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周炳琳和胡适的友谊

作者:张友仁




  周炳琳(1892—1963),号枚荪,和胡适(1891—1962)同在北京大学长期任教,他们之间有着极为深厚的友谊。作为一个老北大人,我对这两位先生都非常尊敬,现在就从历史的故纸堆中,捡拾当事人的日记、信函,拼凑出他们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为中国的教育、中国的进步奔走的身影……
  
  北大共事
  
  胡适1917年就已经任北京大学教授,1918年被选为北大英文部教授会主任,1919年代理北大教务长。那时,周炳琳是北大经济学系的学生,并于1920年毕业。同年,经蔡元培校长选拔,周炳琳同段锡朋、罗家伦、汪敬熙、康白情五人获得穆藕初奖学金,成为北京大学首次选送的公费留学生,这是得到胡适等人的赞同的。
  1931年1月,蒋梦麟在辞去南京政府教育部部长职务前,签署文件任命自己为北京大学校长。他向周炳琳发出“回母校帮忙”的邀请,周欣然同意,回到北大任经济系教授和法学院院长。
  7月31日,胡适在北平曾与周炳琳有过长谈,周炳琳的自由主义思想给胡适以很好的印象。胡适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下午与周枚荪长谈,也关政治。他是国民党员,但终因北大的训练,不脱自由主义的意味。他说,南京要人如陈果夫、吴稚晖等都真心真意的希望扶助蒋介石的天下成功。其实他们若真有此种自觉的主张,尚不失为有主张的政客。所怕者,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他们自己灭顶丧身不足惜,国家可大受害了。
  
  当时北大尚缺文学院院长,周炳琳向蒋梦麟建议聘请胡适来担任这一职务,并于9月14日和蒋梦麟一起去劝请胡适。胡适在当日的日记中写道:“梦麟与枚荪(周炳琳)皆要我任北大文学院院长,今天苦劝我,我不曾答应。”后来,在他们的再三劝请下,胡适终于同意担当此任。
  蒋梦麟对胡适、刘树杞(号楚青,被蒋梦麟聘为理学院院长)、周炳琳三位院长说:“辞退旧人,我去做;选聘新人,你们去做。”他解聘了一大批在北大任职而不称职的旧官僚;又由三位院长新聘了一大批学有专长的学者为教授,充实了北大的教师队伍,为北大的振兴提供了师资基础。接着,北大又成立研究院,胡适任文学研究部主任,周炳琳任社会科学研究部主任。
  1932年,胡适、丁文江、蒋廷黻、翁文灏、傅斯年、周炳琳、张奚若等在北京组织“独立评论社”,筹备创办《独立评论》周报。这时,周炳琳除任北大教授兼法学院院长外,同时还任国民党北平特别市党部委员,因此胡适托他协助办理“独立评论社”及《独立评论》的立案和登记手续。
  同年5月《独立评论》创刊后,周炳琳曾为该刊撰写多篇文章。如《对日新方针与讨伐伪国》,主张讨伐伪满洲国,收复东北失地;《我对中国共产党的批评》,希望中共循宪政常轨,走议会道路与国民党相抗衡;《中日国交调整中几个要点》,要求日本取消伪满洲国和归还东北领土,等等。胡适在《独立评论》上发表的文章多达123篇。他在对日问题上,主张同日本“直接交谈”;在内政问题上,主张民主政治,反对专制;在中西文化问题上,主张充分世界化。
  1933年元月,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北平分会成立,胡适被推为分会执行委员会主席。该团体被国民党北平特别市党部视为非法团体。周炳琳2月6日在北平特别市党部纪念周上讲演“党治与法治”时,对此事“有所辩正”。他还准备将这份演讲稿于当晚专差送给胡适,并希望胡适不要再对记者发表意见,以免某报记者兴风作浪。对于此事,周炳琳在1933年2月6日致胡适函中写道:“骑两只马的人如琳,惯会发生滑稽的事情,自笑,想先生亦笑我也。”
  
  1935年10月,日本帝国主义扶植汉奸殷汝耕在河北省东部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宣布脱离中国政府。日本政府还要进一步搞“华北政权特殊化”,国民党政府成立以宋哲元为委员长的“冀察政务委员会”来满足其要求。胡适、周炳琳等坚决反对。这年12月,北平爆发了一二·九运动。胡适和周炳琳虽然同情学生的爱国运动,但是反对罢课。他们一方面设法营救被捕学生,另一方面却劝导学生复课。他们经常在一起商谈和做学生的疏导工作。胡适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在学校方面,梦麟先生、周炳琳和我,为了学生罢课问题和学生南下请愿问题,正在竭力劝阻挽留。” 12月10日上午,胡适到北大,知道学生要罢课,他写道:“我与梦麟,枚荪忙了一天,不知能挽救否”。12月31日下午,蒋梦麟在北大第三院大礼堂召集全体学生谈话。“蒋讲毕,请胡适登台……末由周炳琳继续讲演,对学生加以劝告,并加训勉。”可他们并未成功,北大大多数同学一致拥护北平学联的决议继续罢课。蒋梦麟、周炳琳、胡适等又赶到北大校门口劝导同学们上课。胡适在1936年1月4日的日记中对于此事有如下记载:
  
  今天为“复课”第一天。早八时,泽涵(江泽涵,北大数学系教授、主任,胡适夫人江冬秀之弟)有课,他打电话来说学生组[织]纠察队阻挠上课。我匆匆吃了早饭,赶到第一院(现北京五四大街),见枚荪站在第一院门口……枚荪到时,尚未到八点;到八点尚未打钟,枚荪去问,始知有阻挠。他命令校役打钟,并劝纠察队不要阻挠。但纠察队不肯撤去,说不敢阻挠同学,但要劝告同学。枚荪说,“好罢,你们劝他们不上课,我也来劝他们上课!”枚荪站在门口,自上午八时直到下午三时。第一院上课可说是他一人之功。梦麟也到第二院(现沙滩后街)劝散纠察队。我十点到第二院……
  
  在1936年第228期《独立评论》上,周炳琳发表《冀察现局》一文,反对冀察政权的特殊化以及华北政权的特殊化,这篇文章和张奚若的《冀察不应以特殊自居》一文,触怒了宋哲元,《独立评论》被勒令“立即停刊”。《独立评论》被封后,当局还准备抓人,当时北平最高法院院长邓哲熙怕事情闹大不好收拾,请北大校长蒋梦麟和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出面疏通,将一切责任往正在加拿大参加太平洋学会的胡适身上推。北平当局允许等胡适回国再解决。胡适回国后给宋哲元写信“表示我个人负责道歉之意”后,得到宋哲元的谅解。《独立评论》于4月复刊,直到七七事变停刊。
  1936年4月,“冀察政务委员会”与日本秘密签定了“华北防共协定”。但宋哲元的第二十九军毕竟是参加过长城抗战的军队,5月30日夜的干部会议决定方针不变,不脱离中央。胡适得知后,在31日写了与宋哲元书的草稿,征求周炳琳的意见后,以《敬告宋哲元先生》发表:
  
  我们深信,在这个时候,国家的命运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凡是反对中华民国的人,凡是有心破坏中华民国的统一的人,都是存心遗臭万年的人,我们决不可姑息这种人,必须用全力扑灭这种卖国求荣的奸人。不如此的,在今日的汉奸,在中华民族史上永远是国贼……熙洽,张景惠,殷汝耕都没有力量,因为他们都脱离了国家的立场,所以永远成了汉奸国贼,他们不能不托庇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做了受保护的奴才。这些奴才将来都有在中山墓前铸长跪铁像的资格。我们这个国家现在虽遭厄运,是决不会灭亡的。我们不可不明白这一点:一切脱离国家立场的人,决难逃千万年的遗臭!
  
  1937年4月,胡适在北平的报刊上写了星期论文《读经平议》,周炳琳看后认为“有肉,有骨,并且有刺”。胡适很重视他的意见,把它记在日记上。
  长期在北大哲学系任主任的郑昕教授曾在1952年描述过周炳琳和胡适等人的密切关系:
  
  胡适、傅斯年那样骄傲,自以为“学问老子天下第一”,但关于学校的大事在作出决定前都要“问问枚荪”。遇事让你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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