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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苏论战“一万年”何以变成“八千年”
作者：蒋本良
论战“要作十年规划”
1958年，苏联提出建立“长波电台”、“共同舰队”等伤害中国人民感情的要求，引起中国领导人的强烈不满。随后，中苏分歧步步加深。1960年布加勒斯特会议苏共对中共发动突然袭击，全面围攻。会后，苏共又把两党分歧进一步扩展到国家关系上，撕毁了所有经援协议，撤走专家。1962年底到1963年初，在保、匈、捷、意、东德5国党代表大会上，赫鲁晓夫开了利用别国党代表大会攻击中共的先河。之后，苏联报刊更是连篇累牍地从各个方面影射攻击中国共产党。特别是1963年7月14日，在中苏两党莫斯科会谈期间，苏共中央非同寻常地发表了《给苏联各级党组织和全体党员的公开信》，对中共进行点名攻击。针对这封信和苏共一系列的反华言论，中共方面从1963年9月至1964年7月，先后发表了著名的“九评”，阐述对斯大林、国际共运、民族解放运动、苏联的对内对外政策等问题的看法，批判了赫鲁晓夫的“现代修正主义”。
1964年3月，中苏论战正酣，罗马尼亚试图调停中苏之间的关系，派代表团来中国进行访问。当时周恩来出访亚非尚未回来。毛泽东便派刘少奇、邓小平等，同以毛雷尔为首的罗马尼亚党政代表团进行会谈，最后由毛泽东接见代表团，进一步阐述中国共产党对中苏公开论战的基本立场。
3月10日，会见在人民大会堂北厅举行。在进入正题前，毛泽东当着客人的面问刘少奇：“你们刚才谈得怎么样?”刘少奇说：“对我们提出的要公开承认错误才能停止论战的条件，罗马尼亚同志说，他们可以到莫斯科去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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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转身对毛雷尔说：“好，那你们去商量一下，看行不行。”接着，他以诙谐幽默的语调，讥讽赫鲁晓夫说：“我是‘好战’出了名的，赫鲁晓夫又封了我教条主义、宗派主义、分裂主义、民族主义、托洛茨基主义等，还有‘假革命’，跟帝国主义站在一起……说我们这么坏!总有一天我们是要回答的。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对公开论战，毛泽东说：“我们不愿意公开论战，公开论战是他们挑起来的。既然已经挑起来，就要有个公正合理的解决。”毛泽东接着说：“公开论战对于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对于世界各国共产党，对于中国，毫无害处，只有益处。”“打文仗，打笔墨官司，写文章，这件事情还比较轻松愉快，没有死一个。”针对罗马尼亚对公开论战的担心，毛泽东形象地说，公开论战第一条不死人，第二条天不会塌下来，第三条山上的草木照样长，第四条河里的鱼照样游，第五条女同志照样生孩子。毛泽东再次申明，“其实斗也不是我们要斗，是赫鲁晓夫先斗起来的。”毛泽东接着说，凡是公开批评我们的那些党应当公开发表声明，承认错误。中国人就是这样顽固的，叫做寸步不让，寸土必争，针锋相对，每一篇文章，每一个决议统统要答复。中国人就是“顽固分子”，首先是我。他既坚决又风趣地表示：“现在还来不及全部回答他们，要作十年规划!”
论战一万年
1964年，罗马尼亚调停未果，中苏论战继续风风火火地进行。罗马尼亚代表团访华期间推迟公布的苏共中央全会反华决议，俟代表团一走，很快被公布，并给中国领导人扣上了“民族主义”、“教条主义”的帽子。
1964年10月，赫鲁晓夫下台。为争取改善中苏两党关系，中共中央派以周恩来为首的党政代表团赴莫斯科，倡议各社会主义兄弟国家均派团赴苏庆祝十月革命胜利纪念日。但是，中共的良好愿望被苏共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苏共新领导人对周恩来表示，在对外政策方面，苏联最近几次党代表大会确定的总路线是坚定不移的，是不可动摇的。在同中共中央分歧的问题上，我们同赫鲁晓夫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没有任何细微的差别。甚至说，我们已经把赫鲁晓夫搞掉了，你们要把毛搞掉!事实证明，以勃列日涅夫为首的苏共新领导，继续执行“没有赫鲁晓夫的赫鲁晓夫政策”。在这种情况下，在停止中苏公开论战的问题上，中国代表团指出，既然苏共新领导继续坚持赫鲁晓夫路线，停止公开论战是不可能的。
1965年2月5日，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率苏联党政代表团访问越南途经北京。周恩来同柯西金举行会谈，劝苏共不要举行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会议，“不要把赫鲁晓夫的这个包袱接过来”，但遭到拒绝。
2月11日，当柯西金从越南回国前再次途经北京，毛泽东应他的请求，会见了他。毛泽东在谈话中指出，现在召开全世界共产党、工人党会议还不成熟，要往后推。不解决阿尔巴尼亚的问题，什么会也不能开。谈到中苏公开论战问题时，他说，你们这个做法我赞成，赞成你们的公开论战。他再次讲了给罗马尼亚代表团讲的话说：“我说，一、天塌不下来；二、树照样长；三、河里鱼照样游；四、女人照样生孩子。并不因为我们公开论战这些树木不长了。我说，有什么要紧呢?这个公开论战不过打笔墨官司而已嘛，一个人也死不了。所以，我赞成你们那个公开论战的。”在谈到苏共提出“停止公开论战”的打算时，毛泽东说：“至于停止公开论战，我就不赞成。晓得哪一年才停止呀?我们跟罗马尼亚同志讲二十五年。因有许多问题，大概要用公开论战的方式来搞清楚。”在这里，毛泽东明确提出了“论战一万年”的说法，他说：“后来有人说不行，要停止公开论战，还不能有所谓派别活动。我们就提高了价钱。我说，要一万年，看来少了不行。”
柯西金说：“我们主张的公开论战，是理论性的公开论战，而不应在论战中侮辱人或给别人扣帽子。”毛泽东马上说：“那种公开论战不痛不痒，有什么味道呀!我赞成你们那个前年7月14日的信(即1963年7月14日苏共中央《给苏联各级党组织和全体共产党员的公开信》)，去年2月报告那种公开论战。”
论战八千年，一年都不减了
在同一次谈话中，应柯西金的请求，毛泽东把公开论战“一万年”，减成“九千年”。柯西金说：“我同意你的意见，就是我们应该常常见面。有些问题可以提前解决，用不了一万年。”毛泽东回答说：“可以，减少一点也可以。”柯西金马上说：“让我们来缩少吧!”毛泽东回答说：“缩少一千年，就是九千年了，这是最大的让步，缩少了一千年嘛!”
同柯西金的这次谈话结束5年后的1970年6月，罗马尼亚政府第一副总理波德纳拉希再次来中国访问。毛泽东在同波德纳拉希会谈中谈到中苏论战时说：“(苏共)挑起论战，自己又说停止论战，其实也不想停。”他回忆起同柯西金会见时的情景，说：“柯西金也来过这里，他提出停止公开论战。我说，不行，停止可以，一万年以后，一万年以内不能停止。他说太长了。我说，你是十月革命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看在这个面子上，我让步，减少一千年。你看这一让步多大呀。一让就是一千年呀!”波德纳拉希说：“那是相当危险，呀!”波德纳拉希接着说：“鼓舞他的士气，那里有些人是需要鼓舞的。”这时，毛泽东又说：“好，为了罗马尼亚，减少一千年。”波德纳拉希连声说：“谢谢你!”他接着问：“我可以转告柯西金吗?”毛泽东说：“可以。”
1971年6月，罗马尼亚共产党总书记、国务委员会主席齐奥塞斯库率代表团访华。毛泽东在会见齐奥塞斯库时主动谈起国际共运存在的问题，他说：“有些党企图侮辱别的党，认为自己永远是正确的，别的党永远是错误的。我们就是被人家封为‘教条主义者、好战分子’。”“柯西金来了一趟，减少一千年，你们罗马尼亚波德纳拉希来一下，减少一千年。我说，哎呀，一下就减少两千年，再减非常危险啊!现在不过剩下八千年了!”、
这时，齐奥塞斯库紧接着说：“还可以减少一些吧?”
毛泽东斩钉截铁地说：“一年都不减了!你拉屎到我头上，我要还敬!小国不在内，一句话不讲，可以。大国啊，不买他的账!”他接着说，谁作说客也说不动我们，越说关系越不好。毛泽东对在场的中国同志郑重地说：“我们不多不少，八千年(伸出八个手指)。大家听着啊，不减了!”
中苏关系事态后来的发展，印证了毛泽东给柯西金最后作的预言：“总会有争论的，但也会讲和的。住在一个地球上嘛!你看嘛，不要多少年的，我们的关系就会改善。”时隔20年，中苏关系实现了正常化。1989年5月16日，邓小平会见戈尔巴乔夫时指出，从1957年第一次莫斯科会谈，到60年代前半期，中苏两党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经过20多年的实践，回过头来看，双方都讲了许多空话。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结束过去，开辟未来”。
(责任编辑 李树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