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部长逸事

作者:汤佩林




  绍祖看戏
  
  2003年4月9日晚,在民族文化宫大剧场第七排,中直机关工委常务副书记伍绍祖边看演出,边流眼泪。演出的剧目,叫《老表轶事》。剧情是:在新中国成立的大喜日子里,旧知识分子文有章突然发现并证实了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泽东,是自己的嫡亲老表。于是,自感平步青云,身价百倍。在众街坊的鼓动下,他壮着胆子向毛主席写信求官。毛主席接到信后,即派毛岸英回家乡看望文有章并了解情况。毛岸英衣着朴素,让表舅一家难以相认。
  毛岸英回到北京,代毛主席写了封回信,委婉地回绝了他求官的请求,信中说:“共产党和国民党不一样。”
  一直坐在绍祖身边的我,开始不理解这个曾是国防科工委政委的伍绍祖,这个领军中国体坛十年,让中华健儿从世界夺取金牌过千枚的国家体委主任的伍绍祖会流泪。谢幕后,他当着演员,说出了藏在心中的这个奥秘:绍祖的祖父是毛主席在湖南一师范的同学,解放初亦有类似故事。毛主席亲笔写过一封信,婉言谢绝了他的求职,并“寄上人民币三百万元(旧币),聊作杯水”。
  绍祖说,这种“共产党和国民党不一样”的精神多么好!这种廉政为人民的作风多么好!所以,我佩服,共鸣,以致流下了热泪。
  
  于珍是海
  
  1994年10月末,一个北风乍起、细雨霏霏的下午,做发行的小洪,风急火急地从外面闯了进来,忍不住笑着、拽着,当着我和林欣,讲述了她到轻工总会,送《共和国部长谈改革》采访函的经过。
  小洪说,她把函送到会长秘书室,正与秘书童敏交接时,一个干部放下文件夹,走了过来。他墩实的个子,宽阔的前额,拿函看过之后,便满脸笑容地说:“姑娘,你采访吧,我们现在就进行。”小洪疑惑地:“你是……”此人回答:“于珍。”童敏忙补充道:“他就是你们要采访的于会长。”小洪没想到会长,就是部长,这么和霭可亲。便说:“那不行,采访你,要我们总编出马。”于珍却认真地:“你看,天气冷了,还下着雨,就不要劳烦你们总编跑这一趟了。现在你就问,我就说,不是就可以了。”小洪坚持说:“不行不行,我们是有规定的。”她来不及向童秘书要个回执,就一溜烟跑了。
  话正说着,童敏打来电话,告之了采访时间。
  采访时,于会长对我说:“还真劳你总编的大驾了。你有那么多部、委、办、局要去、要写。”
  “于珍是海。”看着谦和的于珍,我想:“海纳百川。”
  
  李普请假
  
  2003年4月9日晚7时15分,中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著名的军事记者、新华社原副社长李普,来到西长安街民族文化宫大剧场门口,来向我们这些正等待他一道进场看戏的人“请假”。
  天刚刚下完雨,路上还很潮湿……
  他年事已高,现年八十有五……
  他身体欠佳,装心脏起搏器已经六年……
  但他仍从头发胡同步行两三里,来向我们这些“后生子”请假,令人顿生敬意。
  当晚的演出,是湖南花鼓剧团进京的首场演出。李普是湖南涟源人,出来革命早,怀念乡情乡音,所以很喜欢看湘剧。三天前,我们邀请他看戏时,他欣然同意。可是,两三个月前,在广东发现的非典,也已导入北京。且这两天来,形势越来越严峻。据北京当天报道,已有四人死亡。
  为拒绝传染,他听信夫人之言,看戏 “请假”。
  事后我对他说:“你要是缺席,我们能够理解;你要是请假,也可搭口信,也可拨手机。你老人家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
  李普笑笑:“你们是认真邀请,所以我要认真请假。”
  
  伯纯改稿
  
  1997年7月15日,新华社发出通稿,曹伯纯任中共广西壮族自治区委书记。
  一年后,我从北京来到南宁,很想采访伯纯同志。伯纯在山区视察,晚我一天回到区府。开始,他不同意采访,说没做什么工作。我说:“中央文献要出的这本书,北京市委书记贾庆林,上海市委书记黄菊,都准备接受采访。你还是谈谈吧,谈完了,我写你审。”
  他轻轻地推开了一年来的记忆之窗……
  我尽情地体味那如沐春风的惬……
  第二天,稿子送到他的案头。他主持全省工作会议归来,将稿子看了两遍,然后约我和我的助手林欣共进晚餐。
  过了一夜,伯纯的秘书张江给我们送来一封信。全文是:
  佩林同志:
  这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去冬参加水利建设劳动;一张是与侗族群众座谈。看否可行?
  另稿中一句建议稍调整一下,即第6页第5行:但他确实会心地笑了,说——改为:但他认真地说——
  如何,请酌。
  谢谢。
  曹21/7晨
  谦谦君子之风,跃然纸上。
  
  文生论道
  
  我和滕文生,同是20世纪50年代末,在衡阳读完高中的。他在市一中,我在铁一中,其间只隔湘江半条河。其后,他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系,从马列研究院,直到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
  2003年4月6日,我受进京的湖南花鼓剧团的委托,到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主任办公室,请他观看花鼓戏《郑培民》的演出。由郑培民,文生谈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
  他说到,我们党也有少部分人,平时不干实事,只靠弄虚作假。一次,他陪朱镕基总理去某地视察。当地干部为彰显业绩,先把好几个仓储的稻谷堆到一起,把许多散养的生猪赶到一处。本来不是一仓的粮食堆到一起,彼此倒没有什么意见;本来不是一栏的生猪关在一起,他们就互相撕咬。有农村生活体验的朱总理一看,便知个中蹊跷,对此非常生气。
  文生说,做假,浮夸,是腐败的一种表现。腐败多了,后果是一败涂地。1945年7月,黄炎培用改朝换代的周期率,问毛泽东主席,新政权能维持多久?毛泽东答,用民主,让人民来监督政府,就能突破周期率。这说明,要永立不败之地,只有完全为了民众。这,便是“三个代表”的真谛。
  
  志寰照相
  
  世纪之交的铁道部长傅志寰,我们是1961年就认识的。此后,他对中国铁路的建树,引起了全国乃至世界的关注。在他离开母校40周年之际,俄罗斯莫斯科国立交通大学授予他荣誉博士学位;在增选他为中国工程院院士时,学部负责人给他的鉴定:“是我国电力机车的开拓者之一。”
  可他,从来谦逊。2001年国庆期间,我邀约一些曾经接受过采访的部长到怀柔鹅和鸭农庄度假。玩了一天,时近黄昏,我给大家安排居住,傅志寰部长却提出要走。我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节日运输”,准备送他。我夫人林欣提议为我们留念。志寰部长欣然同意,并立即与他夫人唐曾妍从两边向我靠拢,把我立在中间。我不同意。说:“你是领导,又是兄长。”说时,把他闪到中间。他连忙向相机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们今天是你请来的。你在中间,你在中间。”说时,又把我推到中间。曾妍大姐则一边笑着,一边附和。我怕耽误他们赶路,便只好就范。
  志寰这样,绝非偶然。记得1993年,新闻界为国庆50周年搞一个大型活动,叫“新中国第一”。其中要出文集《共和国的记忆》。我为中国第一台电力机车的诞生及发展,要采访他这位主管科技创新和机车车辆制造工业的铁道部副部长,他执意不肯,让我采访三年前退休的蒋之骥高级工程师,说他也在苏联学过电力机车,亲自参加了中国第一台电力机车的制造。志寰怕我不便,还找出了蒋之骥家的电话号。
  
  光远解馋
  
  2004年12月10日上午8时,我和林欣从南宁沃顿国际大酒店17层乘电梯下楼。行至14层时,见闪进一位手推行李的旅者,老成精干,似曾相识,便说:“你像我们国家原机械工业部部长何光远。”心想:“他现在应该比这老多了。”想不到对方平静地回答:“我就是何光远!”
  我和林欣惊喜地一振,看着何光远那兴奋而疑惑的目光,说:“我俩是十年前,写《共和国部长谈改革》采访过你的。写你的标题,叫巨手臂、神手臂。算起来,你的年龄,应该七十好几了。想不到,给人的感觉还这么年轻。”他腼腆地笑笑:“我就是时不时好出来转转。”
  何光远是河北省新安人,50年代初,学成于前苏联基辅工学院机械系。任过一汽和长春市负责人,曾是中共中央委员。三天后,我和林欣也回到北京,前去看他,问他南行之意。他告之,一辈子搞汽车、搞机械,现在虽然退了,日久不看,还不舒坦。这次到广西,五天看了五个厂,包括桂机床、桂电科、柳工、柳汽、柳五菱,似乎就解馋了。啊,机电对于光远,有如花丛对于蜜蜂,他孑孑不倦,辛劳“解馋”,一定会酿出更多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