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父亲的背影
作者:江慧妍
及至他走出大山到镇上读高中,第一次用成年人的目光打量父亲,他才知道从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原来,他父亲是那么瘦小,花白稀疏的头发,苍老的面容。更让父亲显老相的是他的背,弯弯的,像风干的虾米。
农闲时,父亲找了份临时工,就在他学校旁的建筑工地上打工。父亲偶尔来学校看他,总是梳洗打扮,换上一身干净的旧军装,但依然掩饰不住寒酸。父亲总带来大袋好吃的,默默地递给他。
一次,父亲又来看他。正好语文科代表来找他,对他说:“你的语文练习册还没交啊。”他随口说:“我忘记在家里了,下周再交。”语文科代表点点头便走开了。
父亲嗫嚅道:“老师交待的作业,咱可不兴不交啊。”他说:“那是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我下周交是一样的。”父亲没说什么便走了。
吃完饭后,他到校门口的小店买点东西。突然看到蹲在路边的一群民工,跟着一辆飞驰而过的敞棚货车疯跑,早有身强力壮的民工翻身跳了上去。
原来是村长的小货车,来镇上打工的乡亲们总是搭他的便车回乡。他也搭过一次,人太多,身体要悬空着抓紧车厢的铁栏杆,回到家的时候双手早已经麻木,人也变成了土人,嘴里满是泥沙,那滋味并不好受。
然而,他看到了头发花白身体瘦削的父亲,抓紧了车的后架,拼命地往车厢里挤。看着父亲弓起背死命地抓住飞奔着的货车栏杆,他的心痉挛似地疼起来。他知道,父亲是想赶回家帮他拿练习册。
他追着货车跑了一阵,大声喊着他的父亲,告诉他练习册不是很重要的作业。父亲也不知道听到他的话没有,居然惊险万状地腾出一只手朝他摆了摆,又朝他笑了笑。父亲和那些年轻的民工们肩并肩地紧紧贴在一起。远远地,他看到父亲脸上生动而又鲜明的笑。
尘土飞扬,一下子迷住了他的双眼,父亲的背影随着那远去的汽车,慢慢地模糊。
下午快要上课的时候,父亲给他带回了练习册。
他看着父亲脚下被人踩破的旧布鞋,浑身湿透的衣服,脸颊上被汗水冲出一道道的沟壑。父亲为了他这样一本并不急用的作业本,一刻不停地在五十里山路上颠簸来回!
他永远也忘不了父亲的背影,那死命地抓住飞奔汽车栏杆的背影。那弯曲的背影像一张弓,时刻弹绷着他的灵魂,激励他永远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