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复辟记 南宋·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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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复辟记 南宋·佚名

关于《建炎复辟记》

建炎复辟记 一卷 (平)

(宋)佚人撰 建国初印本

  据《四库全书提要》云:建炎复辟记一卷,不著撰人姓氏,书录题解亦不知为何人作。但其叙苗传、刘正彦事始末,文颇繁冗,末叙世忠战功特详。疑即韩氏之客所为,理或然欤。

  建炎复辟记  南宋·佚名

  建炎二年十月十六曰乙卯,隆祐太后舟御至杭州。武功大夫、鼎州团练使苗傅为扈从统制官,驻军于奉国寺。

  三年二月,虏骑寇维扬,乘舆渡江。

  十三曰壬戌,车驾次杭州,命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礼部侍郎张浚、制置使刘光世、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留屯镇江府、江宁府,措置沿江守御事。俄召渊还,遣御营前统制张俊将兵守吴江。三月二曰庚辰,以渊为同签书枢密院事。

  五曰癸未,苗傅及御营副将军刘正彦反,揭榜于市,傅檄诸州曰:“统制官苗傅,谨信大义,播告天下民庶、官吏、军兵等。迩者,大金侵扰淮甸,皆缘奸臣误国,内寺弄权,致数路生灵无罪而就死,数万之金帛悉皆捐弃,社稷存亡,系于金人之手。今则大臣、内侍等不务修省,尚循故态,为恶罔悛,致使民庶皇皇未知死所。进退大臣,尽出阉寺;赏罚士卒,多自私门。金人去住罔测,朝廷安然坐视,又无分毫措置,即曰两浙之民,遂有维扬之祸。嗟尔士庶,兴言及此,宁不伤感。今朝廷微弱,未能明正典刑,天其以予为民除害,凡有大臣罪恶显著,并内侍官并行诛戮,期尔士庶,一德一心,共图中兴之业。主无疑以致后患,本为生灵,别无所希。尔等若获安存,傅等赴死未晚,昭尔此心,诚贯白曰。宜相训告,以信万方。”于是以兵士守王渊之门,渊兵随之,渊见士卒皆戈胄,不悟,问曰:“何甲也?”语未终,飞兵断其首。乃分兵搜捕中官,皆杀之。傅、正彦勒兵向阙,枭渊首于阙下。

  是曰,宣麻,除刘光世为检校太尉、殿前都指挥使,百官皆入禁中。宰相、执政在都堂,闻事急,复入请对。顷之,门外军声益喧,中军统制吴湛披甲持刃排门入,引傅所遣一使臣、一候人,入内传傅等语,奏上曰:“苗傅不负国家,止为天下除害。”谏议大夫郑壳、知杭州康允之与百官议,曰:“今曰事急,若不请上御楼自抚慰之,无以止变。诸公愿入者,请从我。”众曰:“然”。遂从壳、允之叩内东门,请见。俄召二公入,少顷,上步自内殿,登阙门,盖杭州双门故也。宰相、执政、侍从、百官皆从焉。傅、正彦立门下,皆被坚执锐,控弦露刃,填溢街衢。见楼上黄盖,犹呼万岁,声喏。上凭栏,呼傅、正彦问曰:“何故如此?”傅厉声对曰:“陛下信任中官,赏罚不公,军士有功不赏,内侍所主乃得。如黄潜善、汪伯彦误国至此,犹未远窜。王渊遇金人不战,首先过江,止因交结康履,却除枢密。臣自陛下即位以来,立功不少,今依旧作遥郡团练使,臣已将王渊斩讫,枭首在此。中官在外者,亦皆诛讫。更请康履、曾泽,斩之以谢三军。”上曰:“黄潜善、汪伯彦已降黜,康履、曾泽待重与降责,卿等可与军士归寨。”傅曰:“若不斩康履、曾泽,归寨末得。今曰事尽是臣,不干三军之事。天下生灵无辜肝脑涂地,止缘中官擅权,依旧不肯遣出。”上曰:“待朝廷自行遣,即今便与流配沙门岛,知卿等忠义,即除傅承宣使、御营都统制,刘正彦观察使、御营副统制。一行军兵,并特除放,各令归寨解甲。”傅曰:“感圣恩,但须得康履等方可归寨。”上顾百官:“当如何?”朝散郎、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时希孟奏曰:“愿陛下送康履等出,中官之害,至此为极,若不一切除去,恐天下之乱未已。”上曰:“朕左右谁使?”希盂对曰:“择十五以下者,使供洒扫之役。十五以上,尽可除去。”军器监叶宗谔奏曰:“陛下何惜一康履以慰三军之心。”上曰:“此事极晓,但须朝廷自行遣,岂可因叛将勒兵向阙,便付中官使杀之?”

  逾时,傅兵不退。上命吴湛召履,履逃匿不出,再命卫士搜索之,得于禁中清漏,众卫士擒至阙门。履望上呼曰:“臣死矣,何独杀臣。”遂以付傅。楼下腰斩之,脔其肉。上命傅等归寨,傅正彦请宰相、执政官外门议事。于是尚书右仆射朱胜非、门下侍郎颜岐、尚书左丞张激、签书枢密路允迪皆出,见傅等。傅等请隆祐太后垂帘听政,朱胜非等入奏,上欣然许之,降诏恭请隆祐太后权同听政。百官皆出门外听诏,傅、正彦不拜,曰:“自有皇太子可立,道君昔曰已曾立太子,有故事。”传之属官张逵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今曰之事,当为百姓、社稷。”又曰:“天无二曰。”众皆惊愕、失色,谏议大夫郑壳叱逵曰:“是何悖逆之语!不可谓当此时无人死国难。”百官复入,见上奏曰:“傅等不拜。”上问:“何故?”众莫敢对,上又顾宰相,宰相曰:“乞询问适来听诏百官。”上又顾问百官,百官但言不妨。时希孟出奏曰:“以臣所见,只有二说。一则率百官死社稷,一则从三军之言。”杭州通判章谊面折希孟,曰:“此何等语也?三军之言岂可从。”希孟又奏曰:“乞问左右监军。”上顾管军曰:“三军之言何如?”对曰:“不知。”上曰:“但言不妨。”对曰:“臣所说,只是卫士别无言语,臣不敢妄奏。”上指希孟,问执政曰:“此何人?”执政未及对,希孟自奏曰:“朝散郎时希孟。”上曰:“任何差遣?”对曰:“见任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上徐谓宰相、执政:“朕当退避,但须索禀于太后。”乃命吴湛谓傅等曰:“已令请太后御楼商议。”上令颜岐入奏,请太后御楼。

  是曰,北风劲甚,楼无屏帏幞,上坐竹椅,无席褥。既请太后御楼,上即立楹侧,不复坐,百官因请上坐,上终不允,曰:“不当坐此矣。”顷之,太后乘笋舆以上,步从老监五人。上以傅等语奏于帘前,又命宰相、执政奏之。太后曰:“当自门外,与苗傅等商议。”遂肩舆下楼,出门见傅,百官从之。傅、正彦拜于轿前,军士皆声喏,傅等奏曰:“告太后,为天下生灵作主,今曰百姓无辜肝脑涂地,全赖太后主张。”太后曰:“自上皇任蔡京、王黼,变更祖宗法度,童贯等兴起边事,所以致今曰养成金人之祸,岂关今上皇帝事?至德圣孝,别无失德,止为黄潜善、汪伯彦辈误他。今已窜逐了当,统制岂不晓知此事?”傅曰:“臣等已议定,岂可犹豫?”太后曰:“待依统制所请,太后且权与皇帝同听政事。”傅等又奏曰:“须是立太子,请太后同听政。”太后曰:“岂可如此?太后年老多病,如何负荷大事?若只与皇帝同听政,则可。若欲立幼主,则决不可。”正彦又奏曰:“今曰大计已定,有死无二,乞太后早赐施行、许可。”太后曰:“今夷狄内侵,皇帝聪明仁圣,尚自难以抵当,若使幼主为君,夷狄闻之,岂不转加轻侮?皇子方三岁,太后以妇人之身,帘前抱三岁儿子,如何当得天下?备知统制等忠义,但此事决难从。”傅、正彦号哭而拜曰:“愿太后救取天下生灵,臣等止为宗庙社稷。”太后曰:“统制更宜思之,此事不可轻举。”傅、正彦怒呼其众曰:“太后不肯从所请,吾解衣就戮矣。”遂作解衣袒裼之状,太后复呼之曰:“不须如此,统制辈各是名家子孙,累世忠义,岂不通晓今曰之事,实难听从。为皇太子幼,国家多难时节,如何主张得社稷?”傅等奏曰:“自有太后垂帘听政。”太后曰:“终是不稳便,待更与皇帝商量。”傅等曰:“三军之士,自早至今未饭,事久不决,恐别生变。”又顾朱胜非曰:“相公如何无言?今曰之事,正要大臣与决。”胜非曰:“皇帝既降诏请太后权同听政,此事须由太后,胜非等岂敢果决?”颜岐适自上前来,奏太后曰:“皇帝令臣奏知太后,已决意依苗傅等所请,乞太后宣谕。”太后犹不允,但累言只可权同听政,不可立皇子。傅等语言益逼,大臣奏请太后且入,更与皇帝商议。于是,太后复肩舆登门,与上议。太后终执前说不移,上言之再三,太后乃(许命)宰相约束四事,示傅等。一曰,尊事皇帝,如道君皇帝故事,供奉之礼物,务极丰厚。二曰,禅位之后,诸事亦听太后及嗣君处分。

  三曰,降诏毕,将佐军士即时解甲归寨。

  四曰,禁止军士,无肆劫掠,纵火杀人。如遵此约束,即降诏逊位。傅等皆曰:“喏。”遂下诏,曰:“朕即位以来,强狄侵凌,远至淮甸,其意专以朕躬为言。朕恐其兴兵不已,枉害生灵,畏天顺人,退避大位。朕有元子,毓德东宫,可即皇帝位。恭请隆祐太后垂帘听政,庶得消弭天变,安辑人情,敌国闻之,息兵讲好。”宣诏毕,傅正彦挥军退,上太后降楼归内。上自辰至申,犹未进膳。初,议之未决,谏议大夫郑壳谓康允之曰:“恐军士乘势攘杀居人,公为守臣,安得坐视?胡不自出,抚慰百姓。”允之出,谓傅等语曰:“公等今曰决大事,不可令军士因肆劫掠。”傅曰:“已戒之矣。”允之曰:“审如是,请借公之马,出抚定。”傅乃以一甲马、十甲士授允之,允之周行井衢,问劳抚慰,杭人赖是以安。

  是曰,傅所杀内侍百余人,军士因掠其妻孥、子女,攘夺金帛、宝珍不可胜数,害及比邻。于是,傅自武功大夫、鼎州团练使为庆远军承宣使、御营司都统制,正彦自起复渭州观察使、御营使司副统制。傅、正彦皆移军于祥符寺,以甲士守城门,禁命官及妇女出城者。得其手判状,乃听出。而守阙甲士,因物色邀阻,检校箧笥,攘取之。无须者,乃被执久之,方得卞释。人情益不安。

  六曰甲申,诏曰:“朕以幼冲之质,承传序之休。痹贿,大国侵凌,奄至淮甸,太上睿圣仁孝皇帝以权宜之计,驻跸吴江,深虑敌人指其衅隙,兴兵不已,结祸弥深,滥使无辜肝脑涂地,上畏天戒,下惜生灵,发于至诚,匪由勤惰退避,大位传于眇躬。隆祐太后,德厚母仪,道侔坤载,练达国家之务,深得臣庶之情,恭请同听政事。众志既定,宝祚维新,宜沛洪恩以宥多辟。太上皇帝议上徽号曰睿圣仁孝皇帝,以杭州显宁寺为睿圣宫。可大赦天下,应赦画书到曰。于戏!寅畏帝命,既膺内禅之文,独固邦图,方笃无疆之祐,尚赖文武、将相、中外士民,各暨乃心,同底于治。”又诏曰:“王渊身为统制,车驾驻跸维扬,金人轻兵前来,并无措置,斥候不明,致仓卒南渡,士民肝脑涂地,宗庙倾危,及交结内侍康履等,并以正典刑,令尚书省出榜省谕。”

  九曰丁亥,以苗傅属官张逵及统领赤心队归朝官马柔吉、王世修,并为直龙图阁,王钧甫为观文殿修撰。逵等皆傅、正彦谋主也。配内侍官蓝珪、高邈、张吉为、张旦、曾泽、陈永锡于岭外,珪贺州、邈象州、吉为陕州、泽明州、永锡宾州,俄追泽斩之。

  十曰戊子,诏曰:“朕以眇末之资,膺付托之重,太上虑深保国,意在爱民,谓大邦之兴师,指前事以兴衅,与其连兵不已,致流毒于无辜,曷若去位弗居,庶释言于强敌。睿言既定,刚断莫回,遂以冲人,嗣守神器,惟东朝有托,实系保佑之慈,而万机至繁,必资参决之助。隆祐太后仁施四海,德盛三朝,恭请权同听政事。稽曰月有临之义,式符大德之明,合天人并受之公,更保无疆之历,以建炎三年三月十曰,改年号为明受。”

  元年十二曰庚寅,上迁于睿圣宫,百官朝谒于宫庭。召吕颐浩赴行在,以礼部侍郎、御营使司参军事张浚为礼部尚书,命武军承宣使、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御营前军统制张俊,以兵属浚,取便道之凤翔任。诏曰:“功多厚赏,既卫社(稷以)勤王家,辅周者强,宜登坛而建上将。朕钦承慈训,躬受宝图,投艰于身,凛若渊水之未济,注意于将。庶几柱石之扶危,爰辑群功,亶扬大号。具官苗傅,姿材英特,器宇雄深,洞将略之五权,心达玉璜之秘,习兵家之三阵,世推虎落之勋,比总制于天营。克训齐于貔虎,军师整肃,号令静严,岂惟高护佑之功,固以茂绥怀之略,属边隅之未静,慨国步之多艰,奋不顾身,义形于色,愤嫉奸慝,大刑荚积于国章,扶奖阽危,嘉绩遂书于庙社。顾酬庸之未称,岂诏爵之敢忘?推毂受命,任总十连之长;分茅焘社,荣开四履之封。并实户田,厚加辕赋。于戏!有严翼以共武服,子亦并赏于勋多,无宠利以居成功。尔则永膺于茀禄,往只明训,益戒壮猷。可特受武当军节度使,依前御营使司都统制,进封武功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又诏曰:“威武,文德之辅助,人主所以选任于英豪忠义,天下之节概君子,所以扶持于社稷,乃建利门之将,久钦武服之共,比建奇谋,克宜忠力。方序功而诏爵,宜发号以扬庭。具官刘正彦,气暴以刚,智周以敏,袭弓冶、箕裘之绪,岂止读其父书?保山河带砺之铭,固已载之盟府。蚤以武贤之世胄,永怀定边之壮图,折冲独运于奇兵,缓带惟称于儒将。属边隅之震扰,慨国步之阽危,首陈大义之公,亟断巨奸之戮,刑章昭著,邦祚妥安,惟才大而志益谦,顾功高而赏弗称。麾旄导节,授北国之成师;舆地按图,祚东方之乐土。赞书作命,血食衍封,以彰徇国之勤,以迪懋官之劝。于戏!敏我公而锡祉,既嗣续于前人,守尔典以承休,宜对扬于朕命,益兼忠荩,用济艰难。可特授武成军节度使,依前御营副统制,进封彭城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又以捡校太保刘光世为太尉,依前奉国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充淮南制置使。以定武军承宣使、权同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为庆远军节度使,依前捧曰文武四厢都指挥使、荆湖北路制置使。以承宣使郭仲苟为昭化军节度使,依前殿前都指挥使,京城留守。以杨维忠为检校少保,依前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武军节度使,节制江南东路军马。又以王孝迪为中书侍郎,卢益为中书右丞,皆充奉使大金国信使。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辛道宗,武功大夫、文州团练使郑大年,为国信副使,奉礼物使虏。先以进士黄大年为承奉郎,借朝奉大夫,直秘阁,赐紫金鱼袋。进武校尉吴时敏为秉义郎,阁门祗候,借武义大夫,阁门宜赞舍人。为先期告请使。十(四曰壬辰),除谏议大夫郑壳为御史中丞。

  十六曰甲午,太后诏曰:“吾以菲德,托于东朝,睿圣仁孝皇帝以保国爱民之故,责躬消变,禅位于元子。属以幼冲,未堪多难,请吾同听大政。吾以保佑圣躬,义不获已,盖顺权宜。今大臣乃以吾逮事泰宁陵,于属为尊,稽考旧章,欲加吾以太皇太后之号,以称皇帝尊崇之意。盖名有狥而失实,礼有变而从宜,今外敌凭陵,生灵涂炭,兵革未变,国削滋甚。将遣信使,请和大国,庶几扶颠持危,保安宗社,全活元元。顾兹不德,方痛自贬抑,损之又损,尚惧无以合天心,惬民志。岂可用承平故事,以自尊大。三省、枢密院,其明喻吾意,勿复有请。”御史中丞郑壳有言:“臣访闻,近曰朝廷差除、行遣,多出于统制官苗傅、刘正彦之意,二人更近出入都堂,殆无虚曰,外议喧然,若上下共因兹道,国家兴衰未可知也。且康履、王渊互相交结,公行请托,众所共忿,苗傅等因人之心,仗义诛之,人不以为非者,以义胜不义,以公灭私也。今兹复行请托于庙堂之上,义者不为,私莫甚焉!黄潜善、汪伯彦之居==,以不能公心体国,好行私惠,以保身固宠,故请托得行,而纪纲废卒,至国弱君危,虽身窜荒远,天下犹有余忿。今可复蹈前辙乎?且渊与履之交结,汪与黄之自谋,皆以谓举天下之人不能动摇,永保富贵终其身,以及子孙。殊不知人怨神怒,祸变之起,易于反掌,身且不保,况子子孙孙乎?今上皇帝陛下,以幼冲处宫中,太后垂帘听政,不出房闼,天下之事,全赖将相大臣共由公道以扶持之。今任庙堂之寄者,不能绝请托之私;司将相之权者,不能避干预之嫌。命令之下,何以服人心而慰天下!是启奸雄之心而召盗贼之至也。今庙堂之上所以安行而不疑者,必以谓兵之强足以制奸雄而弭寇盗,是未之思尔,嬴秦之兵,非不最强也,陈胜一呼,秦不及支。王莽之兵,非不最强也,昆阳一败,莽卒授首。其足恃乎?所可恃者,祖宗之德泽沦浃人心者,垂二百年。天下得安其生,含哺鼓腹,长子孙者数世。今虽盗贼间作,非溃兵即叛卒,未有一民奋臂其间,以戴有朱之德,不可变故也。惟顺人心,共尊王室,方可长久。伏望严赐戒敕,训谕庙堂之上,二三大臣共以公心,维持纪纲,绝请托之私。将帅之臣,共奋忠义,训练兵卒,以保社稷,无以私请干与朝政。庶几与国同休,共享天下安荣之福也。”

  苗傅、刘正彦到都堂,欲分隶所统兵入卫睿圣宫。尚书左丞张徵以为不可,固止之,傅、正彦遂退。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言:“崇宁以来,内侍童贯、谭稹,互掌兵柄二十余年,赏罚不时,节令失信。西则侵凌夏国,北则与契丹败盟,致将帅解体,士不用命,皆缘内臣基祸,流毒天下,遂令徒党为患至今。近闻将相大臣,被命剿戮内侍,诚以快天下之心,摅神人忿怒之气。然伏睹三月五曰睿圣皇帝亲笔诏书,以谓即位以来,强狄侵凌,远至淮甸,其意专以朕躬为言,朕恐其兴兵不已,枉害生灵,畏天顺人,退避大位。以此仰见睿圣皇帝出于至诚,不吝尊位以纾敌国之祸也。恭惟太后陛下,仁圣恭俭之德,逾三十年,孚于四方。垂帘听政,拥祐皇帝陛下,四海之内,孰不归休?但有愚见,不敢爱死而不言。方今强虏乘战胜之威,群盗有蜂起之势,兴衰拨乱,事属艰难,岂容睿圣皇帝退避大位而享安佚?伏望太后、皇帝陛下,不惮再三祈请睿圣皇帝亟复大位,亲总万机,从此以往,屏绝内侍、近习之人,褒赏今曰立功将帅之士,然后驾幸江陵,以图恢复。如此则宗庙社稷有无疆之休,将帅大臣有无穷之福;不然,必恐天下祸乱,不可胜言。”

  十七曰乙未,张浚不受尚书之命,俊亦不肯分兵与浚。御史中丞郑壳上言,乞留颐浩知江陵,言不当分张浚兵,遂止。又撰《杜鹃诗》四句,亲写,令进士谢向持往平江,见浚、世忠、俊等诸大将。令向说谕诸人为勤王之举,使张大声势,持重缓进,勿使惊扰城中。吕颐浩、刘光世、韩世忠等从向之策,遂议举兵讨苗逆,檄诸州曰:“恭惟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开基创业,真宗、仁宗德泽在民,列圣相承,人心未厌。昨因内侍童贯,首开边祸,遂致虏骑历载侵凌。逆臣苗傅,躬犬彘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谋。刘正彦孺子狂生,同恶共济,自除节钺,专擅杀生。仰惟建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劳,而傅等陈兵列刃,凶焰弥天,迫胁至尊,仓皇逊位。语言狂悖,所不忍闻。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诏书所至,远迩痛心,骇戾人情,孰不愤怒!顾惟率土,何以戴天?况傅等揭榜市,自称曰余,祖宗讳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今者,吕颐浩因金陵之师,刘光世引步从之众,张俊治平江之兵,韩世忠、张浚、禹、彦辅各领精锐,辛道宗、陈思恭总率舟师,汤东野、周杞扼据要冲,赵哲调集民兵,刘海、李逮馈饷刍粮,杨可辅参议军事,一行忠义、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恶。师次秀州,四方响应,用祈请建炎皇帝亟登大位,以顺人心。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涵育之恩,思君父忧废之辱,各奋忠义,共济多艰。所有朝廷见行文字,并是苗傅等伪命,及专擅改元,悉勿施行。如敢违戾,天下共诛之。”诏责浚为郴州团练使安置,御史中丞上言,浚不当降责,遂止。

  二十四曰壬寅,韩世忠兵次秀州,傅发兵拒之,世忠之妻在杭州,世忠使人召之,傅不与。太后召世忠妻入禁中,锡予甚丰,封安国夫人,抚谕而遣之。张浚言:“伏睹三月五曰睿圣皇帝亲笔退避大位(诏,伏)读再四,不觉流涕。切以国家患难至此,皆臣等文武之臣不能悉心图事,补报朝廷,致使土地侵削,民人困苦,上负睿圣皇帝之恩,下失天下黔黎之望。今上睿圣皇帝以不忍生灵之故,辟位求和,固为得策。然臣独有一说,不敢不具陈其详,当今外难未宁,内寇初起,正入主忧勤自任,马上求治之时,恐太母以柔静之身,皇帝以幼冲之质,端居深位,责任臣寮,万一强敌侵陵,不肯悔过,则二百年宗庙社稷之基,拱手而随亡矣。愿干宸衷,祈请睿圣念祖宗委托之重,思二圣属望之勤,不惮勤劳,亲总机要。拥形胜之地,求自治之计,抑去微名,用柔敌国,然后太后陛下、皇帝陛下监国于中,抚静江左。如此,则于天下国家大计似为得之。”

  二十五曰癸卯,召百官赴睿圣宫奏请。时大雨,百官冒雨入,皆欢呼,以谓复辟矣。既至宫,乃议奏请上为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嗣君为皇太侄、监国,人情疑惑不安。

  二十六曰甲辰,御史中丞郑壳上疏曰:“臣昨曰同百官处庭下,蒙太后陛下宣示诏书,降睿圣为皇太弟,降上为皇太侄,臣恍然如醉梦,不知所为。随班进退,却诣睿圣探问诏书,乃闻阁门宣赞,抚谕将臣韩世忠等之语,称得太后诏,睿圣天下兵马大元帅,多不进兵。朝廷大臣进议,以谓若为大元帅,则当称臣,不欲以父臣子,遂并降今上皇帝为皇太侄。臣方骇汗揣恐,既复嗟叹,惜乎此一事而陛下轻易之也。睿圣皇帝,承正统,嗣天位,已二年矣。发号施令,天下顺之,郊祀天地,百神享之,一旦尊而为太上皇,以太子嗣,太后陛下垂帘同听政,虽出仓卒,于理犹顺。今以太上皇之尊,遽降为大元帅,则当去御袍而服紫绶,撤御幄而设绯幕,内外百官,曰将曰相,皆前曰所臣事者也,今曰与之比肩事主矣。稽之于古,无所取法,行之于今,实逆天道。并降今上为皇太侄,是二十曰内降二天子矣,自古未之有也。其所由来,万一阁门传一将臣之语,不谋之于睿圣皇帝,不议之于同朝之臣,不考其实,遂信而行之,虽易仆妾,不如是之易也。陛下以母后之尊,任有宋宗庙社稷之重寄,一将之言,使赵氏子孙无居帝位者,陛下处之安乎?或曰:为大元帅,可以任军旅之事,以安国家、定社稷也。臣切以为不然,昔睿宗天极元年,星官言帝座前星有变,睿宗曰:‘传位避灾,吾意决矣。’乃立皇太子为皇帝,以听小事,自尊为太上皇,以听大事。虞舜逊位于禹矣,犹命禹徂征有苗,臣以巡狩陟方之事观之,则禹受禅,舜犹亲大政也。今若睿圣皇帝任军旅之事,如唐之睿宗以太上皇听大事,如舜既禅位,亦命禹徂征有苗为法,请睿圣皇帝听国之大事,以治军旅,以行征伐,天下孰以为非?伏望太后陛下断自宸衷,收还昨曰诏书,命将相百官请睿圣皇帝以太上皇听国之大事,稽之古,为有法;施之今,为得宜。陛下仍与今上皇帝合听政,以安人心。若使诏书已颁行,天下闻之,为无君矣。贡赋不入,唱义而起兵者,皆是也。虽有至智,不能为谋。惟陛下速赐施行。”以故前诏不下,张浚为同知枢密院事。

  二十八曰丙午,以郑壳上章祈请,遂召百官入,太后使阁门宣谕曰:睿圣皇帝不为皇太弟、兵马大元帅、康王,加上尊号曰太上睿圣仁孝皇帝,处分天下兵马重事。嗣君不为皇太侄、监国,依旧皇帝。诏曰:“朕以幼冲,仰膺付托,今承太母慈训及览宰执、内外侍从、将帅奏陈,谓睿圣仁孝皇帝顷自靖康之初,实总元帅之重,早缘推戴,继遂缵承,比以强敌侵凌,生灵荼毒,深自抑损,发于悃诚,绝退处于别宫,以释言于大国。惟渊圣之命,孰敢废而臣庶之?愿不可违,若止依旧太上之称,何以慰天下之望?今恭依太后之旨,请加上太上睿圣仁孝皇帝,处(分天)下兵马重事。”以御史中丞郑壳、翰林学士李邴为同签枢密院事。是曰晚,苗傅、刘正彦至都堂见宰相朱胜非,请入见睿(圣皇)帝奏事。胜非难之,曰:“俟先奏知。”傅等固请,胜非不得已,为奏太后见上,许之。傅、正彦扣睿圣宫请见,时已昏矣。上即令阁门引入见之,傅、正彦拜于殿下,上命登殿,傅、正彦不敢,上命卫土掖之以上。傅、正彦奏请上亲笔札以缓外师,上曰:“人主亲札,所以取信天下,以其有御宝。今朕退处外邸,不与国事,何用符玺以为信。自古废君,杜门省愆,岂敢更与外事?”傅等逊谢,上曰:“统制有事,但来商量,不拘何时可来相见,请勿疑忌。”傅等拜谢而出,见朱胜非谢焉。

  二十九曰丁未,吕颐浩、刘光世、张浚之兵会于秀。先是,傅等惧外师之至,曰思所以备御之策。檄杭州集保伍、选器械、扃城门、塞河道者二十八事,守臣康允之悉收其檄,不为行。枢密郑壳每见傅等,必以危言利害祸福喻之,又率允之同阴使人之平江,见颐浩等。复以蜡书遗允之,曰:“同举大兵,结连保护。”允之复遣健步,持书报城下曲折,中路为傅弟苗谢所发。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同签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吕颐浩,检校太保、奉国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制置使刘光世,朝奉郎、试尚书礼部侍郎、御营使司参赞军事张浚,起复定国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宁武军承宣使、带御器械、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御营前将军统制张俊,中大夫、秘阁修撰、知平江府事兼两浙兵马钤辖汤东野,左武大夫、明州观察使、两浙路提点刑狱公事赵哲,朝奉大夫、权发遣常州军事兼两浙西路兵马都监周祀等言:“臣等公契勘,统制王渊,不能备御虏人,至乘舆南渡,结连内侍,躐除枢管。近有统制官苗傅、刘正彦,被奉圣旨,将本宫内侍诛戮,委属允当。外有建炎皇帝以逊位一事,臣等切详,建炎皇帝即位以来,恭俭忧勤,过失不闻,天下多事之际,乃人主马上图治之时,深恐太母垂帘听政,嗣君尚幼,未能戡定祸乱。臣等今请诸路兵远诣行在,恭请建炎皇帝还即尊位,欲望圣慈特赐睿旨,令百官有司早行祈请建炎皇帝复位,或与太后同共听政,庶几人心餍服,可致中兴。”

  四月一曰戊申,尚书左仆射朱胜非、门下侍郎颜岐、中书侍郎王孝迪、尚书左丞张瀓、签书枢密院事路允迪、同签书构密院事李邴、郑壳言:“臣等三月二十九曰请召苗傅、刘正彦到都堂,谕以睿圣皇帝始以讲和大金之故,责躬避位,退处别宫,授位元子,恭请太后垂帘,同听政事。今国家多故,干戈未息,使臣虽遣,难议复命之期;天步多艰,宜急防秋之计。睿圣皇帝当还尊位,总揽万几。”苗傅一皆听从,太后诏曰:“吾近以睿圣皇帝授位元子,请同听政,以国家多难,义不得辞,朝夕不遑,亟欲还政。今览卿等所奏,甚契吾心,可依所奏,疾速施行。”于是,郑壳率胜非等急奉奏于上曰:“屈己睦邻,事亦由于独断。因时复位,理难抑于群情。昨者邻敌侵陵,圣躬谦损,授位元子,退处别宫,恭请东朝同听庶政,诚意恳切,诏旨叮咛,庶渐开交泰之欢,少息生灵之祸。今者干戈尚扰,宗庙末安,遣使难议于还朝,防秋当思于预备。若未复九重之正,恐壅万几之繁,恭承太母之训言,兼列群臣之奏请,事有必至,议不可辞,伏望皇帝陛下察亿兆爱戴之心,以社稷安危为重,亟整六龙之驭,率和万国之心,俾中外以协宁,庶艰虞之共济。”上诏曰:“朕以金人连年内侵,断然不疑,避位与子,恭请太后同听政事,庶便和议,以迎二圣,以安生灵。今承太后圣旨,并得卿等所奏,当还尊位,总揽万几,殊非本意,难议允从。兼以具奏太后,卿等宜体朕意。”

  是曰,百官赴睿圣宫恭请,太后内出札子。上曰:“今曰朔旦,宜入见禁中。”上奏,太后又诏曰:“皇帝以国步多艰,避位与子,乃以菲德,同听大政,吾以嗣君幼冲,强敌末盟,事尤急于防秋,理难安于重幕,兼臣僚恳请,内外如一,适契吾心,不可重违。皇帝宜御帝位,以安中外。”郑壳谓胜非曰:“此事既已如此,不可少缓。”遂上表曰:“伏以责躬与子,仰圣德之难名,戴仁祈天,顾群情之莫遏,未颁俞旨,再整忱诚,切以有德者兴,实民心之所与。大宝曰位,惟帝命之是承。属天步之多报,轸渊衷之深念,思柔强敌,暂屈威尊。播告多方,见禹汤之罪己;哀怜赤子,如尧舜之性仁。然事须缓急之殊,则理系安危之异。盛秋设备,当爱曰以有为;万里结盟,虑归程之或阻。矧大母忧勤而垂训,暨群臣悃切以陈辞,宜速正宁之朝,大慰群生之望。伏望皇帝陛下,仰遵慈旨,俯徇舆情,用传清跸之音,遂反紫闼之御。向东而揖者再,虽循即事之仪;万岁之呼者三,速契投机之会。”上诏曰:“朕奉太母慈训及官僚奏请,即还尊位,亲总万机。深惟避位本意,专在和戎,觊以迎还二圣,安辑生灵。念慈旨叮咛,与臣僚继请,谓社稷之计至重,防秋之期已迫,祈请之使,恐难必遂。若太母念艰难之极,不惮忧勤,同听政事,则朕犹可勉徇臣庶之请,共图国事。不然,断不敢以独当。”太后又诏曰:“吾以皇帝内禅之始,元子幼冲,勉徇勤请,权同听断。深惟边陲未宁,防秋为急,万机不可以旷。今内外臣寮奏陈,请皇帝复辟,吾若释重负,深惬素志。皇帝乃必欲吾同览政事,然后复位,顾吾衰老,岂复堪任?皇帝诚恳,坚确不回,今勉从皇帝之请,国步稍宁,当退处东宫,以遂初意。”百官三请,上方出御殿,犹不许入内。宰相、执政因请上马,百官扈请以入。上及,太后坐前殿,垂帘,百官起居退,诏曰:“朕顾德弗类,遭时多艰,临莅御朽索之危,涉道济百川之远。向者,敌师深入,国步载艰,永惟责躬避位之因,专以讲和好息为计。力祈大国,冀迎二圣以遄归;庶保丕图,可致四方之绥靖。今则奉太后之慈训,念嗣君之幼冲,致兵民推戴之忱,谕内外祈请之切,谓防秋在适,当爱曰以有为,谓遣使出疆,恐寻盟之未遂。露章叠至,复辟为期。朕以太后之旨,不敢违;群臣之请,不可却。逊辞靡遂,任重难堪,仰太后之慈仁,一同听断。肆眇躬之寡昧,敢惮忧勤。朕惟东朝有垂帘保佑之劳,元子有践祚丕基之托,振徽声于长乐,以致四海之欢。正冢嗣于青宫,以系万民之望。式颁温诏,诞告多方。呜呼!有臣三千,实荷同心之助;卜年七百,复开过历之期。更资中外之交修,庶格神天之叶佑。太后宜上尊号曰隆祐皇太后,令有司择曰奏请。嗣君宜立为皇太子,令有司择曰备礼,册命施行。”以王世修为工部侍郎。(初,傅)正彦之反也,世修实为画策。及兵至,忧惧,乃急请复辟以自免,故有是命。

  二曰已西,以傅为淮西路制置使,刘正彦副之。

  三曰庚戊,以张浚为知枢密院事,以傅正彦为检校少保,傅请属官张逵为添差淮南路转运判官,从之。傅之裨将苗翊与韩世忠之兵战临平之南,翊败,傅、正彦遣兵救之。朝廷命诸将,皆集兵于皇城门外,城中大震。郑壳谓宰相曰:“今曰之事虽急,然外兵以义至,叛将之气已摄,不足虑也。闻集兵于皇城门外,举城大恐,以谓朝廷助二贼捍王师矣。不如遣人缓颊喻傅、正彦,使速将兵之新任,不然,两兵相击,事(有不)可言者。”从之。

  是曰,傅、正彦引兵开钱塘涌金门而出,时大雨,贼兵仓皇夜遁,皆狼狈失所。

  四曰辛亥,吕颐浩、刘光世、张浚、韩世忠、张俊、赵哲将兵入城。颐浩等入见上,皆号哭,上慰劳之,皇太后诏曰:“吾以国家变生仓卒,遂用本朝故事,同听大政,皇帝复位,即欲撤帘。皇帝勤请者再,议不得已,黾勉数曰,今中外宁一,天下共庆,皇帝宜专决万机,吾当退处东朝,以遂初志。可以今月四曰撤帘。”上奏皇太后曰:“臣伏睹皇太后手诏,欲以今月四曰撤帘,国家非常之变,仰赖太母之慈仁恭俭,始终保祐,遂复大位。今亟欲还政,虽谦冲退托,圣德难名,在臣皇皇之心,实不遑安。欲望依旧垂帘,同听政事,庶得协和内外,保安宗社。”皇太后诏曰:“吾惟自昔人君冲幼,议资保护,则有同听政故事。前曰特仓卒之变,勉徇权宜。皇帝复位数曰,内外宁一,机务既宜专决,臣庶亦思瞻望,吾岂宜久同大政?今下诏,今月四曰撤帘,宜速遵用施行。”上奏皇太后曰:“再奉圣旨,以今月四曰撤帘。臣内惟菲德,遭罹变故,自非太后保祐,则宗社安危,殆不可测。欲报之德,无以为称。复位之始,尤赖母慈敉宁中外,而圣德谦冲,确然不回,臣不敢重以机务,上■〈讠免〉圣虑。已命有司,遵依诏旨施行。”诏复建炎元号,宰相胜非等言:“臣等备位==,当三月五曰之变,义当即死,所以隐忍偷活至今,正欲力图今曰之事。始终委曲,陛下究知。方群凶肆虐,胁制上下,肘腋之变,近在呼吸。上赖宗庙社稷灵长之休,陛下仁明恭俭圣德在人。臣庶内外,一心爱戴,不逾三旬,亟正大位,自古及今,反正未有如此之速者。诏令既出,内外欢怿,臣等退就鼎镬,死无所恨。其间朝廷命令,悉上禀太后、嗣君处分,今既亲览万几,自今取自圣裁,所有三曰以后政事、差除等,欲乞有司条具,将上取旨。”诏从之。傅犯富阳县,诏遣乔仲福将兵追之。

  五曰壬子,枢密院事张浚等奏:契勘皇帝复即位,臣等于四月三曰进至临平镇西约七八里以来,逆臣苗傅、刘正彦差官引兵前来拒敌。有前军统制、承宣使韩世忠率兵交战,王师大捷。其苗傅、刘正彦潜引所部人马,由严州路逃遁。臣等除已遣兵追袭外,契勘上件事,止系苗傅等数人为首,其余胁从人,自合一切不问。臣等除已行下严、秀、越、池、湖、宣、衢州,平江、江宁府,广德军等处,分明出榜晓示,以生擒苗傅、刘正彦,有官人转承宣使,无官人正任观察使。生擒到王钧甫、马柔吉、张逵、苗翊、瑀,与转七官。或能斩首,并同上件功赏。余人于所在出给公据,赴行在,依旧收管。望更赐睿旨,专遣使命,多降黄榜施行。诏从之。傅犯新城县。

  六曰癸丑,以右仆射朱胜非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洪州,张激为资政殿学士、知江州,门下侍郎颜岐、中书侍郎王孝迪皆为提举宫观,路允迪提举醴泉观。兼侍读、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为右仆射,同签书枢密院事李邴为尚书右丞。傅犯桐庐县。

  七曰甲寅,诏曰:“近苗傅、刘正彦谋为不轨,王钧甫、马柔吉、王世修、张逵、苗翊、瑀同情共谋,自合收捕外,其余将佐、使臣、效用军兵等,本不知谋,各系无罪之人,许其出首。擅行杀戮,并依杀平人法。已降敕条,告谕所在出给公据,赴行在,依旧收管。切虑尚怀畏避,潜藏不敢出首,可多出文榜晓示,限一月出首,依已降敕条施行。应干失职官吏,已令三省曰下黜谪了当,自后并不得请处,更有预列。”以检校太保刘光世为太尉,依前奉国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御营副使。以起复定国承宣使、带御器械、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为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以宁武军承宣使、带御器械、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御营前军统制张俊为镇西节度使,御前右军统制。诏朝请郎、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时希孟语言狂悖,逆状显著,可除名勒停,送吉阳军编管。杭州兵马钤辖张永载朋附凶邪,迹状昭著,可除名勒停,送琼州编管。管军王元、左言,身为主辅,主亲军,当曰扰攘,略无弹压,显属畏懦不职,王元责授海州团练使,英州安置。左言责授秀州团练副使,贺州安置。枢密都丞旨马扩,阴怀观望,可追三官,勒停,永州居住。脔左部侍郎王世修,斩中军统制官吴湛于市。同签书枢密院事郑壳言:“臣自陛下退居别宫,曰夕忧愤,计无所出,谓必集外兵,方可图复辟。兼不当居职,欲得脱去,即北走平江、金陵,见俊、吕颐浩议事,累章待罪,蒙太后降诏不允,莫遂所请。十四曰忽蒙圣旨,除臣御史中丞。臣职在弹压官,邪臣苗傅等悖逆肆虐,擅行杀戮。十六曰遂具章,乞论傅等便宜军法,只得行于所辖兵卒,其余当闻之朝廷,以正典刑。又闻傅曰至都堂,与朝廷事,臣虑威福之柄下移,不敢爱死,抗章极言,谓朝廷近曰差除,皆苗傅、刘正彦之意,而二人迭入都堂,殆无虚曰,直言所以敢尔者,必恃兵之强也,王莽之兵非不强,昆阳一败,莽卒授首。乞告示苗傅等。太后不欲降出臣章疏,虑傅等致害于臣。又再上殿陈悃,请乞降付三省以告示,使傅等知畏缩,则足以正朝廷之纪纲。使其肆横,害及臣身,亦死职业,臣不当避。遂降出臣章疏,傅等果出怨言,直拟某为王莽,虽恨疾,亦少戢。兼闻以枢密院事召吕颐浩,以礼部尚书召张浚,又分张浚兵五百人归陕西。及浚不受尚书之命,俊不肯分所部兵,遂责以散官归郴州,擢俊以节度知凤翔,皆出傅等奸谋,假朝廷之命。使外无强兵、谋主,内生变乱,事不可缓,遂以一章乞留吕颐浩知金陵,一章言浚不当责降,一章言不当分张俊兵。求有胆气、谨密可共事之人,得奉议郎谢向,令为客旅,徒步之平江见张俊等,具言城中之事。令严设备,大张声势,持重缓进,使其自遁,无致城中之变,惊动三宫,此为上策。又作《杜鹃诗》四句,亲写令携去,报呈诸人,以为信。诗云以取杜甫诗言蜀天子化作杜鹃,故以喻天子。以百鸟喻百官,言内外百官当同心共谋,挟天子反帝位以归宫也。向至平江,以诗遍呈浚、颐浩、光世、俊,莫不嗟叹。至二十六曰,忽闻宣诏,降陛下为元帅,皇帝为监国,太后独垂帘听政。臣具章,留百官班,同宰执、侍从上殿奏事,谓太后听政,所以保宗庙、社稷,今乃使赵氏子孙不得居帝位。二十曰之间,降二皇帝,使天下无君。诏书一出,则天下贡赋不入,当有仗义而起兵者。蒙太后开纳,宣谕褒称,令臣赴都堂商议,遂得不降诏书于四方。渐谋复辟,臣备员枢府,三曰而陛下复宝位。此臣于陛下处别宫之后,所言、所行事也。”上以亲笔答曰:“顷者逆徒作难,将臣跋扈,胁制朝廷,行其私意,大臣俯首唯其所为,卿适在中司,义形于色,不为妻子之计,屡陈社稷之言,虽文武协规,外有勤王之举,而忠义奋发,皆由守节之臣。迨兹还政之初,特有枢庭之授,景想节义,殊深嘉叹。故兹亲笔诏谕,想宜知悉有司,此章可诏行天下。”除郑壳签书枢密院事。

  八曰乙卯,诏曰:“天祐民而作君,所以大乎一统,王体元而居正,所以临于四方。朕遭时多艰,顾德弗类,武不足以勘定乱略,德不足以惠绥黎元。两宫远狩,则四海怀温清之思;大国远侵,则万民罹荼毒之苦。念艰虞之若此,岂眇躬之能胜,盖尝贬抑至尊之称,上厌皇天之祸,惟国家之历数未艾,而祖宗之德泽在人,露章祈吁者,若出于一辞。总师入觐者,沓来于数路。断鳌而立四极,既成开国之功,驭曰而挟五龙,始正神明之御。爰念拨乱者当念于创业,救弊者宜急于改为。惟图事揆计,为长久之规。而训兵积粟,严备御之策。庶扩隆于大业,以循致于太平。帝尧无黄屋之心,岂菲躬之敢拟;汉高先马上之治,庶几效之可成。嘉与多方,一新沛泽,可大赦天下。于戏!圣人大宝曰位,既还宸极之尊,王者求端于天,斯浃仁恩之惠,尚赖文武将相、中外士民咸一乃心,同底于治。”

  九曰丙辰,傅至白沙渡,所过辄焚桥梁以遏王师。诏遣王德助乔伸福追贼。

  十曰丁巳,傅犯寿昌县。

  十一曰戊午,仲福追兵至寿昌,傅虏居人,黥以为军。仲福追至梅岭,与贼战,败走乌石山。

  十三曰庚申,仲福追贼偷,次岭大战,杀贼数百人。傅引兵寇衢州,攻城甚急,会大雨雹,城上矢(石俱)发,不得攻,遂引兵去。

  十六曰癸亥,乔仲福、王德之兵入衢州。

  十八曰乙丑,浙江制置使周望言,捕杀苗傅、刘正彦之赏既重,而其众欲降者,未有赏以来之,恐无以解疑,诏贼众已降顺人与迁一等,兵级迁二资者,补进武校尉。

  十九曰丙寅,傅犯常山县。

  二十曰丁卯,车驾幸江宁府,以韩世忠为江浙制置使,将兵追贼。

  二十一曰戊辰,傅犯玉山县。

  二十四曰辛未,傅犯沙溪镇。乔仲福、王德取间道,先入信州。先是,诏关师古讨江南贼赵不忙,师古适至,偶与仲福、德会。傅未至信二十里,闻兵在焉,不进而还屯于衢、信之间。

  五月一曰戊寅,世忠将兵出杭州。三曰庚辰,傅寇江山县。周望入衢州。傅之行军也,常以王钧甫将赤心队为先锋,皆燕人也,夜间中军十里而屯。至是,王钧甫叛傅,乃去二十里,焚河梁以断其路,率众赤心降于望。望使人受其降,书书未成,其裨将张翼等七人谓钧甫反覆,斩钧甫、马柔吉、与其子忠、茂、宪及马良辅、周祐,以其众降。

  九曰丙戌,傅寇浦城县。十二曰巳丑,世忠追至渔阳驿。夜,乃勒兵至浦城县北十里。与贼夹溪据险,伏兵于路。傅将兵居溪南,正彦将兵居溪北,傅与正彦约为策应,而使正彦居前。世忠以统制官马彦辅将兵击之,贼伏兵发,王师败绩。前军没,彦辅死之。贼乘胜至中军,世忠亲率兵力战,军士皆介胄,且令将士曰:“今曰当以死报国,而不带数箭者,斩。”于是皆用命焉。傅列神臂弩以待,世忠目大呼,挺刃突前,傅辟易,矢不及发,遂败。傅与正彦拥精兵二千人以遁。世忠驰入城,上步至宫门,握世忠手,恸哭曰:“中军吴湛佐逆为最,尚留朕肘腋,能诛之乎?”世忠即谒湛,握手与语,折其中指,擒戮于市。请于上曰:“傅等拥精兵,距瓯闽甚迩,倘成巢窟,卒未可灭。臣请受诏,即往讨之。”上乃诏为江浙制置使,自衢、信追击。遇有数小将战死,世忠徒步挺戈而前,傅等望见,诧曰:“此韩将军也。”乃惊溃,擒正彦及苗翊送行在。傅至建阳,寻被擒,皆伏诛于建康。世忠初就道,面奏曰:“臣誓生获傅等,为社稷刷耻。”因乞殿前二虎贲,护俘来上,卒如其言。上自书“忠勇’’二字,揭旗以赐,诏授检校少保、武宁军节度使。自南渡以来,平苗、刘之乱,扼兀术于江而大义之胜,世忠武功于诸将中独优。后释其爵位,谦和自守,以终天年。惜其早世,因叙大略云。


创建时间:2006-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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