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陈独秀与岳王会的创建
作者：祝 彦
对“个人浪漫的奇迹”的扬弃
1903年至1904年，陈独秀的反清爱国行动主要是奔忙于文字宣传与讲演鼓动，用心于国民的思想启蒙与爱国意识的培养。1903年5月，他在安庆藏书楼的拒俄讲演，曾经轰动一时，由此而遭到清政府的通缉。“文斗”的遭遇使很多像陈独秀一样急切希望推翻清朝政府的革命志士，想到极端的革命途径——暗杀，即把暗杀作为一剂良方，以期引起中国革命的高潮。
1904年7月31日，在东京的留日学生、军国民教育会暗杀团的主持人杨笃生和团员何海樵等人，在上海组织成立暗杀团，决定全面推进“鼓吹、暗杀、起义”三大任务，而以暗杀为重头工作。何海樵介绍蔡元培加入暗杀团。蔡元培又介绍爱国女校懂化学的教师钟宪鬯、俞子夷二人入团，制造炸药。不久，章士钊、刘光汉等人也加入暗杀团。因1903年秋冬陈独秀与章士钊在一起办了3个月的《国民日日报》，两人已成莫逆之交，因此，章士钊写信“招”陈独秀来上海参与暗杀工作。陈独秀大约在10月间来到上海，住在蔡元培安排的英租界新闸路余庆里，这里已成了暗杀团的秘密机关。他一到上海，杨笃生等人和他进行了一次密谈，当即决定发展他为暗杀团成员，随后便由杨笃生“监誓”加入了暗杀团。以后的一段时间里，陈独秀便“天天从杨笃生、钟宪鬯试验炸药”。对于自己参加暗杀团的过程，陈独秀晚年在《蔡孑民先生逝世后感言》中回忆道：“我初次和蔡先生共事，是在清朝光绪末年。那时杨笃生、何海樵、章行严等在上海发起一个学习炸药以图暗杀的组织。行严写信招我，我由安徽一到上海，便加入了这个组织。住上海月余，天天从杨笃生、钟宪鬯试验炸药。这时孑民先生也常常来试验室练习、聚谈”。
据蔡元培记述，参加暗杀团有极严密的入会形式：“开会时，设黄帝位，写誓言若干纸，如人数，各签名每纸上，宰一鸡，洒血于纸，跪而宣誓，并和鸡血于酒而饮之。其誓言，则每人各藏一纸。”
陈独秀在暗杀团里直接参与的暗杀活动是1905年吴樾刺杀清廷五大臣。1903年吴樾入保定高等学堂，与陈独秀关系密切，“常与各方先进人士通讯，尤得力于陈仲甫、潘赞化等先生的指导。革命的知识愈丰，革命的志趣益坚”。吴樾赴京行刺清五大臣之前，曾“与赵声（伯先）、陈乾生（独秀）密计于芜湖科学图书社小楼上”。赵“与吴互争北上任务。吴问：‘舍一生拚与艰难缔造，孰为易？’伯先曰：‘自然是前者易，而后者难。’吴曰：‘然则，我为易，留其难以待君。’议遂定，临歧置酒，相与慷慨悲歌”，以壮其行。吴樾离开芜湖时，把自己的《暗杀时代自序》和《意见书》等著作交友人张啸岑保存，并表示如事败，“万一无法发表，便交湖南杨笃生先生，或者安庆陈仲甫先生”。
1905年9月24日，清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鸿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抚端方、商部右丞绍英等五大臣到北京正阳门车站登车启行，出洋考察。吴樾怀揣炸弹登上火车。由于火车起动时车身震动，引爆炸弹，吴樾当场牺牲，载泽、绍英二人受伤，出洋考察不得不暂缓。
刺杀消息传到安徽后，陈独秀立即致函在保定的张啸岑探询：“北京店事，想是吴兄主持开张。关于吴兄一切，务速详告”。其焦虑关切之心，溢于言表。吴樾在行动前留存在张啸岑处的《暗杀时代自序》、《意见书》等，都遵烈士嘱咐转交给陈独秀，后陈独秀又将遗物寄往上海。1911年春，陈独秀作《存殁六绝句》，内有诗句深切悼念吴樾烈士：“伯先京口夸醇酒，孟侠龙眠有老亲；仗剑远游王岭外，碎身直蹈虎狼秦。”辛亥革命后，安徽革命者为追念包括吴樾在内的9位皖籍烈士，由陈独秀发起集英灵遗骸合葬于安庆西门外平山头，由柏文蔚书石以记烈士勋业，并获得孙中山手书“皖江九烈士墓碑”的殊荣。
尽管陈独秀参加了暗杀团，试制过炸药，并参与策划吴樾行动，但其对暗杀这一方式似乎很快产生怀疑。1923年1月，当时已任中国共产党主要领导人的陈独秀，对这种革命方式进行了反思：“暗杀只是一种个人浪漫的奇迹，不是科学的革命运动，科学的革命运动必须是民众的、阶级的、社会的。”又说：“暗杀所得之结果，不但不能建设社会的善、阶级的善，去掉社会的恶、阶级的恶，而且引导群众心理，以为个人的力量可以造成社会的善、阶级的善，可以去掉社会的恶、阶级的恶，此种个人的倾向，足以使群众的社会观念、阶级觉悟日就湮灭。”
暗杀活动的屡次失败，促使陈独秀对个人英雄主义和冒险主义救国的暗杀活动进行深刻反思。1905年暑期，他终于摒弃以暗杀反清的形式，联合芜湖安徽公学和安庆武备练军的革命力量，组建革命组织岳王会，投身于“科学的革命运动”，走上发动和组织民众一起进行革命救国之路。
投身“科学的革命运动”
参加暗杀团的这段经历是陈独秀革命生涯中淡淡的一笔，几乎瞬间即逝。他真正投入的革命活动是其亲自创建的岳王会。
在岳王会的创建过程中，安徽公学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1903年，皖人李光炯与卢仲农在湖南长沙开办“安徽旅湘公学”。由于陈独秀的积极活动，学校于1904年迁到芜湖。安徽公学“系清末民初安徽中等学校之最著者”。1905年2月，安徽公学正式在芜湖开学，校址就在繁华的“二街”上。初设中学、师范两部，首批招生50余名，大都是皖省有志于革命的进步青年。安徽公学以培养革命青年骨干、播撒革命种子为教学主旨。李光炯办学的目的就是为了培植革命力量，所聘教员也都是当时著名的革命活动家和留日学生。除陈独秀外，在这个学校担任教职的还有刘申叔、陶成章（光复会的主要领导人）、周震鳞（华兴会的主要成员）以及柏烈武（文蔚）、张伯纯、苏曼殊、谢无量、江彤侯等，“一时各地方的革命领袖人物荟萃于芜湖，吸引着不少青年，轰动了芜湖社会。安徽公学成了当时中江流域革命运动的中心，也成了中江流域文化运动的总汇。”
学校迁至芜湖不久，陈独秀与柏文蔚、常恒芳等人在校内组织秘密革命组织——岳王会。据参与创建的柏文蔚和常恒芳回忆，这个组织命名为岳王会，是继承宋岳飞抵抗辽金、至死不变、精忠报国的精神。所以岳王会寓推翻满清政府的革命意义。当时参加组织的，大约有30多人。第一次开会在芜湖关帝庙，以烧香、宣读誓约为仪式，是一个十分秘密的组织，对外联络均用假名。据说有个“章则”，但没有保存下来。会员入会与暗杀团相似，也是采取歃血盟誓的形式。
岳王会基本上还是旧式会党，但又具有新式职业革命团体的雏形，中央设总部，地方设分部。1905年10月，柏文蔚去南京新军当队官。冬，常恒芳赴安庆尚志学堂任训导主任。于是岳王会就分成三部，芜湖为总部，陈独秀任总会长，柏、常在南京、安庆各设分部，各任分部长。其活动采取秘密形式，骨干吴旸谷、郑赞丞、倪映典、熊成基、龚振鹏等通过公开或半公开的外围组织，如“维新会”、“华族会”、“同心会”等来进行反清活动。
关于岳王会的史料并不多见，现有文献资料也只有零星记载：
柏文蔚在其晚年自撰的《五十年大事记》中说：“……联络组织成立岳王会，盖岳武穆抵抗辽金，至死不变，吾人须继其志，尽力排满。此种组织，陈仲甫、常恒芳（藩侯）诸君，皆最重要分子。旋以会中掌机要之人，将要件遗失，余要求治以严刑，仲甫宽之，此事遂寝。”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