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忆西柏坡机要工作训练班

作者:刘 林




  1947年秋至1948年夏,以刘少奇为书记的中央工委,受中央机要处委托,在西柏坡举办了一期机要工作训练班(以下简称机训班)。这期机训班学习时间之长,学员人数之多,学习内容之丰富,中央领导同志之重视,在我党的机要工作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当年我只有18岁,但在机训班学员中已经算是比较年长的了,曾协助老师参加管理工作。今年是机训班结业60周年,回想起当年的情形,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机训班学员大都十六七岁,
  全部是党员
  
  1947年秋,人民解放战争形势迅猛发展,我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为了适应这一形势的变化,中央机要处急需充实机要译电通讯力量。机训班,延安时期未办,中央撤出延安后行军转战路上不可能办,此时,以刘少奇为书记的中央工委已到达西柏坡,于是,尚在晋绥边区的中央机要处便委托中央工委举办一期机训班。
  机训班学员的挑选,是非常严格的。中央工委派人到晋察冀解放区几所中学物色后,经过认真考察了解才选定。我是从冀晋中学干部班挑选出来的,一起来的同学还有十几个。其他学员,一部分是从冀中区的第一、第二中学招来的,另一部分是从冀晋区的河北行唐师范、灵寿中学招来的。选调的同学全部是党员,在校无论政治思想表现,还是学习成绩,都是比较好的;同时,家庭出身也都很好。
  机训班学员共80人左右,男女同学大体各占一半。起初,编为6个班。由于东北战场急需补充机要人员,部分学员,如周惠、赵桂红(女)、贾玉生、陈世珍(女)和梁淑景(女)等18位同志,未经系统培训即调东北工作。这样,机训班由6个班缩编为4个班。我任二班班长。机训班建立了党支部,机训班副主任刘汝昆兼支书,我是分管组织工作的支部委员,三班长崔明堂是分管宣传的支部委员。支部受西柏坡中央工委党总支领导。
  机训班学员最大的一个特点,是年龄普遍较小,最大的一个才20岁,我是18岁,其他年龄大都十六七岁。为什么这样呢?这是机要工作的特点所决定的。机要工作最主要的是背记密电码,初中文化就可以胜任,而年龄小,思想单纯,记忆力强,背记密电码快,抄发抄收密电码也比年龄大些的人要来得快。
  机训班的学员年龄普遍偏小,可又都是党员,这险些惹来了一次大祸。1947年冬,中央工委机关在西柏坡召开“三查三整”动员大会。康生在大会上说,机训班有的学员(未点名),在她娘的肚子里就学习马列主义,入了党。由此看来,晋察冀的党员要好好整顿啊!康生的讲话在机训班掀起轩然大波。康生所说的那位女学员,是和我一起从晋冀中学到机训班的,名字现在记不准了。开完会后,她哭哭啼啼,很难过。最后,机训班不得已让她退了学,以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影响到晋察冀解放区。真实的情况是,这位女同学虽然年龄很小,但的确是党员。她家的其他成员都是党员,为了在家里开会方便,避免泄密,便把她也吸收入了党。应该说明,当时解放区的党组织均未公开,全是地下党,入党条件也不像现在必须是18周岁以上,十六七岁入党相当普遍,我就是1945年9月入党的,当时才16岁。
  
  熟记密电码,练习宋体字
  
  机训班设在距西柏坡约2公里的小山村韩家峪。主任是中央机要处的一位股长,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孙彪。副主任刘汝昆也是中央机要处的一位老同志。主讲机要业务的是中央前委机要科科长辛心宽。
  
  当时处在战争环境,机训班学习条件相当艰苦,4个班分住在4户农民腾出的房屋里,睡的是土炕,借用房东的桌椅板凳也不够用。晚上开会、学习,点的是麻油灯,吃的是小米、玉米面。蔬菜主要是萝卜条、土豆等,品种单调,量又少。饮用的是村边一条河沟从深山流出来的“自来水”。每周吃一顿细粮(馒头和红烧肉),改善生活。周一至周六,清晨出操,由4个班长轮流带操。操毕,要么唱歌,要么机训班领导讲话。
  尽管物质条件差,但是大家的精神状态一直是昂扬向上的,学习十分刻苦。当时学习的内容,主要是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政治理论学习,提高对机要工作重要性认识,淡泊名利,甘当无名英雄。朱德、彭真、聂荣臻等同志到机训班看望我们,嘱咐我们努力学习。刘少奇、朱德、董必武、伍云甫还有康生等作报告,开座谈会,对学员提高认识有很大帮助。同时,有些理论家,如田家英、艾思奇、于光远等都给机训班授过课。朱德在西柏坡为我们开座谈会时,称呼我们“娃娃”。中央领导同志如此重视这批不太懂事的“娃娃”,既让我们感到压力,又让我们十分兴奋,对从事机要工作倍感自豪。
  二是熟记密电码,认真钻研、掌握机要译电技术,这是机训班学习的重中之重。每个字的密码都是由4个数字组成的,要求我们必须熟记1000多个常见字的密码。这是一个硬任务。同时,不论是发报,还是收报,都要求译得快、译得准。战争年代,时间就是生命,来不得半点拖拉,电报不管是发迟了,还是发错了,都要贻误战机。机训班老师讲过一个例子,上级指挥一支部队支援另一部队发起的一个战役,要求后援部队乘火车去,结果机要人员把“火”字误译成“大”字,一字之差,铸成大错。
  熟记密电码,是机要译电工作的基础,记住了密码,不论发电,还是收电,译得就快。至于准不准,这是工作作风和工作态度问题。有时候,担心敌人破坏我们已用的密电码,又得重新熟背新换的一套密电码。因此,背记密电码这项任务,贯穿机训班始终,我们每个人都背得头昏脑涨。很多学员为背密电码,废寝忘食,睡到被窝里还在肚皮上勾画。有的学员为了多记些密码,就把记不住的写在大腿上、手心里。学员之间还经常互相提问背诵。
  为了检验学习水平,看谁记的密码多,译得快,机训班经常以最急的电报标记“AAAA”为标准,比速度,搞竞赛。凡是电文涉及到数字和时间时,为了避免差错,均复述一次。
  三是从始至终抓练习写字,这也是机训班重点学习任务。辛心宽对这项学习抓得很紧,他长期在毛主席和党中央身边工作,毛主席喜欢仿宋字,所以他就让我们重点练习仿宋字。为什么如此重视练习写字呢?原因很简单,当时物质条件很困难,没有打字机,当然更没有今天的电脑了,送中央、毛主席、中央军委或部门领导的电报,全靠手抄,经常是复写好几份上报。字迹要清楚、工整,便于中央同志阅读。如果写得潦草,被人认错了,同样会贻误战机。练习仿宋字,也和记密电码一样搞比赛,看谁写得既快,又工整、清楚、干净。
  四是对每个党员,从始至终进行保守机密、严守纪律的教育。机训班严格规定,学员不准和家里通信。同学、熟人即使同在中直机关工作,也不准将机训班学习情况特别是机要业务情况透露给他们,这是一条铁的纪律。外出办事,至少要2人以上同行方可获准。
  为了保证学员们专心学习,当时还特别规定不准谈恋爱。由于有这个规定,当时还出了个崔明堂婚姻风波。崔明堂也是从冀晋中学招来的,老家离西柏坡不远。1947年冬,机训班开学还没几个月,崔明堂的父亲就来到机训班,要崔明堂回家结婚,说婚事全已办妥,就等他回去。崔明堂一心扑在机要学习上,又有不准谈恋爱这条纪律约束,对回家结婚态度非常冷淡。他父亲见儿子不回去,不好向家人交代,干脆就呆在机训班不走了。机训班领导无奈,让我陪同崔明堂父亲回家说明情况。这桩婚事就这样吹了。
  
  机训班学员最难忘也是最幸福的一天
  
  1948年5月28日,这是机训班学员最难忘也是最幸福的一天。这天傍晚,大家列队到西柏坡参加跳舞晚会,第一次见到了毛主席,还有周恩来和任弼时。毛主席是此前两天,5月26日刚从河北阜平来到西柏坡的。大家非常兴奋,一心想多瞅瞅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们。遗憾的是,当时条件困难,没有电灯,靠蜡烛照明,伟人的形象、领袖们的风采,看得不是很清楚。
  1948年夏,机训班从韩家峪搬到中央机要处住地北庄,在北庄边学习、边总结,准备结业。6月21日,学员合影留念,10个月的学习培训就此结束。学员一部分留在中央机要处工作,一部分分配到中央社会部(现国家安全部)、中央统战部和新华社新组建的机要科工作。
  实践证明,中央是很有远见的,机训班办得非常适时、及时。机训班学员投入工作后,正好赶上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决战阶段,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相继展开。机训班同志在党中央机关要害部门肩负机要工作,为毛主席、党中央、中央军委指挥全国解放战争,保证机要译电通讯工作的畅通,增添了新的力量。
  (责任编辑汪文庆刘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