、活泼,充满青春活力的,可是现在的安娜,消瘦、憔悴,不想动,靠在椅子上,不发一言,而她前面的三明治,也没有动过。
安娜一向是她妈妈的娇女,在家中敢作敢为,老是听见她的声音,但是,近来她好沉默,完全不肯说话,她变得很厉害,一张俏脸,又青又黄,高夫人连忙问她:“安娜,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坏,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有什么。”安娜掩饰地一笑。
高夫人这么一说,家中每一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安娜的身上,安娜被他们看得无地自容,十分难过。天伦第一个发表感想,他说:“七妹的确是消瘦了许多,脸儿也尖了,而且,脸色很坏,是不是近来功课忙,应付不了?”
家中除了冯家善,没有一个人对安娜仇视,就算是张宝珠吧!她也知道安娜是高夫人的心肝宝贝,因此,过去她只有极力讨好安娜,从未想过与她为敌,所以,每一个人都用关心的眼光望着安娜。
“我没有病,真的没有病,”安娜连忙说:“只不过近来胃口不大好罢了!不过,我相信过两天,胃口就会转好,到时,我又会胖起来了!”安娜说。
“你胃口一向很好,没有理由会不好的,再说,胃口突然不好,可能是肚内生虫。肚内生虫,就要看医生,你一向贪吃,或者是吃坏了,等会儿打电话把医生请来,给你作一个全身检查,看看你有什么毛病。”
安娜听见高夫人这样说,立刻紧张起来,因为,不看医生还好,一看医生,什么秘密都揭穿了,别的秘密揭穿了没有关系,可是,有了孩子的事,如果给高夫人知道,一定会把她打个死去活来,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吃惊起来,大声叫着:“不,妈咪,我不要见医生,我不要看医生,我没有病。”
“你这孩子真笨,总是怕见医生,”高夫人笑了起来说“有病怎可以不看医生,看医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打一支针罢了。”
“妈咪,我答应你多吃些东西,我不要看医生,我不用看医生的,我知道我身体一向很好,用不着看医生。”
“你是个傻瓜,我不会听你的。”高夫人吩咐冯家善说:“你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天德在一旁,也为安娜着急,他并非关心安娜,他只不过是担心自己会被牵连罢了!
因而,他也想助安娜一臂之力,他对高夫人说:“安娜对自己最清楚,既然她认为身体没有事,用不着看医生,那么,就由她吧!又何必要勉强呢!”
“你懂得些什么?有事没事我会不知道,”高夫人瞪了天德一眼:“我是她的母亲,我对她最为清楚,她一向身体好,突然消瘦,必然有事,而且,医生已经请了,她不看也得看。安娜,你乖乖地听话,回到房间去,等候医生到来,给你检查。”
安娜十分担心,她望住天德,仍然希望天德能帮助她。高夫人见她不动,便吩咐艾莉说:“艾莉,你扶七小姐回房间去吧!”
艾莉立刻站起来,安娜虽然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当时,她的心情恶劣加上紧张,真是痛苦已极。而且,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她知道用不着过很久,她的秘密就会被揭穿了,到那时候,全家人都知道她怀有私生子,既然由医生去揭发,她自己为什么不向高夫人坦白?
不过,话虽如此,坦白也是需要有勇气的,她就没有这份勇气了。因此,她突然又想到天德,她可以托天德向高夫人坦白,天德最了解她,由他向高夫人说出,那是最适合不过了,于是,她对艾莉说:“二嫂,等会儿你到楼下,烦劳你请六哥到我的房间来,我有话对他说。”
艾莉答应了,可是,她到楼下去了很久很久,仍然不见天德到来。安娜知道,天德一定又在逃避,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可共患难,有吃有喝的时候,不找他,他自动也会来,可是,有了困难,休想他会帮助。
天德没有来,而高夫人却带了医生来了。这位医生,是高家医事顾问之一,他是认识安娜的,而且,由小就看着安娜长大,他当然知道安娜仍未结婚。
可是,他替安娜检查过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高夫人问他安娜有什么病,他一时不敢开口。
高夫人见医生不肯说话,以为安娜患的是不可告人的绝症,因此,她又焦急又担心,她怕医生不方便在安娜面前说话,因此,她把医生拉到房门外查问:“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患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
“她根本没有患病,她的情形,是很正常的,不过,她还是小姑娘,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姑娘也会患病的呀,有什么怕难为情的?你说吧,我是她的妈妈,什么话,你都可以对我说。”
“高夫人,令千金是有了喜,她所有的不舒服,都由于怀孕而引起,只要她过了三、四个月就没事了!”
“什么!什么?”高夫人用力拍自己的耳朵:“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我女儿未结婚,又哪来孩子?你到底有没有弄错?我们一家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做过坏事,安娜也不会犯罪。”
“我检查得非常清楚,而且,对于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我做医生做了几十年,有时候,单凭一双眼睛,也可以把病症判出来。高夫人,我是没有弄错的,至于令千金为什么未嫁而先有子,那么,就要烦劳你查问一下了,我已经替她打过针,还有一些药片,你派人到我家里拿吧!我要走了。”医生说着,便立刻离去,省得高夫人再千百次地追问他,他已知道高夫人十分生气。
医生一走,高夫人立刻回到安娜的卧室,当时,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认为安娜绝对不会做坏事,因为,安娜是她的心肝宝贝,是绝对不会令母亲丢面子的,而且,安娜年纪还小,她连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又何来私生子?不过另一方面,她又相信医生的话,因为,这位医生,是数一数二的名医,他当然不会弄错。
可是,高夫人却希望医生弄错,所以,她看见安娜,仍然和颜悦色,并没有立刻责问她。不过,安娜做贼心虚,她已经在床上,不断地发抖。
“安娜,医生说你没有病,只不过是有了喜。我听了他的话,最初也有点不相信,因为,你不可能怀孕,不过医生的话,我又不能不相信。安娜,最近你是不是感到疲倦、呕吐、头晕?”高夫人问她道。
“妈咪,其实,我是没有什么病,只不过一时胃口不好罢了!我怎会有喜呢!我又没有出门。”安娜乘机否认,她希望暂时把高夫人瞒住了,以后再想办法。
“你没有病,我不相信,问题是,你到底患了什么病?医生说你有了孩子,你自己最清楚,你是否真的有了孩子?你要对我说真话,可不要瞒我。”
“妈咪,你相信我好了,我真的不是有了孩子,我也没有理由有孩子,你就相信我一次吧!”
“好,先别提孩子的事,我要你告诉我,近来你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你们是否常常见面?你可不要撒谎,我会查出来的,等我查到了,你就不得了!”
安娜想一想,不能承认,因为高夫人很聪明,如果她承认和佐治来往,那么,高夫人就会想到她有了孩子。因此,她一口咬死,完全不肯承认:“我没有男朋友,我年纪还轻嘛,我连功课都应付不了,又怎可以去交朋友?”
“你能够这样想,我就安心了,不过为了清楚起见,明天我替你找一个妇科专家,顺便作全身检查。”
“妈咪,用不着浪费你的时间,我真的没有事。”
“有没有,一样要去。一个人,健康最要紧,你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吩咐佣人去取药回来。”
高夫人走后,安娜慌得不得了,明天去见妇科专家,专家的证明,高夫人不会不相信,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了孩子,万一秘密泄漏,那可不得了!”
安娜真想乘夜离家出走,可是,人海茫茫,她又到何处安身,想着,想着,她又拨了一个电话给佐治。这一次,刚巧佐治亲自来接电话。
史佐治可能在等新的女朋友的电话,他并没有提防电话是安娜打来的。因此,当他听见是安娜的声音,不禁吓了一大跳,可是,另一方面,安娜听见佐治的声音,却如获至宝,她连忙叫他:“佐治,终于找到你了!”
“我刚巧有事,到别的地方去了。”佐治定了定神,他镇定地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这一回不得了啦!我妈咪已经知道我有了孩子,佐治,你要立刻和我结婚,如果你不和我结婚,事情一闹出来,我就没有办法在家中立足了!”
“又是一句老话,你不要这样老套好不好?”佐治没有好气地说:“我自然会有数的,只要你不来骚扰我,那么,我一定会替你想办法,为你解决困难。”
“等等等,老是等,到底等到哪一天,哪一年?而且除了结婚,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你应该立刻和我结婚才是。”安娜十分生气,因为佐治拖来拖去,已经拖了几个月,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能再拖了。
安娜的话还未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安娜再打电话过去,又没有人接听,安娜知道,佐治一定在避开她,而且,佐治必然在家,还未出去。所以,她立刻换上一件衣服,准备立刻找佐治算帐。
可是刚到楼下,就遇见高夫人。高夫人看见安娜从床上爬起来,十分惊讶,她问:“安娜,你有病,你要到哪里去?医生要你休息,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我只不过想到外面散步,我很快就回来的。”安娜临时撒了一个谎。
“散步?你现在身体有病,怎可以在外面乱跑?要散步,也等到病好了才可以出去,而且,你也快吃药了,快跟我回房去。”高夫人硬把安娜拉回房间。
安娜平白失去一个好机会,她十分苦恼,而且,高夫人一直守住她,她想再溜出去,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高夫人亲自带安娜去见医生,安娜虽然怕得要死,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跟高夫人一起去了。她心里明白,她的秘密,是保不住的了。
经过一番检查,还作了实验,证明安娜是有了孩子。这一次,高夫人不能不相信了,本来,她想在诊所打安娜一顿,可是,她又怕丑事传出去,更加令她无地自容,因此,她气愤地一手扯住安娜,把她像牵牛牵狗似地牵了出去。当时,安娜已惊得脚软,也不知反抗。
高夫人把安娜推上车,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回家。在汽车里,高夫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生闷气。
一脚踏进家门,高夫人便用手揪住安娜的头发,把她拉了进去。走到客厅,高夫人坐下来,向安娜查问:“你未嫁先有子,到底害不害羞,到底要不要脸?”
安娜被揪得很痛,连泪水也流出来了,她一面请求高夫人放手,一面说:“妈咪,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原谅你?哪有那么容易?哼!今天我一定要打死你,我们高家有家规,谁做错事,谁就要受处罚。”高夫人又用力拉一下她的头发,“快告诉我,你跟谁有的孩子?他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我……我……”安娜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佐治,她还想维护他。但是,高夫人又把她的头发一揪说:“你到底说不说话?如果你不从实招供,那么,我就把你的头发全部拨光。”
“妈咪,我说,我愿意说了,求求你放开手吧!”安娜实在忍不住,她大声呼痛,“孩子是史佐治的,史佐治的爸爸在美国,是个银行经理,他一个人来香港,后来六哥介绍我认识,因为他很有手段,终于,我受不住诱惑,所以,所以……”
“啊!原来是天德介绍的,天德有哪一个朋友是好人,你竟然会上当?你也太笨了!”
高夫人在盛怒之下,也顾不了安娜怀有身孕,她举起手就掴了安娜两个巴掌,并且立刻要把天德找来,她要审判这件事情。可是,天德何等机警,他已经闻声逃掉了。其实,高夫人带安娜去检查身体,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因此,高夫人和安娜出门不久,他也出门而去。
高夫人找不到他,更加生气,她把一腔的怒火,全发泄在安娜的身上,她骂着说:“你身为名门闺秀,我真想不到你会这样下贱,随随便便就和男人发生关系,并且还有了孩子,你这样淫贱,叫我有什么面子见人?”
“妈咪,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一时意志薄弱,受人所骗,妈咪,请你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你错了一次,已经令我丢尽面子,还有下一次吗?枉费我生平最疼爱你,真想不到,你这样下流,这样卑贱,我们一家几口,就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不要脸。”高夫人平时疼爱安娜,从来没有大声跟她说过一句话,可是今天,她再也顾不了什么亲情,她大声吩咐佣人把家法拿来。刚巧冯家善也来观看热闹,他连忙自告奋勇,主动去拿,因为他一向怀恨安娜,所以,这一次,他要报复,他拿了一条最粗的皮鞭出来,交给高夫人。
高夫人没有兴趣研究皮鞭是大是小,拿起皮鞭,就往安娜身上抽下去,痛得安娜倒在地上打滚。安娜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她当然受不了。
一个老佣人看不顺眼,她走上前去,挡住高夫人,跪在地上向高夫人求情:“太太,求你停一停手。”
“亚二,平时你为她说一句话,或者我会听,现在你维护她也没有用,你赶快走开!”高夫人盛怒叫着。
亚二在高家做工几十年,她是从小看着安娜长大的,对安娜自然有感情,因此,她还是不肯走开,对高夫人说:“太太,七小姐身上有了孩子,你这样打她,很容易把她的孩子打下来,所以,我认为……”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把她的孩子打下来。”高夫人怒目圆睁:“她有了孩子,人家会取笑我,会说我没有家教,如果她没有孩子,我还可以勉强把这件事瞒下来。”
“太太,就算你不要孩子,但是,总要顾存大人啊!把孩子打掉,大人的生命一样危险,你一向疼爱七小姐,如果她为此而死,将来你也会心里难过的。”
高夫人默默一想,这件事情是真叫她为难,如果不痛打安娜一顿,心内的怒火难平,可是她也不愿意就此把安娜打死,因为,安娜一向是她所宠爱的,十几年母女的感情,一下子很难舍弃。
这可使高夫人为难了。这时候,亚二又再次为安娜求情,她说:“太太,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要七小姐能够尽快嫁出去,那么,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未嫁先有子了,对太太的面子也不会有影响。”
高夫人一想,这话也有道理,事情既然到此田地,就算打死安娜,也于事无补,而且,打死安娜,自己也要受刑罚,结果,丑事还不是一样传出去吗?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只有听亚二的话,立刻把安娜嫁出去。高夫人走到安娜的面前,一手揪住她的头发问:“你的情夫在哪儿?立刻叫他来见我。”
“妈咪!”安娜凄然流泪:“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因为,他老是避开我,他是个玩弄女性的魔鬼,他只是玩弄我,不肯和我结婚!”
“什么?人家竟然不要你?你也太倒运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会没有人要?”高夫人既心痛又愤怒:“他可以避开你,可是却不能避开我,你立刻带我去找他,我要他立刻和你结婚。”
安娜只好遵命,同时,她也抱着希望,因为,高夫人并不是好对付的,在高夫人的面前,佐治也许会投降,只要佐治肯和她结婚,便什么都解决了。
事情到此田地,安娜也不敢再瞒高夫人,她把佐治的为人,全部告诉高夫人。高夫人听了,更加气得要死,她指着安娜说:“你真要活生生把我气死了!你为什么东不爱,西不爱偏要爱一个混血儿?混血儿也没有关系了,现在是新时代,什么也不计较,可是,你也不要爱上一个这样不负责任的无赖啊!现在怎么办?他存心赖帐,我们也没有办法,你最好给我死掉算了,省得我们麻烦。”
安娜呜呜咽咽,说实在话,她真的想去死了,因为她现是走投无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哭,哭,哭,你就只知道哭!”高夫人对她已产生厌恶感,她吩咐冯家善:“你把她锁进房间里,不准她出门半步,每日三餐,由你送进房间给她吃,她这样子未嫁先有子,怎可以见人?快,把她锁进去!”
冯家善认为报仇的机会到了,他用力把安娜推向前,又命令她上楼梯,安娜虽然不愿意,但是,她知道反抗已无用了。过去,她在高家有权有势,那是因为高夫人支持她,宠爱她的缘故,现在,高夫人已不再支持她,那么,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了。
冯家善是个小人,安娜就算痛恨他,到此时也没有办法,如果她反抗,结果吃苦更多。
安娜乖乖地随着冯家善回到房间。安娜上楼后,高夫人独个儿在想:安娜虽然不值得同情,不过,也不能就此放过史佐治。再说,总得给安娜一个安置,难道就任由她在家中养私生子吗?就算史佐治不好,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而且,很多年轻人,未结婚之前,都很荒唐,结了婚之后,就会乖乖地做个好丈夫。
史佐治的家世方面,安娜刚才也说过了,史佐治的爸爸是美国一家银行的大班,史佐治算得上是个富家子,这样,也可以称为门当户对了,虽然,她并不喜欢女儿嫁一个混血儿,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不过,史佐治有心避开安娜,自己贸然去找他,未必会把他找到。为了要达到预定的目的,高夫人决定请私家侦探,调查史佐治的日常生活,等他回家,高夫人便去找他。
等了两天,高夫人终于接到私家侦探的电话,知道佐治刚巧在家里。高夫人立刻带着冯家善和一个男仆一齐去找佐治,高夫人并没有带安娜一起去,因为,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她仍然要惩罚安娜。
佐治刚巧约了女朋友在家中调情。高夫人的到来,令他感到意外,他并不意外于高夫人来找他,而是意外高夫人会在今天来找他。他叫他的女朋友暂时回避,因为,他不想那块快到口的肥肉,会被他的惊人艳史所吓跑。他的女朋友进去后,高夫人冷笑一声说:“怎么样,又多了一位牺牲者,是不是?”
“高夫人,我和你素未谋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叫我高夫人,会不会太生疏了一点?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丈母娘,因为,你就快要和我的女儿结婚了,我和你,应该是一家人才是。”
“高夫人,你真会开玩笑,我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快婿?”佐治不在意地笑着。
“凭你的德,凭你的能,你当然没有资格做我的女婿,不过凭你的卑鄙手段,专会欺负女人的手法,就算我不喜欢,你也做定了我的女婿了!”
“高夫人,我并没有开罪你,你为什么要侮辱我呢?”
“我侮辱你?照你刚才那样对那女人?你是真心爱吗?你只不过想玩弄她,你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我玩弄她,那是我的私事,根本与你无关。”佐治也不客气,“你在发什么火?我又没有玩弄你,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让你进来,对你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高夫人说这样没有礼貌的话,高夫人当然生气,她脸色一变说:“你当然不敢玩弄我,如果你想玩弄我,我早就拉你去坐牢,我不会像那些无知少女那样好对付。你既然不尊重自己,那么,我也不跟你闲扯了,你听着我此行的目的,我要你立刻和安娜结婚。”
“安娜,安娜是你的女儿?我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我怎可以和一个只听过她的名字的女孩子结婚?”佐治耸一耸肩:“你的女儿没有人要,就硬把她分配给我,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你说什么?我的女儿没有人要?”高夫人愤恨地叫着:“我的女儿是个小仙女,一向人见人爱,多少男孩子追求她,都得不到她的欢心,如果你不是用诡计骗她,她也不会上当,现在,你和她发生关系,还有了孩子,你竟然这样无赖,说我强迫你要安娜?还说只听过她的名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高夫人,你这样气恼干什么?谁跟你的女儿发生关系,谁跟她有了孩子?怎会赖到我的头上来?”佐治一概不承认:“结婚要双方喜欢,绝对不可以勉强,你要我娶令千金,也要让我们培养感情。现在她有了私生子,你就逼我和她结婚,这份帐,我怎能认下来?”
“你这个人真岂有此理,你怎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你和安娜会没有感情?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是由我的儿子天德介绍给安娜结识的,天德可以做一个证人。”
“原来天德是你的儿子,那我想起来了,不错,天德是介绍了他的妹妹给我作舞伴。那天,我们要去夜总会,我没有舞伴,天德就把安娜拉来,我承认和安娜跳过舞,后来,我们还一起玩过几次。”佐治仍然很平静地说:“难道大家玩几次,我就要和她结婚了吗?伯母,听说你也是个新时代妇女,而且,又是妇女会主席,照道理,你的思想不会这样陈旧。”
“如果你们单只是玩几次,我才不会来找你,再说,我也不会容许我的女儿和你来往,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可是,现在安娜孩子都有了,我当然要你负责任,我不管你说些什么花言巧语,总之一句话,我要你立刻和安娜结婚。”
“你女儿有了孩子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叫别的男孩子娶她,偏偏要找我?孩子不是我的,我怎可以承认?”
“安娜亲口告诉我,孩子是你的,我当然来找你,如果孩子与你无关,安娜为什么会说出你的名字?再说,我的女儿一向很纯洁,她从来没有交过朋友,除了你,也不可能有别人。”
“真对不起,你要我为你做什么事都可以,但是,要我和你的女儿结婚,我可办不到,因为,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没有爱过她,怎可以和她结婚?”
“不管你爱不爱她,婚一定要结,如果你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女儿怎会怀孕?她是圣母玛利亚?”
“这我怎知道?你回去审问她好了,她随便和男人鬼混,像她这样任性的女孩子,有一打情人也不奇怪。”
“喂!你到底肯不肯和安娜结婚?”高夫人已失去了耐性,她大声问佐治。
“你凶什么?我早就说过不喜欢你的女儿。”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控告你!”
“你控告我什么?”佐治耸一耸肩:“我欠了你的钱?欠单呢?我又没有欠你什么?你控告些什么?”
“控告你诱奸我女儿成孕!”高夫人理直气壮地说。
“你控告我,一定要有人证与物证,你有人证吗?有人看见我诱奸你的女儿?你有物证吗?我有没有送个订情之物给安娜?我有没有寄过情书给她?你什么证据也没有,又拿什么去控告我呢?”
佐治这么一问,倒把高夫人问住了,高夫人气得要死,她颤声说:“你用不着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史佐治也翻了脸,他说:“我让你留在我家里,完全是给天德的面子,因为,你是天德的母亲,天德是我的好朋友。不过,你太无理取闹,我再也容不住你,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家门。”
“啊!你以为把我赶走,就可以解决一切了,是不是?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你不答应和安娜结婚,我就不走,一直坐在这儿,躺到你肯答应为止。”
“你自己不走,我就叫佣人把你赶出去。”史佐治说着,毫不留情,竟然高声呼叫仆人。
“你敢!”高夫人站起来,大喝一声:“你有佣人,我也有佣人,你敢赶我,我就打你!”
“你打我,我立刻报警,告你登门骚扰,你不怕我的佣人,警察你可怕了吧!名流太太!”史佐治一面说着,一面走过去拨电话,高夫人不禁心内一慌,因为,万一闹出事情来,她不单只面子受影响,而且,自己也会吃眼前亏,万一被警察赶出去,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社会立足?高夫人想着,只有投降,她说:“好,我走,不过,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我当然会等着你,不过,你回去也应该管教一下你的女儿,你太没有家教了,你的女儿怎可以这样放荡,随随便便和男人鬼混生私生子?你们这种体面人家,有这种女人,也真是丢尽了面子。”
高夫人气得晕头晕脑,带着冯家善离去。她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安娜叫进房间去,她对安娜说:“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是,我用尽方法,史佐治仍然不肯承认和你发生关系,他不肯和你结婚,而这儿,为了我,为了你死去的父亲,为了高家的声誉,我也不能再容你留下来,你走吧!”
“妈咪,你叫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到哪里去?”
“我不管,你离开高家之后,不要说是我的女儿,你养了孩子,也不用回来告诉我。总之,我只当没有生养你这个女儿,从此之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天伦和天培,都已知道这件事,而天恩,也一早从学校回来,只少了一个天德。他们几个哥哥,一向都疼爱这个小妹妹,因此,都纷纷进来求情。
“妈,你一向疼爱安娜,”天伦说:“你原谅她这一次吧!”
“就因为我最疼爱她,因此她令我最痛心。”高夫人哭着。
“你把七妹赶出去,她年纪轻,又没有求生能力,叫她一个人怎样生活?再说,她已有了孩子,孤零零地走出去,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那……”
天培还未说完,天恩就抢着说:“每一个人都有错,安娜年纪轻,又一向任性惯了,很容易受坏人引诱,她现在错了,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悔改的机会。”
“妈,就让安娜留下来,等她养了孩子,慢慢再作打算吧!”天伦不断求着:“你一向最疼爱她,又怎忍心她独个儿在人海飘零?原谅她吧!”
安娜哭得更厉害,自从她有了孩子,几乎每一天都哭过,这几天,更是心事重重,数日之间,她已长大了,变得很懂事,也很会思想,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任性,什么事也毫无顾虑。
高夫人也哭得很厉害,她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突然,她站了起来,很坚决地说:“既然你们几兄弟都认为安娜不应该走,那我离开家庭好了!”
“妈……”几兄弟都慌了手脚,连忙劝住她。到此地步,安娜确实不能再留下来了,因此,她也不想多开口,她只是说:“几位哥哥的好意,我很感激,不过,我已决定离开家庭了,我现在立刻走!”
安娜说着,便往房门外走去,天培一手拉住她,对高夫人说:“我们不能让安娜就这样走,我们应该给她一点钱,好让她应付生活。”
高夫人虽然恨安娜,不过毕竟有骨肉亲情,她也不想安娜出去饿死。所以,她把手一摆,说道:“只要她肯走就行了,别的事情我完全不管,你们要怎样做就怎样做。不过,她从今之后,不准踏入我们的家门。”
天培和天伦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给安娜一万元支票,另外两张五百元大钞。天伦把钱交到安娜的手上说:“支票你带好身旁,一千元你可以租房子和买点必需品,你找到居住的地方就通知我们,只要你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安娜毫无表情,她接过钱,只说了一声谢谢,天培又叫佣人收拾一些最好的和最适用的衣物,放进一只小皮箱,安娜拿着小皮箱走了。
天伦几兄弟都感到很难过。本来,天恩想陪她出去,替她找房子,可是高夫人把他叫回去,天恩只好看着安娜出门。他们的心里都很难过,但是,他们一向尊重高夫人,而安娜的确犯了错,因此,他们也爱莫能助。
天伦回到房间,叹了一口气,宝珠过来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安娜怎样了?奶奶有没有惩罚她?”
“何止惩罚,妈妈已经把她逐出家门了。”天伦皱起了眉头:“安娜娇生惯养,真不知道她出外怎样生活。”
“奶奶真的把安娜赶走,那真叫人难以相信了。”宝珠耸了耸肩说道:“我还以为,奶奶骂她一两句,装模作样就算数了,想不到她真的这样认真。”
“妈妈一向是大公无私的,”天伦说:“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任何人犯了事,她一样会用家规惩罚的。”
“大公无私是假的,如果别人犯事,她用了家规,心里痛快,可绝对不会痛心,她以前赶走白莲有没有心痛过?”宝珠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就不同了,她赶走了安娜,她必然心里很难过,她一向死要面子,她是为了面子,才忍痛把安娜赶走的。”
“我心里很烦,你让我清静一下好不好?”
“有什么好烦的?其实,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奶奶赶走了安娜,家里少了一个人分家产,岂不是好事?虽然,安娜是个女人,女人没有家产分,可是,奶奶一生最疼爱她,就算没有公开分家产的份,可是,暗中一定会送她不少家产,现在她走了我们可以多分一份。”
对于妻子,天伦十分宠爱,一向认为她做什么事都是好的,对的,可是,今天听她说的这一番话,令他产生了很大的反感,他认为妻子全无同情心,全无情感,一切的一切,都以金钱为上。
天伦本来想教训她几句,不过,他也知道,如果吵起来,一定会引起“世界大战”。而结果,吃亏的还是他自己,因此,他索性不讲话,走出露台看街景。
安娜离开家庭,心情复杂,头脑混乱,前途一片灰色,加上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又天天哭两三场,因此精神很差,完全没有气力。她拿着小皮箱,心事重重,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确实的,除了家,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本来,凭她和安琪的感情,她可以去投靠她的,可是安琪和马希港到国外结婚,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
安娜有同学,有朋友,但是这些人,可以同欢乐,不可以共患难,有饮有食去找他们,他们会很喜欢,可是要他们帮忙,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办法,只有去找佐治,照道理,佐治应该负起责任。可是,当她到佐治的家时,他家的佣人说:“我们的少爷去美国了!”
“去了美国,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安娜说。
“他不会回来了,他已经给了我们工钱,我们过几天,等房主来收回房子,我们也要搬走了。”佣人说:“你不用再来找他,找也找不到的!”
安娜抹着眼泪,点一点头,她说:“我明白史佐治根本没有离开这儿,是他教你们这样对付我的,他是个魔鬼,你们竟然帮助魔鬼欺负弱者。”
“或许他是魔鬼,可是,他是我们的主人,他的话我们一定要听从。”佣人说:“而且,他的确是到美国去了,他去美国,完全是为了避开你,如果你不相信他已经离开这儿,你可以进来搜查一遍。”
“用不着进去了,如果他要离开我,那么,他一定有办法的,不过,我不相信他去了永远不再回来,他在香港还有许多女人,他不会为了我而舍弃一切。”
“他说不定会回来的,可是,谁知道他哪一天才回来,如果你有恒心,可以在这儿一直等,可能有一天,你会把他等到。”佣人揶揄着,分明是取笑她。
安娜已受了许多委屈,她不愿意再继续跟那佣人争论下去,她回转身就走。离开史家,安娜更感到前途茫茫,那时候,天已黑了,安娜又饿,又疲倦,她继续向前行,完全没有目的地。她踏上斑马线,正想由安全人行线通过马路,突然前面的车打亮了车前大灯,安娜受了灯光的刺激,她感到一阵晕眩,便慢慢倒向地上。
这么一来,可吓慌了那辆汽车的车主,因为,他并没有开车碰到安娜,其实,他是急速刹车,想让安娜通过安全线,想不到,她竟然倒了下来。
车主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他走前去扶起安娜一看,叫了起来:“咦?怎么会是安娜?”那车主是谁?怎会认识安娜?原来就是潘伟烈,他开车经过这儿,想不到会碰到安娜。
他把安娜抱上汽车,发觉她身边有一只皮箱。潘伟烈想了好一会儿,仍然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不过,他看得出安娜憔悴了、消瘦了,样子十分可怜。
潘伟烈把安娜放好,让她躺在后车厢,然后开车,准备把她送回家去,当然,他并不知道安娜的遭遇。
汽车停到高家门口,潘伟烈按了门铃,不一会儿,守门人来开门。潘伟烈对守门人说:“你们的七小姐晕倒在街上,我把她送回来,你叫人接她进去吧!”
守门人皱一皱眉,他说:“潘先生,这件事情,我作不了主,还是让我进去告诉冯管家。”
“真莫明其妙,”潘伟烈望着守门人的背影,喃喃地说:“小主人回家,完全不招呼,还说作不了主,她回自己的家还用得着谁作主?”
不一会儿,冯家善走出来,他对潘伟烈说:“潘先生,很对不起,害你久等了,我们的主人,对于潘先生十分欢迎,请到里面坐。不过,安娜……她已经被夫人赶走了,她是不能进高家之门的。”
“高夫人把安娜赶了出去!这是什么原因,高夫人不是最疼爱安娜的吗?她怎会赶走安娜的?”
“其中原因,我也不方便说出来,你自己问安娜好了。”冯家善不怀好意地笑一笑:“潘先生要进来坐吗?”
“我不进来,我只不过把安娜送回来。”潘伟烈转身便走回到车上,安娜已醒过来,她推开车门说:“请让我下车,谢谢你关心。”
潘伟烈一手捉住她说:“你要到哪里去?这么晚,你身体又不好,你回到车上来,我有很多话问你。”
安娜愧对潘伟烈,以前,她追求过他,后来,潘伟烈也对她表示过爱意,可是,那时候,安娜已爱上了史佐治。以前,安娜在潘伟烈眼中像一个仙女,像一个小美人,现在,她像谁?像一个可怜的弃妇。
她有什么颜面见潘伟烈?就算她不害羞,可是,也不想让潘伟烈,见到她那副沦落的样子。因此,她极力摆脱潘伟烈,她有意地嚷着:“放开我,请让我走吧!”
“我当然放你走,可要等你把话说完。”潘伟烈用力将安娜推回到车上,他看见冯家善眼睁睁地站在大门口探望,他立刻把汽车开出去,一直开到僻静的地方。
安娜一直在车上哭泣,潘伟烈被她哭得心乱,他一向最怕听到女人的哭声,也怕见到女人的眼泪。他把汽车停下来问:“为什么你的舅舅不让你进去?你和你的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已经被妈咪赶了出来,当然不可以再回去了。”安娜知道瞒不住潘伟烈,因为,他和天恩是好朋友,如果他想知道一切,就算安娜不说,他自然也会知道的。
“你舅舅也是这样说,可是,我就不明白,因为你妈咪一向把你当作掌上明珠,为什么会把你赶出来?如果你只犯了一点点小错误,你的妈咪是不会这样忍心的。”
“不能怪我妈咪,都是我不好,因为……因为,我受了史佐治的欺负,我,这一次真是犯了大错啦!”
“就是那个混血儿?我早就说过他不是好人,他到底怎样欺负你?噢,我明白了,你的妈咪,一定是头脑守旧,她不喜欢你和混血儿交朋友,是不是?”
“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安娜抹着眼泪,摇一摇头:“妈咪虽然头脑守旧,可是,她也懂得适应环境,只怪我自己不好,我一时无知,受了史佐治的欺骗。史佐治不是个好人,他是个玩弄女性的魔鬼。除了我,一定还有很多人,受到他的摧残。我自己不自爱,竟然爱上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真是后悔莫及。”
潘伟烈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一半,他道:“既然已经错了,后悔也没有用。史佐治不是好人,你已明白,那么你就离开他,跟他一刀两断,你仍可以再做人。”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我只是一时受骗,那么,我也不会被妈咪赶出来,最不幸的是,我已经有了孩子,快要做未出嫁的妈妈。”
“啊!”潘伟烈呆了一呆,他打量了安娜一会儿,他说:“那你应该要史佐治负责任,要他立刻和你结婚。也许,你妈咪会反对你嫁给一个混血儿,可是,为了你的一生,为了孩子,她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如果史佐治和我结婚,那就一切都解决了,妈咪也并非为了我和史佐治结婚而把我赶出来,她现在是希望我能嫁给史佐治,但是……”安娜把经过的一切,完全告诉潘伟烈。
“这个人也太卑鄙下流!他既然不肯认帐,连你妈咪也无法对付他,如此可恶,让我去打他一顿教训教训他!”
“史佐治为了避开我,他已经离开香港,回美国去了,你不会找到他的。”安娜突然把潘伟烈当作亲人,因为,只有潘伟烈一个人肯听她倾吐心事,只有潘伟烈一个人愿意同情她,到这时候,她已忘了过去和伟烈的恩怨。
“史佐治存心不负责任,你又不能在家里立足,你现在怎么办?”潘伟烈一向的性格,是同情弱小,他最不喜欢骄傲和不可一世的人。因此,他十分可怜安娜:“这样好不好,你暂时到我家里住,我的父亲很开通,明珠又喜欢你,他们都会欢迎你的。”
“我知道你们一家人都好,但是,我这副样子,实在没有颜面到你家里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尊心。”安娜说:“我离开家庭的时候,我的几位哥哥给了我一些钱,我准备在外面找地方住。然后再安排今后的生活,不过,时间这样晚,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房子。”
潘伟烈想一想说:“我有一个朋友,他的爸爸是干建筑业的,他们建了许多不同形式不同大小的住宅出售和出租。我打一个电话问一问他,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房子,如果有,我立刻可以向他要锁匙。”
“伟烈,今天幸好碰到你,”安娜感激地说:“我还没有吃过饭,我们找一间餐室,你再打电话好不好?”
潘伟烈带安娜去吃过晚饭。安娜吃晚饭时,潘伟烈打电话给他的朋友,去了很久,潘伟烈抹着汗回来,安娜着急地问:“怎样?你找不到你的朋友?”
“终于找到了,真是好不容易呀!我一共找了六处地方,才把他找着。”潘伟烈吐了一口气:“不过,还算好,他说有一座大厦,其中有一个单元,是一厅一室的,地方虽小,不过,里面厨房浴室都有,而且有一个小露台。这样的房子,我认为很适合你。”
“那好极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进去呢?”
“他说明天才能取到锁匙,不过,你也不能立刻搬进去,起码应该买点东西,日用品,简单的家具,还有厨房用具,我看,你最快到明天才能搬进去。”
“明天才能搬进去,我今晚怎么办?”安娜忧虑地说。“今晚暂时住在酒店,委屈一晚没关系。看样子,你还要请一个佣人,因为,你一向不惯做家务,又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请佣人?”安娜皱了皱眉头:“我一共只有一万一千元,要居住,又要吃饭,而且,孩子出世又要钱,如果再请一个佣人,恐怕我的钱很快就会用光了。”
“你的哥哥不是说过,你需要钱用,随时告诉他们?”“他们是这样说过的?但是,我不想再回去向他们要钱了。我已经在家中无立足之地,还怎么好去拿钱?我准备等孩子出世之后,我自己找事做,维持生活。”
“暂时你还不可以出外做事。钱是要用的,你如果不够钱用,我每个月帮助你好了。佣人还是要请,你一个人料理不了一个家,而且,你也不适合劳动。”
“我用你的钱,更加没有理由,你肯这样帮助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等孩子快要出世的时候,再另外打算吧!谢谢你了!”
“你吃饱了没有?如果吃饱了,我就送你去找酒店,明天一早,我再陪你去看房子和买东酉。”潘伟烈问道:“你一个人住酒店怕不怕,如果你认为不方便,那么,到我家里去住一晚吧!”
“我不想去打扰你的家人,我还是住酒店好了,一间高级点的酒店,只要不到房外走动,我看是没有关系的。”
潘伟烈送安娜找到酒店,然后自己回家去。他看见明珠,也没有把安娜的事告诉她,因为,他不想让安娜的丑事传出去,所以,他要代守秘密。
第二天,高夫人就病倒了。高夫人是长青树,很少生病,这一次,她为了安娜,又伤心,又生气。一夜之间,就气出病来了。安妮知道母亲生病,连忙回来探望,又知道安娜的事,她大为惋惜地说:“我早就劝她不要和姓史的来往,她又不肯听话。唉!也真难为她,一个人年纪轻轻,又娇养惯了,怎样在外生活?其实,她应该去找我,我和她是亲姐妹,我一定会照顾她的。”
“昨天潘家的孩子曾经把她送回来,说她在路上晕倒,现在,连姓潘的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安娜是不是出事了。”高夫人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她有孩子,可能又受了刺激,一个人在路上,是很危险的,这孩子也真是,她为什么不去找我?”安妮还是叹气摇头:“妈妈,要不要派人出外找找她,或者登一份报纸,叫她立刻回来。”
“不要,千万不要,我把她赶出去,就不会容许她回来,不过我难免会想起她罢了,你们千万不要找她。”
安妮本来想劝母亲不要这样固执,不过,高夫人的脾气,她并非不知道,她下了命令,谁也不能改变。别说安娜,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劝转她。
安妮没有办法,她只有暗中查访,本来,她想去找潘伟烈,可是,又觉得不方便。
潘伟烈向来同情弱小,对于安娜,他是无限同情,所以他差不多每一天都去看安娜一次。最初,安娜不肯请佣人,但是,潘伟烈坚持要请,他把家中的老佣人,介绍一个给安娜,每月工钱三百五十元。
安娜娇生惯养,当然不能没有佣人侍候。但是,每月支出太大,安娜渐渐感到手上钱不够用,她希望出外找点事情做。虽然,她还未中学毕业,不能赚许多钱,可是,凭她年轻貌美,一个月赚几百元,相信不会困难。这一点钱,起码可以支付工人的工钱,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不敢和潘伟烈商量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潘伟烈必然会反对。潘伟烈说过要绝对支持她,但是,她却不想这样做。她说过不再回去求高家的人,她也不想要潘伟烈的支援,可是,一万元很快就用光,因此,她偷偷出外找事做。最初,她满怀信心,以为自己仍然和过去一样吸引人,但是,她忽略了她体形已经变了,她是个有了孩子的人,身材自然不够美丽,加上她的学历又不够,所以,她虽然天天出外找事做,结果仍然是一事无成。
她开始有点悲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生活已经无法支持,将来再加上一个孩子,那她该怎么办?孩子是要用很多钱的,她如何去应付呢!
她左思右想,考虑了很久,她觉得,有必要想一个彻底的办法。虽然,安娜很喜欢孩子,可是,既然史佐治不肯结婚,那么,她将来生出的孩子,就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私生子在社会上是没有地位的,就是亲戚朋友,也会看不起他,他将来也不会有幸福。
另一方面,安娜除非一辈子不结婚,否则,她也不适宜带一个孩子。她怀有私生子,别人会看不起她,此后,她也没有颜面见亲戚朋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把孩子打掉,这样,对孩子,对本身,都有好处。
不过,她也曾听人说过,堕胎是很危险的,又何况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堕胎是很危险的。
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终于还是决定找潘伟烈商量,希望潘伟烈能给她个好主意。谁知道她话刚说出口,立刻就遭到潘伟烈的反对,他说:“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大人犯罪,可是,小孩子是没有罪的,你怎可以牺牲他?”
“如果我留下他,那我一生的前途就毁掉了,我总不能为他牺牲到底。而且,我又没有能力抚养,叫我用什么方法,去把他抚养成人?我身上的钱,很快就会用光,用光了钱以后靠什么过活,难道我一辈子依靠哥哥们为生?难道我真的要你负起我的担子?我也曾去找过事做,但是,人家一看见我的体形,就不要我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你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你要钱用,告诉我好了。虽然,我并不是百万富翁,可是,我相信可以资助你的生活费,你何必担心?”
“短时间,你或许可以支持我。但是,你能支持我一辈子吗?不可能吧!以后,我还是要自己应付一切的。既然我必须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就要为将来打算。”
“你知道不知道?堕胎有生命危险?你去堕胎,万一出了事,孩子当然没有,连你自己,也会送命。总之,不管怎样,我决不赞成你把孩子打掉。”
“我早就知道你不赞成了,但是,为了我的一生幸福,我已经决定不再要孩子。反正他已遗弃了我,我为什么要为他抚养孩子?我单身一个人,就算每日只能赚很少的钱,我也可以应付自己的生活。”
“如果你去堕胎,以后我就不再理你。”潘伟烈非常生气,“这样好不好,为了你的安全,你把你的孩子养下来,如果你认为你的孩子对将来有妨碍,那你就把孩子交给我抚养,我负责教养孩子,完全用不着你担心。”
“把孩子交给你?你是个男人,怎样带孩子?而且,人家查问你此子何来呢?”
“人家说什么话,我向来是不管的,我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我向来不损害别人,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如果人家问我,孩子是怎样得来的,我可以告诉他们,孩子是我所生的,孩子没有父亲,会被世人看不起,可是,如果孩子没有母亲,是不会被别人轻视的。”
“伟烈,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孩子像一个洋娃娃,只要把他放在一边,就可以长大了吗?孩子需要很多时间去抚养,你是个男人,对于孩子的事,你办不来,你不要跟我说笑了,还是让我把孩子打掉,这样,对每一方面都好,你也不用为我而麻烦。”
“安娜,我刚才已经说过,如果你去堕胎,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总之,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你把孩子养下来,以后的问题,由我一个人去应付。”
安娜见他那样认真,倒是怕了他,所以,她也不敢再坚持下去,只好任由事情的发展。潘伟烈见她不说话,便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也不必出外找事做,你有了孩子,应该多休息,总之,一切有我帮忙。你安心把孩子养下来吧!等生下了孩子,你喜欢出外找事做也好,你喜欢怎样我都不会反对的。”
“好吧,我只有听你的话了!”安娜不得不这样说。
安娜对潘伟烈是感恩的,现在,除了潘伟烈,她也没有亲人了,如果她不听潘伟烈的话,又有谁去支持她?安娜自己也很明白,潘伟烈是关心和同情她的,更何况,潘伟烈是一个老实的人,他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得到潘伟烈的支持,安娜在她的小家庭内,过着安定舒适的生活,因为她在家中太无聊,她又不想在外走动,怕碰到熟人,自己不好意思,因此,佣人就教她织冷衫。安娜很聪明,一教就会,于是安娜有空的时候,就为孩子编织一些小羊毛衣和小袜子。
过去,在安娜眼中,只有吃喝玩乐是最有趣的事,对于家务和女红,她一向不感兴趣,甚至连看文艺片,她也不耐烦,她爱新鲜,更喜欢刺激。现在,她改变了,她喜欢宁静,喜欢安定,再也不喜欢胡闹。
同样的,过去安娜在伟烈眼中,她是个天真活泼,蹦蹦跳跳的人,是个毫不懂事的小女孩,因此,伟烈一直认为她只可以做小妹妹,决不能做情人。现在,看见她坐在家里,静静地编织毛衣,那安详、娴静的神态,又十足像一个温柔体贴的主妇。
所以,潘伟烈越来越对安娜产生好感,可能是由怜而生爱,又可能是日久生情,因此,他每天下了课,就到安娜的家中,有时候吃了晚饭才走,由于,天天见面,感情自然增加,每天见惯了,偶然一天不见,也会感到不习惯,在这样的情形下,难免会生情。
另一方面,高家的兄弟,一直在暗中查访,可是,香港虽然小,人烟稠密,而且,高夫人又声明不准登报找寻,因此之故,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安娜。
“倒不如请私家侦探吧!”天恩提议说。
“那不行,如果给母亲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因为,我们查访安娜,是暗中进行,如果请私家侦探,万一秘密泄漏出去,母亲一定会见怪。”天伦说。
“我想起来了,那天舅舅说,因为安娜晕倒在地上,潘伟烈偶然遇见她,就把她送回来。我们只要去问潘伟烈,他一定会知道安娜在哪儿。”天培说:“天恩,你和他是同学,你明天回学校问他。”
“我天天见到潘伟烈,可是,我就想不起要问他。”天恩打一下自己的头:“我真没有用!”
第二天,在学校,天恩向潘伟烈追问安娜的情形。伟烈想起安娜的叮嘱,安娜因为不愿意接受高家任何人的帮助,因此,她一再嘱咐潘伟烈,不要把她现在的一切,告诉高家任何一个人。
由于安娜叮嘱过伟烈,因此,就算伟烈和天恩过去是好朋友,伟烈也不敢把安娜的近况告诉天恩。他只有撒谎说:“咦!你怎么竟然向我打听起安娜来了?安娜是你的妹妹呀!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可是,安娜离家的晚上,我舅舅说你曾经把她送回家,后来她去了哪里,你不可能不知道。”
“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我倒想起来了。那晚,不知道安娜为了什么,竟然在我的车前晕倒,我见她晕倒了,就把她送回家去,可是,你的舅舅又不让她进去,说这是高夫人的命令,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妈妈会把安娜赶出来?”
“这件事,经过情形很复杂,我以后再告诉你,后来,安娜到底去了哪儿,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吧!”
“我本来想向安娜查问为什么要离开家庭,可是,安娜一句话也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后来,汽车驶出大马路,她就要我停车,她说要去找一个朋友,本来,我想送她前去,但是,她坚决不肯,我也没有办法,便在路上把她放下,我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呢!”
“原来你也不知道,真是空欢喜一场,我也无可奈何了,只有回去向大哥报告。”天恩十分失望:“伟烈,如果你遇到安娜,请告诉我们。”
“那当然,如果我见到安娜,我不单只会告诉你,而且我会把她拉回家里去,”潘伟烈立刻答应下来。
天恩自然很失望,他没有想到,伟烈竟然也不知道安娜的下落,本来有一线希望,现在,又破灭了,去哪儿找安娜呢?高家本来就欠缺生气,一向以来,都是安娜蹦蹦跳跳,才令高家热闹起来,如今,连安娜都走了,还有什么可以热闹兴奋的呢?而且,高夫人又为了安娜而病倒,天恩也希望把安娜的消息带回家,好令高夫人心内有一点安慰,虽然,表面上,高夫人十分讨厌安娜,其实,她还是爱安娜的,所以,她会关心安娜的消息。
天恩回到家里,向天伦和天培报告。天伦皱了皱眉说:“她到底去了哪里?所有亲戚朋友,所有她的同学都找过了,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她。”
“她很可能遇到意外,因为,潘伟烈遇见她的时候,她不是在路上晕倒吗?后来,她又一个人溜掉,她没有吃东西,又在怀孕,很容易会再次晕倒,如果没有人照应她,那么,恐怕……恐怕她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恐怕她会因此而死去是不是?”天恩说:“如果她死了,那么,医院或者警署会通知妈妈,因为,她是属于高家的。”
“我看还是请私家侦探吧!因为,我们没有目的地找,到底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找到。安娜身上只有一万一千元,很快就会用光,她没有钱,而且,又没有亲人照应她,她一个人,十分危险。”天培说。
“我实在不明白,安娜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就算她不敢回来,也可以给我们写封信,或者打电话到二哥的写字楼,她要钱用,也可以开句口,用不着自己躲起来,那只有苦了她自己,她真是太笨了。”
“安娜一向自尊心重,又爱面子,她大概不想依赖我们。而且,她或许已找到了佐治,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所以,她就不回来了。”这是天伦的见解。
“她找到了史佐治?”天恩弹了一下手指:“我想到一个方法了,史佐治的地址,妈妈知道的,只要我们找到史佐治,那么,就一定可以找到安娜。”
“如果妈妈知道我们去找安娜,她可能会生气。”天伦说:“她又怎会把史佐治的地址给我们?不过,我们可以向天德打听,史佐治是天德的好朋友,他一定会知道史佐治的地址。”
“天德?自从安娜被逐出家门,他一直没有回来过,他在哪儿,我们也不知,又怎样问他?”
第二天,天伦又去找史佐治,可是,史佐治已经搬走了,于是,天伦的另一个希望又告幻灭,虽然,他和天恩、天培都想念安娜,可是,到此时候,他们也绝望了。
他们无缘看见安娜,而白莲却碰巧看见了她。这天,白莲下了班,她没有立刻回家,先去百货公司,买几件内衣,她刚买好,便看见安娜从童装部走过来,安娜穿着孕妇装,肚皮挺了起来,样子也成熟了。
最初,白莲还以为认错了人,因为,在白莲的印象中,安娜一向是个小妹妹,她不相信前面这个孕妇就是她,再说,她经常见到艾莉,可是,她就没有听艾莉说过安娜已经出嫁,不过,她的确很像安娜。因此,她走过去,对安娜叫了一声:“七小姐!”
安娜有点意外,她回过头去,看见白莲,她立刻感到难为情。因此,怀孕是她的秘密,而白莲过去又和高家有关,因此,她不愿意碰见白莲。
“七小姐,你来这儿买东西?买好没有?”
“已经买好了,你呢,也买东西?”安娜敷衍着。
“我刚下了班,来买几件内衣,七小姐有空吗?我请你吃下午茶,肯不肯赏脸?”白莲问。
“谢谢你,等会儿我还有事,改天吧!”安娜婉言谢绝了,她问:“你还在夜总会唱歌?”
“我已经不唱歌了,在一间商行做小职员,每天九时上班,五时下班。七小姐,我仍然住在以前的地方,你哪一天有空去看我,我请你饮茶。”
“好的,我一定会去拜会你。”安娜突然想起了说:“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少,她很可爱,也比小时候美丽,你应该感到安慰,而且也可以放心。”
“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艾莉对她很好。”
“你怎会知道?最近你曾经到过高家?”
“我哪有胆量回高家,被高夫人知道,有会有气呕,不过,我和艾莉有来往,她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我一次,所以,运好的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
“啊!”安娜心里想,白莲既然和高家的人来往,更不可把自己的行踪让她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她找了一个借口,匆匆地走了!
白莲觉得安娜变了,以前,她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心直口快,想着就做,现在行为慌张,言词闪烁,好像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以前判若两人。
因此,下一次看见艾莉,她就把遇见安娜的事,告诉了艾莉,她说:“想不到安娜那么年轻,就出嫁了!”
“你怎会知道安娜已经出嫁?”艾莉感到奇怪。“我虽然不知道她哪一天出的嫁,不过,那天我见到她的时候,看见她穿了孕妇装,如果她还未出嫁,又怎会怀孕呢?难道她是未出嫁的妈妈?”
“你说对了,安娜正是一个未出嫁的妈妈,”艾莉兴奋地说:“这真是一种报应,奶奶生平最疼爱安娜,把她当成天上的月亮,而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丑事,你知道吗?安娜被一个混血儿骗了,有了孩子,可是混血儿根本不肯认帐,奶奶亲自去求他,还是没有用,因此,奶奶一气之下,就把安娜赶走了,虽然,奶奶嘴巴硬,可是心里痛,安娜一走,她就病倒了,真活该!”
“安娜还是个小孩子,心地也不算坏,她被人这样欺负,我也为她感到不安。”
“我也并非幸灾乐祸,本来,我对安娜也不错,她良心也真好的,可是,我就痛恨奶奶,白莲,你想一想她怎样对我,又怎样对你?”
“她年纪大了,原谅她吧!她把安娜赶出去,那混血儿又不肯要她,真不知道她如何过活?”
“天培几兄弟到处找她呀!你知道安娜现在的地址吗?”艾莉向白莲查问。
白莲自然十分同情安娜,但她也说不上安娜的住址。本来,艾莉也不憎恨安娜,不过,由于高夫人太偏心了,所以,她就痛恨高夫人,由此而幸灾乐祸,认为安娜这一次被人遗弃,完全是高夫人的报应。
“安娜最近的情形不会很坏,因为,她的衣饰也很光洁,而且她还买了许多婴儿用品,看样她是决心要把孩子养下来。”白莲告诉艾莉关于安娜的情况。
“天培几兄弟天天找她,就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离家之后,也没有去找过家里任何一个人,那天你看见安娜,你有没有问她住在什么地方?”
“我根本没有机会问她,因为,她有意要避开我。本来,我想请她饮下午茶,她又说要赶时间不肯去。”白莲说:“她的行动很神秘,好像怕我知道她的一切似的,当时如果我知道她被高夫人赶出来,我一定会跟踪她回家,看看她现在的生活过得怎样?”
“真想不到,她本来是家中的宠儿,结果却得到这样的下场。”艾莉说:“我虽然不迷信,也不能不相信命运。”
“我也相信命运,我命中注定要一生孤独,没有资格享受家庭温暖。本来,我和天培相爱很深,彼此还为对方自杀殉情,结果,我仍然不容于他的家庭,而且天培还把我当作仇人。后来遇到何利文,以为可以有一个好归宿,但是,结果他的太太又及时赶到。”
“天培痛恨你,还不是张宝珠的奸计。张宝珠这个人真坏,她把你赶出去,又要来打倒我,我知道,她是想成为高家的女主人,等奶奶死了,她就可以专权。”
“她命运好,天伦怕她,夫人宠她,而且,她一人高家之门,就养下了儿子,如果她也像我一样,养下一个女儿,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日子。”
提起养孩子,就不由得艾莉一阵伤感,医生已经看过了,每一个都说她一切正常,可以怀孕,但是,她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怀孩子的任何迹象,这令她十分难过。
而且,高夫人对她越来越不好,经常挑剔她,本来,天培对她已没有爱的基础,再加上张宝珠的挑拨离间,高夫人不断说坏话,天培对她也冷淡许多。
艾莉想着,她说:“早知有今日,我就不应该嫁给天培。婚姻是要以爱情为基础的,虽然,我很爱天培,但是,天培并不爱我,我们虽则成了夫妇,可是,由于基础薄弱,我发觉他对我越来越冷淡。”
“天培并不是坏人,不过,他比较容易受人摆布,他未必对你不好,只是,听多了别人的闲话,他听信了,对你的感情自然会有影响,如果你能够令他答应你离开大家庭,在外面组织一个小家庭,那么,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白莲分析着说。
“我何尝又不想搬出去,省得天天受张宝珠和奶奶的气。我在家里,根本没有发言权,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得不耐烦了。”艾莉叹气说:“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令天培离开大家庭,他又怎会舍得离开他亲爱的母亲?”
“忍耐一点吧!艾莉,希望你养下一个孩子,那么,她们都会对你好。只要她们对你好,不在天培面前搬弄是非,那么,天培也会对你好,你看,天伦不是对张宝珠很好吗?他本来也不爱张宝珠呀!是夫人逼他和张宝珠结婚的,他原来有一个爱人,因为夫人嫌她穷,不准他们来往,后来,听说那位小姐去做修女了。唉!封建的那一套真害人,想不到,在现代社会还这样。”
“有钱人喜欢怎样就怎样,奶奶在外面不是顶进步,顶新潮吗?她是妇女界领袖,天天喊男女平等,女人地位要提高,可是,她怎样看待我们?简直不当我们是人,只当我们是机器,是为高家养儿育女的机器!”
白莲突然想起了说:“你要生孩子,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我的写字楼,有一个女同事,她结婚十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她的丈夫,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天天吵着要孩子。我的女同事怕他因为渴望有孩子,在外面恋上别的女人,因此,她到处去找医生,所有的妇产科医生都看过了,可是,仍然没有结果。一直拖了一年,我的女同事心急死了。后来有人介绍她去见一个德国医生。这个德国医生本领真大,看过一次,给她施了一次小小的手术,两个月后,她就怀孕了。前几个月,她养了一个男孩子,开心得简直不得了!”
“真的有这样有本领的医生?”艾莉半信半疑。
“很多人去找过他,都可以如愿,除非她真的没有生育能力,或者男方不能生育。可是,天培是健康的,你也怀过孕,证明你们两个都没有多大问题,既然这样,这个德国医生一定可以替你解决困难。”
“我去试试看也好,其实,就算他并非真有本领,检查一下也没有关系,这对我是没有影响的,只是不知道那位德国医生在哪儿?”
“如果你想去找他,明天我回写字楼,问我的同事。她养了一个儿子,开心得不得了,同时对那位德国医生感激得几乎把他当作再生父母,她一定乐意为你介绍那位医生的,明天,你打电话给我吧!”
“谢谢你,白莲,你人真好,一点不自私。换了别人,就不会这样热心,还会巴不得我永远不能生育呢!因为,只有我永远不会生孩子,运好才会永远受父母专宠。”艾莉由衷地说:“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我将来可以养十个孩子,我一样会厚待运好,这并不是表示我是个好后母,只是为了报答你!”
“用不着说报答,人是有良心的,你待我好,我也应该待你好,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损害别人。我知道,你会对运好厚待,我一点也不担心。”
“一切拜托你了,我也应该回去,因为奶奶的身体还没有好。这几天,她也没有上班,如果我出外太久,她又会说我没有良心,她病了,也不侍候。”
“老人家有病,多花点时间照顾她吧!”白莲说:“其实,夫人也不是坏人,只是,她也像天培一样,喜欢听人家说闲话,而且,她又太看重孙儿。”
艾莉回到家里,听见高家之内,正有吵闹的声音。
自从安娜被逐出门,除了宝珠和艾莉勾心斗角,表面上,高家一切平静,更由于高夫人有病,因此,家里尤其要保持安静,今天突然吵起来,艾莉感到奇怪。
艾莉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失踪两个月的天德已经回来。他正跪在地上,而高夫人手上拿了一条鞭,她一面骂天德,一面用皮鞭抽向天德的身上。
由于安娜的事,东窗事发,天德知道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因此,他出外暂避。他曾向史佐治要了两千元,他拿着这两千元,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本来,换了别人,可能已经安分守己,而且,两千元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是天德贪吃贪玩,两千元一转眼就花光了。
这些日子,他欠了别人许多钱,钱花光了,他还是不敢回来,继续在外面流浪。
后来,不仅债主临门,而且房屋的主人,也不肯再收留他,他没有办法,只好回家。
他回到家里,立刻被高夫人绑了起来,她审问天德关于史佐治的事,天德自知理亏,也没有话说,只有任由高夫人鞭打。
高夫人因为近来身体不好,气力不够,她渐渐有点喘气。天恩看见她这样子,连忙劝住她说:“妈,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打他,也没有办法把事情挽救过来,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放过他?”高夫人流下眼泪:“他这个人怎么可以原谅?他把自己的妹妹害得流浪街头,害得她要做未出嫁的妈妈,他简直不是人,我不能够原谅他!”
天德真担心高夫人会把他赶走,如果他在外能够生活,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他硬着头皮回来,是因为他实在不能在外面立足,要是高夫人把他赶走,那么,他一定会在外面流浪,变成乞丐。
天恩顾念兄弟之情,他也不想天德被逐出家门。安娜走了,安妮嫁了,安琪私奔,如果天德再被赶出去,一个大好家庭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人。
所以,他立刻为天德说情,他说:“妈妈,天德有什么不对,你可以打他,罚他,可是,千万不要赶他走,他毕竟是我们的弟弟,是高家的后代,一定不能让他流落在外面。我们找七妹,已经找得好苦,如果你再把天德赶走,那么,我们几兄弟也没有乐趣。”
天德十分感激天恩,因为,正如天恩所说,他宁愿被母亲打个半死,也不肯在外面流浪,因为,他在家中住得舒服,吃得好,穿得好,一向享受惯了,要他在外面受苦,他宁愿死掉。
只有一个人,是巴不得高夫人把天德赶出去的,那个人,就是贪得无厌的张宝珠。要是高夫人把天德赶走,就可以少一个人分家财,一份大大的家产,由他们三兄弟平分,那该有多好,如果天培和天恩意外死掉,那就更好,她可以把高家的家产独占。
不过,她又开不了口,因为,天德毕竟是高家的小主人,而她,只不过是媳妇罢了!高家本身的事,不容许她插嘴,而且,如果,她当众叫高夫人把天德赶走,天恩必然会大起反感,天培会恨她,就算天伦,也会对她产生反感,因此,她只有心内着急,一句话也不敢说。
艾莉是无所谓的,多少人争家产,她也无所谓,事实上,她在高家,并不受欢迎,而且也没有发言权,因此,她只有看事态发展,什么想法也没有。
高夫人到底还念骨肉亲情,而且,赶走了安娜,她已经十分痛苦,她不想再赶走天德。虽然,她并不喜欢天德,但是,他毕竟是儿子呀!况且,他又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也没有影响高家的声誉。
因此,高夫人挥了挥手说:“我不管他,不过,这一个月的零用钱,他没有资格领取,而且,他一个月之内,也不准出外,天恩,你去处理他吧!我不想再见他了!”
天恩很开心,很高兴,因为,他总算把弟弟留下来,宝珠就不快乐了,她还有点恨天恩。
高夫人回到房间去,天恩也带天德回房,张宝珠低哼一声说:“真莫名其妙,天德和安娜蛇鼠一巢,奶奶把安娜赶走,却把天德留下,真偏心!”
“你既然不服气,为什么刚才你不叫奶奶把六少爷赶走?你在高家,一向掌大权,奶奶又听惯你的话,只要你一开口,奶奶一定会听你的!”艾莉知道她居心不良,故意气她说。
“哎唷,二少奶,我又没有开罪你,你怎么烧到我的身上来了?我有什么理由叫奶奶赶六少爷走?我又不是和六少爷有仇。而且,我也不是坏了心肠,想把六少爷赶走,好霸占人家的家产。”张宝珠立刻反攻,而且,还把她心里想的,全往人家身上推:“你不喜欢六少爷,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却要推我去做坏人?”
“喂!你说话小心一点,我怎会不喜欢六少爷,刚才是你自己说奶奶不赶六少爷走,是奶奶不对。”
“我什么时候说过奶奶不对?你自己背后说奶奶坏话,还想来害我,你,我拉你去见奶奶,让奶奶来评一评道理。”张宝珠发蛮了。
张宝珠要拉艾莉去见高夫人,艾莉自然不会去,因为,如果她去见高夫人,无论她对不对,结果,高夫人一样会偏向宝珠,她不想惹更多的麻烦,她避开一边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奶奶的闲话,你信口雌黄冤枉人。”
“我早就知道你没有胆量去见奶奶了,因为,你自己心里虚,你怕见奶奶。”宝珠哼了一声,如果她有气力,一定要把艾莉拖去见高夫人,乘机告她一状。
艾莉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把房门关上,她避免张宝珠再来找她的麻烦,因为,她知道张宝珠每分钟都想打击她,她一定要尽量小心,不可中计。
艾莉回到房间,运好还在睡午觉。艾莉本来想逗她玩,散散心的。可是,她仍然未醒,艾莉就不敢吵她。艾莉一个人独自无聊,她不由得想起心事。
她在想,未结婚之前,她在家里本来也过得很快乐,可是,现在出嫁了,反而一点幸福也没有。最大的原因,是张宝珠处处跟她为难,又爱挑拨是非,再加上自己没有本事,不能生养。因此,家姑不喜欢她,把她当作眼中钉。而天培,对她也一天比一天冷淡,过去天培对她已不算很好,因为,天培从未爱过她,可是还把她当做一个妻子。不知道是不是张宝珠在他的面前挑拨离间,近来天培常常夜归,而且又不大跟她说话。
她一直爱慕天培,希望嫁他为妻,现在,她已经是天培的太太,可是,她快乐吗,幸福吗?艾莉不是笨人,她也知道,天培爱的始终是白莲。
半夜,天培熟睡了,有时候,他会在梦中呼唤白莲的名字。如果他不想念白莲,又怎会呼唤她的名字?
当然,她也知道,白莲非常爱天培。既然两个人都深深相爱,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艾莉十分后悔,不该和天培结婚,这对任何一方面都没有好处。
艾莉正在想得入迷,突然,有人开亮电灯,天培走了进来。天培的面色不大对劲,他沉声说:“天都黑了,为什么不开灯?房间黑麻麻的,你在做些什么?”
“天培,你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艾莉跳起身来,她看一看手表,现在才只不过七点半钟。最近这几天,天培都没有回家吃饭,要等到午夜才回来。艾莉迎上去说:“刚才我正在想心事,因此忘了开灯。”
“又想心事,想什么心事?我明白了,一定又在想大嫂,其实,你何必跟她吵架?大家伤和气?”
“我想心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和她吵过架?其实,是她骂我,我怕麻烦,所以躲回房间来。我对她已经够退让了,难道还认为我不够吗?”
“你们做女人的,喜欢说自己好,总有一套理由。其实,不管是谁对谁不对,她是大嫂,你应该让她几分,你又何必和她吵呢!”天培说:“你和她吵了,她不开心,妈妈也不开心,那又何必?而且,她有了身孕,不能动气,你就让她几分吧!”
“天培,你到底是我的丈夫,还是张宝珠的丈夫?你为什么联合别人来欺负我?”艾莉气得哭了起来:“她有了孩子,就可以把我打死了吗?”
“你哭什么呢?我也只不过劝劝你,大家同是一家人,不应该勾心斗角,应该互相体贴才是,如果你们过不去,我也没有颜面见大哥。再说,你常常骂她,侮辱她,也是不对,你没有听过长嫂为母?”
“好一个长嫂为母,凭你这一句话,我就应该要死在她的手上了,她骂我,欺负我,你反过来说我不是,你真的没有长眼睛。”
“艾莉,你近来为什么脾气这样坏?我又没有开罪你,你为什么连我也骂呢?”天培十分不满,“我只不过劝劝你,你不喜欢,可以不听!”
高夫人毕竟是个有魄力的人,天德回来后不久,她的身体也康复了,于是,她又继续上班工作。
安妮常常抱着她的胖儿子回来,一方面,是想令高夫人开心,因为,高夫人很喜欢这个小胖孙儿。另一方面,安妮也想打听一下安娜的消息,虽然,过去她和安娜,并非特别要好,不过,安娜毕竟是她的妹妹,她自然关心她。同时,她也了解高夫人的心,表面上,高夫人并不挂念安娜,其实,她心里是挂念的,只不过她的自尊心强,有话不肯说出口,所以,她把心事隐藏起来罢了!
过去,安妮未结婚之前,身体一向很坏,可是,自从她养了这个白胖的儿子,她的身体突然变好了。一方面,她心情愉快,如愿以偿,另一方面,本来她的家姑已算待她不错,她产下了儿子,更加把她当天上的宝,一天到晚,给她炖这炖那,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家中连小姑小叔,也要听她的话。
幸而安妮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不会像宝珠那样,利用自己的地位,去压制别人,自己专权。她对小姑小叔,仍然很友善,因此,一家几口,生活得很融洽。不用说,大家更加把她宠得不得了,对她更言听计从。
一个人心境好了,身体自然会好,安妮也在这个条件之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
张宝珠很妒忌她,不过,由于她和安妮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家庭,因此,对她来说,没有利益上的影响。第一,安妮不会跟她争家产,第二安妮不会和她争权。
不过,她仍然妒忌安妮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儿子,总之,只要有人比她好,她就会受不了。
比如艾莉,她是张宝珠的好友,可是,为了争取夺利,宝珠连好朋友也要打垮,她不单只和艾莉吵架,而且,她还在高夫人的面前搬弄是非,又叫高夫人在天培面前,说艾莉如何如何不好。
天培是个孝顺儿子,再加上他从未爱过文莉,他和艾莉结婚,完全是顺从高夫人,同时也是为了向白莲报复。没有基础的爱情,自然是站不住脚的,因此之故,他对艾莉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冷淡。
有时候,天培也会回忆起过去的日子,他和白莲,也过了许多欢乐的日子。他是爱白莲的。可惜,他认为白莲背夫别恋,因此,天培对白莲,便由爱而生恨。
以前,他专心爱白莲,虽然为了多赚点钱,他常常出外应酬,不过他从不花天酒地,可是,和艾莉结婚之后,他认为自己不必负情感上的责任,因此,有时候,他会和一些交际花之类的女人来往。
如果天培未结婚,高夫人是绝对不赞成天培这样做的。因为,如果儿子一不小心,惹上麻烦,那么,就会影响她的名誉。可是,天培已成家立室,有收入,有工作能力,他去玩女人,高夫人绝不会禁止。
而且,高夫人一向守旧,认为男人有三妻四妾,那是十分平常之事,不值得介意。又何况,艾莉完全没有生育,因此,高夫人更希望天培多娶一个妻子,可以为她生男育女,添孙添丁,因此,虽然她已明知天培近日喜欢跳舞喝酒,她也从不过问。
张宝珠知道这件事,自然十分高兴,因为,她认为可以趁机打击艾莉了。当然,文莉对于丈夫在外面的行动,是不大清楚的。因为,近来天培很少和她说话。
张宝珠知道艾莉不了解,她偏要文莉知道,她要气死艾莉。因此,她找着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竟然和艾莉说起心事来。
“唉!男人真是靠不住,好好的一个人,有时也会换了样,这种男人,实在可怕。”宝珠说道。
“为什么叹气?”艾莉故意这样说:“是不是大少爷近日在外面不规矩,让你查到了?”
“我们的大少爷,才没有这份胆量,他在外面玩女人,不怕我要他的命。”宝珠轻轻松松地说着:“我们的天伦是个老实人,他是不会做坏事的,而且,我们一向夫妻恩爱,我又为他养下了儿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依你这样说,是另有别人了,那到底是谁?”艾莉并没有兴趣听这些事情,不过,她倒想听一听,宝珠又在说谁的是非:“是不是四姑爷在外面搞女人?”
“也不是四姑爷,四姑爷对四小姐,宠爱得不得了,而且,是他追求四小姐的,又不是四小姐用计逼他结婚,有良好爱情做基础,丈夫是不容易变心的。”
“说来说去,你还没有说到主题,到底是哪一个变了心,如果我不认识的,我也不想听了!”艾莉不耐烦起来。
“这个人,不单只你认识,而且还和你最亲近,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你听了,会受不了刺激,所以,我还是不说好。”宝珠看了艾莉一眼,吃吃地笑。
艾莉并不是傻子,宝珠的话,她怎会听不懂?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问:“你别转弯抹角,到底是不是说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
“总算你聪明。”宝珠说:“天培在外面,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天培和一个交际花要好,不会吧,天培不是这种人。”艾莉当然不会轻信,因为,张宝珠一向说话不真实,只有百分之三十是准确的,其余是她个人加盐加醋,故意把事情扩大,挑拨离间。
“他本来不是这种人,以前,白莲没有走,他的确是个好丈夫。对白莲,也好得不得了。不过,近来他的确变了。那个交际花,我们许多亲友都见过,我虽然没有机会见到,可是,天伦是见过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总相信天伦,因为他是老实人。”
“大少爷的话,我不会不相信,别人的话,我倒是不会听。不过,天培和女人在一起,并不见得就是要好,天培是个生意人,难免出外应酬,也难免和女人接触,如果和女人一起坐坐,也算是不规矩,那么,天底下每一双男女都是情侣了!”
“我好心好意想提醒你,你既然不愿听,我也没有办法了。”宝珠说:“不过,我们大家都是女人,我不忍心你被丈夫抛弃。你想一想,如果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而那个女人,只是和天培好,那还简单。如果他们有了孩子,而你自己,又不能生育,那么,你岂不是要吃亏吗?所以,你应该早打定主意。”
“谁说我不能生育?我见过所有的医生,他们都说我很正常。只不过,我暂时没有孩子罢了?”艾莉气得几乎想哭,她说:“如果天培在外面搞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要告诉奶奶,让她评评理!”
“奶奶?你以为奶奶不知道这件事?那你就错了,奶奶早就知道啦!可是奶奶向来不管这些事。她说,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而且,她一向喜欢抱孙,如果天培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奶奶还要立刻把她接回家里来呢!能养一个儿子就更妙了!”
“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是故意要令我伤心,你想破坏我和天培的夫妻感情,过去,你也是这样拆散天培和白莲的,只不过上次是白莲,这一次换了我吧!”艾莉又伤心,又忿恨。
“真好笑!我又没有叫你和天培离婚,我只不过提醒你罢了!你不喜欢,可以不听,没有人会勉强你。”宝珠低哼一声:“你这种人,活该让丈夫抛弃你!”
“你当然希望我丈夫抛弃我,你的心地怎样,我难道不知道,你是个最恶毒的人。”艾莉心烦起来,再加上新愁旧恨,她把宝珠骂了一顿。
“嘿!你这个人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一心一意为你好,想提醒你预防,想不到,你竟然责怪到我的身上来,又不是我叫你的丈夫去寻花问柳,又不是我叫你的丈夫变心,你为什么要忿恨我?”宝珠不服气地嚷着。
“你会拿出好心?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心,已经够好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打击我,想在高家专权。”艾莉索性放胆和宝珠吵一次,大不了离开高家:“现在天培出外搞女人,你当然高兴。因为,我快要被丈夫遗弃了,不过你也先别高兴,万一天培在外面养了儿子,那么,第一个受影响的当然是我,第二个恐怕是你!”
“我会受什么影响?天培又不是我的丈夫,他喜欢跟谁养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宝珠哼了一声。
“当然对你有影响,你一直希望,整个高家,只有你一个人能养儿子,这样,你就可以独占家产了,万一天培在外面与女人养了儿子,那么,岂不是有人和你争家产吗?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依你说,我应该和你合作,帮助你,使天培不要变心,永远做你裙下之臣是不是?”宝珠说:“想不到,你很会掌握人心,不过你也把我看得太卑鄙了,为了自己得到家产,就希望人家没有儿子?”
宝珠并非真的这样大方,其实,艾莉的话,她是听进耳朵里的,不过,她也有一套想法,她知道天培只不过在外面闹闹花酒,和美丽的女人来往来往,可是,他是不会和人家养孩子,甚至金屋藏娇的,因此,她十分有把握,才会说得那样理直气壮。
“我用不着你跟我合作,也用不着你给我帮忙,一切都不需要,总之,我的事情,你不必问,我自己自然会处理,你可以省一点力气。”
“不管就不管,谁喜欢管你的事,将来你做了大老婆,有小妾侍茶,又有人代替你养儿子,我才替你开心呢!”
艾莉几乎被她气死,不过,她也再不想和宝珠斗嘴,她回到房间,越想越气,她哭了一场,然后打电话给白莲,约她下了班饮下午茶。
白莲是不会推却的,因为,她对朋友,一向很真诚,能够帮助人,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她立刻答应了,并且还告诉文莉,她查到德国医生的地址了。
艾莉心里想,只想找个人谈谈,本来,她可以回家诉苦,可是,她的母亲,并不像张宝珠的母亲,她一向不大理事,所以,她就算回家哭一整天也没有用。而且她还有嫂嫂,虽然那些嫂嫂并非坏人,可是,对艾莉不大关心。文莉已出嫁了,如果再回家去,那么,面子上也过不去的。所以,她很少回家向家人诉苦。
唯一可以倾谈和吐露心事的人,就是白莲。白莲不会挖苦她,也不会说一些讽刺的话。白莲是个好人,她对别人总是十分的忍让。因此,艾莉很喜欢她。
白莲一看见艾莉,便对文莉说:“艾莉,我已经查到那个德国医生的地址了,他就住在香港的中山道,诊所一共有两个,你喜欢去哪一间……”
“白莲,你先别对我说这些,我有一件事情,要立刻告诉你的。”艾莉已经没有心情理会自己的生育问题,因为,如果没有丈夫,有儿女也没有用处。
“那你快说吧!我见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又在家里受了气?”白莲体贴地问道。
“那还用说吗?”艾莉眼睛一红,她说:“宝珠欺负我,那是不用说的了,现在,连天培也欺负我。”
“天培也欺负你,他为什么欺负你?夫妻之间,难免会闹点意见,你也不必太介意,吵过了,就算了啦!”
“谁跟他吵,上一次,他为了宝珠骂我,我也算了,现在,他竟然在外面玩女人,他爱上一个交际花,他快要抛弃我了!”
白莲无法相信艾莉的话,因为,虽然天培也有缺点,耳根软,喜欢听人家说闲话,同时,又任由母亲摆布,不过,他仍然不失为一个重情感的人,他又怎会抛弃艾莉呢!因此,她摇一摇头说:“艾莉,你也未免太多疑了,或许,近来天培对你冷淡些,不过,这并不证明他变了心。而且,我也不相信天培会和那些坏女人在一起,他一向是个爱家的人,他不会做坏事。”
“张宝珠亲口告诉我,她说,天培和那个交际花鬼混的事,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而且,天伦还说亲眼见过天培和那女人在一起,这难道还会有错吗?”
“你连张宝珠的话也相信,怪不得你这样苦恼。张宝珠一向说话不负责任,而且又喜欢加盐添醋。以前,你已经吃过几次亏,应该要学精一点才是,为什么还要听她的话呢?”白莲说:“你放心吧!天培绝对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对不起妻儿,我和他,也做了几年夫妻,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实在是个好丈夫。”
“对的,他可能是个好丈夫,可是,对于我,就不同了。为什么会因人而异?其中亦有道理,因为,天培是真的爱你,他当然对你好,对你专一。但是,他对我并没有真爱,所以,他根本不用对我专一。而且,男人在外面应酬,一天到晚接触女人,很容易会受人引诱。如果天培心中不爱,那么,别人当然不可能接近他。但是,天培根本不爱我,再加上张宝珠挑拨是非,奶奶又对我讨厌,所以,他移情别恋也有可能。”
“你们结婚的日子不算长,他这样快就移情别恋,那你真的要提防。”白莲说:“前几天,你说和天培吵嘴,两夫妻几天没有说话,会不会因为大家的感情冷淡了,他才会变心呢?还是有别的原因存在。”
“我也不大清楚,也许那交际花很迷人,把他完全迷住了。其实,我和天培结婚的初期,他对我也算不错,我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日子。”艾莉回忆着:“那时候,奶奶、天培都对我好,称赞我是最好的女人,自从我小产之后,奶奶开始讨厌我,而天培,也因为宝珠和奶奶的原故,对我的感情大不如前。”
“追根究底查原因,还是夫人和张宝珠不好,不过,你也不容易避开这两个人,除非你和天培搬开住。”
“以前天培也不肯搬开住,现在他迷上了交际花,他还会听我的话?更不会了。”艾莉十分难过,她想不到,她的婚姻会彻底失败:“看样子,我只有索性和天培离婚。”
“离婚?”白莲皱起了眉,“我绝对不赞成离婚,因为,第一,你是天培的合法妻子,你发觉丈夫有不对的地方,应该要查问清楚。第二,张宝珠说的话,未必可靠,在一切未弄明白之前,为什么要离婚?”
“我当然不想离婚,我也有很多困难,第一,我离了婚,会被家人看不起,我和张宝珠不同,她是独生女,父母把她宠到天上。虽然,父亲对我也很疼爱,可是,我还有兄嫂,还有兄弟姐妹,我家里人多,嘴巴也多,第二,我实在爱天培,非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和他离开,不过,唉……”
“你安静一点,离婚,总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对女人,那是很吃亏的事,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我离过婚,知道离婚的痛苦!因此,我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如果天培肯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离开他,他平时对我冷淡,我可以忍耐,但是,他在外面玩女人,叫我怎咽得下这一口气?”
“那还不容易吗?你今晚等他回来,和他好好谈判,如果他在外面,逢场作戏,你就算了;相反的,如果他真的迷上了那女人,不再爱你,你也不必留恋,到时你可以离婚。”
“等天培回家谈谈?天培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回家了,我哪儿去找他谈?”艾莉说:“你不要以为天培仍然是以前的好丈夫,他已经完全变了。”
“他不回家,你也不用怕,你可以打电话去工厂找他,说有重要的话对他说,叫他下了班回家,你可以直接去工厂找他,你是他的太太,他没有理由不理你的。”
“好吧!让我立刻打电话给他。”艾莉接受白莲的提议,她立刻去打电话。白莲无聊地等着,她叫了一块奶油蛋糕,一面吃,一面等候艾莉。
大约过了五分钟,艾莉就回来了,白莲从她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多么不愉快了。白莲立刻问:“怎样了,找到天培吗?他怎样说?”
“找不到他,连影子也不见。”艾莉坐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说:“那边的职员,说天培一下班就走了,我问他们,天培去了哪里,他们又说不知道,看样子,天培一定是去找那个交际花。”
白莲已觉得事情不寻常,不过,她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因为,对艾莉不单只没有好处,还会令艾莉更加伤心。因此,白莲安慰她说:“明天早上再打电话给他,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可能今晚他就会回到家里来了,你耐心点吧!现在,什么也不必想,先吃一块蛋糕,这儿的栗子蛋糕很不错呢!”
“你吃吧!我没有心情吃。”艾莉摇一摇头,她心情不好,这是必然的事,因为,每一个女人都重视丈夫和家庭,没有一个人喜欢被人抛弃的,艾莉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她自己又没有生育过孩子,这对于夫妻来说,是最没有保障了。万一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么,他会更加毫无顾虑地和那女人生活在一起。就算他不和艾莉离婚,对她也不会好。
艾莉无精打采回到家里,出乎意料之外,天培已经在家。艾莉看见天培,不由得一阵开心,刚才的不愉快,已忘记了一大半。天培见她回家,就问:“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回娘家了,你家里的人,又说你没有回去,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我……只不过去买点东西,”艾莉不敢告诉他和白莲在一起,“你找我找得那么紧,到底有什么事?”
“今晚我要去澳门,你替我收拾几件衣服。”
“去澳门?”艾莉的心一阵凉,刚才的开心,又化为乌有:“澳门有什么地方好玩?而且,做生意,也没有理由要到澳门。”
“我并不是去澳门办事,不过,也可以说是去办公事,因为,有几个外国商人,想去澳门见识一下,他希望我能陪他去玩,我们向来和他们有生意来往,不能不勉为其难,陪他们去玩几天。”
“啊!原来你为了去澳门才回到家里来。否则,你可能永远不回来了。”艾莉十分伤感,她说:“不过,我怀疑你不是和什么外国商人去澳门,看样子,你是去和你的女朋友度蜜月。”
“你说到哪儿去了,前两天,我没有回家,也是为了应酬那些外商,并不是为了别的,难道你以为我在外面好好享受吗?你在家里,养尊处优,当然不会知道在外面赚钱的人,是多么辛苦。”
“我怎会不明白,我是一个人,我有思想的,不过,近来我听到很多有关你的闲话,你在外面,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天培先是一愣,后来,他说:“在外面应酬,难免会有女人,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说到跟谁要好,那就谈不上了,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又怎会和别人要好,你也太喜欢听闲话。”
“如果我听别人说的话,那么,我真的是太喜欢听闲话了,可是,你大哥大嫂说的话,又算不算是闲话?”艾莉非常痛心,因为,天培不单只不认错,他还要责怪艾莉。
“大哥是全世界第一个好人,他不会随便说人家闲话,至于大嫂,她向来和你不大对头,前几天,你们还吵过呢!她又怎会和你谈心事?所以,一切都是你的虚构,艾莉,你在家里太无聊了。一个人无聊,就会胡思乱想,你多花点时间注意运好,同时,你最好赶快养一个儿女,有了孩子,精神有了寄托,你自然就会觉得日子过得容易,不会一天到晚找这个吵,找那个闹。”
“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做了错事,还把罪名推到别人的身上。好吧!你既然完全不讲理,我也不想跟你说那么许多,你到底在外面是否有了情妇?”
“我早就说过没有,你又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天培摊一摊手:“不过我承认,为了生意关系,出外跳舞,闹闹花酒,甚至和女人们来来往往,那是难免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无论做什么事情,我也不会过分,适可而止,我不会做对不起家庭的事。”
“如果你不喜欢我,要在外面玩女人,我也不会怪你,我们可以办离婚手续。”
“离婚?”天培摇一摇头,“我离过一次婚,受过离婚之苦,我不会再做傻事。而且,你又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我不会随便抛弃一个女人,除非这个女人对不起我,否则,我们到底仍然是夫妻。”
“我很感激你这样厚待我。”艾莉苦笑一下:“你不和我离婚,似乎很赏脸,因为,你这样爱白莲,竟然也和她离婚,可是,我宁愿你不爱我,也总比现在好。”
“你现在有什么不好?住大洋房,有汽车,喜欢买珠宝就买珠宝,喜欢买漂亮的衣服,就买漂亮的衣服,没有一个人会禁止你。而且,你出入绝对自由,这样的生活,你应该要感到满意才是。”
“满意,是的,有钱人家,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可是,我仍是得不到欢乐,也买不到心。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应酬,我一天难得见你一次,家里又是冷冷清清,没有一点温暖,我只好和运好作伴,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好?”
“那你到底喜欢怎样?才能令你满意?”天培皱起了眉头,他说:“你可以坦白说出来。”
“我喜欢的事情多着了,可是,你是不会答应的,又有什么用处。”艾莉叹了一口气:“我喜欢出外做事,你们不许,我喜欢搬出去住,组织一个小家庭,可是你又不同意。”
“你的要求是没有道理的,第一,你有丈夫,有家庭,有女儿,身为家庭主妇,应该留在家中,料理家务,我们又不用你赚钱,你何必出外做事,第二,你要搬出去住,那对你来说,更是有损无益,因为,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你还吵着寂寞无聊,如果搬出去住,你的日子怎样过?因此,你两项要求,我都无法办到。”
“那还有什么好说,一切都由你作主,我只不过是你的附属品罢了!”艾莉十分失望,而且,心情更加恶劣,因为,无论她怎样说,仍然无法摆脱这个家。
“不愉快的事,不要再提了,你还是赶快为我准备几件衣服,让我出门吧!你如果觉得闷,可以回娘家找人陪你,你又不是没有钱,只要你肯请客,不愁没有人陪你。”天培看了看腕表说道。
艾莉无可奈何,她只有为天培准备一切,虽然,她直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天培去澳门到底为了什么,不过,她知道,他必然又去花天酒地。
养一个孩子,她这样对自己说,有了孩子,天培就不敢轻视她,起码,奶奶会对她好一点,如果她能养一个儿子,天培必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
第二天,艾莉立刻去找白莲,要白莲带她去找德国医生检查。白莲也知道她心里着急,因此,为她告了半天假,然后陪她去看医生。
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艾莉和白莲都在等待结果,当然,艾莉希望有好消息,如果那德国医生,说她可以生育,她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可是,十分不幸,经过检查之后,那德国医生告诉艾莉,她本来身体很好,照道理,生育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自从她上次小产后,子宫受了伤害,因此,她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艾莉几乎晕了过去,白莲连忙用英语问医生:“有没有补救的方法,难道连百分之一的希望也没有?”
“没有,”医生摇一摇头:“我已经肯定地答复你了,她不可能再生育,如果她仍然有一点点希望,我也不会说得那么肯定,难道,你以为我不了解她的心情!”
白莲了解这个医生的脾气,他一向说话大胆,但是,也诊断正确,他从来不会说话安慰人,所以,白莲知道,艾莉真的没有希望了。
坐到车上,艾莉哭得很伤心,这也难怪她,因为,每一个女人,都喜欢有小孩子。更何况,艾莉的处境,与人不同,万一高夫人知道她永远不能生育,不把她赶走才怪。就算是天培,为了继续香火要男儿,他也会另外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自然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艾莉想离婚,可是,离婚也不会有好处,因为,她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她无论嫁给谁,也不会受人欢迎。
她现在要责怪谁?没有人可以埋怨,只有埋怨自己命运不好就是了,因为,如果她不是不小心小产了,那么,她现在已经把孩子养了下来。
自然,她并不知道,她所以小产,完全是宝珠在补药里下了堕胎药,如果她知道宝珠害她,那么,她是不会放过张宝珠的。
白莲也没有办法安慰艾莉,因为,换了别人,也会伤心难过。白莲是同情艾莉的,可是,同情又有什么用。她不可能帮助她,谁也无能为力。
白莲只有说:“艾莉,不要伤心了,事情既已如此,伤心也没有用,你只有好好对待天培,忍点气,希望会感动他吧!不过,高夫人思想陈旧,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形,必然会不高兴,你还是暂时不要回家把这一切告诉他们,希望将来高夫人会有所转变。”
“她怎会转变?她知道我不能生育,必然会把我赶走,我现在,也是过一天算一天,当然,我会保守秘密,可是,秘密总有揭穿的一天。”
“再说身体要紧,你也要乐观些,不可太悲伤,人总有不如意的事情。哪一个人真正过着十全十美的幸福美满的生活?有些人没有钱,有些没有爱,有些没有儿女……总之,各有一本难念的经。”
艾莉点了点头,白莲把她送回家(一到街口为止,因为,她从不愿走到高家大门附近),她自己也回家去了,白太太问她为什么比平时提早回家?白莲说:“今天我陪艾莉去见医生,请了半天假。”
“艾莉是不是去看那德国医生?”白太太问。
白莲点一点头,她说:“真不幸,医生证明艾莉不能生育,这个医生,一向很准确,给他看过的,如果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看样子,天培又要离婚了,也活该,你好好的,他竟然抛弃你,他这样下去,再娶一百个女人,也不可能过完这一辈子!”
“其实,也不关他的事,一切都是高夫人摆布的,高夫人本来也不是坏人,不过,她就是喜欢听人家说闲话,那个张宝珠,良心太坏,一天到晚总是要折磨人。”白莲说:“天培又太没有主意!”
白莲和白太太谈着,白莉放学回来了。自从田亮和那位富家小姐结婚之后,白莉有一段时期,十分哀伤,她每天无精打采,无心上学,无心吃饭,一切都提不起精神来,白太太和白莲,都很为她担心。
时间是最好的冲刷剂,一天天过去,白莉对田亮,也渐渐遗忘了。其实,人家已成家立室,就算不把他遗忘,田亮也不会回心转意的了。
近来,白莉又像以前一样活泼,白太太和白莲才松了一口气。关于白莉的终身大事,白莲也曾和白太太讨论过:“阿莉年纪也不小了,她应该有一个男朋友。”
“她还小呢!应该要专心读书,大姐辛辛苦苦赚钱回来供她读书,她没有用心去读,还要交朋友,也太不应该了。”白太太说:“况且,你也没有男朋友,她怎可以骑在你的头上?你不用管她!”
“妈,你有这种思想,就不对了,她怎可以和我比?难道我一辈子不结婚,她就要跟着我不结婚吗?那是没有道理的,况且,我已结过一次婚,订过一次婚,曾经历尽沧海,我也不想再结婚了,可是,阿莉是要出嫁的呀!我们应该关心她的婚事。”
“你对她还关心不够?你把田亮让给她,可是,她连一个田亮都守不住,那还有什么好说呢?”
“这又不关阿莉的事,因为,田亮并不爱她,勉强也没有用。而且那富家小姐,追田亮很紧,田亮为了利用她发展自己的事业,当然难免转移感情。”
“总之,阿莉的事,由她自己去解决,你也不必为她担心,她要恋爱,自然会找对象,不过,我还是希望她毕业之后,找事情做,先帮助家庭,然后才谈恋爱,她对家庭,也该负责任……”
白太太的话,有一半是对的,白莉的爱情,应该由她自己去处理,关心她也没有用,如果白莲再为她介绍一个男朋友,而那男孩子又不喜欢阿莉,阿莉岂不是多伤心一次?
所以,白莲也没有再过问她,只是鼓励她多参加社会活动,多交点朋友,不要整天关在房子里。
近年,白莲过的生活,也很舒服。虽然,她难免寂寞一点,可是,还是过得很安宁。一个人要心安舒泰,才可以生活愉快,就像艾莉,虽然她有丈夫,有家庭,生活无忧,可是,她并不快乐。
张宝珠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看样子,她又快要生孩子了。本来,自从安娜走后,高夫人病了,高家曾经有过一段时期,显得特别死气沉沉,可是近来,高夫人又在忙着筹备婴儿的用品。目前因为天培仍未有生育,因此,人丁仍算是很少,有一个人要添丁,高夫人自然是很开心的了。因此,她特别请了室内设计师回来,为未来的婴儿,准备了一个育儿室。
张太太来看女儿,见到高夫人,便笑着问她:“亲家奶奶,这一次,你希望生男孙还是生女孙?”
“当然是生男孙,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高家也只不过生了家宝一个男孩子,我自然希望多几个男的。不过,要是养一个女孩子,我也不会怪大嫂。”
“亲家奶奶,有了儿子,要有女儿,那才是好事,正所谓有儿有女一对宝。要是有儿无女,有女无儿,都是美中不足。而且,最理想是生一个儿子,再生一个女儿,然后又生一个儿子,这叫着梅花间竹。”
“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如果别人养女儿,我就会不开心。大嫂就不同了,她已经养了一个儿子,如果再养一个女儿,也不可责怪她。”
“宝珠一向喜欢女孩子,她是希望养一个女的,如果养一个女儿,也像家宝那样可爱,也很不错呢!”张太太说道。
高夫人和张太太是好朋友,当然比较容易谈话。而且,高夫人一高疼爱张宝珠,别说她一入门,就养下一个儿子,就算她从未养过孩子,由于有张太太的关系,高夫人对她也会特别优待。
如果说夫妻没有感情,就不幸福,那也不尽然。天伦何尝爱过宝珠?他爱的本来是念梨,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快要做第二个孩子的爸爸了,他和宝珠的感情不是很好?起码说,他是个好丈夫,绝对不会有错。
一切大权,都集中在张宝珠的手上,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她得到一切,仍想要打击别人。
所以,很多人都牺牲在她的手上,白莲、艾莉、天培,以后,她仍然要弄权,直至把对手全部打垮为止。
现在,唯一的对手,自然就是艾莉!因为,安妮和安琪,已分别嫁了出去,而安娜,也被高夫人逐出家门,天德和天恩仍未结婚,留下来的,不是只有一个艾莉吗?所以,她要处处与艾莉为难。
安琪已度蜜月回来,虽然,她已顺利和马希浩结婚,不过,她仍然想念家庭,不愿意因此而与家庭脱离,所以,她由外国回来不久,立刻打电话去高家,希望通过安娜的关系,和高夫人联络。
马希浩天天打电话去高家,可是,没有一次能把安娜找着,每一次,高家的人,总是说安娜不在家,问他们安娜什么时候会在家里,对方又说不知道。
马希浩很想查问一下原因,但是,又没有胆量,因为他不知道高夫人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安琪,他当然不愿意暴露安琪的身份,因此,也就不敢再问下去了。
“安娜到底去了哪里?真叫人莫名其妙!”安琪和马希浩在揣测着:“如果她在家里,那么,她一定会接电话,家里的人,也不会这样没有礼貌,难道安娜出国了?”
“我也不大清楚,我也不敢问,因为,我查问他们,他们同样也会查问我的。”马希浩说。
“安娜这条路行不通,那么,我只有去向安妮那方面查问,本来平时我和安妮也说得来,她一定会帮助我的。”安琪决定了。
第二天,安琪带了礼物,和马希浩一起去看安妮。安妮看见安琪,十分开心,她连忙问:“三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很担心,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见到你!”
“我是刚回来不久,一回来,就想起你,怎么,还添了一个小宝贝,怪不得你比以前更漂亮更丰满。”
“你也漂亮了许多呢!”安妮显然比以前活泼,她开心地说:“三姐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今晚,一定要在我家里吃一顿晚饭,大家谈谈。”
“应该由我们请你和佑才吃饭。”安琪有点难为情,因为,她过去和马希浩秘密来往,所以,安妮没有见过马希浩;“佑才的生意好吗?”
“还算不错,他每天都在忙着,每天要到六七点钟才能回家。生意人,没办法,幸而家里有一个小孩子,时间容易打发过去,一下子就过了一天。”
“你最近有没有回家,妈妈和每个人都好吗?”
“前些日子,妈妈病了一场,最近身体已好,大嫂又快要养孩子了,妈妈兴奋得不得了。妈妈一天到晚就想着抱孙子,别的都不感兴趣。”
“安娜呢?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调皮?”
“安娜?”安妮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马希浩说:“既然大家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说了,安娜已经被妈妈逐出家门,有好几个月了。”
“被妈妈逐出家门,那怎么可能呢?”安琪大为惊奇,“安娜一向是妈妈最宠爱的,她舍得把安娜赶走?”
“最初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信,我连忙赶回家去,才知道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想不到妈妈狠起心来,连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不要。”安妮对安琪说:“不过,妈妈也曾告诉我,她虽然恨安娜,但是,本来也不至于把她赶走,可是,她一向大公无私,家里任何人犯了错,都要依照家规执行,因此她不得不硬起心肠把安娜赶走。”
“安娜到底犯了什么错,要把她赶走?”安琪问。
“还不是为了那个混血儿史佐治?这个人,我早就说过他不好,偏偏七妹年少无知,竟然被他骗到了,七妹有了孩子,史佐治又不肯负责任,妈妈当然不能让七妹在家里养私生子,因此,她就把安娜赶了出去。”
“我也劝告过安娜,告诉她史佐治并不是好人,可是,安娜老是说我们对混血儿有偏见,真想不到,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安琪说:“不过,妈妈把安娜赶走,也不是办法,因为安娜有了孩子,而且,又没有人照顾她,把她赶出去。简直是把她赶到枉死城。”
“我也是这样说,可是,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妈妈已经把安娜赶走了,我想劝妈妈不要这样做也不可能。这些日子,我和大哥、二哥,天恩到处找安娜,也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会不会发生了意外?”马希浩也十分关心,因为,安娜曾经帮了他和安琪一个大忙,没有她,安琪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勇气答应他的婚事。
“我们也不大清楚,她手上有一万一千元,不过,她离家已数月,而且,她一向又不会理财,恐怕早就把钱用光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过。”
“我们这一次回来,本来想通知安娜,好让我有机会回家,向妈妈陪罪,可是,既然安娜已被逐出去,看样子,我这一辈子,恐怕也很难有机会再回家了。”
“三姐,你不用难过。”安妮说:“虽然,安娜不在家,可是,我会设法帮你的忙,你放心好了,妈妈那一方面,我会跟你说好话的!”
“真的,那真谢谢你!”安琪握着安妮的手:“希浩家已没有人,如果,我再失去家庭,那么,我们就会变得很孤独。因此,我希望得到妈妈的谅解!”
“你们那么年轻,用不着担心会孤独,等你们有了孩子,就不会再寂寞了。”安妮笑着说。
安琪和马希浩作会心的微笑,她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自然会感到幸福,感到美满。安妮也是一样,更何况,她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安妮姐妹之情,一向很重。安娜走了,她已经感到不安,认为三姐妹又少了一人,所以,这一次安琪回来,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她的忙,让她回家团聚。
第二天,安妮立刻回娘家,这一次,她连宝贝儿子也没有带,高夫人一下了班回来就见到安妮,她又高兴,又担心。高兴女儿回娘家,(因为现在只有她一个女儿)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安妮回来,是因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因此,她连忙问:“安妮,你没事吧!”
“我没有事,孩子也很好,”安妮似乎明白高夫人的心事,她说:“妈妈,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女人第一次养孩子,时间是比较长。第二次生孩子就不同了,时间会缩短。所以,宝珠进医院前后也只不过四小时,就养了一个近八磅重的女孩子。
孩子红红白白,头发有点微曲,样子很可爱。最初,高夫人听见宝珠养了一个女孩子,有点不大开心,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大说话罢了!可是,当张太大把孩子抱过来,走到高夫人的身边的时候,对高夫人说:“亲家奶奶,你这个孙女儿,简直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就连医生也说她像祖母。”
“像我?”高夫人立刻兴奋起来,她站起来,把孩子接过一看,左看右看,最初没有什么发现,可是,张太太说孩子像她,天伦也这样说,她越看越觉得这女孩子很像安娜,人人都说安娜像她,那么,岂不是也等于这女孩子像她吗?高夫人失去安娜,她对这孙女儿忽然产生浓厚的亲切感,她笑了笑说:“果然有点像我,这孩子很有趣,皮肤也很不错。”
“孩子像你,皮肤哪能不好,样子怎能不美,她将来呀!不用说,也像祖母一样,是个美人。”
“亲家奶奶,你怎么把我说进去了,孩子美又关我什么事?”高夫人开心得不得了。
“为什么不关你的事!”张太太存心讨好高夫人:“这孩子像你呀!没有美丽的祖母,又怎会有美丽的孙儿?她真够福气,长像和祖母一模一样,将来一定是祖母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
“她是我的孙女儿,我当然疼爱了。”高夫人把孩子抱紧一点,她确实是喜欢这孩子:“高家人丁不多,个个孙儿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妈妈,你还没有为孩子取一个名字呢!”天伦说。
“让我想一想,她的哥哥叫家宝,她……就叫明珠好不好,表示她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这个名字好极了,”张太太和天伦都表示高兴,因为,高夫人所取的名字,完全表现出她非常喜欢这个孙女。
高夫人立刻打电话回家,向艾莉查问,问她有没有不断添香,并且告诉艾莉,宝珠产了一个孙女。
“原来是一个女儿,我还一直为她求神,希望她产一个儿子呢!”艾莉故意这样说:“因为我知道奶奶一向喜欢男孩,而且,女孩子又不可以继承香烟。”
“二嫂,你有这种思想,就不对了,男孩子和女孩子还不是一样吗,根本就没有差别。”
艾莉听了高夫人的话,知道碰了一个钉子,她痛恨自己,无论说些什么话,总是不管用。总之,她就是不受欢迎,她更想不到高夫人会喜欢宝珠的女儿。
“这个孙女儿,我很喜欢,等大嫂回来,你千万别乱说话。”高夫人叮嘱她说:“大嫂刚养了孩子,受不得刺激,你可不要乱说话刺激她!”
艾莉当然说了一声知道,高夫人挂断线后,艾莉也重重地挂上了电话,冯家善一直在偷偷地留意,等艾莉挂上电话,他就走了出来:“二少奶,为什么这样生气?”
“谁说我生气?我只不过忙着去念经房罢了!”艾莉一向知道冯家善不是好人,因此,她不敢惹他:“大少奶养了一个千金,我要为她多烧点香。”
“原来大少奶养了女儿,她真好福气,养了一个儿子,又养一个女儿,下一次又养一个儿子,这样,就不断会出现一个好字,一个男一个女,不是一个好字吗?”
“我不懂得这许多,只知道替人家高兴。”艾莉不想和他多说,她连忙走到念经房,其实,她哪里有这诚心,会为宝珠烧香。她回到念经房,也是呆坐罢了,不过,她为了怕高夫人,香仍然不能不烧。
张宝珠一直渴望养一个女孩子,这一次,她如愿以偿,当然十分高兴。最难得的是,连高夫人也喜欢这女孩子。在宝珠住院休息期间,高夫人每一天都到医院看孙女儿,当然也会带点营养丰富,好吃的食物给媳妇。起初,张宝珠还有点担心,以为高夫人会不喜欢女孩子,因为,高夫人一向的口号,是男孩第一,女孩子是赔本货,如果她喜欢女孩子,她早就把运好宠到天上了,也不会这样冷落她。虽然,近日来,高夫人对运好的态度已有改变,对她比以前爱护了,有时也会逗她玩玩,而且叮嘱艾莉要好好待她,绝对不能怠慢。
不过和宝珠的孩子比起来,就相差得太远了。过去高夫人当然最疼爱家宝,现在,虽然明珠仍然未能代替家宝的地位,不过,也相差不很远。
所以,张宝珠在高家的地位,又升了一级。当然啦,她有本事,会生儿育女,以后,高夫人还要依靠她,为高家添丁。虽然高家有四个儿子,但是天恩和天德,仍在求学时期,而天培的妻子,又是个连蛋也不会生一个的女人,所以,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张宝珠的身上。
如此一来,张宝珠就更加骄傲,更加的以为了不起了。当她带着她的女儿明珠回家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要向她祝贺,就算是艾莉吧,她也要装一副样子,表示欢迎宝珠,宝珠对她呢,是用一种不屑的态度,艾莉叫她的时候,她只是用鼻孔应了一声。
艾莉当然很难过,不过,她处于劣境,想反抗,想报复,是很不容易的,她只好忍气吞声,偷偷怨自己命苦。
这天,天培预先得到高夫人的通知,他特地提早回家,并且在家中吃晚饭,近来,他是很少在家里吃晚饭的,偶而才有一次。吃过晚饭,各自回房,艾莉和天培也回到房间里来,天培靠在椅上看电视,艾莉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天培,我有话跟你说。”
“坐在这儿说吧!”天培的眼睛,仍然投向电视机银幕上,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天培,我并不是想说你母亲的闲话,不过,她也太偏心了。你看她,对宝珠的女儿那么好,可是,对我们的运好就不同了。好像运好不是她的孙女。”
“这也难怪她,老人家,总有些陈旧的思想,因为运好出世的时候,她病了一场,因此她对运好的感情不大好,不过,近来妈妈对运好已经很不错了,有很多玩具和衣服,都是妈妈买给她的。”
“但是仍然比不上宝珠的女儿,还有孩子们的名字,我知道孩子们的名字,都是奶奶取的。宝珠的大儿子叫家宝,那是家中之宝的意思,而宝珠的女儿叫明珠,是掌上明珠的意思,为什么奶奶偏偏要把一个这样难听的名字,加在运好的身上,运好这个名字,是那些穷人家,没有知识的人才会取的。”
“这一点,你又不明白了,其实,妈妈是一片苦心,运好的意思,是希望孩子运气好,这是为她祈福啊!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小孩子的名字,是无关紧要的,她不喜欢,等她长大后,可以另取一个。”
“你这个人真莫名其妙,运好是你的女儿,你不单只不为她着想,反而要帮着别人对付自己的女儿,你对我不好,人家欺负我你不理,你也可以不管,但是,运好是你的女儿,你有义务要保护她!”
“我不保护她吗?又没有人欺负她,叫我怎样去保护?艾莉,你别小心眼好不好,我也知道,大嫂养了一个孩子,你很不开心。女人呀总是小气,爱妒忌,不过,你也不用妒忌别人,你也可以养一个呀!”
“我给你气死了,你这个人简直糊涂,我看你将来怎样过,”艾莉恨得顿着地:“你弄到妻离家破,你还不怕,将来你一定会更悲惨。”
近来艾莉老是喜欢跟天培争吵,无论大小事情,两个人总有不同的意见。天培一向怕女人发狠。过去,白莲是顶温柔的,从来没有恶言恶语,和天培吵过一次,大不了为了白太太,两个人曾经闹得不大愉快,不过,白莲的态度,毕竟温柔,而且,天培又确实很爱白莲,所以,就算白莲有缺点,天培也会原谅她。然而,艾莉就不同了,他从来没有爱过艾莉,结婚之后,由于艾莉对他极力体贴,而且,又爱护运好,因此,天培也曾对她产生过好感,极力厚待她。可是,最近又不同了,艾莉一开口就和他吵,今天培十分讨厌。所以,对艾莉就越来越没有感情,他听见艾莉又开口咒他,他一生气,披起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艾莉非常痛心,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天培走出家门,他越来越不想回家,他并非讨厌家人,只是不想见到艾莉,以免又和她争吵,可是,家毕竟是家,离开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他想到那个交际花媚媚,虽然,大培并非爱慕她,当然更不会追求她,可是,有时候无聊,他也会去找她坐坐,喝一杯酒,或者吃一顿消夜,媚媚的好处,是温柔体贴,懂得讨人喜欢,她从来不会发脾气。
天培也明白,这种交际花,大家玩玩不要紧,可是千万不能沉迷,因为她们并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在她们的一生中,有许多许多的男人,天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而且她们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因为,她们爱上了一个,以后就休想赚钱,她们讨好男人。无非为了钱吧!
所以,天培感到无聊时,就花钱去寻求欢笑,媚媚在男人的面前,永远是充满笑容的。她们不会抱怨,不会啰嗦,不会挑拨,不会寻事生非,也不会过问男人的私事,更不会管束男人的自由。
她们也会妒忌、小气、猜疑,但她们只会说一些令人听了舒服的话,所以,只要男人有钱,都喜欢去找她们。
天培到媚媚家,媚媚穿着十分漂亮的睡袍,她一看见天培,就很高兴,拉着他的手,亲热地问:“为什么好几天没有来看我,是不是我得罪了你?”
“你永远不会得罪我,你是个可人儿,”天培捏了一下她的脸,“我只不过为了公司的事,去了澳门几天。”
“啊!原来如此,那怪不得。”媚媚没往下说去,她问:“吃过晚饭没有,要不要我弄几道可口小菜?”
“晚饭吃过了,我想去夜总会跳一晚舞,你有没有空陪我?”天培问媚媚。
“我当然有空,你来了,我怎能不陪你?你随便坐会儿,我给你倒一杯酒,只要十分钟,等我换好衣服,就可以陪你上夜总会消遣了。”
媚媚高高兴兴地回房间换衣服,天培一面喝酒,一面看电视,十分悠闲,同时又没有人骚扰他。
只不过过了一会儿,媚媚已换了一件银紫色的旗袍出来,作为交际花,当然有几分姿色,再加上会打扮,因此,媚媚看起来也十分美丽。
天培和她一起出门去了,媚媚处处讨天培开心,令天培心情十分愉快。
媚媚亲热地挽着天培的手,两个人在娱乐场所出现,像一双情侣。其实,天培和媚媚的关系很微妙,表面上,两个人很亲热,其实,两个人连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媚媚,是个交际花,陪男人睡睡觉,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有人肯付钱,那么,她愿意做任何人的情妇。问题是,天培一直维持一个限度,他并非是完全正派的男人,也不是见了美丽女人不喜欢,不过,他认为男人出外玩,要有一个限度,如果和媚媚搭上了关系,那么,以后恐怕就会惹上麻烦了,他是不愿意有麻烦的。
媚媚和天培之间的关系,其实很清白,不过,外间人并不了解,见他们出双入对,而且又十分亲热,因此,许多人都以为他们有不寻常的关系。
就连天伦,他也认为天培在外面寻花问柳,是很不应该的一回事,因此,当两兄弟一起闲聊的时候,天伦就对天培说:“二弟,听说你近来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
“有时候我会去找她,不过,我们之间,只不过是朋友罢了!你不要以为我和她拉上了关系。”
“男人和女人单独相处,不可能没有关系,如果你只想交个朋友,你也不会去找一个交际花。而且,你自己有妻子,也不愁会寂寞,为什么要和这些掏金娘子来往?你钱花在她的身上,她只不过把你当作福伯。”
“这一点我也明白,因此,我只不过和她玩玩,向来不会讲真,不过,这个女人,也很讨人喜欢,在她身上花了钱,还是值得的,我最不喜欢那些愁眉苦脸的女人,当你下了班,身心疲倦的时候,她不是向你诉苦,便是向你诸多查问,这一种女人,见了就讨厌。”
“女人多数是这样的,尤其是做了人家太太的女人,她们更加喜欢管丈夫,无论大小事情,都要过问,你也不能怪二嫂,你大嫂又何尝不是一样。”
“艾莉和大嫂不同,大嫂为你养了两个孩子,凡事总要迁就她一下。就算对她不满,可是看在孩子的分上,你也会原谅她。而艾莉直到现在,还没有养过孩子,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你也不能因为她没有生养孩子,就想遗弃她。因为这并不是她本身的错,哪一个女人,不想养儿育女?天培,我觉得你近来变了,过去,你是个标准丈夫,对妻子十分爱护。以前,你不是对白莲很好吗?叫你出外跳一晚舞,没有白莲一起,你也不答应。”
“白莲和艾莉不同,白莲是我所爱的。我爱白莲,我当然要尽量爱护她,不能令她有半点不愉快,如果白莲仍然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会去找媚媚,因为,家有爱妻,还要在外面找女人消遣,那太对不起爱人了。”天培向天伦解释说:“可是,艾莉就不同了,我由始至终,根本没有爱过她,所以,我对她也没有什么责任感,就算我在外面找女人,也不会感到对不起她。”
“你虽然不受艾莉,可是,她已经成为你的妻子,你总要培养对她的感情,其实,我又何尝爱宝珠,我爱的还是念梨,可是,我和宝珠结了婚,我对她一直很好,那是因为我要负起丈夫的责任。”
“大哥,我和你的想法,本来是一样,因为,我也认为应该善待自己的妻子,当我和文莉结婚初期,我对她不是也很好吗?我的目的,也是要尽丈夫的责任。可是,艾莉近来越来越惹人讨厌,我每天回家,她就跟我吵,吵得我没有半点安宁,因此,我根本不想留在家里。”
“也许她知道你和媚媚的事,因此,她紧张起来。”
“你是知道的,她告诉我,大嫂告诉她我恋上了交际花。”
“宝珠也太不应该,她怎可以对艾莉说这种话!”天伦皱起了眉头:“你的大嫂,有时候也够孩子气,做事说话,脱口而出,根本不顾后果。”
“你也不能怪大嫂,女人总是会互相倾诉的。大嫂告诉她,也没有什么不对,不过,艾莉的话,也不可以相信,因为,大嫂和艾莉,向来不大谈得来,大嫂又怎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一定是她听信别人说的。”
“宝珠和二嫂是好朋友,她们没有理由合不来,不过,宝珠的脾气也不好,有时间我要劝劝她,天培,夫妻总是夫妻,我希望你对艾莉好一点。”
“好吧!我尽力而为吧!”天培一向知道天伦是个好好先生,无论大小事情,他一概从好的方面去想,而且,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负情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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