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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匈牙利犹太人的瑞典外交官
作者：■ 魏先修
纳粹计划大批屠杀匈牙利犹太人
纳粹迫害犹太人惨绝人寰，罄竹难书。
世人对纳粹杀害波兰、意大利、奥地利等国的犹太人较为熟悉，但对纳粹在匈牙利对犹太人“作最后解决”却了解不多。
匈牙利是轴心国的成员，虽然它参加了德国对俄国的进攻，但直到1944年3月，它还是设法维护自己国家的主权，抵制德国把犹太人驱逐出境的要求。因为犹太人在匈牙利的经济、政治和文化艺术生活中都起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他们占有和经营着匈牙利工业的绝大部分，赶走他们就意味着匈牙利经济的崩溃。另外还因为匈牙利的犹太人有很多已马扎尔(匈牙利的主要民族)化了。但屈于德国纳粹的压力，匈政府不得不同意把除布达佩斯以外的地方省的5万犹太人集中到苦役营中服役。同年3—7月之间，又不得不同意纳粹把地方省的43万犹太人放逐到东方。1944年3月18日希特勒逼迫匈执政者接受德国的全部占领。内阁首相克拉依逃往国外，前匈驻柏林大使继任首相。真正统治匈的是德国驻匈大使魏森美尔。政变后几小时，伊启曼来到了匈牙利。
伊启曼在纳粹德国党卫队中虽只有中校头衔，但是他很受希特勒的得力干将希姆莱的赏识，因为他享有“犹太问题”大师的“盛誉”，在德国迫害和清除欧洲的犹太人第一阶段中起过重要作用。在奥地利他发明流水作业法，并且将此法介绍到布拉格和柏林；在用毒气室杀害犹太人方面曾显露不凡的调度天才，从而使毒气室的容量和效率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利用；深信日尔曼民族是世界最优秀的民族，处决犹太人是拯救德国人民所必需的；对犹太人从未表露过一丝半点人类感情，对捕杀犹太人完全入痴着迷，立志要创造一个史无前例的杀人纪录。
伊启曼到达匈时，住在布达佩斯的犹太人有17.5万人，在地方省的苦役营中服役的犹太人有5万人。为了实现希特勒的“欧洲无犹太人”的罪恶计划，伊启曼肩负着“最后解决”犹太人的历史使命来到匈牙利。他来到匈牙利后，就迅速从斯洛伐克、希腊、南斯拉夫、法国、意大利等国调来大批助手。他们要抢在苏联军队到达前全部消灭匈牙利犹太人。
1944年4月中旬，伊启曼开始集中乡间的犹太人。在纳粹德国党卫队的指导下，匈牙利宪兵清晨唤醒犹太人，命令他们收拾行装(贵重东西留下)，把他们赶进临时划定的犹太区——学校、犹太教堂和社会团体中心。这儿既没有充足的粮食，也没有医疗和卫生设施。他们在这儿呆了3个星期。5月15日第一列火车把这些犹太人运往奥西维兹(纳粹杀害犹太人的中心)。每节车厢象装鲱鱼罐头那样，塞进80—100人。上火车前还毒打他们，要他们讲出珍贵东西的收藏地方。至少有十分之一的犹太人还没有离开匈牙利国境就死掉了。伊启曼亲自押送，并命令修建新支线，以便让从匈牙利来的火车能在离毒气室两百码的距离以内卸车。5月15日与6月底之间，一天有五趟火车开进新支线，每趟平均装载一万犹太人。截至6月30日止，总共有147列火车运送43.7万匈牙利犹太人到达奥西维兹和其他军营。德国占领匈给伊启曼捕捉70万犹太人的机会，大约相当于德国在5年中所杀的犹太人人数。伊启曼向他的助手吹嘘道：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把匈牙利乡间的犹太人清杀干净。他向柏林报告：“彻底清除匈牙利犹太人已是一个既成的事实了。处理布达佩斯的技术细节只要花几天工夫了。”
伊启曼把布达佩斯的行动安排在6月6日。他已把犹太人集中关在特别房屋内，房上作了标记，预订了布达佩斯的公共汽车和电车，从农村调上来了助手和宪兵，招慕了邮差和扫烟囱的工人作向导，他计划在一天之内把全城的犹太人围捕起来，拘禁在多瑙河上的一个岛上，然后从那里运往奥西维兹。
瑞典外交官华伦堡被国际社会选中执行抢救犹太人计划
然而，国际社会对希特勒屠杀犹太人的罪恶行径，或者知之太迟，或知后而采取冷漠态度。这就延缓了抢救犹太人的行动，而助长了纳粹仇恨犹太人的气焰。纳粹迫害犹太人的前11年中，美国只给欧洲犹太人发了16.5万张移民签证，美国政府没有放宽对犹太难民的限制，甚至把被纳粹剥夺了公民权的犹太人视为“敌侨”。 1942年8月同盟国已确知希特勒命令修一批巨大的毒气室。但迟至5个月之后，即1942年12月，才公开承认纳粹有计划、有组织地捕杀犹太人。英国外长艾登通知众议院：纳粹正在执行希特勒旨意——根绝欧洲的犹太人。即使知道纳粹“最后解决”的行动后，同盟国、中立国，甚至象红十字会那样的国际救助机构也没有组织一场救助犹太人的有效运动。国际红十字会开脱道：“红十字会只能帮助战争受害者”，而不能侵犯任何交战国的内政。1943年英国建议在百慕大群岛召开一次会议，商量救助犹太人的办法，可是美国国务院在时过6个星期之后才同意参加。会议召开后，减轻犹太人痛苦的事一件也未做。就在这时，纳粹死牢营里正以每天平均1.5万人的速度进行屠杀。这次会议无异于向德国透露，制止“最后解决”还不是同盟国的当务之急。
1944年1月，美国政策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财政部长摩根索收到一个普通法律顾问的报告，题目是《本政府默许屠杀犹太人》。几天之后，他把这个报告的摘要交给罗斯福总统。这个报告的结尾这样写道：
“从屠刀下拯救犹太人是一个伟大的信托。它不能由那些冷漠无情、也许怀有敌意的人插手。这个任务困难重重。但只要有一颗完成任务的炽热的心，并作坚持不懈的努力，那么，那里珍惜时间，那里就取得胜利。”
一个礼拜之后，罗斯福成立了“战时难民救济会”，建立了临时收容所。时间虽晚了，但美国终于站出来要设法救助幸存不多的欧洲犹太人了。罗斯福总统和纽约天主教红衣主教向匈的天主教呼吁保护他们国家的犹太人。英国政府警告：如果把犹太人集中关在犹太区，就要轰炸居民区。战时救济会强烈要求罗马教皇使用“开除”教规，威吓纳粹和他的匈牙利帮凶。罗马教皇拖延了一个月才这样做。(直到2000年3 月12日，罗马教皇才就二战时对犹太人遭受迫害保持沉默，公开谴责，请求上帝恕罪，向世人道歉。)
很明显，这样远隔万里的威吓是不起作用的。于是救济会筹谋一个直接从匈牙利内部抢救犹太人的行动计划。
美和匈是交战国，救济会不可能派一个美国人到布达佩斯去。这时正好瑞典政府要求增加驻匈的外交代表。于是就决定让救济会驻瑞典代表找个能肩负抢救匈牙利犹太人使命的瑞典人。此人将以瑞典外交官的身份前往布达佩斯，美国将给予资金和支持。最后选定劳鲁尔·华伦堡。
他当年31岁，曾几次出差匈牙利，能讲一口流利的德语，出生于一个瑞典杰出的外交官、银行家兼海军将军的家庭。他曾在美国密执安大学读了四年建筑，毕业之后在银行谋了个职务，并接受训练，第二年去南非贸易公司和巴勒斯坦的一个银行里当实习职员。他的南非雇主向他祖父报告：“我发现他有精明的组织才能和出众的谈判才能；不但富于想象力，有创造性，而且好象有使不完的精力和活力。”他的叔祖父说：“那孩子，很明显更适合当政治家。”他朋友说：“他小时机智灵敏，鄙薄找猎杀生，能勇敢地面对危险。”世界博览会结束时，他搭便车回密执安大学，一群青年流氓逼着司机把车开到一条周围人烟稀少、路面泥泞的路上，突然停下来，用枪口对着他进行抢劫。他镇静自如，以致吓倒了抢劫犯。犹太人处于困境，他内心极度痛苦，因为他的外祖母是1/4的犹太人。他的身份是瑞典驻匈大使馆的二等秘书，实则是罗斯福驻布达佩斯私人代表、美国的代理人。战时救济会，只有一百万美元的基金，但有美国一个慈善组织、美国上下议院联合委员会的巨额财政支持。救济会驻瑞典代表还答应用华伦堡的户头存一百万美元在恩斯基尔塔银行。
华伦堡给犹太人大量签发瑞典保护通行证
时间就是生命。他身背一个旧背包，不顾火车拥挤不堪，钻进一个车厢。背包里放着：一份在匈政府中身居要职的秘密反纳粹者名单，一份可能给他提供基金的匈牙利犹太人要人名单，一本被怀疑与法西斯分子有勾结的在布达佩斯的瑞典人名册，一支旧手枪。前一天，即7月8日，半夜，匈牙利当局突然宣布停止放逐犹太人。8日清晨，伊启曼把从布达佩斯郊区集中的犹太人押上货车厢，运往奥西维兹，抢在限期前完成了“清洗匈牙利地方省的犹太人”的任务。
华伦堡一到达布达佩斯就首先在亚利桑那夜总会约见伊启曼，一方面摸摸对方的底，一方面从伊启曼手中买下40幢楼房，以便扩大办公室，容纳他的犹太人雇员和受保护的匈牙利犹太人。
在匈牙利宣布停止放逐的情势下，伊启曼一面等待德国向匈施加压力；一面施行软抗。7月14日，伊启曼不向匈牙利政府打招呼，就强行命令他的士兵把拘留营中的两千人的一半装上火车。由于犹太大会及时报告，火车才在离首都25哩处被停了下来。两天之后，他又设法行动。为了不让犹太大会泄露，这次他把犹太大会的成员召到司令部官邸开会，让他们等了几小时之后才开始开会，要他们讨论毫无意义的问题：是否允许犹太人看电影，以消除“惧怕情绪”。与此同时，他的士兵占领基斯塔尔萨营，切断电话，把1.2万犹太人囚犯赶上卡车，运到一个镇，装上货车车厢，高速开向边境。下午7时，犹太大会的成员才被放了出来，这时火车几乎就要开过国境线，他的阴谋得逞了。
整个7月份，德国都在不断向匈牙利施加压力，希特勒还亲自干预。伊启曼在拟定重新开始放逐的计划。华伦堡也在加紧工作。在抵达首都的一天内，他就开始在大使馆建立一个特别慈善小组，它的唯一职责是把尽可能多的犹太人弄出伊启曼的势力范围，尽量让他们都住进飘扬着瑞典国旗的特殊房屋。
在到达布达佩斯的当天，华伦堡又会见了犹太大会的成员。在他们给他介绍布达佩斯犹太人的情况时，他萌发了签发瑞典保护通行证的主意。也就在这同一天，他在和使馆外交人员见面时提出了这个主张。在此之前，使馆给与瑞典有密切亲缘关系和商业关系的犹太人签发的是临时护照。这是属于因原来护照遗失而补发的护照。保护通行证声明：本证的持有者及其财产将置于瑞典使馆的保护之下；本证持有者将立刻动身去瑞典。同时这种通行证只有前往瑞典的单程才有效，不需要签发一式两份的瑞典护照的通常手续。使馆批准华伦堡的计划。华伦堡就立即安排与匈牙利外交部和内政部的官员以及匈牙利宪兵头子会晤。这种通行证在国际法中是没有先例的。而且将匈牙利公民撤离匈牙利，有损匈牙利的主权。他软硬兼施，用将要审判战争罪犯来威胁匈牙利官员，他假装有保证豁免的权力，好象给人一种印象：战争一结束，他就是战胜国驻匈牙利的第一代表。
时至8月中旬，华伦堡已成功地使保护通行证变成了受到尊重的合法证件。匈内政部同意有条件地签发4500张通行证。华伦堡还说服德国尊重这种通行证。为了签发方便，他在使馆内建立一个机构，取名为C科。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他雇请了40多个犹太职员。最后由于C科的不断扩大，干脆搬出使馆，在使馆邻近一栋大楼内办公。
布达佩斯大约有17万犹太人，只允许华伦堡救4500人。谁应当有这种机会，真是十分犯难。为了使仅有的4500张通行证发挥作用，他分给每家一张通行证，以使当局不好将一个新瑞典公民的亲属放逐出去。他随意给每张通行证编号，以使警察很难发现多发的通行证。申请通行证的犹太人越来越多。但华伦堡知道：如果把通行证发给首都的每一个犹太人，那将使通行证变成一张废纸。要想救每一个人，结果一个也救不了。必须有限制条件。比如，首先要发给布达佩斯最有钱、最突出的犹太家庭，以及与瑞典有商业关系的人。
8月25日，匈政府宣布把不受保护的犹太人赶进有黄色星条标志的房子里，同意把他们放逐到德国去。伊启曼威胁道：如果匈牙利宪兵拒绝照办，他将动用德国党卫队。他还给宪兵头子一张地图，凡是要放逐的犹太人居住区都画上了红线。德国驻军和希特勒党卫队举行全城游行，向匈政府施加压力。随着放逐日期逼近，没有受到保护的犹太群众，惊恐万状，坐卧不安。使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华伦堡一方面要求匈政府顶住伊启曼的要求，一方面延长办公时间，把办事人员增至100人。在恢复放逐的前四天，在华伦堡和布达佩斯犹太大会的强烈要求下，驻瑞典的各国外交代表集体草拟了一份对匈政府的照会：对匈政府同意放逐犹太人表示最强烈的抗议。匈牙利国家元首霍尔第收到这个照会的第二天，匈牙利南方邻国、轴心国的成员国——罗马尼亚突然宣布向苏联投降。霍尔第清醒地意识到：战争失败了，现在必须与同盟国迅速媾和。媾和第一步就要取消围捕和放逐布达佩斯的犹太人。他派人通知伊启曼：匈政府不同意恢复放逐。“如果有必要的话，本政府准备用武力坚持这个决定。”伊启曼勃然大怒，指着来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并给柏林发电报请求指示。希姆莱的答复是否定的。希特勒断定：把匈牙利留在轴心国里抵御德国南侧的威胁，比伊启曼完成“最后解决”更重要。伊启曼面对事态的发展惊愕不已。华伦堡向霍尔第提议，要求德国把伊启曼的部队撤走。
伊启曼离开了布达佩斯，但仍留在匈牙利境内。他企图说服他的元首改变主意，但没有成功。他决定继续留在匈牙利边境，等待最终实现“最后解决”的另一次机会。
签发瑞典通行证的工作还在继续进行，因为德国人从布达佩斯撤走时还有突然大屠杀的可能。华伦堡一直在考虑怎样弥补他签发通行证的不公正，牵挂着那些不可能得到通行证的人。
一天他得到一个非常秘密的情报。有一个叫做“格利克”的地下游击队，其领导人是铁柯尔兹，一个波兰藉犹太人，曾在波、匈边界指挥犹太人敌后游击活动。后被俘，被押往布达佩斯，后来又越狱逃跑。他现在有300多人。他还伪造基督教洗礼证书和匈德护照及中立国的通行证。因瑞典外交证件较其他国的受尊重，因此主要是伪造瑞典通行证。签发的对象是那些较贫困又没有商业关系和社会地位的匈牙利犹太人，而且签发时分文不取。华伦堡认为这伪通行证可以弥补他发通行证的不公正之处，可以扩大的计划。因此他秘密约见了这个领导人。他当面向这个领导人承认他的通行证合法，并希望他印发时特别小心谨慎。9月中旬，华伦堡似乎觉得布达佩斯的犹太人很快都有保护通行证，真的或假的，被放逐的威胁已经过去了。他的使命似乎差不多完成了。
紧急关头，争取到匈牙利外长夫人的帮助
树欲静而风不止。德国法西斯在酝酿一场政变和大屠杀。尽管华伦堡说服匈政府将所有持瑞典和其他中立国临时通行证的犹太劳工从苦役营中抢救出来，送回布达佩斯，成立劳务大队，并计划联合瑞士和红十字会的劳务大队，成立一个庞大的国际劳务营；霍尔第还打算武装犹太劳务营，以抵抗伊启曼的突然大屠杀。匈政府暗中与苏联的停战谈判也进展得很顺利。
10月4日，局势突然急转直下。凌晨二点，电台已开始播诵德国进行曲。街上的士兵已换成十来岁的少年恶棍。他们身穿绿色衬衫，戴着红白两色的剑十字型臂章，不时在犹太教堂周围出现。因为德国探知匈牙利政府密谋在10月15日宣布停战。
剑十字团是所有匈牙利法西斯主义派系中最极端、最暴虐、最反犹太人的团体。萨拉希，一个退伍少校，是这个集团的领导人。在10月15日之前的几周内，他募集了几千剑十字团新成员。绝大部分是老人、伤员和布达佩斯贫民窟的十几岁的少年文盲。剑十字团的新青年成员专事反犹太人的宣传，把所有犹太人描写成非人类。纳粹德国党卫队用绑架霍尔第儿子的办法，逼迫霍尔第承认萨拉希为内阁首相。
萨拉希一宣布胜利，他的追随者就发动了一个几乎象中世纪反犹太人大屠杀那样恐怖的运动，其残忍程度甚至连驻布达佩斯的某些德国党卫队军官也向匈提出抗议。伊启曼阴阳怪气地说，他是要“让犹太人死得痛快”。剑十字团仅在统治的头12小时内，就杀掉了300多犹太人。华伦堡几乎被剑十字团行动速度和凶残程度惊呆了。他的所有犹太职员都藏起来了，他的犹太司机被抓，他的小车子也被没收，他的主要办公室被占领了。他不得不借一个妇女的自行车寻找他的职员，给他们补发保护通行证和瑞典使馆身份证，收回小车子和办公室。他联络各中立国外交官，抗议萨拉希政府的暴行：如不立即停止暴行，他们就与匈断交。他指示他的工作人员，不考虑申请者的资格，一律发给通行证。匈政府禁止犹太人走出室外，他和他的工作人员就把通行证送到他们手里。他车子的后座里储存着一堆空白通行证和一台打字机，以便当场发给受剑十字团威胁的人。
第二天，伊启曼回到布达佩斯。萨拉希宣布所有国际通行证无效。匈牙利政府向伊启曼明确表示，同意放逐布达佩斯的犹太人，并签了一个备忘录。这个备忘录一旦全部执行，它将完成伊启曼6年前在奥地利开始的工作。这个备忘录的主要内容是：把5万犹太人押送德国，由匈的宪兵、警察、野战部队从布达佩斯押送到奥地利边界；剩余的犹太人将被赶进布达佩斯郊外的4个集中营。持有保护通证也毫无例外地包括在内。这次是徒步放逐。
当伊启曼将5万犹太人赶去处死的时候，华伦堡千方百计地说服匈政府，承认保护通行证和瑞典房屋以及办公室的治外法权。但剑十字团政府态度十分强硬。眼看华伦堡就要失败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得到一个出乎意外的盟友的强有力支持。这个人就是现任外交部长的新婚太太，伊丽莎白·克麦尼男爵夫人。
此人是澳大利亚男爵与意大利女伯爵的女儿。她长得非常美丽，又聪明，受过良好的教育，能讲七国语言，阅历很深。她在外交部里能当家，因为克麦尼外长处处对她陪小心，以取得她的欢心。她与外长结婚两周时，竟发现她的丈夫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法西斯分子。但她不能和他离婚，因为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教皇在她结婚那天曾亲自发来电报，祈求他们幸福美满。她借此机会帮助华伦堡，是想表示她首先要效忠的是人性，而不是她的丈夫。但她不想因自己的行动而危及她丈夫。因为她已经怀孕了，她不想她出世的孩子没有父亲。华伦堡要她劝她的丈夫尊重保护通行证，要使匈政府对犹太人的政策变得温和些。他向她保证：她的孩子一定会有父亲，因为她在帮助重建以正义和道德为重心的世界。
萨拉希对世界政治形势一无所知，极力想使自己的政权被象瑞典、瑞士那样的中立国承认。克麦尼男爵在内阁会议上提出：如果政府想得到瑞典承认，承认华伦堡的通行证是政府必须付出的代价。10月20日，男爵夫人偕丈夫来到电台，要她丈夫命令播音员播诵她事先准备的公告：恢复受保护的犹太人的特权。
但是萨拉希政府又变换花招。没收犹太人的定量供给卡，宣布凡是没有定量卡的就要放逐。华伦堡和工作人员就通宵达旦地赶印“瑞典定量卡”。匈政府修改克麦尼的广播公告，，只有中立国护照的持有者享有特权，中立国的保护通行证不能享受此待遇。这时华伦堡在取得瑞典内阁的同意下，在每张通行证上加上附注：“本证现在与正规的瑞典护照一样有效。”
冒着种种风险，华伦堡救下大批犹太人
德军在前线节节溃退，希姆莱已感觉大势不妙，他害怕被当作战争罪犯审判。他命令将奥西维兹的毒气室撤除，停止执行根绝犹太人的计划。但贼心不死的伊启曼仍打着另外的旗号坚持他的徒步放逐。他说服匈政府，并共同制定了分三路进军的计划。他非常担心华伦堡从中阻拦。他会晤了华伦堡。首先是威胁、恫吓，说华伦堡是反德间谍，要逮捕他。威胁、恫吓无用之后，他就想与华伦堡作笔交易。他开价75万瑞士法郎，愿将一火车犹太人交给华伦堡自由处理。华伦堡将计就计，同意考虑。11月下旬，一辆德国纳粹党卫队的重型卡车瞄准华伦堡的座车高速冲过去，但华伦堡已得到伊启曼暗杀他的情报，早已改乘另一辆车。
徒步放逐就是向死亡进军。自11月16日以来，剑十字团在宪兵和陆军的协助下，一天从柏卡斯麦格尔砖厂押送两千至三千犹太人到赫云善洛门边防站，沿途花七八天，每天至少步行26哩，在边境他们与从地方省镇押送来的犹太人劳务营汇合在一起。截止至11月22日止，至少有两万犹太人已被押运到伊启曼指挥的奥地利边界的党卫队手里，1.3万人正在运输途中，1万人“消失”。他们几天不给东西吃，沿途死尸不计其数。华伦堡带着卡车队，带着衣服、食品来回在通向赫吉善洛门的公路上救助犹太人。
有一次，华伦堡清晨赶到车站，有的犹太人已装上了货车厢，车门上了锁，贴上了封条；有的面对着空货车厢，等待着上车的命令。他出示外交证件，强行爬上火车，一排子弹从头顶上飞过，不得不退了下来。几分钟后，他买通一个宪兵军官和一班匈牙利士兵回来，对剑十字团厉声地喊道：我要把持有瑞典通行证的带回去。剑十字团不得不同意，但他们坚持这些人必须是上了华伦堡登记册的。华伦堡打开瑞典犹太人姓名册，大声说道：“凡是有名字的都站出来，”并信口念出一串瑞典人通用姓氏。事实上他的名册上根本没有这些名字。但是剑十字团不认识瑞典文。聪明的犹太人逃生心切，应声一个个地走出来。有些胆小的被看守吓唬住了，不敢冒然走出来。华伦堡又大声喊：“凡是遗失瑞典通行证的，举手!”他和他的助手穿过人群，暗暗地触动一些青年的手。一下子如雨后春笋，到处有人举手。就这样从三千多犹太人中救出了约三百人，其中百分之九十是没通行证的青年。
至此还剩17万受保护的犹太人正在布达佩斯挖战壕、清理破砖碎瓦。他们是首都唯一健康有劳动能力的大群犹太人。11月27日伊启曼已说服匈内务部和国防部把这批犹太人“借给”德国到维也纳城郊修筑土木工事，并签署了协定。这次由他自己的党卫队负责押送，由匈牙利协助。华伦堡冲上约色夫色诺斯车站，被年轻党卫队运输官抽出左轮手枪杵着肚子。华伦堡用德语使尽力气厉声骂道：“横蛮逞凶!怎么敢威吓瑞典王国的外交代表？!”这个军官被华伦堡流利的德语和架势懵住了，收回手枪，插进枪盒子里。华伦堡趋势嚷道：“太蛮不讲理了，怎么放逐受瑞典王国保护的犹太人？!马上释放他们，否则要向你的上司提出正式外交抗议!”军官犹豫了，看守也惊呆了。于是装车也就中止了下来。华伦堡很失望，车上上万人中只大约五十几人带有合法的瑞典通行证。于是他就高声对剩下的犹太人喊道：“一定有上千的人被没收了通行证。你们中谁有匈牙利文的证件能证明你们曾持有瑞典有效通行证？”不少人对这个计谋心领神会，一个个开始从口袋里掏出貌似匈牙利官方原始文件的纸片。其实只不过是些邮政收据、牛痘接种证书、定量供应卡、纳税登记表、提货单……党卫队军官对匈牙利文一字不识，华伦堡也是如此。但他装着熟悉匈牙利文的样子，一张张地仔细审查，就这样也只救出了三百多人。这批被伊启曼“借去”的犹太劳工，由于运输困难，大部分还没到达德国就死在集中营里。战后在集中营的附近发现大批坟墓。
苏联人的炮火已逼近布达佩斯。但死顽不冥的伊启曼还是坚持“继续清除德国的敌人直到最后”，他说：“以后当我走上绞刑台时，我至少知道，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他给留在首都的党卫队下达命令：“决不许一个犹太人活着走出犹太区。”
历史车轮不可阻挡。12月24日，苏联军队到达布达佩斯郊区。圣诞节的第二天，他们切断了最后一条通向西方的通道，包围了布达佩斯。剑十字团也在报复犹太人。他们说犹太人是苏联军队的间谍。他们把犹太人三个绑成一组，推入多瑙河中，然后开枪射击中间的人，让其他二人淹死。
面对党卫队和剑十字团的残暴，华伦堡并不躲藏，时而以外交官的身份出现，时而以业务娴熟的行政官员面目出现。最后当他无所选择时，他就以一个地下游击队员的身份出现。他车里放着几种汽车牌照，有外交牌照，也有特别信使牌照，遇到德国人就用外交牌照。他不时突然出现在路途、车站、放逐站和刑场，从党卫队和剑十字团枪下抢救出犹太人。
苏联军队占领布达佩斯时，布达佩斯幸存的犹太人有12万人，其中中心犹太区7万人，国际犹太区2.5万人，躲藏在私人屋内和教堂2.5万人。华伦堡救助了约2万人。他虽职务卑微，却如此神通广大，不能不引起占领国的怀疑。不久他就神秘地失踪了。40年代到80年代国际媒体对华伦堡进行穷追不舍的追踪，有关国家之间频频照会。但是都没有成功。至今“华伦堡之谜”还是一个谜。战后国际外交、新闻界一致公认他是世界杰出的外交家，匈牙利政府为了纪念他，在首都修建了纪念华伦堡的公园，园内有他的全身雕塑像。伊启曼则受到了罪有应得的惩处。
(责任编辑：萧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