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乔治太太
作者：威廉·L·拉什
班上一共只有四个学生，但是，全都身患残疾，其中一个是双目失明，必须依靠手杖行走；另外三个人则要坐在轮椅里——一个头部被枪打伤过，一个肌肉发育不全，还有一个则患有大脑麻痹症。我就是那个患有大脑麻痹症的学生。每当我试图想要说话的时候，乔治太太就会开玩笑似的说我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雄性驼鹿求偶时所发出的叫声。
对于罗德高中第一班上的每一个人来说，无论是准备上大学的还是静静地在等待着死亡降临的，都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也都有着自己的情感和欲求。而乔治太太则总是尽其所能来帮助我们。
当时，乔治太太已经50多岁了，她的身高只有5英尺，皮肤是橄榄色，—头黑色的头发已经渐渐露出灰白（而到了那一年学期结束的时候，她的头发变得越发灰白了）。她有一个大嗓门，说话的声音非常大，而且，她还有一个毛病就是说话太快，不仅如此，每次讲课结束的时候，她总是会问“你们听懂了吗？”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时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她第一天给我们上课时的情景。那天，她一走进教室就很高兴地问候我们：“早上好，小伙子们。”
而我们则回应道：“早上好，乔治太太。”
然后，她对我们说道：“这间教室虽然刚刚才改装好，不过我想，我们在这里上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目前，我们学校是内布拉斯加州第一所这样的特殊高中，所以我们都应该算是开拓者，而作为一名开拓者，我们必须要忍受各种艰难困苦。我听说班上除了比尔和大卫之外，你们互相都认识。”说到这，她指着我对大卫说：“大卫，这是比尔，他是大脑麻痹症的患者。”然后，她又指着大卫对我说：“比尔，大卫是夏威夷来的移民，他患有肌肉萎缩症。5月6号他就19岁了，到时候我们将要为他举办一场生日舞会，并邀请女孩子们来跳舞。”
听了她的介绍，我不禁对她产生了怀疑，我不知道她究竟懂不懂什么叫肌肉萎缩？但是，据我所知，大卫根本就活不到他过生日的那一天。要知道，他每过一个生日，他的这种病对他的折磨就会越来越厉害，虽然，他已经在病魔的折磨下度过了许多个生日，但是，目前，他的肺部已经受到了侵袭，也就是说，他的呼吸将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好了，下面我要让你们知道我希望你们做些什么，并且希望你们从现在就开始做。我还要让你们知道，对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有很高的期望。你们听懂了吗？”乔治太太带点空想主义色彩地继续说道。
当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正在给一些岩石分类，这是学习地球科学这门课所必须掌握的知识。她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对我说道：“我听说你报考了内布拉斯加州立大学开设的有关林肯总统的函授课程，但是，在过去三年的时间里你的学习成绩却并不怎么理想。我知道，这些课程很不好学，而且，也很费时间，不过，我会帮助你来学习这些课程的，以便让你能在明年春天的时候顺利毕业。还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喂你吃午餐。虽然你可能非常希望教你的是那些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姑娘们，但是，遗憾的是，你的希望看来是要落空了，你将不得不跟我这只老母鸡待在一起。”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我就用系在我头上的俗称“头杖”的记录笔慢慢地在我的拼字板上写道：“我认为大卫活不到他过生日那一天。因为，他的肺实在太虚弱了，更何况漫长的冬季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难熬的。”
“是的，你说得很对。不过，这事虽然你和我都知道，但是，他却不知道。就像你想获得毕业证书一样，大卫也想吃一口他19的生日蛋糕啊。”
果然，从那以后，乔治太太说到做到。在她的耐心帮助下，我以惊人的速度学完了内布拉斯加州立大学的函授课程，并且又报考了新的课程。但是，寒假的时候，大卫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了。每天晚上，他都不敢去睡觉，因为他怕第二天早上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乔治太太允许大卫在上课的时候睡觉，她说：“马路的对面就是医院，如果我们确实需要去医院的话，5分钟之内，我们就可以到那儿了。所以，大卫，我认为你待在教室里比待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啊。”
的确，一旦当大卫的呼吸出现困难的时候，乔治太太就整个下午整个下午地为他按摩胸部。每当她在替大卫按摩胸部的时候，她都会对站在旁边为大卫输氧的医疗助手说：“大卫这是在帮我锻炼臂力，想让我把网球打得更好。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在网球场上看到一个身高虽然只有五英尺但是二头肌隆起的胳膊却非常强健有力的女人，那一定就是我了。哦，这可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锻炼方式！你们明白吗？”
一天，我们俩正在讨论我所学的世界历史函授课程里的一些枯燥乏味的课题时，她对我说：“比尔，我有个想法，你知道，当我在辅导其他两位同学学习的时候，是不可能及时发现大卫的呼吸是不是正常的。所以，我想让你来替我观察他，你愿意吗？如果他瘫倒了，你就用你那听起来像是雄性驼鹿求偶时所发出的叫声来提醒我。他看起来情况不妙，是不是？不过，只要有可能，我们还是要尽量让他待在学校里，以方便照顾他，这样，至少，他妈妈就不必花太多精力来照顾他了。另外，我想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到3月份的时候，我们就能够把这门该死的历史课程学完了。哦，这可真是一门枯燥乏味的课程啊，我想你一定已经受够了，因为，我自己已经受够了！”
就这样，我担任了大卫的临时看护。在那段日子里，大卫经常会喘不过气来，每当这时，他就会看着我吃力地说：“我很好，比尔，我很好，谢谢你照顾我。”
然而，幸运的是，我从来没有用我那听起来像是雄性驼鹿求偶时所发出的叫声来提醒老师。但是，正是因为这项临时看护的工作，我才变得更加成熟了。在看护大卫的那段时间里，我越来越感受到他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看到他不停地喘息着，艰难地挣扎着呼吸每一口空气的时候，刹那之间，我顿悟到了活着的意义。所以，从那以后，每当我再学习那些枯燥乏味的课程时，我也就不像以前那样感到烦闷了。因为，至少我不必像大卫那样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这时候，我忽然明白，乔治太太也许正是利用让我看护大卫的机会来教我懂得这个道理的。
4月10日是大卫待在学校里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他的病情突然加重了，紧接着，就被迅速送到医院去了，那里有完备的救生系统可以使他得以维持呼吸。
2002年4月15日那天，我本来打算放学后到医院去看望大卫的。但是，就在那天早晨，我看到在我的打字机旁边放着一张手写的便条，上面写着：“今天晚上，你不用再到医院去了，大卫已经在睡眠中去世了。我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的同学，因为，今天学校要组织他们去观看马戏表演，我没有理由去扰乱他们的兴致。让我们一起为大卫祈祷吧。乔治太太。”
尽管乔治太太没能帮助大卫实现他活过19岁生日的梦想（上帝知道她已经尽力了！）但是，在她的帮助下，我却实现了从高中毕业的梦想。
那是2003年5月的一天傍晚，天气暖洋洋的，学校为我们举行了毕业典礼。当我自豪地坐在舞台上，听着那首毕业歌《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时，我感到如果用这首歌中的歌词来形容那位此刻正坐在台下的穿着一身黄色衣服的、正骄傲地注视着我从学校领导的手中接过毕业证书的女士，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因为，自始至终，她都在尽其所能地“追求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并且，最终，她让那些梦想大都变成了现实。
（联系地址：安徽省蚌埠市迎滨路迎滨山庄A2栋1单元201室 233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