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9期
丢失的尊严
作者:刘承伦
第一次交手是我刚接任她所在的班不久,就有学生向我举报说以她为首的几个女生在背后给我乱编歌,四处传唱。当我找她谈话时,她满不在乎,还嬉皮笑脸地诡辩。见她气焰嚣张,我狠狠训斥了她一通。可几分钟之后她又放肆起来,说同学的举报全是诽谤。要不是后来有学生从她的书包里翻出那本写着歌的册子,她还会胡搅蛮缠下去。看到那本册子,我的心不由凉了半截,那上面全是用肮脏的词汇组合而成的顺口的“咒语”,旁边还配有几幅低俗的漫画。一个仅10岁的女孩,竟会用这样“恶毒”的语言攻击她的老师,事后还无一丝歉意,我不禁痛心疾首,恨不得上前给她两记响亮的耳光。可我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心平气和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她看不惯我那对小眼睛,听不惯我在班上吹捧以前的班级,最反感我说话打标点的毛病。听到如此简单率真的理由,困窘中的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便只好轻描淡写地提了些希望,放她离开。没想到,她刚走出办公室,就冲着告状的同学破口大骂,忍无可忍之下,我当即推搡了她几下,她则用仇视的目光不甘示弱地瞪了我很久。
第二次交手是一年后。那天,学生们靠业余时间打工积攒的二百多元班费不翼而飞。经过初步调查,我把她作为重点怀疑对象,其疑点有二:一是她嘴馋,曾多次拿过同学的钱;二是丢钱的前一天,她曾几次到过丢钱的地方。可我几次找她谈话,她都矢口否认,还说我侮辱了她的人格。为获得真凭实据,我放学后几次跟踪她。终于有一天,当我发现她在一小吃摊前买了许多零食,便忙上前去质问她钱的来历,她先是一惊,而后支支吾吾地摆出了一大堆理由来开脱。她那慌乱的神情,更增加了我的怀疑。可就在第二天,还没容我对她继续盘查,她竟把她的父母搬来,质问我为何无端怀疑他们的女儿,我一时尴尬得有口难辩。由于实在找不到证据,我怕再追查下去会招来更多的麻烦,只好作罢,丢失班费事件也就成了“悬案”。令我恼怒的是,事后她竟在同学中到处说我无能,惹得我当众骂了她一个狗血喷头。
第三次交手是毕业前夕。为给学校创收,作为班主任,有动员学生在校吃课间餐的义务。虽说吃课间餐是自愿,可为增加人数,班主任往往采取“先斩后奏”之法,待学生吃了一段时间后再收费。收费时,即使有些学生或家长不情愿,可碍于老师的颜面也只好认可。按照此法,待开学两月后我开始催交餐费,全班就她稳如泰山,几次催交,她都说第二天带来。就这样拖了两周后,我不由动怒,再次催她交费,不料她竟然理直气壮地说她从没吃过。见她态度强硬,我也自知理亏,最后做出让步,让她交两个月的费用,她口头上答应了,可就是不见行动。后来,由于学校催得急,我只好暂时帮她垫付,当我把此事告诉她时,她漠然置之,到毕业也没有把钱带来。
在她毕业后的两年时间里,我没有哪一天消退过对她的反感和厌恶,尤其想到她攻击我的“咒语”、蛮横无礼的态度以及帮她垫付餐费后的冷漠,我更是对她深恶痛绝。
不过,现在想来,我更多的是悲哀。因为作为她的老师,我没有真正赢得一次尊严。为什么会丢失这为师者的至宝呢?理性的思考之后,我不由得羞愧难当。是啊,与她师生两年,我总是高高在上,为了维护所谓的“师道尊严”,面对她无礼的冒犯,除了强力压制,我从不曾蹲下身来用心灵去倾听、用真心去理解、用博大去包容、用真情去感召,而始终带着一种“强权”的偏见,扼杀了师生间本该拥有的美好的融合。尽管悄然丢失的尊严已无法拾捡,留存于心的是无尽的痛悔,但所幸的是我的为师路上又多了一面明镜:心灵只有用心灵去唤醒,真情只有用真情去打动,尊严只有用尊严去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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