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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生、曹轶欧与“第一张大字报”

作者:北大党史校史研究室党史组




  1966年5月25日,在北京大学贴出了聂元梓牵头的“第一张大字报”,题目是:《宋硕、陆平、彭癿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这张大字报是怎样炮制的?粉碎“四人帮”后,北大党委作了调查,把康生插手北大的几件大事(包括他插手这张大字报的事),向中央政治局常委写了报告,要求在北大揭批康生的罪行(当时康生的反革命面貌还未公开)。经中央政治局常委批准,党委书记周林于1978年12月9日召开全校师生员工大会,传达党中央指示,揭露康生、曹轶欧的罪行。1980年10月16日中央批转中纪委关于康生问题的审查报告中作出了明确的结论:康生政治品质恶劣,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直接参与林彪、江青等人篡党夺权的反革命阴谋活动,犯下严重罪行。中共中央决定开除康生的党籍,撤销对康生的《悼词》,并向全党公布康生的反革命罪行。康生的反革命罪行之一就是在他的幕后策划下、在他和其妻曹轶欧的指使下炮制了“第一张大字报”。
  印红标先生在《百年潮》1999年第7期上发表文章《“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出笼记》和穆欣先生在2000年9月出版的《中共党史资料》总第75辑上发表的文章《“全国第一张大字报”出笼经过》,提出了新的说法。印红标先生说:“大字报是他们自己发起的,没有人指使。”穆欣先生说:“康生事先没有插手这张大字报”,“过去有些著作和文章中讲是在康生和曹轶欧指使下炮制出来的,笔者也曾根据当时的传闻,在所写的文章中说过类似的话。然而这不符合实际情况。”那么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呢?许多知道实际情况的老校友、老同志和教师们,认为该两文违背事实、混淆是非,应该据实予以澄清。
  
  一、“第一张大字报”是在康生、曹轶欧策划、授意下炮制的
  
  1966年5月4日至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北京举行。毛泽东在外地未出席会议。会上,首先由康生传达毛泽东关于批判彭真和陆定一、要解散中央宣传部和北京市委的一系列意见,介绍中共中央通知的起草情况。16日,通过了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中共中央通知》即《五·一六通知》。这次会议及其通过的《五·一六通知》,标志着“左”倾指导方针在党中央占据了统治地位。林彪、康生、张春桥之流的阴谋家,成了中国政坛上最活跃的人物。
  
  康生派曹轶欧率调查组到北大,要“从搞北大开始”“往上揭”
  
  还在《五·一六通知》通过的前几天,担任中央理论小组组长的康生就急急忙忙地组织了一个调查组,由其妻子曹轶欧(理论小组办公室主任,即康办主任)为组长,高教部副部长刘仰峤为副组长或“负责人之一”,还有马列主义研究院的张恩慈,红旗杂志社二人,中科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哲学研究所一人,光明日报社一人。这个调查组的任务是什么?在调查组人员基本到齐后,康生召集他们到钓鱼台开会,向他们透露了《中共中央通知》内容,让他们“在调查中分辨真批判或假批判”,说“按《二月提纲》批判就是假批判”。据刘仰峤1978年11月回忆:“康生讲了北大问题,北京市委大学部宋硕的问题,北京市委的问题。”另一次在康生家中,曹轶欧向刘仰峤讲:“调查组是在康生直接领导下进行工作的”。这次调查“重点是北京大学”,“这和北大党委及市委大学部的指导思想有关”,要“从搞北大开始”“往上揭”,“揭发陆平、宋硕、市委”。1967年1月22日,康生在一次讲话中曾明确说:派这个调查组的目的是“调查彭真在学校搞了哪些阴谋……”。
  调查小组于5月14日到北大,当天中午曹轶欧由张恩慈陪同接见北大党委书记、校长陆平。曹称到北大是了解学术批判情况的,伪称只作调查,不干预北大党委的工作。陆平提出校党委向他们作一次汇报,她拒绝了。学校为调查组准备了住处,曹等未住,却住在西颐宾馆(马列主义研究院所在地),背着北大党委,大搞反对陆平、反对北大党委和北京市委的秘密活动。
  据调查组一些成员谈,他们大体是这样分工的:曹轶欧“指挥”全组,“独来独往”于西颐宾馆与钓鱼台(康生办公处)之间,她主要找北大干部到西颐宾馆个别谈话。刘仰峤“不常去,也很少说话”,有时陪曹轶欧听听北大干部汇报。一人搞内勤,分管内部文件资料,张恩慈等4人跑外勤。一开始“曹轶欧几次问到彭癿云在不在北大,在干什么?”当时听说彭在北大十三陵分校历史系蹲点,于是马上派张恩慈“率领”两个组员到分校。但彭癿云不在那里。他们作了些“调查”,写了调查材料(主要谈“彭癿云在北大与陆平、宋硕、北京市委等上下联系的情况”)汇报给曹轶欧并转康生。几天后,除张恩慈外,其他二三人每天到市委大楼摘抄内部大字报,“回来后抄清楚交曹轶欧,曹说是为了给康生看的”。康生很重视每天摘抄的大字报,曾说:“你们到北京市委抄的大字报很有用处,帮助中央,很有好处”。“张恩慈是曹轶欧的助手,负责对外的联系”。因为他原是北大哲学系的,北大的主要活动都由他联络。这就是说,调查组“从搞北大开始”“往上揭”的任务中,被称为“哲学系左派联系的中心”的张恩慈,扮演了重要角色。(张恩慈原是北大哲学系讲师,是社教前期的“左派”即积极分子,并被吸收为工作队员。1965年7月调到马列主义研究院工作,后又回校参加北大党员干部整风学习会,即国际饭店会议——笔者注)。
  
  曹轶欧要陈守一“领头和聂元梓等共同来搞”,被陈严词拒绝
  
  据1978年11月刘仰峤讲:曹轶欧找过聂元梓等人到西颐宾馆个别谈话,“动员他们往上揭,明确要他们揭发陆平、宋硕、市委”。据崔××(北大党委常委)讲:曹轶欧找他谈:“要揭陆平的盖子”,“要连锅端”。在这里我们举出曹轶欧两次找陈守一谈话的情况,可以看出她谈话的目的和她的手段之恶劣。第一次是曹轶欧直接和陈相约,由张恩慈陪曹登门拜访。据陈讲:曹说:“北大学术批判方向错了,是宋硕、陆平、彭癿云他们搞的,需要揭发”。陈说“如有问题,陆平虽有责任,但我是直接负责”,“北大的学术批判党委常委分工由我管”。曹说:“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应该勇于出来揭发陆平和市委领导”,“只要揭发,你什么责任也没有的”。陈说:我不能这样看问题。她让我想想,下次再谈。过了三、四天,也就是5月15日左右,曹轶欧又来电话,约陈到西颐宾馆谈话,刘仰峤副部长在场。曹问陈考虑得怎么样了。陈请她指出北大错在什么地方,她说:“学术批判不得力,你不负责,如果你能出来揭发,你更是什么责任都没有的。”接着,她问陈:“聂元梓怎么样?你(对聂)印象如何?”陈讲了看法后,曹轶欧说:“你们应该揭发陆平、宋硕。最好你领头,你可以和聂元梓等人共同来搞。”陈说:“学术批判如有错误,首先应是我负责,我不能诿之别人,如果我揭发陆平,我算啥?!”曹说:“你没有责任,是陆平搞的鬼。”我说:“我怎能这样看问题与处理问题呢?”见我始终没有同意,她表示算了。但又很神秘地告诉我:“这事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应该绝对保密。”(见陈守一签字的1978年7月的谈话记录、10月写的揭发材料及陈发表的一篇文章《历史是公正的》)
  
  大字报主谋是康生、曹轶欧,是曹轶欧授意张恩慈串联人写的
  
  据1979年7月16日刘仰峤讲:“一次张恩慈同志提到宋硕同志在北大谈有关开展大批判的精神(即5月14日陆平传达宋硕讲话——笔者注),就认为抓到东西了。她(曹轶欧)说这就是要捂盖子。要从学校往上搞。从此开始,一直到聂元梓等第一张大字报贴出,都围绕宋的讲话进行调查。”“大字报出来后,张恩慈同志告诉我:大字报是在曹轶欧授意下由他出面和杨克明商量后杨克明写的。”“调查组的工作是按曹讲的方针干的,都是由曹具体指使下进行的。”刘的结论是:“大字报主谋是康生、曹轶欧,串连是张恩慈,执笔是杨克明,聂元梓搞成第一名是因为聂是总支书记。”
  再看一下北大人事处白××副处长1979年7月16日写给党委的材料:“(1966年)5月20日,张恩慈打电话要我去西颐宾馆汇报情况,听我汇报的有曹轶欧、刘仰峤、张恩慈,汇报内容主要是社教之后北大的干部情况以及学校的政治情况”。“汇报整整一天。”“第二天我到西颐宾馆找张恩慈,张恩慈告诉我:他正在组织人写大字报,贴出来之后,要我从一总支角度上支持一下(人事处党支部当时属机关一总支——笔者注)。这时我才知道他正在组织写这张大字报。”
  
  曹轶欧指示张恩慈:暗里支持,有所回避
  
  张恩慈曾和杨克明及大字报的另三位作者分别谈话,要他们“串联左派”,但文科教师都在农村参加“四清”,因此,他们提出要张恩慈调一些“左派”回来。据张恩慈讲:“调查组进入北大后,曹轶欧很明显支持在国际饭店会议受压的人,当时有些人在乡下。调查组提出要调回一些人,我提供名单,曹轶欧同意后交给校党委。”下面是张恩慈代表调查组向党委提出调回名单中的一个党员1980年2月11日写的材料:“1966年5月31日,我由农村参加四清回到北大,第二天广播了聂元梓等七人大字报。大字报由聂元梓签第一名,因聂的名声不好,大字报广播后便听到一些非议。当时张恩慈表示对聂元梓签第一名有些懊悔。他告诉我,曹轶欧曾嘱咐他:支持哲学系一些活动时,注意不要太明显了,有些场合要有所回避,因为他们是调查组的名义,宣称只作调查,不干预北大党委的工作。因此和一些人接触,如果不注意,被陆平觉察会造成被动。张恩慈听了曹轶欧的话,在七人大字报抄写张贴时便回避了。张恩慈说,当时他如果在场,便不会叫聂元梓签第一名”。“我又听杨克明说,他们开始时打算写材料通过曹轶欧向上面反映北大问题,因为形势发展很快,张恩慈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不写大字报,于是他们便改为写大字报。”
  杨克明在1978年12月写的情况是这样:“我听到《五·一六通知》传达后,回到北大与赵××、高××交谈。由于我们都是所谓社教积极分子,对国际饭店会议当时心里有气。……他们告诉我聂元梓想写材料上告。后来我到马列研究院找张恩慈说:我们也要向中央反映才好。张说:现在中央通知已下达,向上反映情况的材料还少得了,上面哪里看得过来那么多。他又说:现在北京市委机关里已经有人贴了大字报了,还是这样来得快。我当时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就要求他和我们几个人一起来搞。他说他已被抽调参加到北大的一个调查组,参加北大的事不方便,你们几个人搞就行了。”“回到北大,我找了赵××、高××,谈了张恩慈的想法,他们也表示赞同,并说宋××在,可找他一起搞。宋来后也赞成写大字报,我们就商量怎么写。赵××拿出了他的记录(宋硕讲话传达记录——笔者注)给我们看,我们都认为就从这个问题着手写大字报很好。”杨克明在1978年6月写的材料中还讲:“张恩慈的话对我确实起了启发作用,又可说是暗示作用。我和赵××、高××都认为张的话有道理,写上告材料不如干脆写大字报,从现实问题抓起。”赵××1978年后写的两次材料讲:“关于串联写大字报,由于社教时的串联恶习,这次是串联起来了。”“串联开会写大字报的是杨克明。”“我是杨克明串联的,我又约了宋××,晚上到杨克明宿舍,参加的还有高××、夏××,聂元梓是后来的。大家商量文化大革命怎么搞。有的提出应开会声讨‘三家村’,有的说可串联、写大字报,有人说:张恩慈说可以写大字报,后来就决定写大字报。”1978年12月,张恩慈讲:在他(杨克明)说写完大字报后,要我给看一看,我怕担嫌疑,我说我不看了。张恩慈还讲:“我们进入北大之后,在校的哲学系一些同志(有杨克明等)向我打听情况,我曾向他们说:彭真有了问题,这回可以翻过来了。”
  穆欣先生文章中断言“张恩慈事先不知道他们写、贴大字报的举动”,显然是不符合事实的。
  
  聂元梓说:“大字报并不是我们自己要搞的,是曹轶欧叫我们搞的”
  
  至于聂元梓,她和曹轶欧密谈不只一次。聂说:“‘五·一六’通知发出前,我和曹谈学校问题。”“我只想再给毛(泽东)、刘(少奇)写个报告。”后来“曹轶欧说可以写大字报”。“我们回到学校就吹风,酝酿写大字报。”大字报贴出的当天夜里,华北局来人找她谈话,她直截了当地说:“大字报并不是我们自己(要)搞的,是曹轶欧叫我们搞的。”当时的北大党委第一副书记(也是社教中的积极分子)很不满地说:聂元梓“这是泄密行为,是出卖了曹轶欧同志。”
  印红标先生引了聂元梓回忆中说的一句话:大字报“是曹轶欧让我贴的”,然后就在“让”字上推敲,认为“让”是“允许”,不是“指使”。那么对上面聂元梓的话,又该怎样理解呢?
  穆欣先生的文章说:聂元梓“根本没有参与大字报的酝酿和起草,只是在最后定稿时碰上了”。实际并非如此。聂元梓说:“大字报的讨论,从始至终我都参加了”。参加酝酿的另外三人都说:三次酝酿讨论的会,聂元梓都参加了,就是第一次会“刚讨论不久,聂元梓也进来了”,以后都参加了讨论。其中一人还说:25日上午的讨论“由聂元梓执笔,边念边改。”
  
  “文革”初期大字报主要作者给戚本禹、江青写信称:大字报是康生、曹轶欧通过张恩慈指示我们写的
  
  我们还可看看“文革”初期,1967年7月,大字报主要作者写给戚本禹和江青的信,其中有《北京大学的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的产生经过》的专题报告,报告称:“哲学系左派联系的中心是张恩慈,在他那里,保存了一些必要的资料,随时准备斗争。××等同志有时回城,到张恩慈处谈过。在二月——五月整个时期内,杨克明和张恩慈保持了经常的联系,留校的同志也和张恩慈有过联系。”“张恩慈首先杀了出来,他在五·二五前,向中央系统地报告了北大的问题,主席看到了这个材料,并批发到政治局会议。”“就在这个时侯,中央文革的曹轶欧同志(中央文革是1966年5月28日成立,曹软欧这时只是康生办公室主任,调查组组长,文革成立后作了中央文革办公室副主任。——笔者注)带领调查组来到北大!张恩慈也跟着曹大姐来了,这对我们是特大喜讯。”“就在这关键时刻,康生同志、曹轶欧同志通过张恩慈指示我们:可以写大字报,这样作影响大,作用大,能解决问题。”请注意:这里用的不是什么“暗示”、“启发”、“鼓舞”之类的遮掩词,而是比“指使”、“授意”更明确的“指示”。
  
  康生自白:大字报是在我爱人他们促动下写的,聂元梓“是混蛋王八蛋也要支持”
  
  1966年8月4日,康生在北大全校万人大会上作了这样的自白:“6月1日下午4点,我接到通知(指要广播大字报的通知),我感到聂元梓同志解放了,我与曹轶欧、张恩慈、杨克明也感到解放了,因为我们当时也支持这张大字报,我们也受到压力。”(康生所讲的“压力”,使我们想起中央批转国务院外办的文件,特别是5月25日夜张彦在北大党员干部会上传达的周总理补充指示,批评聂元梓大字报违反党和国家纪律。在另一次会上,康生当着周总理、江青、陈伯达及红卫兵的面说:“如何对待这张大字报,当时我在北京中央是孤立的。”康生这些话的矛头不是明显地对着周总理吗?!)
  1967年1月22日和29日,康生在两个场合作了进一步的自白。他说,1966年5月他派了一个调查组到北大,“聂元梓同志的大字报就是在我爱人他们的促动下写的”。“这张大字报的矛头是针对彭真和北京市委的”。
  还要说一点:张恩慈讲:聂元梓上台后专横跋扈,胡作非为,我曾为此向曹轶欧反映过聂元梓作的坏事。康生知道后,有一次当着我们的面说:“聂元梓这个人不太好,在延安时我就知道。可是现在,就是混蛋王八蛋,也要支持。”另据××讲:1966年7月份,我到中央文革调查组。有关聂元梓名声不好的舆论,继续反映到中央文革。有一次康生听了发火说:“我开始就说过:聂元梓是个混账王八蛋,我也支持她。”
  
  二、5月25日大字报出笼后,康生、曹轶欧继续活动
  
  5月25日,大字报贴出后,受到许多师生的批评。杨克明在1978年12月写的材料中说:“这时,我打电话给张恩慈,说我们已经贴出了大字报,现在争论很激烈,你是否来看看。张说,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去,你把大字报底稿拿来给我看看。”可是“不一会张恩慈就和另一位同志来到杨克明处(据同来的这位同志讲是曹轶欧让他们来的——笔者注)。简单谈后,张就去找崔××(党委常委),让他在党委常委会上明确表态,支持我们,然后又来杨处。这时赵××、高××、聂元梓等也都来到。张恩慈说:大家要继续出大字报,不管是怎样围攻都要顶住,不能作检讨。这实际上是传达了康生、曹轶欧的指示。”这时,杨把大字报底稿交给了张恩慈。关于这一情节张恩慈在1978年12月写的材料是这样说的:“第一张大字报贴出后,遭到一些人反对,……杨克明打电话给我,并且很急,说他们被围攻怎么办,你们调查组管不管?!我说你怕什么?有《五·一六通知》怕什么?并说上边领导是支持这张大字报的。我说的上边领导,就是康生、曹轶欧。”
  在“第一张大字报”贴出的前一天,即5月24日,党委召开干部会,传达了中央批转国务院外办关于文化革命对外宣传的五条意见,其中第五条关于大字报明确规定:涉及到机关、学校、企业内部的政治运动或超出现在公开批判范围以外的大字报,应该选择适当地点张贴,对外保密。要注意内外有别。聂元梓等是听了传达的。“第一张大字报”贴出后,当晚,华北局书记(同时也是北京市委负责人)李雪峰、国务院外办负责人张彦及高教部等领导来到北大,先开了常委会了解情况,当夜12时召开党员干部会。当李雪峰说到:是党中央让我们来的,是总理让我们来的,全场热烈地长时间地鼓掌。他委婉地但是明确地批评大字报“内容有点泄露党的机密”。他说:大字报中央只要求一条:党有党纪、国有国法。总理代表国家,总理公布的,我们不听,那也不太好呀!张彦重新传达了中央批转国务院外办的文件,又传达了总理交待他补充的4点通知,并说“总理特别强调:作为党和国家的纪律,就是要严格执行内外有别。”此后,大字报都移到了指定的食堂。
  5月26日晚,曹轶欧将调查小组成员带到钓鱼台康生住处。康生充分肯定了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放肆攻击彭真、宋硕和北大党委。说北大这个形势是最好的形势,(围攻大字报)是他们给自己准备垮台条件,是对抗中央。他说:是作保皇党呢?还是做革命派?是作黑帮的喽罗呢?还是跟中央走?是红帮还是黑帮?这是北大党委面临的问题。
  接着,曹轶欧在西颐宾馆接见了大字报作者聂元梓、杨克明和赵××,“热情地肯定了这张大字报。”
  康生背着当时在中央一线主持工作的刘少奇、周恩来和邓小平,把大字报稿报给正在外地的毛泽东。
  6月1日晚饭后,康生把调查组成员找去,告诉他们晚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要广播这张大字报,要他们到北大收集反映。张恩慈也告诉了大字报的作者们。
  当晚8时30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了这张大字报后,北大即广播紧急通知,要党委委员马上到临湖轩集合。到会的有华北局的负责人和曹轶欧。华北局负责人当场宣布从现在起,北大党委停止工作,派工作组进驻北大,领导北大工作。曹轶欧对党委、特别冲着陆平、彭癿云大肆攻击。
  大字报广播后,许多师生不理解甚至气愤。到当晚23时45分止,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部就接到询问和质问的电话59次。广播事业局总编室连夜给穆欣(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写了个简报。康生在上面批示:“这就是北京市委、大学部宋硕、陆平、彭癿云、北大党委长期欺骗学生群众的反映。当前最主要的是揭破黑帮(宋、陆、彭等等)的阴谋欺骗,使广大群众在长期被蒙蔽被欺骗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同样是当天夜里,王力、关锋、曹轶欧三人为配合这张大字报的发表,赶写了一篇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据王力讲:“材料来自曹轶欧,反映了康生的观点,最后是由陈伯达定稿签发的。”这篇文章说:“你们的‘党’不是真共产党,而是假共产党,是修正主义的‘党’。你们的组织就是反党集团。”这和北大社教中聂元梓等人的话,何其相似!人民日报头版通栏大标题上把宋硕、陆平、彭癿云戴上了“黑帮分子”的帽子,把传达华北局指示污蔑为“三家村黑帮的一个大阴谋”。真是贼喊捉贼!到底谁在搞阴谋?!反革命阴谋家康生一伙早已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三、“三部曲”和“自发论”是站不住脚的,许多著作对“第一张大字报”的提法 是尊重事实的
  
  穆欣先生说:“七人大字报是他们自发的举动。”印红标先生说的出笼“三部曲”的第一部是:“大字报是他们(六人)自己发起的、没有人指使。”从上面披露的大量事实,可以看出这种说法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这两位先生都引了康生自白的那一段话(“大字报是在我爱人他们促动下写的”),可是都没有去深究曹轶欧等人是怎样促动这张大字报的。印先生也讲了“张恩慈透露的信息使这些教员得到鼓舞”,但却没有去深究这种鼓舞后面还有什么背景。他也提到了张恩慈是曹轶欧调查组的成员,但却强调张与哲学系的教师是“同事和朋友”的关系。他们说:“六位署名者”“当时都不知道聂元梓酝酿写大字报期间见过曹轶欧,”并把这作为“自发论”和“三部曲”中第一部的重要依据,这就掩盖了张恩慈的恶劣作用。
  印先生所谓“三部曲”的第二部,是“哲学系少数教师发起”后,“康生和曹轶欧给予了推动和支持”,这同样是不符合事实的。
  印先生把大字报的广播作为“三部曲”中的第三部,这是把大字报的出笼和出笼后发生的事情混为一谈。似乎5月25日大字报贴出来引起了全校的辩论,大字报还不算出笼,广播后才算出笼。这是说不通的。
  《百年潮》另一篇署名文章,对印红标先生的文章大加称赞,对一些著作有关“大字报”的符合实际情况的提法多有指责。我们粗略地翻阅了过去出版物中有关此问题的提法,现引出几个:1985年9月《北京大学整党文件选编》中讲:“第一张大字报”是“康生派他的妻子曹轶欧来北大点火,在曹轶欧授意下,聂元梓、杨克明等人写的”。这是一张“攻击、诬陷北大党委和北京市委的大字报”。1987年4月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共党史大事年表》中讲:“康生授意北京大学聂元梓等人写的诬陷、攻击北京大学党委和北京市委的一张大字报”。1989年8月马齐斌等人编著、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共产党执政四十年》中讲:“这张大字报是在康生策划下,由当时在北大的‘中央理论调查组’负责人曹轶欧(康生之妻)怂恿和支持写的。”1996年7月,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席宣、金春明著的《“文化大革命”简史》中讲:这张诬陷、攻击北京大学党委和北京市委的大字报“是由康生派人授意写成的”。2000年6月,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毛毛著的《邓小平‘文革’岁月》中讲:“北京大学聂元梓等七人在康生的授意和策划下,贴出一张大字报,攻击北大党委和北京市委。这就是那张臭名昭著的‘文化大革命’的‘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以上这些关于康生与“第一张大字报”关系的提法,都是根据中央关于康生罪证材料中的提法的精神,作了大同小异的表述,决不是“道听途说”的“传闻”。而中央的结论是以大量事实为依据的,决不是“主观臆测下定论”的。印红标、穆欣两先生的新说法不能说是“尊重事实”、“实事求是”的,更说不上是“还历史以本来面目”。
  这里需要对“宋硕讲话”作一说明。
  1966年5月11日中央决定派华北局第一书记李雪峰为进驻北京市委的工作组长、代理市委第一书记(6月3日正式兼任市委第一书记)。北京市各部门的工作都已在华北局的领导之下。宋硕在5月14日召开各校党委书记紧急会议上的讲话,正是传达华北局的指示。宋硕在讲话中已说明此点,陆平在北大党委扩大会上传达宋硕讲话时,也明确讲了是华北局的指示,党委记录也是这样明确记载的。聂元梓听陆平传达的笔记本上,也是这样记录的。华北局这个指示已传达到北大全体党员。可是聂元梓及某些人完全不顾事实,根本不提华北局指示,硬说这是宋硕、陆平、彭癿云的“阴谋诡计”。这是一种欺骗舆论、欺骗群众、欺骗中央的恶劣做法。
  大字报集中攻击的是“宋硕讲话”中的“加强领导,坚守岗位”,而且三番五次地批这句话。这句话的原话是:“华北局要求学校党组织加强领导,坚守岗位。”大字报去掉了“华北局”三字,直接攻击宋硕、陆平、彭癿云。怎么攻击呢?大字报蛮横无理地说:“你们坚守的是什么‘岗位’,为谁坚守‘岗位’,”“你们还要负隅顽抗”,“你们还想‘坚守岗位’来破坏文化革命。”对讲话其他内容的攻击也同样是这种腔调:什么“想把革命的群众运动纳入你们的修正主义轨道。”“这是十足的反对党中央反对毛泽东思想的修正主义路线”等等。聂元梓还在大字报最后一段中加上了:“打破修正主义的种种控制和一切阴谋诡计,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一切牛鬼蛇神,一切赫鲁晓夫式的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大字报明明是在逐段地攻击华北局的指示,却把许多大帽子直接扣到宋硕、陆平、彭癿云的头上。真是“张冠李戴”,借题发挥,攻击诬陷北大党委和北京市委。
  时间已经过去30多年了,一般人都不愿再多谈这些事了,由于有人提出新的说法,我们出于对历史负责,故写此文,以澄清事实。不足之处,欢迎大家提出批评和补充。
  (责任编辑:吉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