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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断西藏》摩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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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断西藏 摩卡 著 这不是一本小说,这是作者的真实经历。所有看过这个故事的人,都希望这不是真实的。但,它的确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西藏,这个美丽而神秘的地方,是什么在冥冥之中召唤着无数男女魂牵梦萦?又是什么让这个叫做摩卡的女子从此不堪回首? 沿着摩卡行走西藏的足迹,我们看到了西藏,看到了布达拉宫,看到了秃鹫,看到了圣湖羊卓壅错;当然,最动人心魄的,还是那一段造化弄人的惊世之恋…… 摩卡,女,生于七十年代,大学毕业后曾在家乡沈阳工作两年,不甘忍受平淡的机关生活,于2001年飘向深圳。 她从事过银行职员、服装指导、体育记者等职业,然而酷爱写作的摩卡却总是与文字纠缠不清,终在2003年痛下决心辞去工作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 喜欢旅行、喜欢探密、更喜欢一个人无拘无束的行走。北京、上海、内蒙、福建、广西、云南等地都留下她行走的足迹。2003年她只身闯荡西藏,用自己的经历谱写了一曲动人心弦的爱情悲歌。 她如此快乐的生活,快乐的去爱,却在最快乐的时候失去了爱。 《情断西藏》是她最惨痛的人生经历,她让我们看到爱的希望! 人们说她像三毛,而她比三毛更透明、更纯真、更让人心生怜惜。 序(1)摩卡,爱你 序(2)上帝的门和窗 写在前面的话 第一章 噩梦醒时 你不在我身旁 第二章 流浪的鱼 独自奔天涯 第三章 寂寞心情 走进日光城 第四章 向左向右 那场初相识 第五章 一片蓝天 不一样云彩 第六章 如果誓言 可以美丽经年 第七章 羊卓雍错 看见你的脸 第八章 三杯茶 一苦二甜三回味 第九章 爱在哪里 心就跟到哪里 第十章 夜色高原 见证我们的爱 第十一章 天堂有爱 我要活下去 第十二章 三万英尺 抵达你的爱 后记 写在前面的话 很多人问我,七天的情感真的是那么凝重吗?我说,是。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写得太多时,我不再相信人世间真的会有一见钟情,可是见到散兵的第一眼起,我便相信了。没有任何理由,冥冥之中仿佛早已注定。 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再重新回到都市里,我和散兵可能会过得很好,也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分手,可是,一切的未知都停留在他的瞬间消逝,也正是最美时,所以我说如果可以选择 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他,那样我就可以祈祷他是健康快乐的。 落笔这本小说的最初想法只是想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我当时的思念和痛,尤其是写到得知他已经不在了时,我嚎啕大哭。 最早的情断西藏初稿贴在天涯社区,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关注,并很快被转载到三十几个网站,那段时间里我经常会收到一些并不相识的网友来信,他们关心我身体的同时,也希望我能早日站起来,散兵在天堂看着我,他一定希望我能坚强的活下去,网友们告诉我。 后来有人问我,为什么不把这段经历写成一本完整的小说呢?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的故事。所以几经修改后我再将它整理,写成一本完全真实版的小说,我的目的只是希望读到这本书的人会对我说,摩卡谢谢你,你的经历让我更加珍惜我的爱人。 珍惜吧,没有拥有和已经失去都很痛,但最痛的是你已经拥有了却又失去。 最后,感谢上天让我拥一对世上最宽容的父母,这么多年来一直呵护我,支持我,不管我怎样任性,怎样固执都是如此的包容。 感谢我所有的亲人、同学、网友,在生命垂危的边缘,他们毅然伸出了双手将我从死神面前拉了回来。所以我是幸运的,亲情,友情,爱情,我拥有的都是最好的。 另外,西藏热正在日益升温,在此鉴于我们的事故现象也给将要去出行的那些朋友提个醒,人在外,安全第一,请司机,租车,选路段都是很重要的旅行因素,为自己和家人一定要慎之又慎。 生命如此之轻,生命如此之重。 ——摩卡 序(2) 上帝的门和窗 七月的北京,骄阳似火。烈日下不出门的日子,我喜欢蜷缩在校园一隅的宿舍里,这是北京某高校的研究生公寓。窗外阵阵蝉鸣,大树参天,阳光透过片片树叶,在小道上落下斑斑痕迹。在距离我不到1千米的地方,是摩卡的住处。我们同在一个校园,却从未谋面。 几个月前我无意中在“天涯社区”读到了《情断西藏》电子版,被故事感动的同时,惊奇地发现作者兼故事女主人公居然和我同在一所学校。我们就这样相识于网络。最初两个小 女人还唧唧喳喳闹着要一起去学校的福利社喝茶去某个小店吃饭,可见面的计划总是因为各种突发事件打乱,直到某一天,网络两端的我们同时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咱们别见面了吧?” 我们都认真甚至偏执地恪守着这个诺言。即使她暴雨天一个人在屋里旧伤口隐隐作痛渴望我的陪伴,即使我的电脑系统崩溃需要她的帮助……我们也依然不见面。只是更加勤勉地在网上相会。交流各自的心得:学习的、人生的、感情的。也一块儿撕下“淑女”的包装,畅快淋漓地骂一些我们觉得讨厌的人和事。今年的北京夏天雨水特别多,在那些电闪雷鸣的夜里,她在网络那头听我的节目,我在网络这头看她的文字,我们的交往浸湿着这个北方城市难得的温润。 很赞同一句话:“无论你能活多久,头二十年都是你人生的一半”。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我们成长,形成自己的人生观,结交一些一辈子不能离弃的朋友。随着年纪慢慢增大,我们的阅历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难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认同、欣赏……最后真心接纳一个朋友。所以某种意义上说,不是“知己难求”,而是我们“无心再求”。以前的老朋友,即便如今相隔千里,有着越来越不一样的生活轨迹和越来越少的共同话语——那又怎样?某些细节会永远留在我们心里,我们认同并且见证了彼此的过往,所以会珍视现在和未来。而遭遇一个新人,情况则完全不同。我们会带着职场上“老人”对待新同事一般挑剔的眼光去审视、打量对方,也不再愿意花精力经营,稍有一点不中意,这个朋友就不再具备可持续发展的意义了。 我是一个希望生活尽量简单的人,信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古话。无所谓什么社交圈,认定好朋友不必多。一辈子,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相守的人,三两知己,足矣。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抱着“过眼烟云”的态度看待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固守着自己的领地。 可是2004年的春天,摩卡带着她堪称“惊心动魄”的故事闯进了我的世界。面对一个漂亮、真诚、俏皮又善良的女孩和她凄美的爱情,你怎能拒绝? 最近北京老下雨,雨水多了就会泡得人的心里有些阴霾。摩卡在网上对我说,我这两天过得一点都不好,伤口痛,想散兵。千里迢迢来京进修文艺创作的她甚至萌生了结束学业之后不再写字的想法,因为她说,“散兵走了,我用文字纪念他。这样的故事一辈子只有一次,所以,我再也写不出比《情断西藏》更好的小说了。” 她对自己这样的评价与技术无关,关乎真情。我无语:因为我能说出来的道理她都明白,而我们也知道她的伤口只有时间才能弥合。 When God closes a door, somewhere he opens a window. 电影《音乐之声》里的一句台词,我很喜欢。想把它送给卡卡,告诉她——西藏一行,你丢失了珍贵的爱情和健康的身体,但是收获了难得的经历和一大票真诚的朋友。 我们约定,这本书出版的那一天,就是见面的那一天。所以,我期待。 序(1) 摩卡,爱你 凌晨四点我再也睡不着,起来翻看白天你给我的照片,我看到了你现在的样子,虽然有点悴憔,依然坚强地站在原地,我感受到了一种叫作坚强的东西,支撑着一个生命的继续。 第二张照片,是你们在羊湖的照片,我看了很久,说不出的滋味,这种滋味到了最后不是难过了,而是一种微微的妒忌,摩卡,哦,摩卡,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可以遇到散兵,可以爱一场。多少人活了一糟,不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不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是因为没有 真正地爱过一场…… 爱情,在喧嚣的都市中已经接近毁灭,而你却遇到了。 在网上,我哭着看完你的全稿,当看到你给已故的散兵发的短信内容时,我哭得像个傻子,同事都以为我是因为天气太热,情绪难以自控了。其实,只有我知道不是,我真的能感觉到你的心。 看你的第十二章,三万英尺,抵达你的爱。我想给你写一篇东西,如果可能我想写你这本书的序言,说实话,有许多人让我写过序,我都无法动手,因为,我不了解她们的内心,我不知道要在她们的序言里表达什么。 可是,我想给你写一篇叫做序的东西的时候,是那么的情不自禁,我能感觉的你的心,我依稀可以摸到你的脸,那么清楚地在我面前。 我跟所有我认识的人,我喜欢的哥哥姐姐们推荐你的《情断西藏》,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当许许多多人都陪你一起去怀念,去呼唤散兵的时候,他,在天堂,会不会感觉到? 只要我一想着这本书就要诞生了,我比自己的书要出来了,还要高兴,因为,你的书里写着的是爱情,真真实实的爱情。 让我知道,原来还有叫爱情的东西存在。 已经很多年了,没有因为看文字流泪,跟你提起过,最后一次感动是看余华的《活着》,之所以哭了,也想是因为大家都说好,都哭了,更也许是因为它离我的生活太远,摸不到所以哭了。 我跟你说,我是流着泪看完你的文字。你是那么平静地跟我说,我是流着泪写完的这些文字的。比起你的痛苦,我的小小痛苦算什么,我突然明白了,我的眼流泪的时候,你的心却在滴血。 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去关心你,让你不要再哭了。可是,我不敢说,更不能说。只能用力地咬自己的手指,让我用另一种方式陪你心疼。 你突然问我,你认识XXX嘛? 我说,我很多年前非常喜欢他写的东西。 你当时惊讶地叫着:我不是自己在“照镜子”吧。 知道我有多久是傻的嘛?我是个不迷信的人,现在,我却越来越相信宿命了,我觉得,我们就是应该认识的,我们是那么那么的接近。 七月,你的书就要上市了,我会像疯狂地推荐网页一样,去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知道散兵的故事,不为别的,只为那个灵魂有更多人的祝福,更多人的惦记。那样,是不是你的痛,会少一点? 也为那些说什么不相信爱情,不需要爱情的人们,找一个相信的理由。 哦,摩卡,如果说同性中也有爱的话,我想说,我是爱你的。我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只是,当我看完你的,嗯,不应该叫小说,你的人生日记的时候,我不再想说祝福,更不想再劝说什么,只想轻轻地说,摩卡,爱你。 摩卡,当我说爱你的时候,真的没有丝毫的暧昧不清,就像我西安的一个哥哥,曾经很安慰式地拍拍我的头一样,是那么的亲切又干净,没有丝毫另类的色彩,那一刻,我心里认了他作哥哥。 一本可以让人从头到尾流泪的书,一本可以让人知道并相信什么叫做爱情的书,一本握在手中看也看不厌倦的书,一本许多人都在祝福都在期待的书…… 真的没有特别的华丽,真的没有特别的曲折的情节,真的没有特别的故弄玄虚…… 其实,它不是书,仅仅是摩卡的一段刻骨的人生日记,所以,那没有华丽,没有曲折情节,没有故弄玄虚还让我们爱不择手的原因——是摩卡对散兵的全部思念和爱…… 写以上的文字的时候,我没有丝毫抬庄和吹捧的意思,只是,知道他们的故事之后,我的心像是秋千一样,跟着摩卡的痛,飘来荡去,真的好疼。 其实,我认识摩卡,没有超过24小时。而我们,其实还没有见过。 如果你看到了我的文字,请相信我;如果你相信我,请看看摩卡的故事;如果你看了摩卡的故事而感动,请告诉你身边的朋友…… 千积雪 2004年6月29日凌晨 噩梦醒时 你不在我身旁 2003年10月26日 西藏 军区总医院 神秘的西藏,圣洁的羊卓雍错。 我站在圣湖边,感觉自己的身体如鸟儿一般在空中轻盈的飞翔,冥冥中有种神力似在耳边对我轻声的召唤…… 我站在湖畔边的潮湿地上,面前是无际的湖水,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原,秋风将我的衣襟轻轻吹起。我有种感觉,在这样的空间里,鲜活的生命不止我一个。雪山,湖水,蓝天,这里的一切都有生命的,只是我生在俗世的肉眼看不到他们而已。 一阵阵笛声从远处若隐若现地传来,悠婉又凄凉,触动到我心底最深处的那抹孤独,心莫名的痛了起来。远处,散兵的身影渐渐进入我的视线,他跑得满头大汗,看到我时便开心地晃动手中的水壶告诉我他的满载而归。 思绪,被他的出现打断,他身披着一片阳光朝我飞奔而来,奔跑充满速度和力量,脚步在沙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我的心跳居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这种感觉,我已经遗忘了多年,却在这时被重新唤起。笛声伴着散兵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我可以将他看得很清楚。 “散兵!”我大叫他名字,用力的挥手,刚才的孤独一扫而空。 “摩卡,你猜我买到了什么?”散兵听到我的呼唤更加快了奔跑的脚步,声音里带着喜悦地朝我飞奔而来。 我开心地等候,脑海中充满了无数次他带给我惊喜的场面。突然,原本平静的湖水在瞬间裂开,张开的两翼湖水朝散兵席卷而去,迅即将散兵卷入湖底。散兵!我惊呆了,拼了命向散兵消失的地方跑去,等我跌跌撞撞跑到湖边时,湖水已归于平静,掉落在地上的是散兵的水壶,湿地上还有一串新鲜的足迹…… 撕心裂肺的痛,让我的身体也跟着瘫软下去,摔倒在潮湿的圣湖畔边,我伸出手,在空中无力的挥舞,意识却渐渐模糊了…… EVA跑过来将我轻轻扶起,“摩卡?摩卡?”我能听她在唤我,却没有力气回应。 “摩卡?摩卡?”很多人在叫我,我又在做梦了,梦见羊卓雍错,散兵,EVA,还有爸爸和哥哥,我记得自己是在西藏,爸爸和哥哥怎么可能也在这里,真的是梦吗?我用力地睁开双眼,看见很多人围在我身边焦急的叫我的名字。 “摩卡,摩卡?” 我想回应,却张不开嘴,很快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我渐渐恢复了神志,一眼就看到爸爸和哥哥站在我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西藏?我不是在西藏吗?刹那的大脑空白后,我的思绪马上纷乱起来,我想说话,使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浑身的血液突突地往上窜,大脑嗡嗡作响,我开始剧烈地哮喘,全身中惟一能动的左臂不停地挥舞,嘴里发出嗯嗯的呻吟,疯了一样要挣脱自己身上所有的束缚,手臂在空中胡乱的抓着,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爸爸被我的举动吓坏了,他匆忙跑出去求助。很快,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我渐渐清醒的头脑开始明白自己是躺在医院中,我还活着! 一个医生对父亲说:“她的这种表现是脂肪栓的征兆,就是在全身多处紫淤的情况下,不能进行正常的血液循环,而形成多处栓塞,栓在多处部位凝结便会使人精神错乱反常。” “会有危险吗?”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急切又遥远。 “会,如果这种状况长时间不缓解的话,她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年轻的医生叹了口气, 我望着医生,眼神中满是无助和期待,我开始搜寻我脑海深处的记忆,梦里的那一幕又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我又开始不停的抓,这一次我抓到自己身上紧绑着的无数条管线,冷冰冰的塑料制品通过皮肤的知觉告诉我这是徒劳的,我没有力气再伸手,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除了那个梦。“散兵!”,我竭尽全身力气,终于让嘴唇做出了这个词语的发声动作,然而,除了我自己,谁也听不到。 “我们应该怎么办?”哥哥紧张地问着医生。 “做亲人的多跟她说说话,对唤起她的记忆可能会有用。等一下如果她再闹的话,就要请精神科的医生帮忙了。”医生给病床上的我打完一针后离去了。 深夜,我再次苏醒。高原的夜,宁静而安祥,也许受这宁静的感染,我居然没有了前几次的不安分,也没有做前几次同样的梦。我慢慢地睁开双眼,周围的世界第一次真实地再现在我的眼前。 窗外,皓月当空。月光如水般倾泻在窗台并直达我的床前,洁白的月光正好照到我的脸上,让我的脸惨白而冰冷。宁静,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宁静,脑袋空空如也,惟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我不能动弹了,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一直坐在我身边的哥哥手里端着一个茶缸正大口大口喝水,他已经不年轻了,眼睛有些浮肿,脸上写满了疲惫,他有多久没合过眼了?他用缓慢的节奏喝着水,用凉水不停的刺激自己的神经以保持清醒。 “哥哥从来都不熬夜的。”我心里想,眼睛一直望着他。终于,哥哥转过头来看见醒来的我,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晃到我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后,哥哥马上走过来蹲下身。 “你认得我吗?”他的声音很轻。 我被他逗笑了,这问题问得多好笑,从小呵护我长大的亲哥哥,我怎么会不认得。 “你真的认得我?”哥哥提高了声音,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我想回答却又张不开嘴,只有用力的点头。 爸爸不知何时也走到我面前,激动地对我说:“女儿,西藏是佛教的圣地,我们现在的不远处就是布达拉宫,我们的医院,我们的病床,我的女儿正被笼罩在布达拉宫的光环里,佛主怎么会不拯救你这样善良的生命。你一定要坚强,要挺过这一次考验。” “等你再清醒些,我们就带你回家,回沈阳。沈阳是中国一代皇朝满清的发祥地,他也一定会以他的吉祥迎接他从远方归来的儿女。天时,地利,人和的组合,一定会还我一个健康的女儿。”爸爸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我笑了,爸爸也跟着笑了,他笑的时候眼里分明还含着晶莹的泪水。 爸爸急忙找来一条毛巾,在热水里浸了浸,稍后拧干,再走过来给我擦脸,边擦着边与我说话:我女儿眼睛还是那么大,这张脸还是那么漂亮。 他不停地忙碌着,把病房里摆着的那些鲜花一束束的捧起来拿给我看,哥哥也在一旁给我念赠送人的名字:冯伟老哥,雪康尼玛,李效静,小欧,前峰…… 爸爸又问我,送花的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冯伟你认识?李效静你认识?小欧你认识?我一一点头,都是我的朋友啊,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送花给我,我到底怎么了? “女儿,你不是喜欢写小说吗,等你伤好了,爸爸跟你合写一本,题目就叫做《女儿,爸爸带你回家》。” “爸……。”我用尽了力气终于张开嘴迸出一个字,这是我苏醒后开口说的第一个字。年迈的父亲再也掩饰不住他的心痛,泪水,迅速滑过父亲的面孔,让这张本刚刚开始显出老态的脸徒增几许苍老。 “摩卡能说话了!”病房里的小护士如个报喜的燕子般将这一消息带出门去。 在这个宁静的深夜,病房中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人。 “你认不认识我?”一个健壮的男孩站在我面前。 “你是孤行。”我如小女孩呀呀学语般说出他的名字,他叫孤行,是我深圳的网友,他怎么会在这里? 孤行见我认得出他马上转过身去,我看到他眼里的莹光闪闪。 “认识我吗?”人群中,又一张年轻的面孔挤了过来。 “你是老蔡。”老蔡也是我的网友,我微笑着缓缓呼出他的名字,他居然也哭了。 知道我已经苏醒并开始说话时,值班医生们也快速赶了过来,再次为我做全身检查。此时我才看见自己的双腿被两根长长的八号钢丝吊在半空,全身被横竖十几条管线缠住,而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摩卡,这个是刘医生,帅不帅?。”医院里的几个小护士围着我像哄小孩一样逗我说话。 “帅,刘医生是个大帅哥。”眼前这位年轻的刘医生,我记得,他是给我打昏睡针的那个人。 很多人在围着我说话。 “摩卡,你猜我买到了什么?”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问了一句。 我的耳畔条件反射般地回响起梦里听过无数次的那句话:“摩卡,你猜我买到了什么?”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振奋了起来,那个让我一次次从梦里惊醒的人终于从心底迸发出来,散兵!散兵在哪里?我慌乱地顺着病床前的那一张张面孔寻找,想寻找到说这句话的人,但是没有找到,散兵呢? “散兵!”我终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挣扎着要起来,血液又一次往上涌,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 “什么散兵?你不要动,手上还在输液。”哥哥走过来将我的手按住。“现在很晚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需要休息,医生说你不能一次说太多话,不能消耗太多体力。” “大家都去休息去吧!很晚了!”父亲对其他人说“摩卡已经醒了,大家都不用担心了。” 房间内又归于寂静。 我浑身无力却又了无睡意,只能用耳朵去感受周围的世界。 夜,寂静的夜,我的心底却无法平静,脑袋里一片混乱,过了好久,沸腾而起的血液才渐渐平息下来。 凌晨三点,父亲拨通了叔叔的电话。在他们对话中我知道自己坐的吉普车在那曲地区的山上掉下来,伤得很严重,爸爸想把我接回沈阳治疗,要叔叔来拉萨帮忙。 “爸爸,我的腿断了?”待爸爸挂断电话时,我费劲力气问道。 “是的,不过都可以治好。”爸爸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后回答我。 “是不是肩膀也断了?”我的右臂至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知觉。 “是。”爸爸极不情愿的再吐出一个字。 经过短暂的沉默,父亲开始告诉我事件的经过。让一个人重复一段痛苦的经历显然是残忍的,就像刚刚愈合的伤口再被撕裂,而显然,父亲承受的痛似乎比我更深。父亲在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始终是充满了痛苦,而我,静静的听着,静静的回想,回忆那些只有我和散兵才知道的故事。 四天前,我出了一场车祸。我们乘坐的那辆吉普车从四十米高的山坡滑下去,我的全身多处骨折,当时胸部已出现呼吸困难,血气胸的状况。经X光检查又发现右肩骨折,双腿骨折,盆骨多处开裂性骨折,脸上、身上、手上的划伤更是数不胜数。昏迷了四天后虽然苏醒,但由于伤处过多,随时有可能出现并发症,也就是说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刚才爸爸给叔叔打电话是因为医生说我的左腿是开放性骨折,在破裂时丢失了一块腿骨,就算是手术很顺利也很难会保证我会不会留有后遗症,也就是说我的一条腿将会是瘸的。 一下子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是事件的经历者,却又是最懵懂的一个人,这次车祸不光摔伤了我的身体,还摔去了我对那一段车祸的记忆。现在的我一片茫然。 “爸,他呢?”。我望着天花板,艰难地问出那个让我心神不宁的问题。 “谁?”爸爸显然不知道我说那个他是谁,走近了,再问。 “散兵,爸,出事的时候和我一同在车上的那个男孩。他呢?” “还有别人吗?我不清楚。”爸爸的回答很简单,于是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 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平静的月光,生命是如此的真实,我能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也许是已经沉睡得太久,我的意识犹如脱胎换骨般的清醒,瞪大着眼睛看着窗外,眼神却定定的,找不到一个焦点。 重生的气息在我胸中升腾,尘封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那些犹如前世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出,影片般一点点地开始在眼前回放。 2003年10月22日 西藏 那曲 骷髅墙 我,散兵,海涛,EVA,还有司机一行五人终于来到那曲地区茶曲乡多说村。我们赶到此行目的地骷髅墙时,时间已是下午三点。 这是个很小的寺庙,藏人称之为达尔木寺,达尔木寺的建造据说是因文成公主进藏途径此处时,认为此地是块风水宝地,便命人在此建寺。很久以前藏人的天葬都在这里举行。那时的天葬师习惯在天葬时把人的头颅留下来,久而久之庙里的人便用这些保存下来的头颅修成了一面墙,取名:骷髅墙。至于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至今仍是一个不解之谜。 天葬台建在寺庙附近的山坡上,坐北朝南,门向西开,正对着达尔木寺。三间北房,房内两侧,各建一痤尼泊尔式佛塔。门前、窗前挂着代表“天、地、水、火、风”的五色经幡和一些经布。房前是一个高约两米的三面围墙组成的小院落,有二十多平方米,里面就是骷髅墙的所在了。 随处可见的五彩经幡和刻满了经文的玛尼堆,寒风阵阵,吹得人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凄凉,那飘走了多年的亡魂是否早已投胎转世还是依旧在这片天空上游荡? EVA跟寺庙里的喇嘛沟通了好久,一个老喇嘛才极不情愿地拿了一把钥匙给我们打开关住骷髅墙的那个小院门。 “拍照要另付费。”进门时,他转过身来一再警告。 院门打开后,我的眼前呈现出一幅很恐怖的画面,几百只死人的头骨罗列在一排木框中形成一面围中,有的头骨残留着牙齿,有的头骨被人用墨笔画上了眼睛和眉毛,这样的画面太难得一见了,我和散兵互相对视,萌发了想拍照念头。 “拍一张照片要多少钱?”由于这之前老和尚就讲明拍照片是需另交费的,散兵拿着相机忍不住问道。 “一张一百块。”老和尚把价格说得毫不含糊。 “太贵了。”我们惊叫起来,一张照片的价格简直与布达拉宫的门票差不多。 谈了许久,老和尚在价格问题上就是不松口,无奈下,我们做出决定,马上走人。 下山时,几只秃鹫飞过,在我们头顶处嗷嗷的嚎叫着,散兵一直闷闷不乐的低头无语。当海涛和EVA都先行一步坐上车时,我走过去问散兵:“你怎么了,是不是没拍到照片觉得很郁闷?” “是,西藏这么远,好不容易来一次,这样的情景更难见着,不拍几张照片回去有点可惜了。”散兵无不遗憾的摇头。 “走,我们现在就回去,我陪你去拍。”我马上拉着他往回走。 “你真的肯陪我回去?”散兵孩子一般笑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口袋里还有一百块,刚好是拍照的钱。” 我们再次返回时,老和尚的态度更加冷淡,拍照的价格也变成了二百块,我与散兵一左一右围在他身边,大话这次长途跋涉的艰辛,他才同意一百块拍两张,只可以拍两张。 当我跟散兵再次走近那面骷髅墙的时候,我感觉到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看,而我却找不到他们所在。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灵魂吗?”我问散兵。 “也许吧,不过我相信好人死后会升入天堂。”散兵拉着我的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一下子融化了我心底的恐惧。 散兵开始拍照了,他换了几个位置后,终于按下快门,拍完仅有的两张照片。 当我们拍完照片原路返回时,EVA,海涛和勇胜已在山下等候多时。勇胜看看时间说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了,从比如回去的路很不好走,如果再耽搁只怕天要黑。 汽车启动了,我与散兵坐在车后又兴奋的拿出相机,翻看刚才所拍的照片,对比哪张好,哪张不好。正说话间车停下了,勇胜又在气愤的叫:今天真倒霉,车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油了。 海涛下车去找块石头垫在车底,以防汽车在半山腰处下滑。勇胜去拦后面刚赶上来的一辆面包车希望可以借点汽油,EVA说车里太闷了她要下车去透透气,只有我和散兵依旧兴致不减地观看照片。说话间,我回过头看到勇胜正站在那辆面包车前跟车主讲话。汽车突然开始慢慢向后滑,越滑越快,越滑越快。 我慌了,被这场突来的意外吓得不知所措。“摩卡!”我听到散兵在叫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他,可是我的手随着汽车的晃动,在空中胡乱划着弧线,什么都没有抓住。散兵距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我所有的记忆都定格在那一刹间。 一切都想起来了!原来车祸就是这样发生的。四天,他们说我竟然昏迷了四天,那么这四天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散兵在哪里?他有没有受伤?伤得严重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到天明。 2003年10月27日 拉萨 西藏军区总医院 终于熬到了天亮,哥哥的手机响起,随后病房外传来一个女孩子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哪里呀,我找不到。”是琛?她怎么来了?我心底思忖着。 哥哥走出门叫着琛的名字,过了一会儿,琛跟在哥哥身后走进来。我看着琛一脸的苦笑:“对不起,12月份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北京了。” “我靠,摩卡,你这个跟头也摔得够历害的,居然还摔到什么那曲去了。”琛一边放好背包一边骂我,跟电话里一样口头禅依旧未改。 “你就好好养伤吧,其他的我来搞定。”琛一边放下背包一边安慰我。 两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在确信我是摩卡后走到我的床前说:“你好,我们是散兵的家属。” “散兵?散兵怎么样了?”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亢奋起来,睁大了眼睛紧盯着他们,话音还没落,琛便一步冲了过去站在那两个人的面前。 “啊,是这样的,她刚刚醒过来,脑子还不清醒,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吧。”边说边把那两个人拉了出去,而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散兵到底在哪里?他现在情况如何?时间变得如此的漫长,我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等着琛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琛终于回来了。 “散兵怎么样了?”她一走回病房我便迫切地问。 “散兵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个贵阳男孩子?”琛没有回答我却反问我。 “是的,他也受伤了吗?”我已完全记不起车掉下去以后的情况,只有期待琛告诉我散兵的现状。 “他呀,他伤的比你轻多了,已经跟着他两个伯伯回贵阳了。”琛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轻松的回答我,接着又说:“你还是先顾自己吧,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我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但是旋即又开始伤感起来。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腿,浑身一动也不能动,我还能行走如风吗?我还能回复到以前的我吗?我还能继续前行、走完剩下的西藏旅程吗?散兵还会喜欢我吗?不,一定不会了,他喜欢的只是那个充满活力青春飞扬的摩卡。否则,他为何不守候在我的身旁,抛下我自己先回了贵阳? “医生说我可能会瘸,也许以后只能坐轮椅了,我伤得如此的重,谁还会喜欢一个废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昨天还对你信誓旦旦的人,今天可能就会抛下你另寻新欢。见过那么多人的情感纠葛,终究还是免不了一俗,我完全理解散兵,毕竟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懂得在现实与爱情中选择。”想着,眼泪还是不自觉地顺着脸庞开始倾泻而下,心底那一丝女性的脆弱还是咔嚓一下崩裂。 我咬咬牙告诉自己:“摩卡,你要坚强,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一定要重新站起来,重新奔跑,再次踏上前行的道路。” 如此一想,倒是心情平和不少,我把脸埋在被子上,将泪水偷偷的蹭掉。 琛一直和我聊天,说着一些来西藏路途中的见闻,不停地述说一些自认为比较好笑和有趣的事情哄我开心,自顾自的说完之后夸张地大笑。她一定感觉到了我心底的那交错的洪流在奔涌,我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她。 这时孤行和老蔡走进来,在我和琛的对话中打开CD机放起了音乐,病房里响起阿杜的歌。 叔叔在接到电话的八个小时后,带着三名同行者从沈阳赶到了拉萨。一位叔叔的同事,两位医生分别是胸科专家和骨科专家。叔叔的工作很忙,这次居然从遥远的沈阳来到了西藏,为了我,他一定耽误了不少事儿,我心里惴惴不安。 “叔叔。”我看到叔叔时人已清醒了很多,想笑给他看,却发现叔叔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随同叔叔来的两位医学专家一进病房就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他们拿出带来的医疗器材开始为我检查身体。 “这里疼吗?”骨科专家敲敲我的双腿,我摇摇头,不疼,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痛吗?”胸科专家按按我的左胸。痛!我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胸口处巨痛无比,这是我醒后第一次感受到疼痛的袭来。 “举举这只手。” 我举起了左手。 “再举举右手。” 我的右手没有任何反映。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养伤,我们去找你的主治医生谈谈你的病情。”专家们安慰完我,便与引路的护士一同去找医生。 叔叔守在我的身边安慰我说:“不要担心,叔叔一定把你带回去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你放心,咱们都找最好的。”他又说,别怕,叔叔来了,一切有叔叔在。 叔叔给我带来对生命的渴望,我必须认真面对生命的考验。爱情是什么?没有了健全的生命,还有爱情么?我问自己。 散兵,七天的情感看来还是经不起生命的考验,你走得如此干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看来人不能太相信简单的视觉,眼见为实绝对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话。我曾经编织过太多的浪漫故事,但是今天,我终于知道,这样的浪漫在现实中是不会存在的。忠贞不渝、誓死不分的爱情已经成为远古的神话,在这个充斥着现实的社会中,我们只能靠不断幻想这些神话来满足自己对爱情的憧憬。我好傻,我居然会在这七天里爱上你,居然还想过和你一生一世,居然还以为终于找到了我不远万里一直执着寻找的归宿! 想到这里,我的心和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处一起剧烈的疼痛起来。这种痛不知道是内伤还是外伤。 我心底有坚定的声音在对自己说:“摩卡,你是坚强的摩卡,你怎么能够哭呢?没有愈合不了的伤,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我闭上眼,拚命想忘掉所有的一切。然而,脑海里却挥不去一个人的身影,他手举一瓶第五季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脸上是无限的真诚与阳光。刚刚还切齿的恨意昙花一现般无影无踪,原来,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都是同样的艰难。 孤行和老蔡专程到饭店买来一些白粥,他们找到个吸管后小心翼翼的喂我一点点喝下去,两个小护士也走过来帮忙,极有耐心的给我擦脸擦手。 “你们是谁?”我看着小护士,她们好象一直都守在我的病房,而且极有耐心。 “她们是你的特护啊,你昏迷了四天,都是她们日夜守候在你身边的,还不谢谢人家?”爸爸走过来,他明显地老了,两鬓增添了许多白发,看得我又鼻子发酸。 在周围人的七嘴八舌中,我开始知道更多细节。 是同行的海涛救了我。他打通了我深圳网友小舟姐姐的电话请她帮助联系我的家人,于是整个天涯社区深圳版都乱成一团。从接到海涛的第一个电话起,大家都在焦急地打听我的消息,猜测种种意外的可能,为我祈祷的人无数。 网友“杰克丹尼”发动他所有的关系网,请西藏的朋友帮忙,查找我的下落,他的朋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从深夜时分开始在拉萨一家家医院寻找我,天涯社区旅游探险版论坛的“小随”和“柳下草”也加入了寻找我的队伍,他们约好,如果一定的时候内再找不到我的人,他们将尽快启程沿着我的进藏线路探寻。 网友孤行在北京赶往拉萨的机场遇见了我的父兄,在他们前往拉萨的公路上孤行的手机片刻未断,都是深圳的网友打来的,孤行让我爸爸和哥哥放心,我已经平安的住进西藏军医院,他有个表嫂就在那间医院上班,已经打过招呼,会尽全力抢救我。当我的家人赶到拉萨时,我的父兄见到了提前一天赶来的老蔡。 还有些网友猜测着遭遇车祸后的我身上所剩的钱可能不有多,于是他们自发地为我捐款,并在银行开设帐户,成立了救助摩卡资金,很快,一笔笔救命的捐款汇入了我的帐户,而那时我还在鬼门关徘徊,对此事一无所知。 听着他们叙述这些过去几天里发生的这些事情,我既吃惊又感动。在网络上游弋多年,从来都是把它看成是一个虚拟的空间,但是这次,这些友情和关爱却是如此的真实和热烈。四面而来的情感援助将我刚刚还在悲凉的心温暖许多,尽管我还不能有太多的表情和活动,但是我从病床前所有人的眼神中能够看到自己此时的幸福。 “爸,他们都是我的网友。”此时我才想起向爸爸介绍孤行和老蔡的身份。 “我已经知道了,想不到网友之间也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爸爸的感叹让我有些意外,很久以前他并不赞成网络交友。 知道我醒过来,小鸥、小墟和前峰也很快赶到了医院。小鸥带来很多CD唱片,小墟则带来他弹唱所用的曼陀铃。 “我这有几本《花溪》,现在流行一种韩剧的写法,我来给你读读吧。”琛找了把椅子坐在我身边希望我在听小说时减少些身上和心底的病痛。 她读到一半时,我的胸口开始疼得似阵阵撕裂开,无法集中精神继续听下去。 “我来给你唱歌吧。”老蔡走上来借过小墟的曼陀铃开始给我弹唱起来。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地唱,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你我为了理想历尽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永远的记得, 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罗大佑的《闪亮的日子》我记得,两年前第一次听到老蔡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就告诉他,我喜欢这样的旋律,这样的歌词,会让人想起许多往事。 小墟一直没有说话,等老蔡唱完时,他走上前接过曼陀铃说:“摩卡,我也为你唱一首吧,是我自己写的歌,希望你早日康复。” “摩卡,有看到小墟为你画的画吗?”小鸥在小墟的歌声中走过来问我。 “什么画?我还没有看见。”我跟她说,刚刚醒来还没见过什么画。 “我找找看。”小鸥在病房的抽屉中找到一叠厚厚的画纸,原来在我昏迷的那几天里,小墟和小鸥在病房中陪着我时画的。每张铅笔画上都写着字:生病的摩卡,病床上的摩卡,微笑的摩卡,布达拉宫的摩卡。 “谢谢你小墟。”我心底升起一阵暖流,由衷的对小墟说。 小墟的脸马上红了。 “我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还是给你画画吧,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小墟腼腆地说,我知道他用他的方式,用他的笔、他的纸、他的画传递着给予我的祝福。面对这些朋友的关怀,我无限感恩。 看来,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这些网友和路途旅伴,来自天涯海角,我们都没有深交,但是在我发生这个灾难的时候,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关爱却是那么真挚!我本已开始硬化的心又被他们激活了。散兵,萍水相逢的网友尚可对我如此关心,你呢?难道真的舍得丢下我不管,一个人回了贵阳?知道吗,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多么渴望第一个见到的是你;知道吗,在昏迷的那几天时间里,我一次次的在梦里见到你,是想要见到你的意念支撑才让我挺了过来的呀! 夜里,哥哥为了保持清醒又开始喝凉水提神,我不知道哥哥已经几天没睡了,他眼里浓重的血丝让我感到心疼。 “哥,喝凉水对身体不好。”离家快四年了,哥哥给我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上学时,那时我常在学校里惹事生非,班级里哪个女同学被男生欺侮了我必会冲上去打抱不平,久而久之一些男同学便开始寻找机会报复我,是哥哥每天送我上学接我放学,用他只大我几岁的成熟为我撑起一片庇护的天空。 “告诉哥哥,身上还疼吗?”哥哥望着我含泪的笑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二次看到哥哥的眼泪,从小到大他从来就不哭,但我知道哥哥为我掉下的眼泪绝不仅仅是我看到的这两次。 “哥,咱妈呢?”当思绪完全清醒时,我最担心的人就是妈妈了,真不知道她在面临我的这场从天而降的灾难面前是否能挺得住。 “妈很好,她有高血压来不了高原,在家等你呢。”哥哥轻轻抚摸我的脸,他没有告诉我在他们来拉萨之前妈妈已经昏过去两次。 2003年10月28日 拉萨 西藏军区总医院 我从被送到医院的第一天起,医院抽调了四个护士,临时作为我的特护。几天来,四个小护士天天围住我,与我聊天,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开心的样子,我心底一阵感动,如果我不再醒来,她们或许会为我难过伤心。 豆豆是个爱笑的小护士,她总会很感慨的告诉我:“你真是命大,昏迷了这么多天又活过来了,连医生都说是奇迹。”豆豆一口气讲了那么多,我却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不能动弹。 “豆豆,我以后会残废吗?”我看着房间里的那些美丽的花儿,却不知自己的明天如何。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你腰椎和颈椎都没有伤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手术成功的话应该没问题。” “谢谢你豆豆。”突然一口痰堵住呼吸,我忍不住咳了起来。豆豆马上拿过一根橡胶管插进我的喉咙里为我吸痰,张不开的下巴使豆豆豆急得满头大汗,而我也极力的配合着。 从上午开始,来看我的人流就不曾断过,当满头大汗的前峰出现在病房里时,我已经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前峰带来好大一束花,淡粉色的花,很好看。我知道这花是西藏独有,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格桑花。前峰说:“摩卡,好好休养,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做,等你好了的时候可以再来西藏。” 前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我笑他太婆妈了,然后全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说:摩卡,你的坚强体质和乐观性格救了你。 琛见我情绪稳定下来,她告诉我,我的长发已在头顶打结,还有许多淤血凝在头皮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长发剪短。我犹豫了一下,只好点点头,满屋子的人都在看我,我要做得更坚强。孤行托起我的头,老蔡拿来剪刀,琛和小鸥还有几个小护士围在一起为我剪发。哥哥笑着说,这一定是中国最难剪的头发,要十几个人同心协力才行。半个小时后,我的一头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长发落地时,我的心底一阵悲凉——没有了长发的我,他还会认得吗?没有了长发的我,他还会喜欢吗? 剪发的时候孤行和琛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嘴仗,似乎觉察到我的心情有点低落,故意逗我。他们说到精彩处,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被他们的友情包围着。 下午,海涛终于来看我了,他站在床边看着我一点点吸进些清水,房间里很静,只有我喝水的声音。 “你好些了吗?”他咬住嘴唇故意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却没办法隐藏他的失落眼神,那是一种特别的忧伤。 “海涛,真没想到我们大家会是这样的结局。”想到我跟散兵都受了伤,我知道海涛的心里也一定难过极了。 “给我详细讲讲我们出事后的情形好吗?”我问海涛。尽管这几天道听途说了很多过程,但是具体的一些情形还是模糊的,只有亲身经历整个过程的海涛最清楚。 海涛坐下来,他告诉我:当那辆坐着我和散兵的汽车跌落山涧的时候,我在瞬间失去了知觉。是他冲到几十米的山下背起血流成河的我。而EVA去扶散兵。那是个灾难的日子,在那条崎岖的山路上一天之内跌下去四辆车,死亡人数多达五人,在我们翻车的几分钟后一辆当地处理事故的警车飞快而至。我和散兵被马上送到了那曲医院,当我因失血过多,生命出现危急时,医生说急需O型血,与我们同行的德国朋友EVA马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献血证,说她也是O型血,并为我献出了400CC的鲜血。也许是受到外国友人的感染,也许是同胞之心,无私为我献血的人越来越多,公安干警,当地藏民马上排起了长队,我得到及时救命的鲜血5000CC,于是我身上流淌着德国人的血,公安干警的血,藏民的血…… “你是说那曲医院?那我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我知道这里是拉萨的西藏军区总医院。 海涛接下去又说:第二天经过小鸥多方联系,终于找到一辆救护车把你转入西藏军区总医院,当时你的家人还没有赶到,小鸥便与朋友筹集到一千多元钱,垫付了住院押金,就这样分秒必争的抢救你,倾出他们身上的所有,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再度醒来。” “那EVA呢?”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我抢救我的生命而奔走。 “EVA昨天已经回德国,她很遗憾不能看到你醒来,不过她说你的身体内流着她400CC血,从今以后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了。”海涛说。 我笑着点头,从此以后我又多了一个异国的姐姐。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样让我感动的故事,事故来得如此突然,然而短短的几天里我却受到了太多的人的关爱。 “那他呢,他伤得怎么样?听说他已经回贵阳了,他走之前有没有给你说什么?”我极力掩饰心中那份情感,也知道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这样离开我,但我还是想听海涛亲口告诉我。我心不甘,扪心自问,这几天虽然短暂,我却无法分别得如此从容。对我来说,他的容貌已经铭刻入我的灵魂。 “他?他还好啊,已经跟他大伯回贵阳了。对了,我差点忘记他托我转告你一定要好好的养伤。”海涛说得一脸轻松。 2003年10月29日 拉萨 机场 叔叔和两个医学教授找到医院的领导,希望把我转回沈阳治疗,军区总医院的领导却坚决反对,他们说我在昏迷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现在人刚醒,还没过危险期,如果在半路上出了问题医院无法承担这个责任。 与叔叔同来的两个教授坚持认为西藏的医疗条件和气候不适合养病,他们以三十年的行医经验保证如果路上有什么危险可以马上联络医院或采取紧急措施后,医院才同意考虑予以转院。 当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后,如何把我送上飞机又成了难题。叔叔和医学专家们奔波在机场和医院之间,最后经过多次与西南航空公司和北方航空公司的协商后,航空公司同意两天内拆掉八个航空座位,接受我这个特殊乘客。 这个消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振奋的。 当得知我要回家时,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马上行动起来,他们送我一顶崭新的护士帽,还争先恐后的在护士帽上为我签名祝我早日康复。 “摩卡,不要忘记我们哦。”豆豆把护士帽交给我的时候一脸郑重的说。 “一定会记住你们的。”我保证。 怎么可能忘记,在西藏军区医院的几天里,她们待我情同家人。在这里,我第一次对“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深有体会。 刘医生帮我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后,大家小心地把我抬进一个刚刚打好的石膏模具里。坚硬冰冷的石膏包住了我的双腿,专家告诉我几千里的路程,上下飞机的搬动,对我这个的伤者来说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用石膏担架将我运回沈阳是惟一可行的办法。 刘医生带着医院的专车把我送到机场,临别时对我说:“摩卡,好好养伤,等你的腿好了,欢迎你再来拉萨……” 我会的,我向他保证,怎么会忘记呢,从清醒的那一天起,刘医生每天都来我床前大叫几声“摩卡,摩卡!!”这样的呼唤是给我生的力量和勇气啊! 我终于要回家了,别了拉萨,别了西藏,我曾满心快乐的奔向你,却想不到以这种方式离开。散兵,你还好吗?你在哪里?为什么回贵阳之前都不来看我一眼?我们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相遇,现在却只有我孤独的离开。还记得你给我的承诺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回到深圳的,难道这么一个挫折就让你退缩了,我们的爱就如此的经不起风吹雨打吗?我真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个诚实守信的散兵就这样离我而去。你把名字刻在我的心里,却又飘然而去,你不觉得这样对我的打击远远胜过车祸所带来的伤痛么? 当爸爸、叔叔、哥哥、孤行,还有医学专家组成的医疗组将我抬上飞机时,我躺在机舱里临时准备出的特殊位置上,看着来往走过的乘客。琛、孤行、一个又一个空姐走过来问我饿不饿,痛不痛,我总是摇头不语。 飞机缓缓升起,当上升到一定高度时,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某名的恐惧,抑制不止的大声叫了出来,那叫声恐怖又歇斯底里。整个飞机的人都被我吓到,很快我被一群人围住,很多张熟悉的面孔围住了我。两位医学专家一左一右握住我的手,他们说在我的潜意识里有了受惊吓的敏感。 “摩卡,坚强起来!”三万英尺的高空中,我竟然能感受到散兵在唤我。 流浪的鱼 独自奔天涯 (1) 父亲说,我一直都很任性的生活,在深圳几年就不曾安稳过。金融、IT、广告、记者、主持,只凭我在每一个领域的转换乐此不疲的奔波,就可以看出我是一个多么随心性而过活的人。 2003年,我又成为一名专职写手,每天杜撰一些甜蜜或凄美的爱情故事,拿到杂志去发表,感动自己的同时也希望给予别人震撼。 记得一次子夜时分我在QQ上问琛:你相信爱情吗?琛正在赶稿,沉默了许久后才回复:渴望爱情,你呢?她反问我。 “我不知道。”我开始迷惘。 我跟琛都是那种擅于制造浪漫情节却是内心孤独的影子,心境相通的人很容易做朋友,还记得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诉说被我故事中的浪漫打动时,我表面上做洒脱的笑,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其实,我还相信爱情。” 三年前为一场情殇离家远走,从此不再亲近爱情的风花雪月。三年,时光流逝,回首中爱情于我来说已是海市蜃楼也是洪水猛兽。 我一直想写一个令自己满意的长篇,一个完美无缺的爱情,一段令人心神向往的浪漫,于是我收藏生活中的点滴,只为完成一个故事的完美。可是,深圳是个流行时尚、流行速度、流行快餐爱情的城市,很多朋友常说,太完美的爱情对于深圳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琛,我要窒息了。”我常说自己是一条鱼,而深圳是个没有氧气的城市,常常会令我窒息。 “这次想去哪里?”琛很了解我,她知道我每次这种感觉异常强烈之后就会出去走走,让窒息的心得到短暂的舒缓。 “还不知道,想好了再告诉你。”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空空荡荡,孤独不可抵挡地笼罩在我的周围。 (2) 九月,整整二十天我都窝在房间里,和妈妈回老家前放在厨房里那坛泡菜一起变酸,腐朽。韩剧一夜间走红,我倒在床上几天几夜,困了就睡,醒了就端着泡面睁大眼睛看电视,韩剧里有太多的浪漫情节,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感动变成文字娓娓道来,虽然写手们常说最好的素材来自于生活,可我更清楚在深圳寻觅纯粹的真爱比寻找感动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门铃声在那个午后刺耳地响起,我胡乱的披上件衣服,打着哈欠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轻人,我认得他,是管理处来收管理费,双手把钱拿给他的那一刻竟然是感谢的,在这半个月里,他是惟一来敲我房门的人。 走回房间,最后一集连续剧已经结束,我拿起电视遥控器开始换台,换到第三个频道时,屏幕上正介绍旅游景点。电视画面停留在一汪澄澈蔚蓝的湖水上,好美的蓝天白云,还有童话里的雪山美景。天!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仙境吗?我快步地冲到电视机前,紧盯着屏幕不敢眨一下眼。 “羊卓雍错!”我记住了它的名字,该死,怎么没有了,我疯了一样拍打着电视机对着屏幕大叫不已。 夜晚,我将书柜上仅有的几本旅行手册摊在地上,一页页翻找,终于,找到了羊卓雍错,圣湖。羊卓,意为上部牧场的碧玉。在西藏海拔高的地方都称“上部”,“雍”就是大的意思。“错”就是湖。湖泊如草原上的蓝宝石…… “我要去西藏!我要去羊卓雍错!!”子夜里打电话给琛时我依旧兴奋不已。 “你疯了?一个人去西藏?”琛被我吓到,她无法想象怎样的我只为镜头下的一闪而过便爱上了羊卓雍错。 “我要去离天最近的地方,谁也别想阻止我。”我振臂雀跃,第六感告诉我在那块神秘的土地上一定有我要寻找的东西。 深夜里,我跑到自己常去的天涯社区深圳版里发贴: 寻人:西藏游,寻一MM同行 时间:9月中深圳-拉萨-10月底返回深圳 目的地:拉萨、阿里、羊卓雍错、珠峰等,具体路线两人商议 花费:花最少的钱(路上能爬汽车就爬汽车,能爬火车就爬火车,少坐飞机),用尽可能少的时间,走更长的路。本人,女,二十出头,三十不到。不挑食,不挑住,性格外向,人比较随和,没什么脾气。喜欢讲话,鬼故事,笑话都会讲,所以与我同行你不会太寂寞。希望对方是位在深圳的MM,年龄无限制,性格开朗,好相处,喜欢旅行。我们可以先确定行走路线,有空再一起去配备些装备。 如果有兴趣的话,可Q我,时间不能确定的MM勿扰! 发贴时间为2003年8月底,写这个征游贴的初衷只是希望路上多个同行者不会太寂寞,可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行程将近,我深圳的网友已准备为我饯行了,于是我毅然决定孤身前往。 临近十月,深圳版的网友为我举行进藏前的送别活动,现场的气氛很热烈。喝了些酒,人莫名的伤感起来,在深圳的三年来一直与他们相交甚笃,临别时与网友再三握手,我终忍不住寂寞,走上前一一拥抱他们,那一刻,心中又有万分的不舍。 次日,当我背着行囊坐在开往机场的巴士时,手机里躺着一条网友发来的短信:还记得昨晚大家送你吗?临别,无论男女,你都一一抱别,我们没想到,你原来是一个如此寂寞,如此厚重,如此伤情的人。 读到这条信息感到意外,原以为我外表的快乐一直伪装得很好,却想不到所有的寂寞和伤情都被别人看在眼里。是的,因为寂寞我才选择这种方式远行,而我心里更明白,这样义无反顾的出走,并不是单纯为了摆脱孤独。 一直以来,我习惯了一种行走,在原本平静如水的日子里投下一枚石子,任它泛起的层层波澜。比如跑去新的城市寻找一个能让我产生激情的兴奋点,深圳小梅沙的蹦极,泰国芭堤雅的跳伞,马尔代夫的潜水,一切的体验会让我感觉到一种活着的快感。我对人生的定义就是不断的尝试。 人,自从生下来就走向死亡,既然要走过那么多年生命才会逝去,倒不如什么都尝试一下,而每一次的尝试都更加坚定了我生命的意志和生活的勇气。只是这一次的西藏之行,我才明白死亡是一个没有人能够回来的生命之旅。 深圳飞往昆明的飞机在下午时分降落在昆明机场,我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改变了行程,目标昆明而不是西藏,我在拿到机票前的半个小时开始犹豫,对于西藏的美丽和羊卓雍错的神圣我突然舍不得一下子就扑过去将其揽在眼底。或者,有个寻找的过程也好,我选择从云南进西藏。 一种走马观花的行游昆明—大理——丽江—中甸,路上的美景连篇终抵不过西藏对我呼唤,在国庆假日里我握到一张由中甸飞往拉萨的机票。 中甸机场的旅客异常拥挤,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指手画脚的站在不远处询问他身边的中国人,围在他周边的那几个人个个摇头。我走过去,对他报以微笑:hello,canIhelpyou?如我预料,他在找人确定航班,我看过他的机票安慰他,别急,跟着我走就是了。于是,他像遇见了救星一般跟着我去办手续。我们偶尔闲聊。 我的英文不好,或者说是很糟糕,还记得在泰国chinahotel就餐后,曾想要一根牙签,话到嘴边时居然忘记了牙签怎么讲,情急之下只好转换成“我想帮忙一下牙齿。”服务生似懂非懂点点头,随后递过来一双筷子。 “redwater!redwater!”“badegg"类似的笑话不断,所以我常常会被人问以同样的问题:大学真的毕业了? 在我旁边的那支队伍里,有一个身穿蓝花T恤的年轻导游正热心地向他团队中的游客讲解行程安排,转身时看到我,四目相对,一笑莞尔。 登机后,我把那个美国佬送到他的座位,先是搜肠刮肚的诉说尽我所知的赞美之词佩服他一人独闯中国的勇气,再告诉他我坐在前面,有事可以随时过来打扰,他点头再三谢过。 巧的是刚才那个男导游就坐在我旁边的位置。 “真是有缘。”他欠起身同我打招呼,眉宇间有些欣喜。 “你一定是个有经验的背包客。”在我放好背包落座后他十分肯定地说。 “何以见得?”我不解。 “看你的打扮和装备这么专业就知道啦。”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和行李——贴身的牛仔裤,专业登山鞋,红色冲峰衣,还有那个四十升的背包。 “临出门时才买的装备。”我老老实实的承认,这身行头看似专业,实则小资得很,他摇摇头偏说不信,就凭我一个人态然自若的样子就是个“老驴”,我笑笑不再与他争辩,又问他们的行程。 他姓尹,是云南一家旅行社的职业导游,这是第三次来西藏,行程十五天。 飞机上,尹导游向他的团友再三重申高原反应的可怖性,还夸张地告诉大家,他上次带的那个团里就有一位领导一下飞机后就高原反应强烈,被几个人架到布达拉宫拍了几张留影后就踏上返程的飞机。 尽管听起来恐怖,但我还是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尹导游又把我摇醒,将红红的苹果一个又一个的塞给我,嘴里还不住的说:女孩子多吃些苹果对皮肤好。我笑:那你是说我的皮肤很差咯。尹导游不好意思的连说不是,你是那种健康型的女孩。 (3) 随着人流走出嘎贡机场,望到拉萨的第一眼我便醉了。终于踏上这块土地,这片天蓝得如水洗,云白得似透明的神奇西域。一阵风吹过,心情莫名的豁然开朗,这是一片怎样的土地,居然可以同时拥有炽热的阳光和凛冽的寒风。 “小心高原反应!”身边的尹导游看到我高兴得在原地转圈子,终于忍不住要把我打回原形。 我对他笑笑,又调皮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晃了晃脑袋,一点都不头晕。尹导游望着我好气又好笑。 他要带团去宾馆入住了,临道别时,用手在耳边做出一个打电话的姿式让我有空联络他,我点点头,再拍背包告诉他名片我已收好。 我的运气很好,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友善的朋友,这个尹导游一路上给了我很多照顾,很是让我感激不已。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许更能体会人性中善良与真实的一面;只有行走在路途中的人们才会如此的轻松与豁达。这种真实和单纯,往往更能让我感到充实,那种关在城市蜗牛中的孤独一扫而空。尹导游如此,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也如此。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总是喜欢不断地行走,不断地在陌生人的世界中穿梭的原因吧。和尹导游分别的那一刻,我心底突然升腾起无限的感慨和感激——谢谢你们,我行走途中那些陌生的朋友! 坐在由拉萨贡嘎机场开往市区的大巴上,身旁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在不停地呕吐。 “您有高原反应?”我问他。 “是的,头很痛。” “您从哪里来?”他看了我一眼,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表情依旧是很痛苦。 “深圳,你现在除了头痛还有别的感觉吗?”我仔细打量着他又问,初次见面这样关心一个陌生人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知道高原反应的症状到底如何,下飞机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反应。 “您这是出差还是旅行?”看样子他是个商人,我猜测他此行拉萨的目的,同时也想和他多多说话以帮他减少高原反应带来的痛苦。 “出差。”他的反应症状明显得到缓和,做了一个深呼吸,松了一大口气,神色也明显好转了。看来并不是那位导游所讲的那样可怕吧,我暗自思忖着。 “你是来旅游的吧?西藏很漂亮,现在越来越多的游客来旅行。我每次过来出差总会有一点轻微的高原反应,不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没有吓着你吧?”缓和过来的他话语多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向我解释,担心刚才自己的症状吓住了身边这个看来有些柔弱的女孩子。 “快看,那边就是布达拉宫了。”车已行到市区,中年男人用手指着远处一排寺庙式的建筑,告诉我那就是布达拉宫了。这就是传说中包藏众多珍宝的布达拉宫吗?远远望去,独有的西藏风情建筑使它林立在远处与众不同。 “哦,很漂亮。看上去非常雄伟,确实名不虚传啊!”看着窗外这个气势恢宏的建筑,我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说得竟然有些言不由衷。也许是我走过太多地方,各种各样的人类建筑精华见得多了,因而更喜欢纯净、自然的景色。况且,我还没有真正感受这个城市,这座宫殿,一种距离将我隔离在布达拉宫之外。 我找出出发前带的旅游手册,再次翻看关于布达拉宫的介绍: 布达拉宫坐落于拉萨市中心的红山上,是现存最大最完整的藏式建筑群。它奠基于海拔3600多米的山麓,占地面积366775平方米,主楼高115.70米,共13层,大体分红宫、白宫两部,沿山而筑,层楼起飞阁,高巅有金顶金幢,四周多危垣石磴。 布达拉(Potalaka)是梵文的藏语音译,是佛教传说中观音菩萨居止之山。据藏文史料记载,布达拉宫初建于吐蕃松赞干布在位时期,相当于公元6世纪中。建成百余年后毁于雷火。随着吐蕃王朝的崩溃,逐渐废弃。12世纪以后,虽然先后有藏传佛教高僧栖山说法,但其所居处已非宫室遗存,只有拉萨大昭寺壁画上还保留着昔日宫殿的图像。 17世纪前期,在红山旧址上重建布达拉宫。历时3年,建成了白宫。白宫,因宫墙涂白色而得名。东西长约320米,南北宽约200米。此后,布达拉宫已不单纯是一个教派领导人的修道场所,而兼作300多年内西藏地方封建统治的中心。 布达拉宫的第二次大兴土木,是由第巴桑结嘉措主持修建红宫。红宫因外墙涂红色而得名,于公元1690年落成。红宫是一座多层建筑,其内部可分为大殿、佛殿和灵塔殿等主要殿堂。从17世纪开始的布达拉宫重建和增扩前后经过300多年。被誉为“世界屋脊明珠”的布达拉宫,是藏族建筑艺术精华的荟萃。作为民族艺术的宝库,布达拉宫藏有极为丰富的艺术珍品,宫内有大量的壁画、唐卡、雕塑等。 合上书,再次抬头看那红白相间的宫殿,开始隐隐有了一些神秘的气息在心中盘旋。 “已到西藏,很开心。”我低头开始发手机短息,发给那些一直牵挂我行程的深圳网友。 很快收到他们的回复:“一路小心等你回来,摩卡,记得快乐”。 (4) 巴士到了拉萨民航中心,走下车与邻座道别,他依旧热情不减,并留下张名片说如果在拉萨想买什么东西的话,一定要先打电话给他,八角街的商贩卖东西喜欢开天价。 谢了又谢,送走了邻座。 立马跳上一辆三轮车直奔主题:八郎学旅馆。 三轮车很快驶入市中心的主干道,想不到拉萨市中心不大,各式品牌服装店还齐全,悠哉悠哉地坐在车上看风景。我从一下飞机起,我就爱上了这座日光城的天空,蓝得醒目,蓝得透明,蓝得心醉,绝美的蓝天,绝美的白云甚至刺痛了我的眼。我张开双臂,使劲地呼吸这清新无比的空气,我发现这里的空气也是纯净透明的,深深地吸进一口溶到肺子里将整个身心洗涤一遍。 当我还闭着眼沉醉在这种纯净自然的空气中时,三轮车的师傅摇醒了我,车已停在了八郎学。 这是一间很有特色的旅店,院内房屋线条简单明快,结合汉藏两种特色,连房间也分汉藏两种风格。服务台的小姐遗憾地告诉我单人间刚刚已定完最后一间,我恍然记得那个订到最后一个单间的人,高高的个子,进门时刚好看到他从侧门走出的背影。 我拿了双人间的钥匙跟在服务员身后找到房间,走廊里几个青年男女在围着一只铁锅炒菜。 “嗨,你们好,我是深圳来的摩卡。”我向他们问好,并在交谈中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年长的那位老哥名叫冯伟,来自北京,是位摄影师。另一对身着休闲装的青年男女来自上海,女孩叫李效静,男孩叫张耀,我觉得那男孩子的名字谐音很好玩:藏药。 李效静和藏药刚从墨脱返回,下一站的目标是阿里。我常听人说墨脱是西藏惟一还没有通公路的县,所以听到李效静说他们在墨脱徒步旅行了七天后,对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勇气佩服得五体投地。 走进房间,放下行李,刚刚洗完脸,便有人来敲门。是隔壁的冯伟老哥,他们共同努力的丰盛晚餐已经做好,邀请我共进晚餐。 虽然我一个劲的重申已经吃过晚饭,还是被他们拉到阳台上的饭桌前,发现饭桌前又多出两个人,都是一副摄影师的装扮,经老哥介绍,我又认识两位新朋友,来自北京的李勇胜和藏族的小伙子雪康尼玛。原来冯伟老哥明天要启程行走墨脱,今晚是留在拉萨的朋友们为他饯行。 无功不受禄,再想想吃人家的嘴短,我便自告奋勇的说要饭后洗碗。谁知此话刚一出口,众人便齐齐瞪大眼晴看着我,最后还是李效静说话了:你知不知道,冯老师的脏碗和脏碟子有三十几个正愁没人洗呢。 我一听便高兴,我喜欢,我喜欢,我这人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洗碗,有什么脏碗筷的尽管拿给我好了。 正吃到兴头时,隔壁的房间里又走出来一个个子高高,样子帅气的男孩,第一眼向他望去时,我居然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一路走来,在我身边停住:“对不起小姐,可不可以让一下。” 我恍然,原来自己坐在通道口挡住了人家的去路,慌忙站起来让路,并连连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然而站得太急,我竟然一个没站稳摇晃着向旁边倒下去,幸好那男孩儿手快,及时将我扶住。我一下子被自己的慌张举动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脸蹭的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再看他,两个人低下头同时的说着对不起,道歉声此起彼伏,逗得同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继续吃饭时,手机短讯响起,是一个朋友网友发来的。他吞吞吐吐的说想请我帮个忙,我正吃得开心时,发短信的手机便不客气起来:什么事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打电话过去,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他欠了西藏朋友一百八十块钱,问我能不能帮他先还上,靠,就这么点事儿,早说嘛,我不以为然的安慰他:凭你老兄的信誉度,别说是一百八,一千八都没问题啦。 放下电话,告别了正在吃饭的一群人,按着他提供的地址寻找他的债主来。 五分钟后,联系到了他,那个叫宋明的男子正在参加藏族朋友的婚礼,我一听便来了兴致,这种特色的节目是不容错过的,问了他的方位所在,便出门打车直奔拉萨艺术团。 我没有参加藏人的婚礼,心想必是载歌载舞热闹非凡的。 谁知赶到拉萨艺术团后那里出奇的宁静。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时,一个藏族妈妈走过来,热情的拉着我的手往里走,“怎么才来,他们都快吃完了”我知道她想必把我当成参加婚礼的人,便跟在老妈妈身边将错就错的问道:他们在哪里,来的人多吗? 老妈妈没有说话,带我绕过两排楼房时,一阵喧闹声便从最里面的大房间传出来。刚一进门,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房间内正在吃酒的几十号人的眼晴刷刷的齐扫过来,侥有兴致的盯着我看。我这才发现,在这间屋子里,无论我的长相还是穿着都与他人有异,十足的汉人特征,难怪,他们把我当成了“外人” “嗨”我尴尬的在原地站着不动,表情极不自然的同藏民们打招呼,然后一张张脸的搜索,猜测哪一位先生是我要找的“宋明”几分钟过去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喧闹声,我却依旧站在那里恨得咬牙切齿。 “宋明!!!!”忍无可忍了,也顾不得什么淑女风度,扯着脖子大喊。 “宋明!!!!”第二声刚一落地,一身材魁梧梳着马尾辫的男孩飞快的窜到我身边。“在,在,你是???” “刚刚通过电话的,我叫摩卡”我气呼呼的说明来意,便去翻口袋找那一百八十块钱。 “不好意思,还让你这么远跑来一趟”宋明接过钱,一脸客气的笑,这人一看知道是老实人家的本份孩子。 “远吗?不远啊,我打车过来的时候还没跳表”实在人遇见了实在人,我也是实在的要命。 知道我是打车来的,宋明便执意要开车送我回去。 听到他说有车可以送我,我乐得眼晴都蓝了,表面还是强装镇定,假意推辞,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自己坐车回去一样的。 宋明不再说话,拿了车钥匙走出门去发动车,我则跟那些与我打呼的藏民一一告别,乐得屁颠屁颠的跟在宋明的身后。 我的上帝,想不到这辆又酷,又炫,又有型的车居然是宋明的。此车改装的太漂亮了,漂亮的几乎猜不出它的原型,凭我的经验去想应该是沙漠风暴之类越野高手。 坐在车子里,我不停的夸奖这部车子好漂亮,宋明却岔开话题与我闲聊。 “你是深圳人?” “不,北方人,在深圳工作。” “怪不得,看你长得就象北方的。做哪一行工作?” “写爱情,城市爱情,灵异爱情,小资爱情,有时候还写魔鬼爱情,你怕吗?”我阴森的学着电视里鬼片的恐怖配音来吓他。 “呵,不怕。你到拉萨多久了?”宋明被我逗得呵呵的笑了。 “今天刚到,不过没什么高原反映”车行驶在路上,不时引起马路两旁路人的注目,我心底美滋滋的坐直了腰板。 “你是西藏人?肯定不是”我猜测着他。 “为什么不是?长得不象?”他被我逗笑了,换了一下车档继续开车。 “因为你的普通话说的很好啊,而且皮肤还过得去”我的理由还算充分,由于西藏特殊的高原气候,一般藏人的脸都是晒得很红,而且肤质较差的。 十分钟的路程,车子开到了八朗学,我向他道谢,然后下车。 “摩卡?”宋明坐在车子里叫我。 “什么?”我回过头去看他。 “你的电话是多少?”他拿出手机来,准备记下。 我告诉他后,手机便响起。 “记下我的电话吧,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哦”我把他的号码也存入手机。 “摩卡?”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又叫我的名字 “什么”我再问。 “一个人小心点” 谢谢,我由衷的说。 回到旅社上楼回房间的时候,饭桌上的那一群人还没有散去,见我回来了,便笑着起哄“洗碗的回来啰” 我夸张的做个表情“我倒”,也不推辞,跟李效静收拾好桌子,便抱着一堆碗到洗手间去洗。 “需要帮忙吗?”李效静站在身后问我。 “小意思,我洗碗有瘾,你再抱一堆过来我才高兴呢”说这话也不是卖弄,自从在阳朔西街的“蓝莲花”酒吧里做服务生体验生活后,我便爱上了洗碗,而且不论多少的碗筷都能洗得干干净净,摆放整整齐齐。 几分钟后,李效静再抱来一堆塑料饭筷,让她统统放下,我来搞定。 (5) 傍晚时,众人坐在我的房间海阔天空的闲聊,这些刚刚认识的朋友的交谈让我沉浸在刚刚来到这雪域高原的兴奋之中。 我坐在冯伟老哥的身边悄声说想看看他的作品,他听我说要看照片便高兴起来:“我正说到有事要找你帮忙呢,你便提到了照片。” “找我帮什么忙?”我不解。 “我准备出一本西藏风情的画册,你不是个写手吗,刚好可以帮我在图片上配些文字。” “配文字?我最爱写的就是鬼故事,你就不怕我在图片上写上前生今世三生石?”我眨眨眼睛逗他。 “不怕,写文字的是逻辑思维,摄影的是形象思维,两者不冲突又刚好可以互补。”冯伟老哥说完便回房间去拿他的作品。 我坐在那里回味着他的话。逻辑思维?形象思维?可不是,我们每构思一个故事的时候,必会先设计文章的开头,结尾,故事的含义和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而摄影师则不同,他们的想象和灵感是与镜头一致的。刹那间的震撼,便有了最精彩的定格。 夜晚来临的时候,我和雪康尼玛都来到冯伟老哥的房间里看他的摄影作品。冯伟老哥的照片大多以数码相机拍摄为主,所以他也随身携带着一台性能不错的笔记本电脑。坐在电脑前翻看他的摄影作品时,我没想到以前在杂志上看到那么多美丽的图片,有一些就是出自眼前这个中年人之手。 夜深了,我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起来,以至后来要大口的喘气来调节身体的适应能力。 “你有高原反应?”雪康尼玛看出了我的反常。 “我想是的。”虽然还不太确定,但身体已经明显的越来越不舒服。想起今天从机场出来车上的邻座的样子,不觉有点忐忑。 “坐在那里别动,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他把我扶到床边坐下来,让我学着他深呼吸。 “高原反应会死人吗?”我好奇地问。 “当然会,我以前带过一个美国的老太太就是死于高原反应。” “怎么死的,讲给我听听吧。”我一下子有了精神。 “那是我最难受的一件事了,六十五岁从美国来的老太太下午从布达拉宫下来时候,人还好好的,回到宾馆的时候就不行了,她打电话给我说很难受,等我赶到宾馆的时候,已经被送进医院。” “后来呢?” “后来我追到了医院,她的情况已经很差,十几个护士按着她,不准她乱动,她看见我就像看见亲人一样。我把护士推开,我说你们别按住她,让她说话,她是人,不要这么对她。后来那个老太太拉着我告诉我她很想回美国。再后来晚上六点就去世了。” “真可怜。”我听得一阵揪心。 “当然可怜,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我亲眼看着她一直挣扎到最后死去的,老太太在临终前还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她一直以为我可以救她。” “天啊,那我怎么办,我也有高原反应,会不会很快就没命了?”我惊慌失措的看雪康尼玛,以为自己马上就大祸临头。 “哈哈哈,你这只是轻微的反应,再重些都没事,现在西藏的医学也先进了,你在拉萨市区里再重的高原反应都不怕,大不了拉到医院把你放到高压仓里狠狠的吸次氧,再送回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此时我才知道雪康尼玛是个职业导游,精通英,日,汉,藏等多种语言,这让我不得不对眼前这个藏族小伙子刮目相看,印象中对藏族人的看法有了很大的转变。 “你帮我起个藏族的名字吧。”我觉得好玩,便磨雪康尼玛让他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 “你叫……维色卓玛吧。”雪康尼玛沉吟片刻,送了此名字给我。 “维色卓玛?听着很好听,那换成汉语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光芒像太阳一样美丽。”雪康尼玛解释道。 “太阳女神?维色卓玛?好好,我喜欢。”我记下了这个美丽的藏族名字。 寂寞心情 走进日光城 (1) 北京。 一间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有群年轻人正为一个年轻男孩饯行。他要去上海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走,本来他的薪水很高,他可以继续升职,还可以找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然后恋爱,结婚,和许多人一样过着舒适的都市生活。 可是,就在昨天他还是选择了离开。他不知道自己要追求什么,呆在这个万人敬仰的首都,他却总是找不到那种归宿感。 “散兵,你还会在IT业继续做下去吗?”一个戴眼镜的男孩端着一杯酒走过来敬他。 “当然会啊,我就是学计算机的,换了城市换不了行业。”散兵笑了,拿起酒杯与同事轻碰,只喝了一点点,他并不是嗜酒之人。 “为什么一定要走?”一个身穿红色毛衣的长发女孩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眼睛红红的,看得出对他有几分不舍。 “因为我始终不能喜欢上北京,来了两年,一直都没有家的感觉,北京虽然是个大都市,在我眼里的天空却始终是灰色的,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散兵站起身拿了一杯饮料,说话间很自然换下女孩手中的酒杯。 “女孩子,不要喝太多的酒。”他将女孩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女孩低着头咬住嘴唇轻声的问道,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她还是想在他临走之前要一个答案,尽管自己已经猜出结果。 “别傻了,我一直当你是妹妹。”散兵的心头掠过一阵内疚,他的手不经意滑过女孩的长发,这是他第一次对面前这个娇柔女孩的抚摸。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曾经是那样渴望爱情,如今,当爱情从天而降,自己却又有些无力承受。当学生时代激情的青春慢慢远去,爱情就不再是冲动的产物,世俗与现实的冲撞、挤压,让太多的人不敢去爱。 何况,这是一种毫无感觉的、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他始终想不通,自己为何开始变得铁石心肠与无动于衷,她对自己那样好,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她眼里那种特别的关怀。来北京这么久了,事业上一直是一帆风顺,但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袭孤独便涌上心头。家在何方?那与我修炼千年的那个她到底在哪里?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眼前这个女孩绝对不是我要寻找的那个她!我不能继续伤害她,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我必须离开,没有选择。何况,我确实没有在这个城市里找到我想要的那种生活感觉。一切都让我感到压抑,不能融合。离开,是我最正确的抉择。”他对自己说。 他离开喧闹的人群,独自一个人走出酒吧,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这一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远离都市,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找回自己遗失的心。 (2) 他打开浏览器,熟练地登录天涯社区。 这是他平时去得最多的网站,在这个网上社区里面,他认识了很多朋友。虽然是一个虚拟的社区,但是却总是给予自己一种超出现实的归宿感。这里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的事情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朋友们的分享和帮助。 他打开旅游休闲版,开始发贴: 各位好! 兄弟寻伴,计划国庆前后出发,目前已开始着手准备。 基本情况介绍如下,望有意的朋友尽快与我联系协商。 性别:男 年龄:26 身体状况:良好 人数:目前就我自己1人 出发地:上海(可以约在某地会合) 计划路线:青藏线入,川藏线出(可以考虑在邦达转飞云南) 计划时间:20至30天,不考虑压缩,可以协商延长。 计划概要: 以藏内旅游为主,会多走一些藏内地方,包括察隅以及后藏的日喀则等地(具体旅游过程可以协商)。 旅游目的以自然风光及人文风光为主,经历一番对藏族历史及宗教文化的体验,也算是对藏民生活现状的一次感受吧。 同样是考虑季节因素,因此准备把前期气温较高的日子放在青藏线,这样在后期出藏的时候走海拔相对较低的川藏线应该比较合理。 基于上述考虑,愿意结伴的朋友一起在青海的西宁或者格尔木会合比较可行。我们可以商定具体的会合日期并交换实时的联系方式,出发前彼此确认。 希望有兴趣的朋友尽快与我联系。谢谢! 夜已经很深,他打开日记本。 “这两天越发感到迷茫。在北京工作两年了,却发现这段经历似乎并没有在心底里留下什么值得细细品味和求索的东西。突然很想出去走走,离开城市的喧嚣去那片神秘的西域土地,我到底想要寻找和感受些什么?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实践?至始至终,到底需要事先在内心深处设定什么样的原则和目标?一切都是未知的。” 手机突然响起,电话的内容让他兴奋异常,十分钟后,他挂断电话,兴奋的感叹:网络真好,这么快就找到一个同行者。 (3) 上海。 一间两室一厅的楼房里,散兵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会儿,他开始整理背包内的物品。 “哥们儿,你不是来真的吧,真的要去西藏?”他隔壁的室友——大学最要好的同学,现在的室友走进来,三天了,每到这个时候散兵总会乐此不疲的背回许多装备,一天比一天更多。 “当然了,都跟你说了一直想让自己换个活法,去西藏是我多年的梦想。”散兵一边回答,一边背上背包。 “怎么样?”他问身边的室友。 “不错,很适合你。”室友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还有这个,炫吗?”散兵献宝一样从口袋中又拿出一副墨镜,对着镜子戴好,原本英俊的脸更显几分帅气。 “够炫,你打算去多久?”室友点点头,他觉得确实好看。 “可能一个月吧,要看心情。” “小心这一路上别被女孩子给拐了。”室友开始逗他。 “女孩拐我?呵,你要说我拐女孩还差不多。”他大笑,接着又一脸严肃地说:“不过我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真的很少见。” “是你要求太高。” “不是,可能缘分未到吧。”散兵耸耸肩。 “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吧。”散兵活动着筋骨,收拾完了东西两人一起下楼吃饭。 楼梯处又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到了西藏以后要一天一个电话向我汇报。”室友跟他既是同学又是好友,多年的友谊早已经情同手足。 “放心吧,没问题。”散兵回答。 “手机如果欠费了,就马上告诉我,我在上海这边给你存钱。” “知道了,好哥们儿。” “我怎么感觉你去这一趟会有桃花运呢?”室友莫名其妙的再冒出一句。 “呵呵,说不定,没准儿我还真能遭遇爱情。”散兵的笑声在楼梯内回响。 “你个种桃树的农民。”室友笑着嘟囔了一句。 (4) 已经第三天了,散兵坐在车上昏昏欲睡。他发现此时的感觉跟前两天很接近——轻微恶心,头痛。由于在一定程度上重复着前几天的感受,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也没有吃药。只喝了一口水,并尽量保持坐姿的放松、端正和心态的平和。大约20分钟后,不适症状消失。 脚下的青藏公路在坚定地延伸。在它前方,那些连视觉都难以把握的群山之后,闪耀神秘光芒的,就是雪山。 转头望去,已经走过的青藏公路逐渐消失,被那些矜持地散发出淡金色光芒的山坡藏匿在它们温柔的线条之下。已经枯黄的草地上点缀着黑白相间的斑点,那是正在放牧的绵羊群,在阳光和草地的映衬下显得煞是好看,投射出高原的勃勃生机。 路旁一排排磕长头的人,顺着车窗外飞也似的向后散去。就是飞驰而过的刹那,散兵看清最后面的是一名妇女,衣着以及脸上的口罩颜色还算光鲜,不知是不是才从那曲开始出发的信徒。可惜,来不及拍照。这种强烈的信仰以及那些与其相关的行为令他唏嘘不已,以至于在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思绪不定。第一次看到人如此的崇尚自然,崇尚神灵,他们活得有信念、有希望、有追求。 到达当雄之前,车主要在此稍做停留办些事情。下午大约4点到6点的这段时间,在秋天的青藏高原,散兵一个人独自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上,体验着在自己生活过的都市中不可能同时出现的骄阳与寒风,孤寂地徘徊。 连日来一成不变的景色让他刚开始的兴奋渐渐淡去,遥望天穹尽处,期待已久的那傲立在蓝天下白得耀眼的雪山却始终只在前方遥远的地方若隐若现。公路旁边是一个村庄,那里的围墙和建筑看起来都是用泥土夯实的,感觉这里的居民还是比较多的。 村庄外围的草地上,一样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牦牛和绵羊。他忽然来了兴致,轻手轻脚的要去侵扰一只离他不远的可爱的带着白色斑块的小牦牛犊。Hoho,它真可爱!毛茸茸的,总是低着头吃草,整个下巴埋在草堆里不停的吃草。可惜,自己一身的防水衣裤总是将哪怕是很轻微的一个动作也弄出夸张的声响来,他害怕它听到之后就会吓跑了。 小牛犊却仍旧低头吃着草,在感觉到散兵的过分侵入它的警觉范围之后,会抬起头来看一看,很天真地望着散兵,然后低下头再接着吃。从那眼神中散兵读不出丝毫的反感或敌意,甚至都有点怀疑它是不是对自己也好奇?可是,当散兵真的走近时,一眼,它就只看了散兵一眼,然后就会走得好远,散兵又轻手轻脚地磨蹭半天才能再次靠近它…… “看来这小牛还是不喜欢我啊”散兵有点不满的自言自语。 没人会相信,在这个高原的一个小村旁,这个曾在北京一家大型IT公司任职的技术工程师居然表现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都被都市的繁华与浮躁所掩盖,我们只能表现出成熟、风度、敬业、奋斗等等都市人的准则,而往往忘记了内心深处那些简单、纯洁的东西——爱和纯真。 司机很快回来了,他的话一直都很少,从上车起就一路狂奔,终于赶在晚上10点抵达拉萨。 就这样到拉萨了?散兵有些失落。 青藏线之旅的最后一段,尤其是在即将进入圣域拉萨的时候,居然是在夜里赶路。借助淡淡的月光,隐约能分辨出临近拉萨的这几十公里路段里处处都有巍峨逼人的高山,似乎还有不少的雪峰。虽然天上皓月如镜,繁星点点,本该别有一番意境的,但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快速地前行,尤其还是在看不见一路期待的风景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一个遗憾。 (5) 到达拉萨的第二天一大早,散兵迎来了在网上约好的海涛,身材魁梧的海涛比散兵的想象中更多了几分英气。 从下车的那一刻起,海涛就不停地向散兵介绍和他一路攀谈过来的旅友曲旦师傅。四十多岁的曲旦师傅身材不高,略显得有些偏胖,一身藏族服饰和那张晒成高原红的脸更显出是一个十足的藏族人。十分钟后,在曲旦师傅的盛情邀请下,海涛和散兵终于拗不住曲旦师傅的盛情难却,前往他家做客。 曲旦家只有三口人,十六岁的儿子现在成都读高中,这对他来说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曲旦的妻子很少说话,见到有客人来便一头钻进厨房忙碌起来,半个小时后,酥油茶、青稞酒、奶酪、糖、风干羊腿摆上满满一桌。 散兵和海涛坐在曲旦家的坐榻环顾着整个房间,这是典型的藏式民居,整个房间的壁纸都是藏红色,客厅中挂着的释加牟尼的佛像以精细手工绘制而成,那正是西藏有名的唐卡。木制坐榻上厚厚的手工编织毛毯,手编毛毯也是西藏特色之一,仅从编织的手工来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了。 正当他们望得出神之际,曲旦的妻子又端来一整套茶杯,将壶中的酥油茶一点点注入刚端来的茶杯中。散兵看得痴了,那是怎样的一套茶具,金色的铜质圆桶做底,中间是一圈圆形的托盘,最上层的茶杯是以红,蓝,白三色合成的景泰蓝制作而成。整体望去华丽富贵无比。 “请喝酥油茶。”好客的曲旦端起茶杯先饮为敬,散兵马上明白,在藏族家庭中他们请你喝茶的杯子有多贵重,在他们心中你就是多尊贵的客人。 在这个远离繁华的高原人家里,人成为了最最珍贵的核心,一切的金钱、财富,似乎都被他们摒弃,客人、朋友成为了一切。人与人的真诚面对,是如此真切地展现在散兵的眼前,他被这种真诚深深打动了。 而这个时候,我正在八郎学的浴室里将一个硕大的脸盆装满清水,贴着墙边放好,在确信水龙头的给水充足后,才开始沐浴。在外行走,我最怕的就是在这种公共淋浴房中的突然停水。记得在云南大理的四季客栈,正当我全身满是浴液的泡沫洗得格外欢畅之际,突然停水了。在我发呆的盯着淋浴头三分四十九秒的时候,听到了客人与服务生的对话。 “怎么突然停水了?” “不好意思,刚才已经查过原因,不是我们客栈,应该是给水部门的问题。” “那要停到什么时候来水?”问这话的人简直让我感激得痛哭流涕。 “很难说,可能要几个小时以后吧。” 浴室内可怜的我,在确定头顶上的水龙头真的枯竭后,才极不情愿地把衣服套在粘糊糊的身体上,搞得狼狈不堪。 八朗学作为中国惟一入选成为世界十佳山地旅馆之一的山地旅馆,必有它的可爱之处。果然,当我不紧不慢的冲凉毕,穿好衣服,并将脚上的拖鞋洗了又洗之后,淋浴头依旧哗哗的流淌着,我有少许遗憾的将那盆没有机会再用的清水倒掉,然后抱着一盆的脏衣服拿到洗衣处去洗。 院子里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原来是在和冯伟老哥道别,而他正站在车顶打包行李。 “昨晚睡得好吗?”冯伟老哥看到我湿淋淋的样子,笑着向我问候早安,而我依旧搞不清状况的样子逗笑了他。 “不太好,还是有高原反应,你怎么走这么早?”我将头发扎起,刚好看到他从车顶跳下来。 “帮他戴上吧,我们藏族的风俗有女孩子的祝福是最灵验的。”雪康尼玛手拿一条洁白的哈达递给我。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还是接过哈达帮冯伟老哥戴上又一本正经的祝福他:祝冯伟老哥一路平安,艳遇不断。 冯伟老哥哈哈大笑:“好啊,艳遇不断是好事,借你的吉言了。” 拍了几张合影,冯伟老哥的车缓缓地驶出八朗学,这场清晨送行便结束了。众人散去,我见时间尚早,便在院内闲逛起来。旅店门口处的客人留言板上有两条留言引起了我的注目。 第一条:15日出发拉萨--珠峰--樟木--尼泊尔留言人:freefish 第二条:13日出发直贡寺看天葬征同游留言人:阿放 住在隔壁的李效静给我讲过,来西藏的游人大多是背包客,以单身和少数人组团居多,要想出游,最好先在拉萨结伴,确定好路线后再合租汽车。 我按留言条后面的电话号码先联系那个freefish,电话打过去才知道freefish也来自深圳,参加的组织是深圳比较有名的磨坊户外俱乐部,他已在达拉萨停留一个多月,把西藏的很多风景看遍后,就要启程去尼泊尔。我跟他商量能不能再拖几天等我一起去,毕竟刚到西藏很多地方还没来得及看。他犹豫了一下说签证已经办妥了,等我三两天还可以,时间再长就很难说了。 我们约好十点整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见面,接头暗号以手机短信联络。 十点钟的时候,我正身穿一套藏式女装请藏族姐姐帮忙拍照,手机铃声响起时,我看到了四处张望的freefish,他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一副书生模样。我突然想吓吓他,穿着藏裙跑过去,学着藏民的口气:先生,要照合影吗? “不要,不要。”freefish害羞得很,满脸通红地一个劲摆手躲到一边,也不敢正眼看我。 “你不好意思呀?”我强忍着笑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 “我说了不要,谢谢!”freefish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转过身来板着脸一本正色的拒绝道。 “那用你的数码相机帮我拍一张。”我实在忍不住便笑出来。 “你???摩卡?不是吧!”他终于从笑声中猜到我是谁。 “哈哈,不是我是谁呀,没想到我们会这样子见面吧!”我得意地挥起藏裙的衣袖并摆好POSE让他拍照片。 “拍照倒是可以,你要跳一段藏族舞就更好了。”freefish一边摆弄相机,一边寻找镜头里的我。 这有何难,说到跳舞我便活跃起来,唱着《珠穆朗玛》跳起了藏族舞,freefish也来了兴致咔咔连拍数张。 “跳得不错嘛,有点那么意思。”freefish见我跳得不错,夸奖了几句。 “那当然,不是不错,是很不错。我对自己的舞姿有点自信,一边换掉藏装一边洋洋得意的又晃两下脑袋。 我问freefish在拉萨这么久,找到什么特色的小吃没有,他想了又想,最后带我去吃大盘鸡。 吃饭时,我们又讨论起尼泊尔之行,freefish说他的签证已办好,再晚了怕是难租车和找同伴了。我算了算时间,刚好赶上星期日,拿护照去签证要等两天,时间上太紧。犹豫再犹豫还是放弃了尼泊尔之行。 “我还是先去看天葬吧。想起留言板上的那条关于去看天葬的留言,我再联系阿放。 与阿放通完电话后,刚好freefish下午有空,他说可以陪我一起去见阿放。免得我人生地不熟的遇见坏人。 下午三点,我们来到了阿放所住的亚宾馆。阿放是个二十多岁学生模样男孩,他与一个朋友在亚宾馆合住在标准间,看房间的水准比我们这种背包族要富裕得多。 “你去看天葬?女孩子胆子这么大的不多,你不怕?”阿放刚刚吃过饭,手拿一根牙签不紧不慢的剔牙。 “怕什么,那么多人都去看,又不是没有女孩子。”我接过阿放递过来的一只苹果坐在沙发上啃了起来。 “你也去?”阿放转过脸去问freefish。 “我不去,我先到珠峰,再去樟木,然后转尼泊尔。”freefish说道。 “珠峰?你去珠峰?这么巧的,我也是,已经定好车了。”阿放的室友凑过来问freefish什么时候动身。想不到真的那么巧,原来阿放的室友就是freefish早在几天前电话联络过去珠峰的那个人。 于是,这边我跟阿放聊起了天葬,那边的freefish则跟阿放的室友聊起了珠峰,四个人谈得不亦乐乎。晚上五点,我跟freefish起身告辞,阿放与我约定第二天凌晨三点他与司机去八郎学的路口来接我,让我一定准时。 刚到旅馆,就接到琛打来的电话,她先在电话里问我小说进展得如何,我讪讪的说这两天高原反应还没动笔。 “我靠——摩卡,你……”听到这句,我知道琛又要开始骂人了,便把手机高举过头顶,在房间里转过一圈后再放回耳边。电话里她依旧骂个不停:“死人,你就玩吧,我看你十二月交不出来稿子怎么办。” “不就是十二月八号嘛,肯定误不了交稿时间。”我小心地应和着,这部小说已经写了六万多字了,离交稿时间还差两个多月,如果我再懒惰的话,确实难交差。 认识琛快一年了,刚走近琛时,吸引我的是她清灵细腻的文笔,因文字更喜欢上她的人。琛的爱情故事里总会出现第三者,而结局也必是两败俱伤令人心碎的,我问琛为什么不写些完美的爱情结局,琛说,不相信爱情。 琛依旧喋喋不休地在电话里给我讲写好这部小说的重要性,我的眼皮却不争气地打起架来。 “我困死了,明天再和你说。”琛还来不及反对,便被我挂上了电话。 “死摩卡。”我想她一定在电话那端恨得咬牙切齿。 翻开笔记本电脑,打开正在进行中的小说,《咖啡飘香》是一部发生在桂林阳朔西街的爱情故事,世外桃源般的桂林阳朔很适合有爱情,我一直这么认为。故事的男女主人因为在城市中受到伤害,而选择逃离阳朔,却想不到在异地相遇,遂发生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琛问:“人世间有那么完美的爱情吗?” “当然有,只要你还相信爱情。”我说。 在那个正在发展的故事中,女主人公摩卡已经开始喜欢上男主人公蓝山了,当蓝山把一本画册送到摩卡手中时,摩卡心底升起一种暖意…… 会有这么美的爱情吗?一定会的,我边写边自言自语。 (6) 我两点四十分起床,已在寒风中站了二十几分钟后,一辆蓝色的北京吉普便停在我面前,阿放摇下车窗叫我的名字:摩卡快上来。 上车之后,才发现车内已坐满了人。另外的两男一女面孔很陌生。阿放一一介绍,北京来的男孩阿旗,宁波的一对情侣美娟和文冰。 “看天葬如果你会怕的话,我可以考虑借个肩膀给你靠一靠。”难得见到有女孩子同行,我与美娟坐在一起,开始与她套近乎。 “谢谢你。”美娟是个披肩长发看上去很秀气的MM,言语不多但很爱笑。 “你们要是害怕的话,我这里还有肩膀可以靠。”阿放坐在车后把头伸过来,不怀好意地坏笑。 “不用,你到时候自己别吓破胆就行了。”我与阿放打趣,心想自己还不至于会吓得要靠别人来搀扶。 天未放亮,整个拉萨市还在沉睡。 吉普车很快驶出了市区,一个小时后,上了山路。我坐在车前排,看着越来越险峻的山路,开始怕起来,这是一条太危险的山路,别说路线崎岖得要命,整条路更是狭窄得几乎无法错车,我开始担心如果此时对面驶过来一辆车的话我们会不会被挤到山下,一路上不停的在心中祈祷,老天,保佑平安。 “看天葬只有直贡寺一处吗?”我转过头来问坐在身后的阿放。 “色拉寺也有,但是不给生人看。这里只有直贡寺的天葬台是最著名的也是对游人开放的。”阿放说昨天是周日,按藏人的风俗是不能实行天藏的,一般周一的时候天葬最多,我们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好几个人的葬礼。 我常听人说藏民们崇尚天葬的原因是认为人如果埋在地下,尸体让蛆虫吃了,灵魂就难以升入天堂,而天鹰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秃鹫是神圣的,天鹰吃人肉的时候也把人的灵魂带入了天堂。 路途越来越惊险,我的神经紧张起来。看着眼前的山路,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拉美娟,希望引起她的共鸣“这条路真的好危险。” “还可以吧,我们从川藏过来的时候路况跟这都差不多。”美娟笑笑不以为然,看样子是个饱经风霜的战士了。 车行了两个小时后,后排坐的几个男孩子闭着眼睛打起呼噜,美娟也低下头昏昏欲睡,唯独我瞪大眼睛,看着前方路面不时的与开车的扎西师傅聊天。 我害怕,真的很害怕,这样的路况如果以我的开车技术只怕行进不到二百米车便会跌落山崖了。扎西师傅刚一打哈欠,我便费尽心机的找些有趣的话题与他聊天。如此这般,三个小时后车总算平安到达直贡寺。 天还没亮,直贡寺外停满了来看天葬的越野车,在我们面对的一辆改装车引起了我的注意。怎么觉得眼熟?宋明!!我看清了坐在驾驶室里的宋明。哈,真是巧了,想不到在这里会遇见他,我拼命的对他挥挥手,此时他也看见了我,高兴的笑起来,学着我的模样同我们打招呼。 寺院要八点钟才对外开放,阿放走下车去不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回来,他听寺里的喇嘛说,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死人。 “啊?那我们不是白来了?”我惊叫出来,失望到了极点。 “我们这是今天刚到,那山上还有个日本人为了看天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阿放不以为然的说。 “日本人?不如把他解决得了,就地天葬,也算我们没白来。”阿旗说话了,一两句就透着恨日的民族情结。 “好主意。你们去解决吧,我们等着看天葬。”我马上高声附和着。 “还是你去吧,美女出马,一个顶俩,不用一兵一卒就把他解决。”阿放出坏主意想把我推出去。 “快开门了,下去走走。”我没再理会阿放,走下车来,天已大亮。 “一起去看看,这个时间进去可能不用买票。”阿放说完带头向寺院入口处走去。 寺院的入口处是用栅栏围成的木门,足有一人多高。我用手推了推,栅栏还是晃动的。 “跳进去吗?趁喇嘛还没出来,这个时候溜进去不用买票的。”阿放看看四处没人,做好准备要跳栅栏。 我也活动着四肢,找个安全的位置跃跃欲试。 “摩卡,你要小心啊,给人家抓到可不是好玩的。”美娟好心提醒我,在她看来我这样一个女孩子翻栏逃票有些不可思议。 “没事儿,万一有人抓到我就说我是学生,没钱买票。”经常一个人到各地去行走,遇见的学生多了,也学会了各种各样的逃票方法翻墙,跳栅栏的方式早已司空见惯。 阿放身手灵活,轻轻一跃便翻过栅栏。我跟在他身后三下两下地爬到栅栏顶,跃起,稳稳落地。 “美娟,文冰快呀,等一下喇嘛出来抓住我们就惨了。”我转头去喊美娟,让她们抓紧时间跳过来。 “小姐,别喊了,来人了。”阿放用手捅了捅我,我再回过头一看,简直要吓得晕倒,一个小喇嘛站在那里神情戒备地望着我,他的旁边还驻立着一条虎视眈眈的大狼狗。 “嗨!您好。”我颤抖着声音同他打着招呼,想尽量笑得甜美一点来获取小喇嘛的好感。 “你们干什么的?想逃票?”小喇嘛不买我的帐,表情严肃的看着我。 “我们是学生,很穷的,通融一下吧。”我的眼睛一刻不敢离开那只狼狗,生怕它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冲上来。 阿放一定也被那只狼狗吓坏了,语无伦次的对狼狗威胁:“喂,我告诉你,你不要过来,我可是吃狗肉的哦。” 栅栏外的阿旗、美娟和文冰也跟着求起情来:“是啊,是啊,我们真的是学生,给点优惠政策吧。”说这话时,美娟还真的拿出学生证来给小喇嘛看。 小喇嘛看着我们可怜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他想了一下打开栅栏的门,低声说了句:“进去吧,进去吧,就当我没看见。” 我们五人灰溜溜的沿着小路走向后山。 “你们惨了,被当场抓现形儿。”看着小喇嘛把门关上并牵着狼狗走开时,阿旗拿我们取笑,阿放也跟着笑。 “你还笑,白痴啦,还威胁那条狗,你是吃狗肉的,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狗都是吃人肉长大的?”我没好气的去骂阿放,都是他不好,没看清状况,连累我们被人抓住,出尽洋相。 “别抱怨了,快找找天葬台在哪。”一直少言的文冰说话了,我们的车还在门外等,没有太长的时间耽搁。 天葬台距离寺庙还有一段距离,面对前面的几条路,我们不知选那条才对。 “听说死人天葬的时候都是由亲属背上山的,我想应该是那条平坦一点的路吧。”阿旗的分析还有点道理,我们开始跟在他背后向山上走去,山路两边零散的摆着着一些刻着经文的玛尼堆,和悬挂在半空中的经幡。 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我感觉到脚下异样的沉重,是否这样一条崎岖的山路上每天都有人背着死人的足迹走过。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走向终结,除了一副臭皮囊,什么也没有剩下。而藏民却比我们都看得开,连这最后的皮囊都献给秃鹫、献给自然。 终于看到了天葬台,那个像供台一样的建筑物也许就是天葬师念诵经文的地方了,整个天葬台的两边都挂满了五彩的经幡,在空中随风起舞。在这样一个清晨,这样一个地点,身上不由得生起了鸡皮疙瘩。 早上九点,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条早起的懒狗爬在地上呜呜的低叫,寂寞为这个特别的地方增添了几分凝重。 “快看,那是什么。”我们站在天葬台附近,阿旗指着不远处山顶上一团团黑乎乎东西。 “秃鹫,食人秃鹫。”阿放手拿望远镜看清了它们。 “藏人管这种鸟类叫天鹰。”我纠正阿放。 “天啊,这些秃鹫一定每天习惯了在这个时候守候这里等着吃人肉的。”美娟惊叫道。 “唉,为了你们我就贡献一次吧,现在我只要把衣服脱掉,再躺在这里,不出几秒钟你看秃鹫就会扑上来了。”阿放扮着鬼脸,一副舍身就义的样子。 “少来,秃鹫也挑食,你以为什么人肉都吃呀。”我知道他又在开玩笑,忍不住再次打击他。 阿旗一直没有说话,他低头沉思了片刻便抱起他的长焦相机,向远处那群秃鹫走去。 “你要去拍秃鹫?”我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 “喂,哥们儿你不要命了?”阿放也一路小跑跟上来,跟在阿旗的身后哇哇大叫。 “把这个拿好,等一下秃鹫要是袭击我们可以做个防护。”阿旗将三角架,展开,拉直后递给阿放。 “你怕了?”我笑着看着阿放。 “笑话,我会怕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怕过谁呀。”阿放不甘示弱,跟着阿旗向山上走去。身后的美娟与文冰早已目瞪口呆。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我阴阳怪气地唱歌,很快追上阿放和阿旗。 “他们疯了。”美娟和文冰互相对望。 (7) 我们与秃鹫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渐渐地可以看清秃鹫的翅膀、嘴、脚趾。阿旗的相机一直没有闲住,变幻不同的角度真实地记录秃鹫的样子。 “你别往再往前,就站在这里吧,太危险。”阿放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他忽然想到这样危险的行动还拉上我,有些不应该。 “我不怕,别想赶我走。”我变换着手中相机的焦距,在将目标锁定在阿旗身上,阿旗拍秃鹫,我拍阿旗。他的这种敬业精神实在令我敬佩。面对危险不放弃任何一个精彩的镜头,这是一个摄影师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素质,凭这一点,我就自叹弗如了。所以我决定这次一定要向他们学习,谁也别想瓦解我好不容易坚强一回的意志。 正说话间阿旗的身影不见了,向山顶望去,他已经走到数十只秃鹫的中间。 好精彩,一个摄影师手拿相机站在一群秃鹫中间,轻手轻脚地步步向前挪动。他没有用闪光灯,也许是光线已够用,或许是怕灯光惊动了秃鹫。我蹲在距秃鹫二十米的地方想拍下阿旗的背影,忽然这时,十几只秃鹫纷纷飞起,向我下蹲的位置直冲过来。 半人高的秃鹫贴着我的头顶掠过,我能清楚的听到它们拍动翅膀的声音,这次死定了,没想到来看天葬却把自己喂了秃鹫,死就死吧,难得有机会这样接近秃鹫,临死前多拍几张照片也算是赚着了,心里这样想着同时本能地抓起相机连拍数张。拍完之后,秃鹫已经掠过头顶渐渐远去。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秃鹫只对死人感兴趣,不禁暗笑。 “HI,你没事吧。”阿旗和阿放站在山顶喊我。 “我没事,你们怎么样?”说这话时,人还惊魂未定。 “我们当然好啦,刚才的秃鹫是我用石头打飞的,够历害吧。”阿放洋洋得意的夸口。 “你这只猪。”我忿恨的在心底骂道。 “快看,有人上山了。”阿放眼尖,发现了新情况。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个身穿藏族服饰的青年男子,背着一个人向天葬台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藏族男女,看样子是死者的家属。 “快走!”我们收起相机,飞快地向天葬台的方向跑去。 (8) “嗯,小姐,对不起,请问需要帮忙吗?”当身后那个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我还在水池边哇哇大吐,从直贡寺的天葬台回来后,我的呕吐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我没事,谢谢。”我没有回头,只是将一只手伸到背后用力的摇摆,请他走开。 “或者,我想您应该需要一些纸巾。”身后的那个男子并不死心,他似乎认定了我会向他寻求帮助。 “那请问你有纸巾吗?”我直起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到他的脸。 “嗯?我怎么好像见过你。”一张好熟悉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奇怪,我怎么感觉自己曾经见过他。 “呵呵,我来自上海。”他腼腆的笑了一下,脸上有些许女孩子害羞时才有的红晕。 上海对我来说很陌生,当他告诉我来自何方时,我断定自己一定是认错人了。 “你没事吧,小姐。”他将一包纸巾递给我时,我恍然回神。 “我没事,谢谢。”我用纸巾轻轻的擦拭着嘴边,却不肯告诉他,我是被天葬台的葬礼吓坏了。 晚上我打电话到家里,很快听到爸爸的声音。 “你在哪里?”爸爸焦急的说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了。 “我在……深圳。”我知道如果爸爸和妈妈听到我一个人来了西藏,一定会担心。这一次我选择了撒谎。 向左向右 那场初相识 (1) 翌日,天高云淡。我决定在拉萨街头好好逛逛。 一路走去大昭寺附近的八角街。 这是大昭寺周围的一整片商业街,随着西藏旅游的日益火热,八角街也变得更加狭窄拥挤。街两旁高高的白墙下,搭满了白色帐篷,小商小贩各自兜售自己的货物。吃的、穿的、玩的,礼品、供品、化妆品等应有尽有,五花八门。特别是色泽艳丽的江孜卡垫,做工精致的日喀则金花帽;质地坚硬的加查木碗,晶莹剔透的仁布手镯,这些都富有民族特色,使人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将整条街都逛遍,把目光锁定在几款藏刀和藏银手饰,经几番的讨价还价后,我选定了四十份藏饰品,藏刀送给男朋,手链送给女友,从深圳出发前,我答应过朋友要带礼物回去。 回去时,大昭寺广场前的一个藏族小女孩引起我了的注意,她头上梳着一排油光光的小辫子,身穿一件油腻腻的羊皮围裙,拄着一根细细的拐杖站在大昭寺的门口并不象其它小乞丐一样,抱着行人的大腿不松手,而是看准一个目标后怯怯的走过去说:“哥哥姐姐,给点钱吧。”明显的还含有几分羞涩。 莫名的喜欢上她,站在那里看了她好久。直到她发现我时走过来,我蹲下来仔细的端详她,笑了。她也笑,纯真稚气的脸上散发着一抹甜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满了清澈,看得人心动。 “为什么不去上学?”我问她,心里隐隐发疼。 “上学要用很多钱的,我没有钱。”她回答得很简单。 “等你攒够钱就回去上学好不好?”我拿出十元钱轻轻的放在她的掌心。 “好,谢谢姐姐。”她接过钱满意的笑了。 “上学可以读书,明白很多道理,如果你有很多知识的话就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呀。”我耐心的给她讲上学的好处。 “姐姐,你是哪里人啊?”小女孩显得对我有了好感,也愿意与我交谈。 “我从广东深圳来的,深圳是个很美丽的城市,等以后你考大学时也考到深圳去好不好?” “好,姐姐我也想去深圳。”小女孩被我说动心了。 “和我照张相好吗?”我征询她的意见。 “好。”她没有拒绝很配合地坐在我身边。于是我拿出相机请身旁一个游客帮忙留下了一张合影。 “明天我把照片给你送来。”我对她道谢,并承诺明天给她送照片来。 “真的吗?姐姐。”她有些不相信,又问了我一句。 “当然了,你还喜欢什么我一起给你带来。” “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呵呵。”女孩子笑得很腼腆,也许在她的生命里,贫穷反而让她没有了浮华的欲望,梦想简单而干脆,没有受到物欲的侵蚀。 “糖果好不好?明天我带很多糖果来看你。”我怜爱地看着她,脏兮兮的羊皮围裙在阳光下闪着油光,让人觉得一阵心酸。 “好,谢谢姐姐。”小女孩子高兴的跳起来。 别了小女孩我便匆匆跑去布达拉广场冲洗照片,店员告诉我第二天就可以取像。 “还好,明天我就可以把照片交到小女孩手中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我最怕答应别人的事情不能兑现,承诺一旦出口,怎么可以收回。 (3) 当我再回到大昭寺时,那个小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牵挂:她去了哪里?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或者又到它处乞讨,那么现在又踯躅在什么地方呢?这样一个小孩子,在这个金壁辉煌的寺院前面,那样无助的生存。 天慢慢暗下来,大昭寺的香火一直很旺盛。寺庙的入口处一排排的转经筒,来自各地的藏民,都虔诚的转着经筒,每天走上几十或者几百圈。 我索性走进大昭寺,穿过一层殿堂,向二楼走去。从二楼向下望去,可以看到那些正在做法事的喇嘛以及虔诚的香客,寺内香烟缭绕。 站在大昭寺的二楼,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大昭寺金顶后面那一片藏青色的山峦,还有那些蓝白相间的经幡在秋风中阵阵舞动。经幡的顶层是蓝色,蓝色的顶层是一个硕大的法轮,姑且叫它吉祥法轮吧。 “那个叫祥羚法轮。”一位藏族女孩走过,友好的对我笑笑,然后指着经幡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那是祥羚法轮。 我一阵诧异,难道她知道我的心里所想?难道她知道我刚才正自作聪明的将它取名为吉祥法轮? 一阵酥油茶香飘过,我转过身去看到有位年轻的喇嘛正抱着一摞厚厚的经书从我身后走过,经过长廊的转角处时,几本经书突然掉在了地上,三五本的经书摊洒在地上。我跑过去将经书拾起,也许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与佛有关的事物,经书捧在手里的感觉竟是神圣的。年轻的喇嘛没有说话,他用友好的微笑对我表示感谢,然后接着向前走,我没来由地跟在他身边,一直走到长廊尽头,那是一个书房,整个房间里的书橱上堆满了各类经学书籍。 年轻的喇嘛指了指房间里那张书桌旁的椅子,示意我可以进来坐下,我在桌子的玻璃板下看到了几张名人照片,其中还有齐豫齐秦两姐弟在拉萨举行雪域光芒演唱会的留影。我忽然想起许久前齐秦曾说过要于2000年在布达拉宫举行一场藏式婚礼迎娶王祖贤,可是世事难料,曾经多么看好的一对金童玉女到如今早已经劳燕分飞,是现实残酷,还是爱情无常,人生,真是富有戏剧化。 (4) 就在我和那个年轻的喇嘛将一本本经书摆放到书橱上时,散兵和海涛也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在大昭寺的逐个房间游览。 经过一个小时的交流,散兵才知道给他们带路的这个小女孩叫索郎南星,十二岁时被父母送进大昭寺里做洗衣工。 “你不读书吗?”散兵问她。 “没有钱读书。”索郎南星苦笑着再引他们向里走。从大昭寺门口第一眼见到这两个哥哥起,索郎南星就有种亲切感,于是自告奋勇为他们当起导游来。 通过闲聊,散兵得知索郎南星的家里很穷,不光是她上不起学,就连小她几岁的弟弟也读到二年级的时候退学了。做洗衣工的薪水很低,索郎南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到足够的钱重逢学校,而那时,她是不是已经老去。 散兵的心情一直是沉重的,当大昭寺全部游览完毕,索郎南星再将他们送出门时,散兵摊开手里一直握着的一百元钱,把它放在索朗南星的手里。 索朗南星刚要拒绝,却听见海涛在说:“收下吧,是你散兵哥哥的一点心意。” 索朗南星这才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哥哥,你们以后有机会一定再来拉萨玩。”她真心的希望能再见到两位哥哥。 (5) 我坐在大昭寺的外门墙角,闻到从寺院里面飘出来的祭奠用的酥油味,看着那些神色庄重的藏民,转着经筒,他们虔诚地祈祷,希望可以得到神灵的庇护、逢凶化吉。 天色越来越暗,那些围着转经桶转了一天的藏民也都蜷缩在墙角,有力气的人还继续转动着经轮。 我不知道,这些经筒立了多少年,但我可以肯定,从立起的那一天起,这些轮子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过。经筒转动时会发出号哭般的声音,其实它们没有理由哭泣,因为每天都有许多虔诚的人,陪着它们日日夜夜度过岁月的轮回。我听到喇嘛做法事的声音,望着寺院内的香烟袅袅,光阴便轻盈的从眼前流走。我的心灵仿佛在这些声音中得到洗礼,整个人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放松,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生命在这一刻显得那样的美,那样的存在于天地之间。 有一个在我看起来足有百岁的老妈妈,坐在我的身旁,她的脸上有数不清楚的皱纹,几乎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是皱纹。在这些皱纹里定是穿插着许多或悲或喜的故事,但此刻在她的面容里用平静的神态来沉淀了所有往昔。当年她也肯定如大昭寺门前的那个藏族小姑娘一般扎着满头漆黑的小辫子,眼睛也像那个小女孩一样的清澈。 老人看了我一会儿,和我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而我一点也听不懂,甚至一个字也学不来。我摊手无奈的摇头,表示听不懂。然后我们露出了微笑,我觉得那是我在西藏才会有的笑,纯净而不带有一丝杂念。 我和老人就那么并排坐在墙角,虽然我们语言不通,但微笑是通的,眼神是通的,而精神相通的原因在于我们都足够的单纯。我们在寒冷的深夜坐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寺院墙角,因为我们单纯的愿意和喜欢。 夜幕完全降临了,我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高原反应再次袭来。老人肯定觉察到我的颤抖一定以为我冷了,脱下古老的藏衣披在我的身上,然后把我揽到她的怀里。衣服上有很刺鼻的腥膻味道,开始我有点不习惯,不过很快就喜欢了,因为那里有最原始的人的味道。我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但可以肯定那味道里有着包容,慈爱和主宰,我喜欢。我突然很想在这种味道中睡去。 朦胧中,高原反应渐渐的散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梦境中仿佛听到很多年以前听过的一首歌,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珠穆朗玛 珠穆朗玛 我多想弹起深情的弦子 向你倾诉着不老的情话 我爱你珠穆朗玛 圣洁的珠穆朗玛 …… 我忽然间醒过来,歌声消失了,坐在我旁边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开。守候在我身边的竟然那个拄拐仗、梳羊角辫的小女孩。 “姐姐,你醒啦?”女孩见我醒来,马上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和她脏兮兮的小脸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老奶奶呢?那个坐在我身边的老奶奶呢?”我环顾四周,再也找不到藏族老妈妈的身影。 “没看见哦,姐姐已经在这里睡了很久。”小女孩递给我一个黑色的挎包,是我的,天,我竟然就这样子睡去,而守在我身边一直悍卫我安全的居然就是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小女孩依旧深情的望着我,笑容里充满了关爱。我忽然冲动地把她抱在怀里,小女孩静静依偎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心底却茫然起来,看着眼前的景象,过往的游客,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忍受着无尽的孤独,脆弱的时候,沉睡的时候,谁在我身边来为我守候? 一片蓝天 不一样云彩 (1) 拉萨的夜,宁静而柔美。空气中夹杂着整整寒意在你周围飘来荡去,仿佛要把人的灵魂从躯壳中挤出去。 好多天没有上网,我答应过网友们,要随时报告自己的行踪。 我在八郎学附近的一个网吧找到位置,开始登录天涯社区。 深圳版的网友还在版内讨论我已经到了哪里,一些关心和慰问的话语让人看了觉得感动又是伤情,出来快半个月了,突然想念深圳,想念那些朋友。本来以为来到一个新的环境能够让自己变得新鲜与满足,却一样不能逃脱心底深处的那抹孤独。 网吧的人陆续增多,一个高个子身穿灰色冲峰衣的男孩坐到我身边的位置,一看就是和我一样来西藏的游客,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青春活力。我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孩,给人安全感,还能让自己处处感受到青春,不像那些西装领带的所谓绅士,总是让人不自主的有种距离感。 他一坐下就迫不急待地打开浏览器输入天涯社区的地址,熟练地输入ID和密码直奔社区。在这里遇到同一个社区的网友,不觉兴奋了起来。 “你也是天涯社区的?”我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哦,是的,您也是?”男孩转过脸来礼貌的同我打招呼。 忽然间我怔住了,望着那张面孔,直觉告诉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是哪里人?”既然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他,不如问问他是哪里人。 “我是贵阳人,从上海来的。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您,您是?”男孩子端详着我一会儿,突然说我也很面熟,我注意到他言语间的礼貌,喜欢在称呼中用您。 对于西南地区的人来说,这一点很不容易,要清楚地分别“你”和“您”绝非易事,尽管对于北方人来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一个长期和文字打交道的人来说,就这一点,让我对面前这个男孩更加另眼相看。 “我是深圳来的。”我很喜欢和懂得礼貌的男孩子聊天。 “好奇怪,我们没可能见过啊,怎么就是觉得面熟呢?”男孩笑笑,继续说道。 “也许是在哪里见过吧,来西藏沿途碰到的人太多了……”我们渐渐高声的交谈引起了网吧内其他人的关注,我不由得脸红起来。 “你来拉萨几天了,有没有去哪里玩?”男孩一边上网一边与我轻声地闲聊。 “来三天了,只是看了天葬,其他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去,你呢?一个人来的?”我也一边在BBS上浏览一边小声回应他。 “真巧,我也刚到三天,约了一个朋友在拉萨汇合,说来更巧我这个朋友也是在天涯认识的。” “哈,那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了。”缘分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我脱口而出。 “你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人。”我自豪地告诉他,从云南到西藏,小女子就是一个人冲过来的,心里倒有几分得意。 “这么历害?”他吓得吐了吐舌头,仿佛遇见了一个妖怪。 交谈中得知他已经跟一个车主联系好明早去珠峰,他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同去。 “珠峰也很好啊,不过明天就走时间太紧了,我想先去羊卓雍错。”珠峰固然是好,可我的装备还不够专业,心里虽然想去,嘴上还是拒绝了。羊卓雍错,那个吸引我本次西藏之行的地方,这几天都在我脑海里面打转。 网络很差,几分钟内便掉线好几次。我无法忍受这种蜗牛式的速度,索性告别那个男孩,准备出去吃饭。 “嗯,你方便留个电话吗?可能以后我们有相同线路的话便于联络。”男孩有些害羞地问起我的电话号吗。 “好啊,我叫摩卡。把你的电话也留给我,可能我们在下一站还会遇见。” “我叫散兵。”他告诉我电话时又加上他的名字。 “网名?” “是的。” “你的也是?” “不,笔名。”我回答得很老实。 “你住哪里?”在我走出门时散兵又问了一句。 “很近的,这里,八郎学。”我向马路对面指了指,马路边清楚的可以看着我房间的窗子。 “这么巧?我也住在八郎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两天前你是跟一群人坐在走廊里吃饭的?”他恍然大悟起来。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问他。 “我当时刚好去洗手间,还问你借路,你忘记了?” “哈,我只记得有个人一个劲的跟我说对不起的,当时都没有怎么看清楚是谁,原来是你呀。”他一提醒,我马上想起来。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相遇过两次,第一次是那天在走廊狭路相逢,第二次是在昨天我从看天葬回来,他站在我背后送过一包纸巾给我。有时候,人与人的相逢就是那样奇怪,命中注定的,怎么也躲不掉。曾经听说过,今生相逢的人,前世也是一定认识的,多半都是带着前世的承诺,而我们,不知道前世有过什么样的承诺呢? (2) 我在饭店点了一碗汤两样小菜正准备大吃时,散兵打来电话。 “摩卡?我是刚才和你聊天的散兵。” “嗨,是我。” “我们的车主临时改变路线,去珠峰的计划泡汤了,想问你有什么好的行程计划没有。” “我?我的行程还没定,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谈吧。”我喝了一口汤向窗外看去,刚好看见站在八郎学门口打电话的散兵。 “我在你对面,到网吧旁边的小饭店来吧。”我挥了挥手,散兵看到后走了过来。 “刚点的,要不要一起吃?”我请服务员再拿一套饭筷放在他面前,他笑笑说已经吃过了让我慢用。 “珠峰之行怎么说?” “本来是说好跟深圳一对夫妇的车走,没想到他们刚打来电话说对那条线路不太熟悉,取消了珠峰之行。”他的神情很窝火。也难怪,换了是我,车主失信我同样不高兴。 “要不就跟我一起走吧,我正决定这两天去羊卓雍错看看,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们再去珠峰。”我一边吃饭一边邀请他跟我同行。 “你定好车了吗?”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还没有,要电话联系。”我拿出手机找到前几天刚认识的勇胜的电话,他有一辆可以出租的吉普车。 “我问问我朋友在哪里,大家一起商量。”散兵也拿出手机打通他朋友的电话。 他朋友正跟一个车主交谈去珠峰的事宜,知道我们在八郎学对面吃饭后,决定一会儿赶过来会合再商量。 几分钟后,勇胜和一个身材健壮、穿着迷彩服的男孩子一同向饭店的方向走来。 “不会吧,他们怎么会碰到一起?”当散兵指着走在后面的那个穿着迷彩装的男孩子说是他朋友时,我惊讶的说。 散兵的朋友名叫海涛,而他电话里所说的车主就是我想要找的勇胜,简直是太巧了。 勇胜拿出纸和笔来按着我们的时间来设计这次旅途的行程。拉萨——日喀则——桑耶寺——羊羊卓雍错。拉萨——那木错——那曲——芒康——成都。 等他写完后交给我们看时,我们三人都很满意。在我们看来大家都是初次进藏,有这么一个熟悉西藏的人带路,实在是件很幸运的事。 定了路线,再定行程,我提议先去看布达拉宫的珍宝和听色拉寺的辩经,后天再走不迟。毕竟这两样可都是拉萨旅游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啊,散兵和海涛听我这样一说也都极力赞成,于是大家约好第二天早九点在布达拉宫广场见面。 (3) 琛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有起床,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告诉她我们的行走计划,琛对我与两个陌生男孩子结伴同行很是不解。 “琛,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摩卡小姐,你不是告诉我你对哪个帅哥一见钟情了吧。”琛把声音提高了八度,震荡着我的耳膜。 “什么一见钟情,情有独钟的爱情童话是不可信的,你是写小说的还相信这种少年情结?”琛依然在电话里说教。 “我也没说我相信啊。”我马上矢口否认,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八郎学的另一间客房里,散兵正与他的上海室友通电话。 “真的就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他室友问得饶有兴致。 “真的,真的,外型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散兵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 “那就大胆地去追吧。”室友不失时机的鼓励他。 “看看再说吧,如果她的性格也是我喜欢的那就完美了。”散兵走去关紧窗口,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吵到隔壁。 (4) 10月16日 我以军训速度梳洗之后,时针已指向八点一刻。 出门打车直奔大昭寺,我答应了那个乞讨的小姑娘给她我们的合影的。 在将十块钱和照片交给那个小女孩后,一再遗憾地告诉她,时间太紧,我还来不及给她买糖。小女孩接过照片翻来看去,欢喜得要命。 “你们快来看。”她叫来其他几个行乞的小伙伴。“是这个深圳的姐姐送给我的。”语气中有着炫耀的喜悦。 这时一个小小乞丐走到我的身边,可怜的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看着我。我正要从口袋里拿钱,小女孩走过来挡在我面前,叽里呱啦的对那个小乞丐说了一些藏语,那小孩便知趣地跑开了。 “你刚才跟他说什么?”我问她。 “没什么,让他别跟你要钱。”小女孩可爱的挥舞起小拐杖,眉宇间骄傲得象个大姐大。 “我明天就要走了。”望着小女孩心中突然有些不舍,我蹲下身来去拉她的手。 “去哪里呀,还回来吗?”小女孩吃惊地望着我,她想不到我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去羊卓雍错,还不知道还回不回来,不过我晚上会再来送糖给你。”我还在为没有给她买糖而内疚。 “姐姐,你有笔吗?”小女孩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问我。 “有,送给你留个纪念吧。”我把随身携带的一只油笔递给她。 “我可以在你手臂上写几个字吗?”她声音怯怯的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可以呀,不过要写藏文哦。”我马上将衣袖挽起把手臂伸给她。 她没有再说话,握紧笔在我手臂上一笔一画的写着,那一刻,我被她的认真感动了。 很多游人围住我们,七嘴八舌猜测着小女孩书写的藏文。 “是什么意思呀?”在她写完的时候,我搂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忍不住好奇问道。 “是‘战友’,我们藏人说‘战友’的意思就是最好的自己人。”小女孩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战友’?那我们就是自己人了?”我开心地抱了抱她,心中的那份感动更浓。我没有付出什么,却获得了这个孩子纯真的友情。在纸醉金迷的城市里能这么容易走近一个孩子的心灵吗? (5) “摩卡,不好意思,我们在吃饭可能要迟到几分钟。”散兵打来电话时,我正在邮局将藏刀和手饰寄往深圳。 “我也还没有到呢,我在邮局寄礼品,十分钟后布达拉宫广场见吧。”好在邮局离布达拉宫很近,算算时间刚好可以走过去。 十分钟后,我远远地看到两个在布达拉宫广场戴着墨镜拍照的帅哥,正是散兵和海涛。戴上墨镜的散兵看上去还有点韩剧明星的味道,想到这里,我不禁噗哧笑了起来。 “还没吃早饭吧。”散兵递给我一块还是热呼呼的甜饼,接过后不禁让我突然有一丝感动,自从离开家出来闯荡,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我是否吃早饭的问题了。 海涛手拿相机走过来帮我们在布达拉宫门口拍照。 我第一次这样认真的仰视布达拉宫。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这座宏伟而美丽的建筑高高伫立在海拔几千米的雪域高原,它牵引着千千万万颗虔诚的心,支撑着人们的信仰。布达拉宫是美丽的,更是威严的,布达拉宫只有两个颜色,红色和白色,红色和白色之间有着鲜明的界线,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偏偏有两种颜色,却感到只有两种颜色就够了。当我回过神来寻找两个同行者时,散兵正拿着相机对着天空,不停地变幻焦距。 “你在拍天空?”我抬眼望去,天空中除了蓝天白云,什么都没有。 “是的,云彩很漂亮。”散兵笑着回答我。 “云彩?”我没听懂。 “天上没有任何一朵云是相同的。”散兵放下相机,用手揉了揉被日光刺痛的眼睛,再将目光转向我。眼里却透露出一点天真与忧伤,那一瞬间,像极了一位诗人。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每一朵云是不同的,也向天空望去。果然,天空中的云就如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在蓝天的画布上浮动,每一朵都有自己独特的模样,真的没有一朵是完全相同的。 “真的是形状各异啊!”我像一个孩子一样开心的喊起来。我知道达芬奇小时侯天天得画鸡蛋,是因为他的老师说没有一个鸡蛋是完全相同,后来达芬奇成为著名的画家。而眼前这个扑捉不同云彩的男子,他心里又在想什么?旅行总归是一次心灵的放飞,尤其在西藏这样的地方,我们都可以随心所欲做一回大小孩儿,仿佛童年还在当前。 (6) 我们围着布达拉宫转了一圈后终于找到了入口处,沿着后山蜿蜒崎岖的小路向布达拉宫走去。 布达拉宫是当年松赞干布为迎娶文成公主而建,后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冬宫。公主进入拉萨的那天松赞干布亲自前来迎接,举行了隆重的婚礼,人民像过盛大节日一样,载歌载舞,夹道欢迎。我走在布过拉宫的台阶上仿佛还能听到那场浩大婚礼上隆隆的礼炮声,那是一场多么影响深远的婚礼啊。 文成公主在吐蕃生活了四十年,她为汉藏人民的友好和发展藏族经济文化做出了特殊的贡献。这句话是我从学校的课本里看到的,只是当时年纪太小,我最关心的是文成公主如何在那条跨越四省的古道上走了三年。三年,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又经历过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和委屈,其中是否还隐藏了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爱情故事。接着,又是金城公主。 我终于知道我刚到拉萨时看到布达拉宫的感觉错了,布达拉宫里的丰富和内涵远非我们只凭借对它外表第一眼所能感受到的。布达拉宫犹如一座巨大的博物馆,珍藏着西藏数千年的历史、宗教、民族文物。大的佛殿34个,内有价值连城的文物,仅五世达赖的灵塔,就用11万两黄金包裹,镶嵌的珍宝更是数不胜数。10个文物库存房里藏有罕见的西藏历史、宗教、民族文物。 散兵准备得很专业,随身来了两本很厚的进藏手册,我们每进一殿他必会对照手中的图书给我们来个更详尽的讲解。 “太专业了,你象个职业导游。”我一边听着他的讲解一边点头。 “我也不太了解藏文化,难得来一次这样走马观花太可惜了。”散兵带着有些遗憾的味道说,“我们这一代人对中国历史本来了解得就少,有这么样机会游览再不求甚解确实可惜。” 记得有一次一位朋友问我喜欢怎么样的男人,我说我喜欢能让我仰视的男人,而在我的角度里,仰视的初衷是他必须有渊博的学识。他必定懂得比我多,他会告诉我这是什么?为什么这样?以后会怎么样?听着散兵给我讲述这些尽管有点现学现卖的知识,我仍然感觉到了他远远超出我认识范围的东西。 在游览布达拉宫的时间里,我对散兵和海涛也有了进一步了解。 散兵原在北京工作,后因工作不开心便辞职到了上海发展,他这次来西藏是想趁换工作之前放松一下。 海涛的情况有所不同,他是在澳大利亚留学的学生,他的理想是每年都去一个很有特色的国家行走,而祖国的西藏是他梦想的第一站,这次刚好回国圆梦。 而他们这次的相约同行就是以天涯社区为媒介,最终联络上的。他们也在网上发了贴并且是和我发贴的时间相差无几! 怎么我们出发前会错过呢?我忽然想起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也许很多时候我们和一些人就在同一条线上行走,常常因为时间和方向不同而错过,不过我、散兵、海涛还算是有缘,走来走去最终还是相遇到一起。想到此处,心里竟然有几分温暖。 布达拉宫里的游人熙熙攘攘,偶尔有一些虔诚的香客走过,每走进一殿就在供台上的酥油灯内添加酥油。我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那种酥油茶的味道,有时候竟也不自觉地向他们靠拢。 当我们行至第十九殿释迦能仁殿时,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正聚精会神地点亮酥油灯,我一时间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也许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复一日的点酥油灯、熄灯,盛净水,擦试佛龛的重复劳动,老和尚不紧不慢地将每个步骤循环,丝毫不感觉到乏味。 我终忍不住走上前去攀谈,才知道布达拉宫的灯香师来自西藏各地,他们几乎都有一技之长,有的精于书写经文,有的擅长壁画,有的会缝制佛像的衣服。眼前这个扎西和尚已经在布达拉宫七年。 我不停的提问,扎西和尚耐心又细致地回答。当我最后一个问题刚问出口时,海涛想跑过来堵住我的嘴吧,已经来不及了。 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问扎西:这么多的朝拜者和游客你们是怎么区分呢?布达拉宫每天要接待成千上万的人流,那会不会有偷东西的人?” 扎西和尚并没有笑我太幼稚,而是微笑着告诉我:“在布达拉宫里朝拜的藏人和各地的游客是分前后门进入,顺时针和逆时针行走的,自从1994年2月17日,布达拉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以来,政府又投入了更多的资金对布达拉宫予以维护和管理,现在布达拉宫的监控和保安设施都是一流的。” 我满意的点点头,好奇心刚得到满足后,马上被海涛和散兵拉去看布达拉宫的镇宫之宝。大殿里一个年轻的红帽子导游正背对着我们给一些游客讲解,眼前有八座用纯金包裹的历世达赖埋骨灵塔。其中塔高14余米的五世达赖灵塔,被藏族人称作“赞木林耶夏”,意思就是价值抵得上半个世界。该塔耗黄金3700多公斤,是八座灵塔中耗用黄金最多的。该塔同时镶嵌有红宝石、绿宝石、绿松耳石、珍珠、珊瑚、猫眼石、祖母绿约两万颗,其中一颗比成人大拇指大的珍珠,是在大象脑内生成的,价值到底是多少,怕是难以估算了。 红帽子导游的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我则站在那颗由大象脑内形成的珍珠前,望得失了神。 “摩卡,走了,我们要去下个殿。”散兵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 “哦”好久我才回过神来,跟上海涛和散兵时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记得哈,以后想讨好我时,就买颗那种跟大象脑袋里珍珠一样的东西来玩玩。” 海涛和散兵象看着外星人一样盯着我,同时张大了嘴巴。 “地球太危险了,你回火星去吧。”海涛糗我。 我们站在布达拉宫顶向拉萨全城俯瞰,身后的宫廷华贵和眼前的尘世沧桑有了很强烈的对比。 远处,大昭寺的蓝白经幡突然勾起了我对那个“战友”的小女孩的思念。 “我喜欢坐在大昭寺广场前的那种感觉。”我自言自语。 “我们昨天下午也在那里。”散兵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望着远处的大昭寺,给我讲起索郎南星的故事。 我听后不觉哑然失笑,我们真有意思,几次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却没有相遇。而面前这个叫做散兵的男孩,居然和我一样,也有了一个“战友”。 (7) 我们简单地吃过午饭后,下午两点前赶到色拉寺的门口四处张望,一个眼睛大大身穿汉装的藏族小男孩给了我们指引。 “你们要从这里进去,先看完主殿再去辩经园听辩经。”男孩说。 “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看看时间很紧,我跟在小男孩的身后问道。 “那,你们跟我走吧。”男孩考虑了一下,挥了挥手,让我们跟在他身后。 关于色拉寺名字的版本有很多说法,散兵给我们叙述他在书上了解到的信息:“1419年宗喀巴的弟子释迦益西用明永乐帝的赏赐和贵族的捐赠修建色拉寺时将该寺兴建在一片野蔷薇花盛开的地方,野蔷薇的藏语发音也称“色拉”,所以得名为色拉寺。” “那是不是色拉油在西藏也可以叫做蔷薇油呢?”散兵讲完之后我故作一脸天真的表情问他,他好气又好笑,故作凶巴巴的样子对我的调皮挥了挥拳头。 按照藏族人的风俗为了表示对佛祖的尊重,进入圣殿之前都要摘下帽子以示尊重。我们跟在小男孩的身后,一个殿一个殿地参观。走过几个圣殿后在我们和小男孩的交谈中对他的身世也有所了解,他叫索郎次然,在五岁时被家人放在色拉寺的门口由他师傅收养后便成了寺庙里的弟子。 “索郎,我不懂你们藏族的和尚和喇嘛有什么区别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几天了。 “喇嘛比和尚级别高,拿的薪水也比和尚多,我到了十八岁就可以考试做喇嘛了。”索郎告诉我他的汉语写得不好,藏语说的不好,所以想通过喇嘛考试还没那么容易。 正说话间,一个比索郎更小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顽皮的对索郎挥了挥拳头,两个小孩子嬉笑起来。 “他就是喇嘛,活佛的弟子。”小男孩背影渐渐远去时,索郎又告诉我们,师傅不同,弟子的身份也不同。活佛是寺里最高的主持,他的弟子也都是以喇嘛为起点的。 “原来这寺庙里也有地位之分的。”散兵感叹起来,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我猜想他肯定也在想——这个纷乱世界中的地位等级连佛门都未能幸免。 索郎带着我们走进一个很小的寺殿内。 “师傅。”他向一个二十几岁的和尚扑过去。那和尚见到索朗更是一副疼爱的神情,抚摸着他的头,问他有没有淘气刚才又跑去哪儿玩。 正当我们被他们父子般的师徒之情所感动时,索郎将我们介绍给他的师傅并告诉我们,当年他被父母放在寺院门口时,就是师傅收养了他,那一年他的师傅也只有十八岁。索郎又自豪地说他师傅的英语是最棒的,我问师傅是从哪里毕业,索郎的师傅腼腆的笑笑说他没读过书,所会的几种语言都是自学的。 散兵和海涛也加入了我们的闲聊,散兵问索郎的师傅佛家弟子可不可以拿刀做玩具的,索郎的师傅连连摇头:“不可以,不可以,信佛之人不可以杀生。” “那小孩子可以吗?”散兵又问。 “小孩子可以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散兵拿出一把精致的折叠小刀送给索郎做礼物。索郎接过小刀爱不释手,摆在手里不停地向他师傅炫耀。 索郎的师傅没想到散兵说的是这样一把玩具小刀,连声后悔,又说小刀是可以拿的,这不算什么凶器。于是,师徒二人争抢起小刀来,看着他们两个如孩童一般打闹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有小刀吗?再送给他们一把。”我拉拉散兵的衣角悄声说。 “没有了,那个是我买来想自己用的,只有一把。”散兵也是满脸的遗憾。 “索郎,把你的地址留给我好不好,我回深圳后给你寄些深圳孩子读的课本。”我希望索郎多学些文化早日通过喇嘛考试。 “真的吗?你们那里的小孩子读什么样的课本的?”索郎不太相信的望着我。 “什么样的课本都有,比你们藏族小朋友读的书还丰富。”我想起深圳的书城,如果有一天索郎能亲自去看看深圳那座闻名的图书宝库不知道有多高兴。 “师傅,把我们的地址给姐姐写上吧,我不会写字。”索郎央求他师傅把地址写给我们,谁知他师傅也不会写汉字,只好由他们口述我用笔记下。 “记两份吧,给我留一份,我回去以后再给他们寄把小刀来。”散兵凑过来让我写好地址,我点点头,他这种细心的处事性格确实在男性中比较少见了。 “索郎,你师傅有没有女朋友的?”告别了索郎的师傅我跟在索郎身后开玩笑地问。 “没有,和尚是不可以娶老婆的。”索郎把头摇的象个拨浪鼓。 “那如果和尚爱上了外面的女子呢?”我不死心再问。 “也不可以结婚的,我长大也不能结婚。”索郎的表情一脸严肃。 “那会不会有人相爱却被寺里不允许然后两个人一起私奔呢?”我还在继续猜测。 “你不可以再说了,小心大和尚他们听到会骂你。”索郎把我们带到了辩经园,那里喧闹声一片。 我被海涛拉到一边,他没好气的问:“你怎么老是问这种事,人家小和尚很忌讳谈女色的。” “那怎么办,我就是好奇呀,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们不可能无心无情。”我满心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我们对佛教不太了解,女色是佛家很忌讳的词,如果我们引起他们的不高兴那样就不好了。”散兵劝我说。 我点点头,保证绝不再问。散兵听我说完,露出一副纯真的笑容。 辩经会已经开始。在这个四周有绿树环绕的大院子里,上百位喇嘛或坐或站在院子中间正激烈地辩论,无论他们所说的是藏文还是经文,我都一概听不懂,便索性坐在两个声音最大的喇嘛身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对我笑,我也看着他们笑,他们不笑时,我便对着他们眨眼,既然他们主看主,我就来个宾看主,谁知道最后,周围的喇嘛都看着我笑起来。 慢慢地我看出点眉目,先是站着的喇嘛提问,坐着的喇嘛回答,似乎回答得有理将对方辩倒的那个“坐家”就可以站起来。他们的肢体语言更有趣,每一次提问都是左腿向后退一步,随后将双手伸直在胸前用力一拍,右腿跟进,跺脚。每提问或回答一个段落,站着的必先高喝一声,先是跺脚,后击掌,我很快想起读大学时《分灯禅》课本里就曾讲过佛家师傅传授弟子经法时,常以棒喝机用,当者披靡。既然跺脚和击掌可如高屋建瓴,醍醐灌顶,令人聪慧崛起倍增兴奋,那以后大学生的辩论赛如果也以此为模式,一定有意思得很。 散兵和海涛一直没闲着,辩经是色拉寺里很有特色的一个活动,他们和那些如痴如醉的游客们一样,端着相机,对着院中的喇嘛们长镜头短镜头的一阵狂拍。自然想多拍些现场照片拿回去做资料。 不知何时散兵来到我身边,站在那里望着我。 我仰望着散兵学着其它僧侣一样,开始与他对白: “菩堤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 散兵接上:“一悟言下大悟,顿见真如本性。” 我没想到他对偈语也有所知,便再问:“你懂佛学?” “这点所知连皮毛都不算。”他笑着答,看我的眼神却有几分迷离,我们眼神相撞那一瞬,我居然脸红了,迅速将目光转向辩经会的僧侣们。 傍晚,索朗跑过来告诉我们色拉寺要关园了,他依依不舍地把我们送到门口。 “姐姐,你真的会寄课本给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等我一回到深圳就把课本给你寄来。”我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 临上出租车的时候我拿出一些钱交给索郎次然:“把这个拿着可以买些本子多写些汉字。”索郎涨红了脸,坚决不肯收,我强行地将钱硬塞进了他的口袋。 坐上出租车时,散兵突然说出他的感悟:“布达拉宫是宫殿,大昭寺是庙宇,色拉寺则是学院。” 海涛接道:“我不知道你们在大昭寺门前是否有这样的感觉,西藏人拜佛跟我们的目的是不同的,他们从不为自己的名利富贵祈祷,而是希望神佛能饶恕自身的罪孽,祈祷大地苍穹的美好和万物众生的安康。” 我不语,一直以来明明很多旅途中的亮点,我却总是懒于思考,习惯了坐享其成。我忽然觉得自己幸运,接下来的行程有了散兵和海涛的相伴那应该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我可以真正轻松的游玩了,思考的事情交给男人们去做吧!我这样想着,得意地笑了。 (8) 我心里始终惦记着对大昭寺小女孩的承诺,便提出要去大昭寺看看。散兵听到我要买些糖兑现一个承诺,举双手赞成,他认为做人最主要是守信用,既然答应了小女孩就不要让她失望。 我们跑了几家商店就是找不到我想要的那种糖果,心急之余散兵劝我:“别急,我们慢慢找。”于是他和海涛陪着我逛了一间又一间商店。 可是当我们抱着糖果来到大昭寺门前时却不见了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奇怪,她每天都在这里的,怎么今天找不到。”围着大昭寺转了三圈后我彻底失望了。 “或者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来找吧。”散兵走过来劝我,他的话让我感到好受了些。 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勇胜打电话来说他在跟西藏的朋友聊天,问我们有没有兴趣过去坐坐。问清了他的位置就在大昭寺附近的一间酒吧,我们很顺利地找了过去。 在那间藏式的酒吧里,我们见到他所说的那位朋友。小鸥,西藏商报的记者,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对我们几个人组成的自助游十分感兴趣,想做个专访。 一听到访问我马上摇头,不喜欢人家写我,因为始终相信只有我笔下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海涛也没什么兴致,只有散兵认为三男一女的同行怕我会有些不方便,所以他诚挚的拉小鸥与我们一起同行,临别时小鸥终于被散兵打动,她决定要跟我们一起前往羊卓雍错。 如果誓言 可以美丽经年 (1) “我靠,你有没有搞错?认识他们吗就跟着一起走,被人卖掉怎么办?”琛在电话里又在骂人了,她觉得我跟一群才认识两天的陌生人同行简直不可思议。 “你就别操心了,坏人好人我还分得出来。”我开始后悔了,早知道琛这么大的反应真不该告诉她。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回深圳?”她恨不得现在跑到拉萨来把我揪回去。 “10月30日肯定回深圳,我要留一个月的改稿时间。”玩归玩,写稿的事还是不敢放松。 “行,那你就跟他们去吧,如果30号回不到深圳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了,我刚认识的朋友里,有个男孩是贵阳的。”我忽然想起散兵跟琛还是老乡。 “怎么样?帅吗?” “还行。”不知道在琛眼里散兵算不算是帅哥,但我确信他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嗯,我们贵阳男孩子还不错,优点很多,你要觉得合适就嫁过来,咱俩离得近些也省得我一天到晚抓不住你的人影儿。”琛三两句话便要把我嫁出去。 又闲聊了几句后在电话中道别晚安,我开始打开电脑继续我的《咖啡飘香》: 蓝山问摩卡,你会在阳朔安家吗?摩卡回答他:“我不知道,男人的心是跟着脚步走的,脚步到了哪里就在哪里安了家。而女人的心是跟着爱走的,爱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2) 10月17日 清晨八点,我们准时在旅馆的院子中集合。 清晨的阳光格外柔和,我提议大家在车旁合影。小鸥将她的行李大包小包地放在地上后,马上跑过来站在我和散兵的旁边。众人合影后散开,各自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散兵和海涛将我们不常用的物品放到车顶处扎好,我则接过勇胜交给我的几十盒未拆过包装的学生铅笔。 “买这个干什么?路上还教我们画画吗?”我实在猜不出他买铅笔的用途,自作聪明的猜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勇胜笑笑又爬到车顶去帮海涛,他从不是个话多的人。 车,缓缓的启动,慢慢驶出八郎学。再见!再见!我像老朋友告别一样,对着院子里的几个游客不停地挥手。 “你认识他们?”海涛凑过来趴在车窗边,和我一起回望。 “不认识啊,只是装成一副有很多朋友来送的样子。”我听到小鸥在偷笑,也许我有时候是有点滑稽和天真吧,回头间又和散兵的眼神碰个正着。 出发了,散兵和海涛的精神很好,一直热烈地议论着航天五号的事,问过才知道是中国发射航天五号成功了。海涛更是兴奋地告诉我,没在国外呆过的人不知道留学生心里的感受,现在航天五号发射成功可是件大事,靠,中国人这下扬眉吐气了,爽。 我和小鸥的心情也马上好起来,强烈提议要庆祝一下,最后大家决定要将爱国心情付诸于行动,找个小饭店先吃一顿。 中午的时候,在拉萨市郊的一个饭店里,一群人正围在一台电视机前观看神州五号的最新报道。散兵和海涛也忍不住抱着饭碗挤进看电视的人群。 “看把他们高兴得,连饭都忘记吃了,我们打包些吃的留在路上备用吧。”我跟小鸥将一些馒头和包子用塑料带装好,临出门前我又拿了一把筷子,引得服务员非常戒备的望着我。 “路上用的,路上用的。”我尽是讨好的笑,真想找个地缝马上钻进去。 走出饭店,散兵提议我们应该买些食品和饮用水以备路上所需,于是四人又走进路边的超市开始疯狂大采购。散兵搬了一箱水,海涛选了几样干粮,小鸥买了一瓶辣酱,独我大包小包捧回一堆糖果。 “你这么喜欢吃糖?”散兵看着我怀里抱着满满的糖果,吐了吐舌头。 吉普车又继续上路了。海涛的心情依旧很晴朗,坐在我旁边靠窗的位置不停地与路上的行人挥手: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散兵将一把从上海带来的糖果悄悄塞进了我的口袋,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调整着数码相机开始对着窗外的美景连拍。 我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顷刻整个人都甜蜜起来,感觉生活所有的不如意都会在甜蜜的糖味里溶解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吃糖的原因。他继续拍他的照片,我享受着嘴里的甜蜜,两个人偷着乐,这种感觉,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了。 当汽车加快速度奔跑在高速公路上时,我提出个建议,让大家介绍一下各自进藏的目的,当轮到勇胜时,他一边开车一边淡淡地说:“为了我女儿而来。” “你女儿?在西藏?”我好奇地问。 “早就不在了,几年前死于医疗事故。” “啊?sorry。”这样的回答是我始料未及的,我马上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 车厢内一片沉寂。 “那她去世的时候几岁了?”散兵轻声地问道。 “十三岁,上六年级了,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勇胜回忆起他女儿的时候,声音更加沉重。 “她临死那天还是我送她去上学的,想不到下午的时候因为胃痛由同学陪着去了医院。” “胃疼是小事呀,不可能死人的。”我接过他的话,虽然提起别人的伤心事有些于心不忍但我还是提出心中的疑问。 “是医生误诊,注射了些不相干的药,等我赶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那医院怎么处理的,没给个说法吗?”一直很少话的海涛终于也忍不住了。 “官司打了两年,医院始终不肯承认是他们的责任。我对现在的医学界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打了几年的官司也打不出结果,所以我想通过神的力量来完成我女儿最后的归宿。” “神的力量来完成?”我和小鸥异口同声的惊呼。 “是的,我已经第三次来西藏了,目标是在2006年登上珠峰将我的女儿葬在珠峰女神旁边。她太优秀了,把她送给珠峰女神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我通过车前的反光镜,分明看到一张写满沧桑的脸,而他的想法更是让我震惊和佩服不已。 “你的身体?要去登珠峰?”海涛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觉得他瘦弱的身材去登珠峰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我现在不停地锻炼身体,等到2006年我去登珠峰,哪怕是爬到半路再也登不上去了,我也会请别人帮忙,再怎么样也要把我女儿的骨灰葬到珠峰顶。”勇胜每一句话都坚定无比。 我们被这种父爱感动了,大家无言,把目光一致投向窗外,草原上一群牦牛在悠闲地散步,三十米处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正挥舞着牛鞭,将它们慢慢向前赶。 (3) 当汽车行近日喀则市郊时,我们远远地看见一群身着盛装的藏族女子正向草地边上的公路走来。只有十几个人的队伍却显得异常的五彩缤纷,她们个个头戴彩饰,身上色彩艳丽的服装更是引人注目,我们忍不住各自拿出相机。 “麻烦停车。”我激动地喊着勇胜快快停车,车还未停稳,人便冲了下去,几个藏族妇女象看外星人一般打量着我,步步向后退。我原本是想与她们合影留念,却被她们这一看不知所措起来。 “嗨,你们好。”散兵站在我的身后礼貌的同那些藏族妇女打着招呼,她们的表情由惊讶变得柔和,转而冲着我笑起来。 “嗨,嘎拉,扎西德勒,扎西德勒。”我将跟小鸥学的几句藏语现学现卖。果然,藏族女子对我完全没有了敌意。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又转成了汉语。 整群人一脸茫然地望着我,再面面对视没人听得懂我再说什么。 散兵用英语再重复一次,她们还是摇头听不懂。倒是弄得我乐了,她们汉语都不懂怎么会懂英文呢,我对着散兵笑得直不起腰来。 “惨了,我觉得她们一定把咱俩当成了外星人。”我拉了拉散兵的衣角。 “你好,请问我可以为你们拍几张照片吗?”散兵不死心,走得更近些,举起手中的相机,询问一个腰围五彩围裙的年轻少女。 那少女面色绝美,秀发光滑如丝,眼睛清澈如玉,她望着我们笑了,露着一排洁白牙齿生硬地说了一句汉语:你好。 这时候小鸥和海涛也跟了上来,站在我们身旁,手举相机,对着藏族女子们拍照。藏女们先是对着镜头愣住了,当她们明白我们只是拍照并无恶意时,便开心的笑着,个个叉腰提臀,摆出自己认为最漂亮的姿势让我们来拍。当散兵把数码相机里的图像给她们看时,她们笑得更开心了。 这时,一位藏族老妈妈突然唱起了歌曲,于是整个场面更加活跃起来,所有的藏女们顿时加入载歌载舞的队伍,围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场地。那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藏族人跳舞,自在豪放,举手投足间是完全的随意,没有半点修饰。 开始我还在场外观看,时间久了终于按捺不住,跑到藏女人群中也跟着跳起来。我的突然加入使藏女们起舞的兴致越发的热烈,歌声也更加嘹亮起来。很快,她们把我推进了舞池中心,散兵、海涛、小鸥兴奋地在一旁为我们打拍子,那不是我曾学过最标准的舞姿却是我跳过的最快乐的舞蹈。 不知跳了多久,天色暗了,歌声散去,舞者也渐渐停止下来。藏族妈妈拉着我的手与我告别,我握住她满是老茧的双手,望着她的眼睛,然后老人将我拥到她的怀里,我闻到她身上的腥膻味道,那一种原始人的味道。我又想起大昭寺门前那个藏族老妈妈,想起了离开深圳时,网友发给我的信息,那种感觉又伤情又温暖。 小鸥和海涛先回到车里,散兵走过来递给我一包纸巾让我擦擦汗。 “你刚才跳得真好。” “我学过几年的舞蹈,藏舞也是五大民族舞之一,想不到会在西藏派上用场。”我依旧兴致未减对着远去的人群挥手。 “怪不得。多才多艺呀,那你还会什么?”散兵又问,眼神充满期待。 “我呀,会的多了,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会一点。”我顽皮地对他眨眨眼。 “这么厉害?真的假的?”散兵听得咋舌。 “当然是……假的!”我笑着向车的方向跑去。 “坏家伙。”散兵跟在我的身后,嘴里嘟哝着。 我们的笑声飘荡在藏地的原野下,好久没有笑得这样爽朗了,都市中的人终日奔忙于生计,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退化,在深圳那样一个物质城市,谁还有兴致去分辨笑声是否快乐?所以我更珍惜旅途的每一个美好瞬间,照片会发黄,记忆永留存。 (4) 到达日喀则时已是傍晚,这个传说中的后藏文化中心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繁华,或者说它的底蕴在更深层。 海涛在路上接了几个澳大利亚长途,有些事情要处理,他一下车便四处寻找网吧。 小鸥联系到一个采访活动时间紧迫需要马上赶过去。 勇胜只是拉车赚一些生活的费用,所以他对游览和参观并不感兴趣,从到达目的地起,他就躲在车上大睡,只有我和散兵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市区里闲逛。 散兵提议:“日喀则的德庆格桑颇彰是由第七世班禅旦巴尼玛所建,是历代班禅的驻锡地,1995国务院拨款,由第十世班禅扩建,据说宫内陈列着众多的佛像,佛经以及佛塔加持。我们倒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看看。” 散兵的知识准备确实丰富,对西藏的班禅与喇嘛间的宗教看法自有一番理论,从德庆格桑颇彰出来时我已经被他对藏文化的独到见解所迷住,我是自叹弗如了。 “想不到你对宗教这么有研究。”我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他塞给我的糖来吃一边由衷地说。 听到我在夸奖他,散兵突然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我许久才说:“你这么喜欢吃零食,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能带着你回贵阳吃我们家乡的小吃那该多好。” “贵阳?我可能会去吧,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叫琛,她是贵阳的。”我想起了晚在电话里说嫁过来之类的话不觉得脸红了。 “对了,我知道贵阳有个黔西?” “黔西县。”散兵接过话说。 “是黔西县,那个地方很穷,许多孩子都没钱上学,我还资助了一个失学儿童叫曾珍,今年已经五年级了。”我想起三年前通过希望工程资助过那个小女孩,告诉散兵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已经快升中学了。 “你资助的?失学儿童?” “是啊,黔西离你们贵阳有多远?”我问散兵。 散兵没有回答我,而是站在那里拉起我的手直视着我的眼:“你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子,我喜欢上你了。” “喜欢是什么概念?”我虽然心如鹿撞,却还是脸上装作平静问他,毕竟我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还能镇定自若。 “这种喜欢是一见钟情。”散兵认真地说,我看到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 我愣住了,在西藏这个离天近的地方,眼前的男孩傻傻地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不是誓言却比誓言还美,不是承诺却比承诺真实。尽管不可否认,在此之前我也曾经有那么一点动心,但绝对还没有到让我说出如此的话来。 “我从见到你那一刻起就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上天注定要让我们在这里相遇。”散兵说话间我们一直向前走,不知不觉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脸火辣辣的,手心热热的,心突突的。 与君虽是初相识,恍惚却似故人来。执子之手,是否就能与子携老?这不过是个美好的开始,而我就开始奢望天长地久的永远,呵呵,小女子真是贪心。 (5) 当我们赶回汇合地点,海涛他们早已在那里守候多时了。晚上要露营在日喀则,勇胜提议我们要买些活鱼,大家在户外野炊。 经过猜拳决定,小鸥和散兵去买活鱼,临走前散兵问我喜欢喝什么饮料,我想了一下告诉他“鲜橙多”。 我和海涛坐在车里听音乐,录音机里播放的是那首英文歌曲《加州旅馆》。海涛说他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最喜欢听这首歌,很适合他独自在外的心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神州五号发射成功那么激动吗?”海涛转过头来问我。 “这是一件值得每一个国人骄傲的事呀。” “不,你没在国外生活过,不懂得我们这类人的感受,在国外有过经历的人会更加盼望自己的祖国早日富强起来。”海涛找到一瓶纯净水,用力的拧开盖子,仰起头很快喝光一半。 “海涛,如果不喜欢澳大利亚毕业后就回来吧,中国的北京,上海,深圳都有很多发展机会。”我的感受当然没有海涛那么强烈,但我知道中国的一些发达城市对比西方国家来说并不会逊色许多。 十几分钟后小鸥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跑回来,却独不见了散兵。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还有一个呢?”我问小鸥,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呀,跑了十几间小店没买到鲜橙多,还在继续找呢,幸福的人啊,有人关心和没人关心就是不一样。”小鸥一边开着我的玩笑将一堆食物放在车后,显然,我和散兵一路上的神态没有逃过这位慧眼记者的法眼。 不一会儿,散兵大汗淋淋地跑回来,递给我两瓶“第五季”。 他喘着粗气说:“这里找不到鲜橙多,你尝尝这个,味道也是不错的。” 我一阵感动,接过“第五季”时,口渴得要命却把那两瓶饮料放进背包里。 “怎么不喝?要我帮你打开吗?”散兵坐过来问。 “不,我要带回深圳,对着这两瓶没打开的饮料找灵感写小说。”我要把这两瓶饮料带回深圳,即使路上再渴也不打开。 傍晚,我们在日喀则一座小桥边找到了露营地。小鸥支上铁锅准备煮鱼,我则跑到一边将盒子里的筷子洗了又洗。 勇胜立起了帐篷,海涛和散兵也一直在忙,他们找来许多树枝,篝火点燃时也引来不远处工地上的藏民。 藏民们好奇地围过来看我们点火煮鱼,当他们从海涛手里接过我们赠送的啤酒时,早已乐得眉开眼笑。 “谢谢,谢谢。”他们用生硬的汉语向我们致谢。 “大家是朋友,朋友就不用谢。”海涛豪放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告诉他们如果啤酒不够尽管再来拿。 鱼煮好以后,小鸥用空碗盛了些鱼肉端给那些藏民让他们尝尝鲜。为了表示对我们的感谢,藏民们拿来了两壶热水和半桶燃料油算做回报。我们将燃料油洒向篝火堆时,夜晚的天空登时亮了起来。 夜幕降临时,我们五个人钻进了那个超大帐篷中,各自展开自己的睡袋互道晚安。也许是日喀则的海拔偏高,或者是第一次在外面露营,夜里,在海涛的酣睡声迭起时,我的高原反应加重了。呼吸越来越困难,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只好睁着眼睛望帐篷顶,希望漫漫长夜快点过去。 “你不舒服?摩卡。”旁边的散兵一直没睡,在确信我醒着后与我说话。 “是,有点高原反应,你怎么不睡?”我转过头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 “我太兴奋了,睡不着。”散兵翻了个身,面对着我,我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喘息声。 我不敢问散兵为什么兴奋,直觉告诉我他的失眠与我有关。 一夜,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面对着,心情异常不平静,却相对无语,不知何时我们都进入了梦乡。 (6) 10月18日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散兵、海涛和勇胜不知去了哪里,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我叫醒小鸥走出帐篷。帐篷外那些藏民已经帮我们点起了篝火。 “谢谢你们。”清晨的空气还是很凉,我和小鸥围着篝火一边烤手一边不停地向藏民们道谢。 “朋友,是朋友就不用谢。”藏民们学着海涛昨晚的口气跟我们客套。 小鸥去打洗脸水,我则钻进帐篷中收拾睡袋,将一个个睡袋叠好收起时,帐篷口露出散兵的脸:“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我拿了脸盆让散兵先去洗脸,他没有说话而是弯下腰钻进帐篷不声不响地帮我叠睡袋。 “你是个喜欢劳动的女孩。”散兵说。 “为什么这样说?”我不解。 “因为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是不会有这样一双手的。” 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并不纤细的手指暴露在他面前。他可真够细心。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行李装上车时,散兵指着拴在我背包上的小精灵饰物问我那是什么。 “东巴妖啊。”我得意地告诉他,此物为云南丽江之特有的东巴妖造型。我第一眼看到这个满头绿发,尖锐的牙齿的木制小精灵就萌发起用东巴妖做引子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名曰:《一个妖精的前生今世》。 “妖精?前生今世?有点意思,你想怎么写?”散兵来了兴致,将木刻的小东巴妖放在掌心,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一直相信我的前生是只妖,经过数千年的轮回才修成今世的女儿身,如果是妖,想必也是只短命的妖,因为我不止一次自己在熊熊烈火中燃烧成灰烬。” “后来呢?”散兵集中了精神想听我继续讲下去。 “没有后来了呀。”我看到这小妖怪的时候就想到了用这句开篇,可是整个故事要怎么写还没想好。 我慢慢的收拾好行李向汽车走去,留下散兵在身后发呆,我暗自偷笑。 (7) 桑耶寺是藏传佛教史上第一座佛、法、僧三宝俱全的寺庙。 它的建造与吐蕃第五代赞普赤松德赞振兴佛教的举措息息相关。赤松德赞从印度迎请高僧寂护,从乌杖那国请来密宗大师莲花生,桑耶寺的建造,产生了许多莲花生大显神威的神奇传说。据说赤松德赞当年急于见到寺庙建成之像,莲花生大师运起神功,在自己手心变幻出寺院的幻影,惊得国王大呼“桑耶!”(意即出乎意料)才有了今天寺院的名称。它始建于公元762年,约于779年建成,是藏传佛教史上第一座寺庙。桑耶寺建成后,赞普自内地、印度和于阗等地邀请僧人住寺传经、译经,鼓励贵族弟子出家到桑耶修习,并宣布吐蕃上下一律尊奉佛教。由此确立了桑耶寺的崇高地位。 我们的汽车还没在桑耶寺附近的一个停车场停稳,车窗外便很快围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本地藏民,他们被高原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脸上充满了兴奋,每一双善良的眼睛都直白的望着我们。他们用仅所知的几句汉语向我们问好:你好,你们好。 半年前小鸥来过此地做过专访,这次来又是带着采访任务,所以一下车便找到一个藏人引路去见隆郭村的负责人。 而我和散兵、海涛则站在阳光下被这样一群可爱的同胞拥在中间,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出现在此探秘还是享乐,村子里很少有人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我们的来访对他们来说是无比好奇而又亲切的,何况,他们是如此好客。 “扎西德勒”几个藏族小孩子远远的跑过来,冲到我身边扮鬼脸对我说声“扎西德勒”又很快的跑到几十米远,藏在大人们的身后远远地望着我们,一张张小脸上满是害羞的笑。 “铅笔。”我听到他们的小脸马上兴奋起来,指着我的身后,说出不太标准的汉语。 我转身望去,勇胜也走下车来的手拿着一大把铅笔,正倚在车前得意的笑,我恍然大悟,他是正确的,同我随身所带的糖果相比,铅笔才是孩子们更需要的。看得出,他们对知识的渴求,又一次让我深深震撼。 我站在桑耶寺的门口,手扶着那对石狮让散兵帮我拍照。 “去里面拍吧,据说里面有很多壁画。”散兵指了指寺院内,门后的景色更吸引他。 桑耶寺内果真摆满了大量珍贵的泥塑、石雕、壁画等艺术品,其中尤以壁画居多,从一层环寺走过,每一面墙的绘画都精彩纷呈。除了佛教和西藏历史题材以外,还有桑耶寺史记、以及反映当地风土人情的壁画都是别具一格、独具匠心的。 散兵又开始给我们讲述他所知的背景资料:“赤松德赞754年时即位,是松赞干布之后的第五代赞普,传说为金城公主的儿子。在他登基之前,佛教在西藏的影响很弱。赤松德赞幼年时,主政大臣下令禁绝佛教,其父赤德祖赞派人从长安带回的佛教经典不得不藏在桑耶附近的岩洞里。赤松德赞成年后,开始弘扬佛教,曾先后遣使迎请印度高僧寂护和乌杖那国(今天巴基斯坦)密宗大师莲花生进藏传经。使佛教在这一时期发展至鼎盛。相传,莲花生曾施魔法从手心中变出寺院幻影,赤松德赞看后惊呼“桑耶”(藏语:出乎意料),遂得名。” 我虽不懂画,但从画面上理解这一段源起也已被画进了桑耶寺史。 “为什么画中这些佛和菩萨的手心和脚心都被人恶意涂掉了呢?”我和海涛观察到这些墙壁上画的人物虽然不同,但每一个画中人的脸、手心和脚心都明显被人涂抹过。 “应该是人为的蓄意破坏。”海涛猜测。 “是人为的,我猜想应该是文革期间遭受的损害吧。”散兵的提醒马上让我想起很多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眼前的这些壁画也许还有更多都曾遭受到过那场浩劫吧。 我终于学会像散兵一样,不再拍“摩卡到此一游片”,而将相机从人物转向眼前的珍贵文物,我的老式相机不停的咔咔声响,很快就谋杀掉两个全新的胶卷。当我再一次准备从散兵的手中接过他已帮我装好胶卷的相机时,却被他一下子牵住手,我有些慌乱,散兵坦然率直和出人意料让我不好意思的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握个更紧。转过头去四处张望,早已经找不到海涛他们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午后,我和散兵手牵着手在桑耶寺的转经廊散步,当一缕缕阳光在祥和宁静的桑耶寺投下长长的光影,我和散兵用各自的左右手,将转经廊里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经轮都按着我们的愿望以顺时针再次旋转飞舞起来。路上有两个喇嘛,微笑着挥手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在他们微笑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人性的善良和那种发自内心的祝福,我完全沉浸在幸福中了。 “好香啊。”我顺着寺院中飘来的一阵饭香寻找到香味的根源,二楼处,几个身穿袈裟的喇嘛正围坐在一起吃午饭。 “散兵,我饿了。”我忘记了自己在两小时前刚刚吃下一碗面条,望着那几个正沉浸在美味中的喇嘛忍不住的咽了几下口水,我发觉这几天来我开始重新回到许多年前那个显得有些天真的自己。 “你怎么跟猪似的老想吃东西啊。”海涛此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见缝插针地打击我。 “你不知道我一直把自己当猪来养吗?”我眉头一扬,海涛终于没了脾气。 有人说在户外的人相处三天,等于平常的人们相处三年。这句话在散兵、海涛和小鸥出现后我有了更深的体会。小鸥待我像姐姐,温柔体贴,而海涛更象是一个弟弟,要是我出丑的时候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这个家伙总是喜欢把最简单的快乐架在我的痛苦之上。当然,最重要的是散兵,短短几天,就让我们变成了一对相恋已久的恋人。是的,我们就像是已经相恋了三年。 羊卓雍错 看见你的脸 向羊卓雍错行进的路上,小鸥问我最近小说写得怎么样,我告诉她这两天没灵感,只字未动。 散兵听到我们的谈话便凑过来问我可否拜读一下我的最新小说,我打开笔记本,找出正在进行中的小说给他看。 于是,他一读便沉默了几个小时。 快到傍晚时,散兵将笔记本还给我,我发现桌面多了一个文档的快捷方式,打开来看,只有四个字:我喜欢你。 我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想删除,又舍不得。就这样存在电脑里吧,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车行至羊卓雍错时已将天黑。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片荒凉的草地准备扎帐篷,勇胜指着不远处一对蓝色的亮光说道:快看,那是什么。 “是狼!”小鸥喊了出来。 天,我们居然被一条狼盯了很久。荒郊野外是恶狼聚集最多的地方,如果我们将帐篷扎在这里很可能在半夜时受到狼群的攻击。 “快走。”勇胜说完便跳上车子准备发动,我们也被吓了个半死,飞快地钻进车子逃离这是非之地。 野外是不能住了,我们只好返回到附近的小镇上找到一间旅社,打算先将就一晚,明早再游羊卓雍错。 赶了一天的路,晚餐当然要吃得好些。大家入住一个极其简陋的招待所后,我和散兵、海涛、小鸥四人拿着在集市上买的鸡块到路边的小饭店请人加工。由于高原的特殊气候,一般的水只能烧至八十度,所以如果想把鸡肉煮烂,必须长时间用高压锅以明火炖之。 我们无聊地坐在小饭店等候,小鸥问我:“你在深圳生活了那么久,能否说说你最向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小鸥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想了一会儿,我告诉她:“其实我总是觉得人一旦离开了家乡就像掉了的牙齿,再装回去时已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从此过客不是过客,故乡不是故乡,在深圳三年来我最想过的是一种稳定的,可以沉淀下来的生活,找个真心相爱的人一起努力,他忙他的事业,我写我的小说,每年在他休假时我们相伴同游,去一些特别的地方,看山,看水,看风景。” “这种生活很美,你的想法真浪漫,可是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却很难。”小鸥被我的描述吸引了。 “海涛,你的理想生活是什么?”我转过脸去问海涛。 “先忙事业再成家。”海涛笑了,他的想法我早猜到了,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个意气风发的男孩儿。 “你呢,散兵。”小鸥又问散兵。 我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忽然发现散兵的答案对我来说其实很重要。 “我?呵,我觉得摩卡的一句话我很喜欢,过一种沉淀的生活。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北京飘,最想要的也是到一个城市,找一个相爱的人过上安定的生活。” “哈,你们两个想到一会儿去了,真的有缘哦。”小鸥异样地笑着,声音怪怪的拿我们取笑。 大家继续闲聊,从上海北京的繁华聊到海南的天涯海角,小鸥说她的朋友曾去过天涯海角,却没想到如此著名的景区竟然只是两块石头,一块刻着天涯,一块刻着海角。我笑,能想起在那两块石头上刻字的人一定是个智者,世界这么大,谁能说清哪里是天涯,哪里是海角。从天涯出发,转了一圈再回来,便是到了海角,而且,人的心就在天涯,停泊的港湾就是海角啊。 众人也笑我,写小说的人就是浪漫,两块石头也能说得如此经典,散兵一直没有说话,他那深情的眼神盯得我有些心慌意乱。 (2) 10月19日。 汽车开近了羊卓雍错,当我看到只一眼便令我迷醉的羊卓雍错时,心中竟然一下子有种强烈的满足感。 我们坐在车里,看见外面转山的人陆续多了起来。转山的人们个个面容友善,透着安详平和的神情。因为心中有佛,尽管历经艰苦的长途跋涉,有的鞋帮磨穿了,有的裤角走破了,他们的脸上却依然充满幸福详和的表情。 转山的队伍里有年迈的老妪,走路不稳的孩童,甚至还有在襁褓中的婴儿,他们被其父母背在身上也参与了转山。人们专注于行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连走路的脚步也是沉默着的。我猜不透,在这漫长的沉默不语中他们心底想的是什么呢,车内也出奇的静,车内的人也被转山人凝重的神情感染了。 羊卓雍错与那木错、玛旁雍错并称西藏三大圣湖。 羊卓雍错,我真的被她的美征服了。浓雾下的圣湖就像含羞的姑娘,娇好的玉容深藏在如薄纱般的白雾下。伫立在半山腰处俯瞰羊卓雍错时,除了浓雾一无所见,探前一步便会发觉已置身于如梦似幻的世界中。当一缕阳光穿透浓雾照射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浓雾似开场前的帷幕般悄无声息地散去。不到片刻,清澈的湖水、巍峨的雪山、如洗的蓝天融为一体。 生命是何等的神奇,一个月前我曾拍打着电视机希望能再看到羊卓雍错一眼的渴望,现在羊卓雍错就在我的面前。我现在的心情确实是异常兴奋,心中的收获的喜悦溢于言表,收获了梦想,更收获了爱情。 散兵也为羊卓雍错的美赞叹着。 他说:“英国人在入侵西藏的时候,就被这个湖给迷住了。” 他还说:“西藏的每一个湖都是圣湖。都是未经污染的。他们视水为神圣的。” 他又说:“传说,喇嘛教徒问释迦牟尼:‘我们要拿什么来供奉你?’释迦牟尼说:‘西藏只有水是圣洁的,就拿水来供奉我吧!’” 我笑着听散兵讲述羊卓雍错,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 “还有更美的传说呢。”散兵接着又说。“传说中的羊卓雍错是一个仙女下凡人间后变成的。很久以前这里只是个泉眼,附近住着一家富人,家中的佣人叫达娃。一天达娃在泉边救起了一条小金鱼,小金鱼变成一位美丽的姑娘并送给达娃一件宝贝。主人发现后,硬要达娃带他到泉边寻找宝贝和姑娘。没达到目的,富人就要将达娃推进泉眼淹死。此时姑娘出现了,并变成无边的波涛向富人袭来。富人得到报应,从此这里形成了一泓碧蓝清澈、妖娆无比的湖泊。” 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散兵的故事里,着迷一般站在湖边,一直到太阳也快下沉到湖底。 恍惚之间,我曾有一种前世来过的感觉。听来过的朋友们说,只有感受过死亡的宁静才能体会生命的可贵。也许只有这里,当人站立在天地之间,回首喧哗城市时一切才显得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 当一片晚霞出现在湖的那一端时,我和散兵都再没有说话,天地是一片蓝,在这空芜的世界里,好象只剩下我们两人。我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散兵的脸,是他?难道我苦苦寻觅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他吗?难道我不停的行走,其实就是在寻找属于我的爱吗? 我猛然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一种光辉笼罩,我们相互看着,对方脸上闪动着一种金色,我知道那是神的光辉。在这里,我们每个人都是它的子民,沐浴着它的光辉,感受着它的气息。 时间在悄悄的流逝,我完全沉浸在这美丽之中。雪山,湖水,蓝天,这里的一切都有生命的,只是我生在俗世的肉眼看不到他们而已。不知何时,从何处一阵笛声若隐若现的传来,感染到心底深处,莫名的让人凄凉起来。突然发现,身边的散兵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正诧异间,远处散兵的身影渐渐进入我的视线,他正跑得满头大汗,看到了我便开心地晃起手里的水壶向我示意他的满载而归。雪山,碧湖,笛声,散兵,此时此景如画一般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如梦似真。 “摩卡,你看我买到了什么?”散兵将水壶放好,跑到我身边,匆匆去拿把口袋撑得鼓鼓的东西。 “是什么?”我好奇地等待着。 天,我真的没有想到,散兵鼓鼓的口袋里装的竟然是糖,当他用双手把奶糖给我看时,还忍不住喜滋滋的告诉我:“想不到羊卓雍错边上还有糖果卖,一块钱可以买二十五块哩。” 我把奶糖接过来时更是感动,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块糖的?尽管这里的糖果没有都市里的精致,但是却更加让我激动不已。 “想拿什么谢我?”我的兴奋早在散兵意料之中。 “你想要什么?”我说完这句话时,便知道上了当。 “我想让你以身相许。”散兵一脸坏坏的笑,我的提问正中他的下怀。 “坏蛋。”我随手抓起手中的糖果向他抛去,他灵活地闪开,我追上去再抛糖果,两个人在草原上嬉笑成一团。 半个小时后,散兵背着我沿羊卓雍错畔边行走,无数的岌岌草毛绒绒地散开,整个秋天的西藏草原,吹瘦了一季的风情。我将头忱在他宽宽的肩膀上,看着仿佛在跟我们一起行走的羊卓雍错、雪山。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闭上眼睛可以听到神灵的呼唤,睁开眼可以看到天际间的美景,睁眼,闭眼,同样的不想错过,同样的不舍。 “散兵,你就这样永远的背着我走下去好不好?”我伏在散兵的背上,幽幽地说道。 “好啊,告诉我你想去哪里?”散兵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温柔。 “带我去海南看那两块石,天涯和海角。” “那我带你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然后两个人过一种沉淀的生活。是不是就像这样: 从明天起,做一对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们有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们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们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的这首《春暖花开》我在大学时候就迷恋不已,想不到在这里散兵将原诗中的“我”换成了“我们”。我终于明白,当一个人遇到自己心爱的那一半时,就会变得那么容易满足,他的幸福观也会随之改变。 伴着散兵的抒情,羊卓雍错渐渐被晚霞的余晖浸透,一抹火烧云贴着羊卓雍错渐渐褪去,我们转过身去被那抹残红的美惊呆了。 (3) 小鸥只有三天的假期,我们必须在十九日晚上回到拉萨市区,所以大家在天黑前急匆匆地开始往回赶。 启程回拉萨时天色已晚,一群老外骑着摩托车正往羊卓雍错行进,擦肩而过时勇胜和海涛向他们挥手:扎西德勒。我们也跟着在车里挥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夜色越来越暗,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勇胜打开汽车里的音乐与海涛聊天,说我们距离拉萨还有很远的路程,回到拉萨时想必已是子夜时分。 天气突然降温了,我们各自找出外套穿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冷得哆嗦成一团。 “西藏这是什么鬼天气嘛,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冷得要命。”我萎缩在吉普车的后座忍不住抱怨这鬼气候。 坐在我旁边的散兵从背包中拿出一件大大的棉外套帮我披在身上:“多穿点,我这件外套还是比较保暖的。” 正说话间,小鸥突然大叫停车,说路边骑车的一个男孩子很象她一个朋友。我们把车停在路边,不一会儿看见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男孩骑着脚踏车从后面赶上来,寒风中他被冻得瑟瑟发抖。 “小墟!!”小鸥叫着他的名字走下车去,看样子两个遇见老朋友的人都很高兴。 “我们可不可以挤一下带他一起走?”距拉萨的路程还有几百里,天色已晚,小鸥不忍心见他的朋友在寒风中继续赶路,转回头问我们可不可以让小墟搭车一起走。 “没问题,让他上车吧。”车内的人马上表示欢迎,在这个自然决定一切的地方,人与人没有了距离。 小墟被这样寒冷的天气冻坏了,上车后身体依旧在不停地发抖,我们找出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帮他披上后,脸上才渐有些暖色。 直觉告诉我小墟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我不住地问他问题。 “小墟,你这是从哪里来?” “从羊卓雍错回来,这段路程已经走了六天了。”小墟笑笑回答。 “你经常骑自行车这样旅行?” “是呀,骑车走过很多城市了。” 小鸥告诉我们,小墟是一个人从川藏线一路徒步走过来的,刚进藏时在新闻媒体中有过不小的轰动,当时小鸥也赶去采访,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他们却成了好朋友。 知道了小墟是广东韶关人,我忍不住跟他讲起广东话,小墟听说我来自深圳也很高兴,他已经快一年没回过广东了。与小墟闲聊了一阵后,我被他的执着感动了,想不到在我们享受都市的安逸生活时,还有这样的勇者特立独行地生活着。 回到拉萨市的时间已是子夜两点。送走了小墟和小鸥,我跟散兵和海涛又找了一间带浴室的宾馆想美美的睡上一觉。西藏的条件很艰苦,只有在拉萨洗澡还方便些。所以无论如何回到拉萨一定要先冲个凉再说。 我走进房间,翻出一堆这几天的脏衣服然后去敲海涛和散兵的门:“我要洗衣服了,你们有没有脏衣服需要帮忙。 (4) 散兵一直站在我身后看我洗衣服。我让他回去休息,他固执地摇头。 “要我帮忙吗?”他终于说话了。 “洗衣服本是女孩子做的事,你去休息。”我不给他接近盆里的脏衣服的机会。 “我觉得你是个优点很多的女孩子。”散兵没有动依旧站在旁边和我聊天。 “你也不错啊,细心又信守承诺,我喜欢守信的人。”我将洗好的衣服递给散兵,他用力的将湿衣服里的水分拧干。 “做我女朋友吧。”散兵突然冒出一句。 我是头脑开始飞速的旋转,知道他炽热的目光就停留在我的头顶,我低下头自言自语:“我们在西藏相逢,也会在西藏分手,这个旅程结束后又会回到各自生活的城市开始奔波,我都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我知道,所以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给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从散兵的焦急中我看出来他是认真的。 “散兵,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再也找不到我,那又会怎么样呢?”我对这种从天而降的爱情并没有几分把握,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如果你突然消失了,我就去你生活的城市里找你,一年找不到,我就找十年,十年再找不到你,那就用这十年来学会忘记。”散兵说完去晒衣服了,我低头看着浸泡在水里的脏衣服,无语,这算是誓言吗? 如果这是誓言,那么我希望它美丽经年。 晚上,我坐在宾馆的床上打开笔记本,蓝山要回家乡了,摩卡问他:你还回阳朔吗? 蓝山说:我不知道,也许回,也许不,你会记得我吗? 摩卡望着远方,幽幽地说:我会记得你,也会在这里等,一年等不到,就等十年,如果十年的光阴都等不到你回来,那么我就用这十年来学会忘记。 故事中的人甜蜜,写故事的人温馨,只是那时候的我丝毫没有想到,突然离去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散兵,我要忘记他的时间不是十年,而是,漫长的一生…… 三杯浓茶 一苦二甜三回味 (1) 10月20日 好久没有睡过床铺,直到早上十点太阳高照时我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中午时散兵过来敲门,他提议要请客,今天大家再美美地吃上一顿。 临出门前,看到窗外昨晚洗的衣服早已干透,我请散兵帮忙把那些衣服收拾好,他坐在床头一边叠衣服一边跟我聊天。 “昨晚跟我上海的同学打电话提起你。” “提我?提我做什么。” “说我认识了一个咖啡美女,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呀。” “少来啦,我又不是什么美女,你同学怎么说?”我很想知道他同学的看法,会不会象琛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没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年走了桃花运。”他的同学说的话一定不止这么多,散兵想起他同学时又忍不住大笑。正在这时,他手机短信响起,散兵看过之后依旧大笑不止。 “谁的信息,这么好笑。”我凑过去问。 “是我那个上海同学,他说这次西藏之行像是一个种桃树的农民。”散兵把手机收起来,不给我看短信的内容,我暗自猜测,他们男孩子间一定又开荤笑话了。 “摩卡?” “嗯?” “等这次旅行结束后我去深圳找你好吗?” “不好,你不是想去上海发展吗?”我走过来也叠衣服。 “我正想换个新工作,深圳,上海都是我的目标,去深圳发展也不错啊,至少可以和你在一起。” “你愿意为我去深圳?”我不相信地望着他。 “当然,你要是不相信这次旅行结束后我就跟你一起回深圳,至于上海的东西可以让我同学寄过来。”他说得一本正经,看来并非刚刚决定。 “不要,你既然把目标定在上海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想你的决定因为我而改变,或者12月我去北京交稿后再到上海找你。”说完之后连我自己都惊呆了,我竟然愿意为他去上海。 “可是11月20日是我的生日,我想跟你一起过。”散兵叹了口气说想想我们再过几天就分开了,真不知下次什么时候再见。 “你是11月20日?我是21日的,我们的生日只差一天哦。”这真是太巧了,我们同样感到意外。 “那就是缘分,你跑不掉了,以后过生日的时候不管你在哪个城市我都去找你,我们一起庆祝。”散兵说这句话时一脸的喜悦。 (2) 我们在布达拉宫广场附近找到一间小餐馆,正吃饭时琛打来电话:“我靠,摩卡你够历害的,失踪了好几天呢,我就快贴大画报登寻人启事了!”琛在电话里又开始骂人,看样子是气坏了。 我想起这几天走的都是山路,中国电信覆盖网络鞭长莫及,琛一定是联络不到我才会急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去山区了没信号,昨天刚回到拉萨。”我知道琛是关心我的,生怕我出什么意外,连连在电话里给她赔不是。见我没什么事琛也放心了,她让我一定在月底赶回深圳,然后接我一起去北京。 我才放下电话散兵的手机又响起,他看了看号码:“是我那个上海同学的,肯定是问我们两个怎么样了。” “不许跟他说,什么都别跟他讲。”我笑着警告散兵。 “她说了,不跟你说,让我什么都别跟你讲。”散兵在电话里学着我的语气将我的话转达给他同学。想必是又在电话里挨糗,他将手机放在耳边不住的大笑。 “喂,你们两个也要注意一下我的感觉嘛。”海涛终于忍不住敲着桌子笑着表示他的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我和散兵含着笑轮流地为海涛不停夹菜。 (3) 小鸥打来电话她正在大昭寺旁参加一个在西藏画家的聚会,让我们无论如何要去看看。反正下午没事,也不妨去凑个热闹。走出小餐厅时,我跑到水果摊挑了一只最大的柚子分成三份与海涛和散兵边走边吃。 我们按小鸥所指的地址来到大昭寺附近,散兵突然说他想在八角街买些礼品带回去,我跟海涛便陪同他走进一家又一家纪念品店。 在一个摆满饰物的精品店里,海涛相中了一款藏银的护身符,戴在脖子上喜欢得不得了。 “怎么样?”海涛征询我们的意见。 “不太配。”我打量着海涛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项链不配我?”海涛问。 “不,你不配那项链。”话言刚落,海涛便扑过来要捉我,我哈哈大笑着躲闪到散兵后面。 “她故意逗你,很不错的款式。”散兵拉住海涛说出他的意见。 海涛对我挥了挥拳头,又无奈的对散兵摇摇头:“兄弟,女孩子不能太宠的。”说完去交款了。 散兵拉着我走到一个满是象牙饰物的专柜前,很快看中了一小颗白色精雕细琢的象牙。 那枚挂坠用天然象牙雕刻而成的一个佛像栩栩如生。我知道玉有一半雕功一半玉之说,以对玉的了解从这枚象牙的雕功和成色来看,它也算是上品了。 “你觉得怎么样?”他手里拿着那颗精致的象牙转过身来问我。 “很漂亮,就是价钱贵了点。”我也喜欢这种精致小巧的饰物,既好看,又能避邪。只是挂坠上的标签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人民币800元。 “喜欢吗?我买给你。”散兵拿出钱包准备付钱了。 “买给我?”我大吃一惊,不由分说地从散兵手里抢过象牙挂坠还给售货员,拉着他便往门外走。 “摩卡,我是真的想送一件礼物给你。”走出几步,散兵固执地想拉我回去。 “听着散兵,这个东西太贵重我无法接受,而且我不想让你为我花一分钱。”我认真地告诉散兵,他赚钱不容易,我不想浪费一分一毫。 他不再坚持,一直沉默地跟在我身后:“摩卡,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喜欢你,你是个懂得为别人节省的女孩。” (4) 我们找到了小鸥说的地方,在大昭寺后面的一间酒吧阁楼里。顺着小阁楼走上阳台可以看到楼道里挂满了一些现代画家的油画作品。 从每一层的长廊中走过,我们被画中的那种美丽的自然风情所吸引,散兵和海涛在看画的时候忍不住拍照。忽然一阵美妙的扬琴声将我的目光吸引过去。 “呀,小墟?”我开心地叫着扬琴演奏者的名字,是小墟,一头凌乱的长发披肩而下,想不到会在这里再遇见他。 “HI,摩卡,又见到你们。”小墟也开心地笑了,从那晚相识起他已经把我们当成朋友。 小鸥已站在阳台顶伸开双手迎接我们的到来,并热情地介绍她的两位报社同事小刘和前峰。 前峰是专写西藏民俗风情的写手,他的作品常常被《西藏民俗》杂志发表,我们的话题自然多了起来,其实从云南一路走过来,我始终对下蛊茶的传说比较感兴趣,所以便问起前峰有没有真正的走近过养蛊人家。 前峰说他对这些事也只是道途听说,常听人讲在墨脱地区有些藏民下蛊,也就所谓的一些细菌藏在指甲中,在给客人倒茶时,趁其不备将菌抖落在茶杯中,客人喝下后便会身体不适,快则几个月,慢则几年就会发病而死。听了前峰的下蛊茶,我也来了兴趣,给大家讲起云南之行的三道茶: 在云南大理金棱岛的一间白族民居内,一位身穿民族服饰的老妈妈拦住我问我是否要尝尝本地的三道茶。我问三道茶是什么意思,她不说话,只管让我先坐下,然后端上来三个空杯子,在杯子中将茶水泡好,再一杯杯举过头顶,端给我。 当我双手接过茶杯时,白族老妈妈开始站在一旁讲解。 “第一道茶代表了人的前半生,充满苦难曲折。” “第二道茶代表了人的后半生,伴着甜蜜温馨。” “第三道茶代表了人的老年,回首往事感慨万千。” 一苦二甜三回味?我放下茶杯抬起头去看老人。 老人笑了说,孩子,你不觉得人生的道理就像这三杯茶一样,又苦又甜又值得回味吗? “我喜欢第三道茶。”被老人一语点破禅机,我心想发明这三道茶的人一定是个阅历丰富之人。 “你是怀旧的人。”老人慈祥地拍拍我的手。 当我将这个故事讲完时,众人点头。 “一苦,二甜,三回味,是茶的名称,也是做人的道理。人生如同饮茶,第一口与最后一口的味道自是不同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懂得生活的人,在哪里都能冲得出好茶。”散兵抒发着他的感慨,引得我连连点头。 小鸥则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散兵是个懂得品茶的男孩,更是懂得品味生活的人,摩卡,恭喜你。” 爱在哪里 心就跟到哪里 (1) 接下来的目标是那木错。 勇胜开车赶到宾馆来接我们时,我们的另一位同行者也由小鸥换成了EVA。EVA是一位四十左右岁的德国女人,数年前进藏,爱上了西藏的风土人情,从2002年起在拉萨开了一所盲童学校,她不仅熟悉西藏的地理环镜,更精通德、英、汉、藏四种语言,于是我们又多了一个导游兼翻译。 去那木错的路不太好走,路上很是颠簸,山路两边的半坡上有些羊群在悠闲地吃草。当我们把相机对准羊群的时候,EVA指着羊群告诉我们,在西藏常会有些羊从半山腰跌落下去。“羊会摔死吗?”我吃惊地睁大眼睛。 “当然,这很正常。”EVA淡淡的笑,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在她看来却很平常,我忽然感到在西藏这片土地上,生命变成了一种很脆弱的存在,我不得不承认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人必须学会适应一种简单的生存。 傍晚前,我们终于赶到了那木错,那木在汉语中的含意是“天”的意思,而错就是湖。那木错同羊卓雍错相比是更像海一样的湖泊,碧蓝的湖水,洁白的雪山,感觉上有点神秘,但更多的却是神圣。 小时候写作文一直不喜欢把湖泊形容成一面镜子,或者一轮月亮,因为那是在撒谎,现在我仍然不想这么比喻,这并不能完全形容那木错的美丽,迷人,高洁,神圣。 勇胜带着海涛和散兵在湖边扎起帐篷,EVA在整理行李,而我一个人围着湖边的那一片湿地慢慢地走过去,在西藏人的眼中神山与圣湖都是神圣的,所以他们朝拜的心情也是虔诚至极的。 在城市里我排斥人,制造寂寞也在享受寂寞,而现在我正一步步走近转湖的人群,那么渴望与他们亲近,再亲近些。 西藏的山,西藏的湖,西藏的一切,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在这里天是蓝的,水是蓝的,望着天空上飞翔的鸟儿我甚至不敢大声的出气,怕轻微的呼吸搅乱了那片宁静。 “快看,那朵云彩好美。”散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想起他说的话,天空上没有任何一朵云彩是完全相同的。 听EVA说2003年是羊年,按着西藏传统的习惯人们要是沿着那木错顺时针转一圈,就会结交好运,有神灵的庇护。因此,2003年伊始,转湖的人们就带着数不清的祈愿开始“羊年大朝圣”了。 转山,转湖的人群从我们身边一行行走过,我和散兵、海涛静静地望着不停向前行走的人群,心中被他们的虔诚所震撼,良久无语。 当两个磕长头的藏民经过我们身边时,我们惊呆了,那一对青年男女朝着神山的方向,神情凝重的又手合十,举过头顶,每走三步便举手,合掌,前扑,附卧,再伸手爬起来,到刚才伸手所及的位置再一次重复,艰难的距离,用身体在大地上丈量着。他们一起一伏,扑地爬起的声音,以及衣服磨擦的声音在圣湖畔显得是那么的响亮。这是肉体与信念的融合,要依靠多么强大的精神动力,才能坚持到达神脚下啊。 放眼向他们的身后望去,原来磕长头的人正一行行从后面跟上来,一个看上去足有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每次扑向地面手都无力支撑,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爬起来时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觉得他们好虔诚。”我转过头向散兵望去,他的眼眶是潮湿的。 散兵一直没有说话,忽然从口袋中拿出一百元钱,快步走到那个藏族老太太身边,双手合十的向她行礼:“对不起,老婆婆。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是太唐突,只是想表达一下内心一种尊重的情感。” 正在磕长头的藏族老太太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散兵,目光是茫然的,很快,我们被四周涌过来的藏人团团包围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表示一下我们对您的尊重。”气氛突然沉重下来,我莫名的开始紧张,散兵的举止确实出乎我的意外,我甚至担心不懂汉语的藏人会不会嫌弃我们身上的铜臭味而把我们丢向湖边。围着我们的人群越来越多,气氛更加压抑。 “摩卡,如果等会他们对我动手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先跑出去,不要管我。”散兵附在我耳边轻声的说。他的一百块并没有收起,而是再一次对老太太行礼。 “婆婆,请您相信我的敬意。” 这时,一个懂汉语的藏族男孩走上来为我们解了围,当他把我们的话转成藏语讲给那个老太太听时,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笑容。 “扎西德勒。”老太太笑着说,那是我在西藏听到最动人的一声扎西德勒。 藏族老太太没有收下钱,而是用手指了指她身边的那个藏族少女,散兵马上将钱递了过去,少女收下钱,并对我们再三道谢。 “在他们心中山,湖,神,一切都是圣洁无比的。”望着渐渐远去的人群我心中感慨万千。 “我很感动。”散兵的声音变得很沉重,我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2) 我们站在那木错湖边,远处是念青唐古拉的雪山,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 “散兵,你知道在西藏有个古老的关于那木错的传说故事吗?”我想起去年在一本关于西藏的杂志中看到到的一个传说:海拨四千七百多米的那木错与主峰高达七千多米的念青唐古拉不仅是神山神湖更是一对生死相依的情人。念青唐古拉高大挺拨,如全幅武装的勇士,忠诚地守候在那木错旁。而那木错则是那道不尽风采的美女。他们相依相伴,已过亿年。不管风霜雨雪,经历过千年百年连绵的念青唐古拉山雪峰和那木错的万顷碧波生死相依,厮守着他们千百年来、海誓山盟的不朽情缘。 “很美,还有吗?”散兵接着问道。 “没有了,据我所知就是这些了,不过如果你想听更多的故事,有时间我会写写念青唐古拉山和那木错的故事的。”我忽然想到既然西藏有这么多美丽传说为什么我不把它们收集得更完整些呢,这样亦真亦幻的传说,远比韩剧美丽得多。 “对了,我想到你那《一个妖精的前生今世》的故事情节设计了。”散兵突然给了我一个惊喜。 “怎么设计的,说说看。”我的兴致立马被散兵激发起来。 “你可以用一个现代城市中的女孩子做牵引,当她看到那个小东巴妖的时候马上有种感觉,东巴妖是她的前世。于是带着疑问一路沿丽江寻找,在丽江古城邂逅了一个男孩,最好再借助一个传说来演绎两个人的爱情那就更美了。”那木错湖畔,散兵说起了他的思构。 “借助传说?你说的可是念唐古拉山和那木错的传说?”我逗散兵。 “当然不是,我只是听到这个传说才有的灵感。”散兵笑。 “散兵你知道吗?你是第三者。” “第三者?我?”散兵一头雾水的看着我。 “你看,你现在站在念青唐古拉山和那木错的中间,不是第三者是什么。” “好啊你故意逗我是不是,如果我是第三者,那你也是才对。不,现在我们两个站在这里,念青唐古拉和那木错应该是第三者才对。” 散兵从身后抱住我,我们静静地看着那木错被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少许的阳光下,湖水湛蓝宁静,阳光映到湖面上,那种蓝色让人发愣。另一部分则渐渐地隐在了乌云里。对面的念青唐古拉山的一部分在一层浓重的黑云中,白的冰雪被黑云的阴影笼罩着,而云与雪山相接之处,则是一层层厚厚的雾。 (3) 天渐渐暗下去。 我们远离藏民区,到一片偏远的湖边扎帐篷,EVA嫌我们的帐篷太小,便在旁边支起了小帐篷。 夜里,我被一群狼的嘶叫声惊醒,迷糊地睁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身边的散兵一定已听到这种声音很久,见我醒了便握紧我的手低声告诉我:“不要出声外面有狼。” 我一下子清醒了,屏住呼吸听到围在帐篷外几条狼的喘息声就近在咫尺,月光下清晰可见狼的影子。 海涛睡意正浓,并不时的发出酣声,让帐篷外的狼更是嗅到了人的气息,一只狼终于忍不住疯狂地对帐篷发起了攻击,五十公分外,饿狼不时地用爪子掀起泥土在帐篷的出口处拍打。 “叫醒海涛吧。”我的心跳加快恐惧到了极点。 “不要叫他,这种险境他不知道也许会好些。”散兵阻止了我,也许他认为在这样的危险时候海涛沉睡着会好些。 “不行,要叫醒他,一来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共同面对,二来万一狼冲进来,他可以有个防备。”我第一次与散兵的意见有了分歧,他犹豫一下,轻轻点头赞成我的意见。 我伸手过去,拍拍海涛的头,他很快醒了。 “不要出声,外面有狼。”我的表情令海涛也感觉到了此时严重的状况。 就这样僵持着,几匹狼围在帐篷外,沿着帐篷四周不停地嗅着。 “把脚缩回来。”散兵附在我的耳边悄声说,于是我将脚绻起来藏在被子里。果然,围在帐篷外的几条狼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突然由一只狼带头发起进攻,衔起帐篷的边角撕咬起来,接二连三的扑上来,形势危险到极点。 一动不敢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开始后悔起来,真不该在这么偏远的地区扎帐篷,万一外面的那些狼咬破帐篷冲进来袭击我们,连个求救的人都找不到。 分秒难捱,好不容易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帐篷外的狼忽然放弃了对我们的进攻一下子向远处奔跑去,听声音,象是被另一种动物在追赶。 “也许是藏獒。”散兵猜出了八九分,轻声地告诉我们。 “藏獒,我们有救了。”我跟海涛同时松了一口气,在我们看来,野狼远比藏獒更可怕。 “别高兴的太早,藏獒是牧羊犬和牦牛的杂交,一个藏獒抵三只狼,它比狼更凶残。”散兵又说。 “啊?那怎么办?”从未有如此想念那些藏民,我甚至开始幻想会有一两个早起放牧的藏民会掀开帐篷看看我们。 散兵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缓缓把他的手放平,用食指在他的掌心慢慢的写下:Iloveyou,他紧紧的握了一下我的手,学着我的样子也写:metoo。 恐俱终于消失,藏獒追赶着饿狼在湖边奔跑的声音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丝毫没注意我们的帐篷。 清晨七点,散兵披上衣服长长地舒了口气望着我们说:“知道吗?刚才的情形只要有一匹狼冲进来,我们就完了。” (4) 10月21日 我跟在散兵的身后跑到藏民区问他们知不知道昨晚野狼的事,很多藏民摇头,会讲汉语的告诉我们住的地方那么远周围又没有其它的帐篷,当然危险。 我转身时看到一个身穿藏族服饰的少女正在湖边打水,她梳着一头编了很多辫子的长发,身上挂着各种藏族饰品,天珠、绿松石、玛瑙、还有闪闪发光的藏银挂了一串又一串,我跑过去要跟她合影。 无奈我不论说什么那少女只是低着头打水不肯理我。散兵也走过去殷勤地接过少女手中的水壶,并走下湖去打好满满一桶水,早晨的湖边浪很大,水也凉。一阵又一阵的湖水拍打上来打湿了散兵的裤脚和鞋子,他却毫不在意。 当他把装满水的水壶交给那少女时说:“跟她照一张吧,我帮你打水。” 勇胜的车出了点问题,我们只好继续在羊卓雍错边停留等候。EVA和海涛不知为什么争执起来,我们走过去才知他们在讨论中国的文化大革命问题。这样的话题令我对EVA更加另眼相看。想不到她不仅精通中国语言,还对中国的历史也有很深的了解。 我跟散兵沿着美丽的那木错湖畔边行走,散兵将我们手指交错地缠在一起,一边走一边给我讲他的童年,他的家乡,他的同学还有他在大学里的一些趣事以及从如何北京到上海再到西藏。讲到高兴处时,他那张脸充满了兴奋,我陶醉在他的故事里,一直都在笑,忽然有种感觉,他的往事,他的趣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所期待的是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如果可以将时间停止,我希望我们能够如同雪山与圣湖一般可以永恒。 “你真的决定了去上海?”散兵打断了我的冥想。 “是吧,也许。”我竟再次犹豫起来,真的愿意为他放弃深圳的一切去上海吗? “还是我去深圳吧,你在深圳生活得久些,习惯了深圳的生活。” “上海也不错啊,富有小资情调的上海很适合写字。”我告诉散兵前两天我还在小说里写:“男人的心是跟着脚步走的,脚步到了哪里就在哪里安了家。而女人的心是跟着爱走的,爱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我是男人,但我的心也是跟着爱走的,以后不管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散兵轻轻的拥住我的肩,那一刻,我居然哽咽了。 “怎么了摩卡?”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原本是不喜欢哭的,可是这几天却总会流泪,原来在西藏幸福会变得很简单,如此触手可及。”我突然很奇怪何时起自己的情感变得如此脆弱。 “傻丫头,我们还有更多的幸福可以一起去体验。” “在深圳还是上海?”我抬头去望他,有点泪眼婆娑。 “哪里都好,只要有爱。”散兵抬起我们的手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子,这一刻,我们完全淹没在幸福之中。 寻寻觅觅的人儿啊,你在找寻什么?忙碌的生命啊,你在忙碌什么?只有爱,才是你找寻和忙碌的惟一目标。有了爱的人儿啊,你不珍惜自己的爱,还寻觅和忙碌什么呢? 夜色高原 见证我们的爱 (1) 当新的行程过去两天时,我们终于忍不住抱怨勇胜的汽车真是差得可以,一路上不时的停车检修大大地减少了我们旅途的兴致。 车行至那曲地区时,吉普车又在一处断桥的地方停了下来。那时天色已晚,我们以为又是车抛锚了,却看见勇胜探头向外望了一眼后马上回身对我们喊到:“快下车!” 我被勇胜颤抖的声音吓坏了,也向窗外望去,只见吉普车的左后轮陷入了断桥的裂缝中,摇摇欲坠,只要车身再有所摇晃便会跌入一百多米深的桥下。桥下布满了岩石,情况十分紧急,如果车掉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EVA和海涛已经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下去了,这时车身又开始摇晃,我犹豫了一下对散兵说:“你先下去吧,我在最后。” 不知为什么明知道有生命危险却还是愿意把生还的机会留给他。 散兵没有动,一点点摊到车中间的位置,“摩卡,别磨增了,我留下你快走!”他焦急地对我喊,原来他是在用身体的重量来维持车的平衡。 在散兵的坚持下我一步步走下车。等所有的人跳下车后,我们开始站在路边焦急的等待,希望有一辆过路车可以将我们从危机中解救出来,夜很冷,为了减轻车身的重量,防止车体下落,散兵和海涛又爬上车去解行李。 我跟在海涛的身后跑到车下,希望可以接住他们卸下的东西,散兵和海涛却对我喊,不要再过来,车旁很危险,他们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我望着站在车顶上的他们,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祈祷,不停的祈祷,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不希望看到他们有任何的危险,这样令人恐惧的时间是用一分一秒数过去的。当散兵平安地走下车来并把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时,泪止不住的流下来。那时候开始我才明白,自己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怕与他分离。 “傻摩卡,我这不是好好的,哭什么呢。”散兵心疼的把我拥在怀里。 我冰凉的手让散兵感到心疼,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付黑色棉制手套,帮我戴好后,又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并不时的在两双手中间哈气,以提高我们的温度。 夜幕很快的降临,汽车外的温度极冷,我们个个被冻得发抖,心里期盼着快有一辆汽车路过吧,至少可以将我们的车从断桥处解救出来。 终于,黑暗中一辆大货车缓缓驶来。勇胜和海涛走上前去拦车,卡车停稳后,从驾驶室里走出两个人,一个藏装打扮的中年男子,一个年轻的喇嘛。 勇胜刚讲完我们的状况后,那胖胖的中年男子马上狮子大开口,说出一笔昂贵的拖车费,勇胜刚要犹豫,胖男子马上要回到车里准备开车走人。 散兵走过去拦住那个正要上车的年轻喇嘛,希望他出家人能以慈悲为怀,救人为本,帮助我们走过这一劫,拖车费不是不能给,但希望在合理的情况下请他们给予方便。果然,年轻的喇嘛被散兵真诚的话语打动了,他三言两语便说服了开车胖男子并且不收我们一分钱的拖车费,这样的惊喜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当那辆卡车将我们可怜的吉普从桥边拖起时,散兵跑到我的面前表情有些为难地问道:“能把手套给我吗?” “手套?”我举起双手,一个小时前我还为这副手套感动不已呢,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我突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送给他们表示一下谢意。”散兵指指一边的卡车。 “送他们?给那个巨无霸?我才不要。”看到那个胖男人我就觉得反感,太势利了。 “巨无霸?”散兵没听懂。 “就是那个肥肥的男人,跟麦当劳的巨无霸有什么区别嘛。”我依旧愤恨难平。 “不是给他,是我看到那个喇嘛好心帮了我们,这么冷的天他连一副手套都没有,有点不忍心,就想跟你商量一下先把这副手套给他,等咱们到了成都后我再买副更漂亮的送给你好不好?” 我被他的话说得有些自惭形秽了,把手套慢慢摘下递给他的那一刻心里竟然是温暖无比的。 “我们还是换个车吧,这辆车老是出问题。”大家再次上车后,我悄声跟散兵说。 “我也想换了,可是在这里根本就找不到别的车,希望我们能平安走完这一程。”散兵在胸前划个十字,并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我们的心都莫名的有点忐忑不安。 (2) 到了比如县城,又是天黑,我们在路边找了个西藏人家借宿一晚。 这是一户五口之家,张姓的藏民夫妇与三个女儿靠经营一家小商店为生。从进门起他的三个女儿便围着我们好奇地看,也许这个地方一向很少有生人出现,何况EVA还是个德国人,张家三个女儿天真地围在一起,对我们的衣着指手画脚,远远的,听不见她们的话语。 半个小时后,我们如饥饿的难民一般,很快吃光了五碗面条,并询问张先生可还有能吃的东西尽管端上来,张先生想了想又拿出一些糌耙面,不知我们能否吃得惯,散兵仔细的洗过手后,开始象模象样的揉糌耙,张先生的三个女儿躲在柱子后看着散兵笨拙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你们在整个村子里是富裕的人家了吧。”我与张先生聊天。全家人只有他懂一点点汉语。 “是,是最富的,全村里只有我们一家有电视机。”张先生指着他家里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一脸的满足。 “你们姐妹几个站好,我帮你们拍张照片。”我拿过散兵的数码相机要给张叔的女儿们拍照,谁知她们不懂汉语,见我拿起相机时,早已吓得跑开了。 终于趁她们不注意时,抓拍到那个最小的女孩,当我把相机里的成像拿给她看,几个女孩都不可思议地对着他们的父母喊叫起来。看她们惊奇的表情我猜测,这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数码相机。 张家的那只趴在藏式床边上的黑猫已经被我注视很久了,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将黑猫抱起,谁知那只黑猫是认生的,见过我走过来,便喵的怪叫一声,跳到了床榻的另一边。我不甘心,再跑去过又抓,黑猫又跑掉了,如此反复几次,终于放弃,转过身时,散兵正手拿像机对着我连拍。 “你要做什么?”我做着鬼脸学着黑猫的样子象他扑去。 “哈哈哈,你好可爱。”散兵如黑猫一般躲开,而我却因扑得过猛粘了一手他刚刚揉过的糌耙。 笑声,在这个高原的夜空回荡。 (3) 我们分到两壶热水可以洗脸和洗脚。海涛把脚泡进脚盆的时候,张家的大女儿哈桑一直在旁边看着,海涛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便嘿嘿的笑。我也不懂,为什么客人洗脚的时候她们非但不回避,反而会一直站在旁边呢,后来当海涛洗完,脚刚离开木盆,哈桑马上蹲下身端起木盆走出门去倒。 “原来那个女孩子一直站在那里就是等海涛洗完脚后帮他倒水?”我恍然大悟。 “不好,这样不好,她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让她们倒水也不好。”散兵一连说了几个不好,站起身去哈桑那里拿木盆。 不一会儿散兵回来了,哈桑一直脸红红的站在他旁边,看着散兵在盆里倒入热水,再注些凉水,调好水温。 “这里,不用您了,您可以走了,等一下这个水我自己来倒。”散兵说话时,还用手比划着,让哈桑先走,看来他是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哈桑一直摇头,目光茫然地盯着散兵看,她听不懂散兵在说什么。 我走过来拍了拍女孩子的肩膀,用手指散兵,又指他的脚,再指指门口。 哈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们不喜欢她站在旁边,脸一红走出门去,不过她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门口,隔一小会儿便探过头来向我们张望。 “她们可能习惯了以这种上宾的方式来对待客人。”我走回床边坐下,藏族人家的床铺都很矮,十几张单人床有格局的摆在一个大房间里,张家是整个村子里惟一的一家旅馆。 散兵端起木盆,走到我坐的床边来,把盆放在我在脚下。 “摩卡,你先洗吧。” “你你你?你刚才是帮我打水呀?”我被散兵的举动吓坏了,一时间语无伦次。 “你洗吧,等下我再去换水。”散兵对我微微一笑,坐在旁边等我。 “你看着我洗?不是吧。”我的脸开始发烧。 “等一下我帮你倒水。”散兵找出本藏地手册慢慢翻看起来。 当我脱下鞋袜,把脚放进木盆的时候,刚好看见海涛在不远处不停地笑着,满脸的不怀好意。 “海涛你笑什么,等下我自己去倒水。”我挑衅的白了他一眼。 没想到的是,我刚把脚擦干,哈桑如闪电一般钻进来,端起木盆就向外跑。 “嗨,哈桑你等下,我来倒我来倒。”散兵见状马上放下书冲上去与哈桑争夺脚盆,最后哈桑争不过散兵只好又红着脸走掉了。 (4) 夜里,我与散兵、海涛、EVA同住一间,EVA也许是白天太累了,很早就进入了梦乡,海涛更是鼾声如雷睡得正熟。只有我在黑夜里无声地望着天花板,而不远处的散兵则不停地翻来覆去,我知道他也没有入睡。 “你怎么了散兵。”黑暗中我看不到散兵的脸。 “我有心事睡不着。”散兵回答我。 “什么心事?” “摩卡,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散兵终于爬起来,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衣服。 散兵拉着我的手,轻手轻脚的向外走,我们走得很小心,生怕碰到房间里的物什会惊醒熟睡中的海涛和EVA。 我跟在散兵的身后来到院子里,夜晚的高原很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低下头才看见自己只穿着临睡着没脱下的那件毛衣。 “等我去给你拿衣服。”散兵不容分说转身又摸回房间。 我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忽然想起羊卓雍错边的等待,仿佛又听到那阵笛声,若隐若现的传来。虽然是夜晚,但是天空中的月色迷离,皎洁的明月照耀着刚刚返回来散兵。那浓浓的眉,高高的鼻梁,炯炯的目光……我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散兵把衣服为我披上,整个身体顿时温暖起来,我记得这是散兵第三次为我披衣,第一次是从那木错回来的路上,他说,多穿点,我这件外套还是比较保暖的。第二次他说,傻摩卡,我这不是好好的,哭什么。而第三次,他只是拥着我,什么都不说。 我忽然有种渴望,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散兵可以一辈子都守在我身旁为我披衣送暖。 “我睡不着的原因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等我们到了成都后,我先不回上海,跟你一起到深圳。”散兵告诉我。 “你跟我一起去深圳?”我抬起来头再一次凝望着散兵,我承认在那样的月光下,我被那张英俊的脸深深的迷住了。 “是,我要深圳去找工作,跟你生活在一起,可以吗?”散兵充满柔情的问我。 我能说什么呢,这也是我一直期盼的结果啊。 “可是,散兵,你对我了解有多少呢?我是个有情伤的人。”我终于决定将自己从前的故事统统告诉散兵,让他知我更多些。 我告诉散兵在很多年前我爱过一个男人,因为太过年轻而不曾更深的了解走到一起,后来两个人的纷争愈演愈烈,至到双方都已经遍体鳞伤时,我才逃离到深圳。 “我早就想过你一定是个有过感情经历的人,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当听我讲完促使我逃离到深圳的一段恋情,散兵淡淡的说。 “你的意料之中?” “是的,我一直在想,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这样的年纪,如果没有感情经历是不可能的,不过受过情伤的人才会更懂得珍惜情感,你的以前我没有赶上,但我希望你的今后有我相伴。” “散兵,你的这段话有点像我小说里主人公的对白。”我有点调皮的笑了。 “跟你说我是认真的。”散兵急了。 (5)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散兵情不自禁的以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情诗抒怀,在西藏这块土地上听着散兵背诵的情诗,望着天边的明月,我忽然想起柏拉图《对话录》中的那段假设:原来的人都是两面性,自从上帝把人一劈为二,所有的这一半都在苍茫人世上寻找另一半,爱情,就是我们不停寻找着失去了的那另一半自己。 我终于明白自己执着的行走是在寻找什么,原来我还是相信爱情的。我在人世间不停的穿梭,只为那一天与你相逢。 月色妖娆,星光迷离,我和散兵的心是如此的贴近,凝望着他的时候我开始幻想我们回到深圳以后的生活。一起工作,奔波,然后等到假日时一起休闲上路,幻想中的沉淀和美好不正是如此吗?我们被幸福和梦幻包围着,完全忘记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 然而那时我们丝毫没有想到,这一晚的最美丽终成为最后的美,十三个小时后那场车祸的突然降临永远的带走了我的散兵、我的爱…… 天堂有爱 我要活下去 (1) 2003年11月11日 摩卡你好: 见到这封信时,说明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你说散兵,你,我相聚是缘,但是很遗憾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我只想说你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孩,是你自己用意志战胜了死神。 另外,在你住院期间有好多朋友伸出了援助之手,EVA,小鸥,前峰,小墟等等,有些你可能都不熟悉,还有你深圳的朋友,包括冯伟老师、雪康尼玛都送来了祝福。大家都为你战胜困难的意志而折服,希望你在养伤的过程中也继续调整好心态,不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 这里还有一张光盘是散兵那几天拍的照片。遗憾的是他光替咱俩拍了,没有自己的照片在里面。 我们一起在八角街买的那个项链我也送给你吧,希望可以做你的护身符,保佑你以后的日子逢凶化吉,事事平安。 好了,最后轻松一下,祝你早日康复,估计那时我已在国内。 海涛2003年10月26日 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被家人带回了沈阳中国医科大,医科大的几名教授针对我的伤势经过会诊拟定手术时间为11月11日。 妈妈从哥哥带回来的行李中找到了已经摔烂的笔记本和这封信,读完信时手里握着海涛留给我的光碟和项链,泪也落了下来,我是个对文字很敏感的人,虽然海涛在信中只字没有提过散兵的伤势,我还是从信中的两句话里体会到海涛的心痛和无奈: “你说散兵,你,我相聚是缘,但是很遗憾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这里还有一张光盘是散兵那几天拍的照片。遗憾的是他光替咱俩拍了,没有自己的照片在里面。” 海涛为什么会说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为什么光盘里没有散兵的照片也成了遗憾。难道是散兵出了什么问题。我惶恐了,一种不祥的阴云笼罩着我。疯了似的叫妈妈拿来手机,颤抖着手打电话给琛,问她有没有帮我去看散兵,从沈阳回去的时候她答应过我回贵阳的时候帮我联系散兵的家人并让散兵联系我的。 “摩卡,对不起哦,我刚从北京回来没几天,他们家那里很不好找,他伯伯的电话也被我弄丢了,你再等几天好吗?”琛在电话里抱歉的说。 “嗯~”放下电话前,我什么都没有再说,我已经知道琛在骗我,她根本没问过我散兵家的住址又怎么知道他家难找呢。 “海涛,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我再打电话给海涛时,尽量平和着语调,不让他感觉到我的悲伤和恐惧。 “他?他不是跟他大伯回洛阳了吗?”已经回到澳大利亚的海涛没想到我会突然打电话给他问起散兵的下落,他犹豫了一下,再回答我时言语间掩饰不住的慌乱。 我的心开始犹如落入深水中的石头,下沉,再下沉。海涛不知道他回答我时心慌竟然说错了散兵的家乡,是贵阳而不是洛阳。 我躺在病床上流着泪无声地发短信息给小鸥: “小鸥,求你,请你一定告诉我,散兵在哪里,他到底怎么样了?” 小鸥很长没有回话,我只好再次发。 “小鸥,我们朋友一场,无论如何请你告诉我真相好吗?” 十分钟后小鸥终于回话了。 “摩卡,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应该有勇气面对的是吗?我们都相信你是坚强的。” “散兵死了,是吗?”我输入了短信却再没有勇气发出去,输入那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彻底碎了。 望着天花板,泪,无声地落下,我强忍着,用被子遮住脸,不给爸妈看到满是泪水的眼,可是越强忍,越无法忍住,几分钟后我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那封信不该给她看,我做错了?”妈妈手忙脚乱地奔了过来。 从小到大,我是个不喜欢落泪的人。从车祸起到拉萨出院,从拉萨到成都,从成都再到沈阳,一路上,被放在担架上搬来搬去,身上的断了的骨头,伤痕,酸痛,巨痛,刺骨的痛,从未叫过一声,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第一次见到我这样放声大哭,妈妈慌了手脚。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爸爸进来时也被我吓住了。 “他死了,妈,他死了。”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哭声,所有的悲伤都在那一刻爆发出来。 “谁?你是说谁?谁死了?”妈妈没听清我的话,她找到几张纸巾开始帮我擦眼泪。可是几张薄薄的纸巾又怎能抵挡得住我如泉涌出的泪水,我就那样失声痛哭,这些泪我已忍得太久。 “散兵,贵阳的散兵在车祸中死了。”我哭着喊着揪住自己的胸口告诉妈妈,我痛,这里痛,这里不同于身体,已经是我再无法承受的痛。 “谁告诉你的?”爸爸的脸色变了,从他的表情来看这一切都是事实,他以为大家的保密工作一直都做得很好,想不到我还是知道了。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早就知道他死了,就是合起来不告诉我是不是?我恨你们,你们都是骗子!”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恨他们每一个人,他们隐瞒了散兵的死。让我天真的相信散兵真的只是轻伤,我还在等待有一天他会手拿鲜花出现在我的病房,没有了,一切都只是想象,永远的没有了,散兵再也不会回来,他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不要再哭了,过几天就手术了,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恢复,再这样哭下去怎么做手术?”妈妈也哭了,她并不知道散兵的事,只是心疼她的女儿,这样悲痛欲绝的女儿是她从未见过的。 “我不做手术了,也不进手术室了,一切对我都已经再没有意义。”我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不想手术了?我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和你哥哥、你叔叔、你的网友还有医院的教授们,你想一想大家费了这么多的周折为了什么,你真够可以的,自己想想吧。”爸爸丢下这些话,气得走出了病房。 而此时,病房里站满了听到我哭声跑进来的医生和护士。 “出去,请你们都出去。”我再也不是每天对他们微笑的摩卡,今天悲伤的摩卡对他们下了逐客令,我讨厌他们,讨厌他们每一个人,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去面对散兵的死。 “妈,为什么会这样,上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他就这样死了。”众人都走了,我流着泪问妈妈,为什么当我再次相信爱情,走近爱情的时候上天却给了我这样一个结局。 “告诉妈,你喜欢上他了?”妈妈问我。 “是,我喜欢上他了,我爱上他了,可是他死了,妈,他死了,上天对我太残忍,好不公平,好不公平。”还在枕头上哭的我被妈妈抱在怀里,她不再说话,以一个母亲的爱和拥抱来溶解她女儿悲伤。 子夜,我还在被子里流泪。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起散兵最后一晚给我背的那首情诗:“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打开手机,找到散兵的电话,打过去,电话已关机,我开始躺在被子里给散兵发信息: “你相信轮回吗?我相信,所以我坚信来生一定会再与你相遇。可我要等待多久才会再遇见你,即使遇见了,你又会不会记得今世的我和我们的约定。” 第二天: “你说过,如果我喜欢上海就去浦东找你,如果我喜欢深圳你就来特区找我,可是还没等我告诉你喜欢哪里,你就去了天堂,我找不到天堂的路,所以注定找不到你。” 第三天: “散兵,我伤得很重,每天夜里都会痛醒,你在天堂看着我吗?” 第四天: “我还不知道你葬在哪里,上海还是贵阳,我要重新站起来,我要去看你。” 第五天: “我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站满了我的亲属和家人。我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九个半小时后,当我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我的亲人们心疼得跑到洗手间去流泪。 手术当晚,在我醒来后,医生拿来了应急麻药盒,说如果半夜痛得无法忍受时,按一下便可缓解疼痛,深夜,我让妈妈把那个医药盒拿走,身体的疼痛是有极限的,可是心里的痛呢?散兵,如何才不痛,你教我…… (2) 我常常在子夜里被双腿的巨痛折磨得睡不着,然后望着天花板,虽然如在白昼般眨眼,可是病房里一片黑暗,睁眼闭眼间的黑暗没有任何的区别。手术做得很成功,双腿已经装入骨内针,原以为心底的伤会随着腿骨慢慢变轻或好转,可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重新走路,就象不知道那一颗心什么时候不会再疼。 有位作家曾说过:生命中爱的意志比生命的受伤更有力量,当生命受伤时,我可以选择用爱的支撑活下去,可是如果我的生命和爱都受伤呢,那支撑我的又是什么,我不是愚顿的人,却想不明白。 母亲总是在这个时候悄悄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在确认我醒着后问我:“要开灯吗?” 我不说话,盯着天花板。 母亲再问:“腿又痛了是吗?”我依旧无语,于是母亲在黑暗中摸到床边,摸到椅子,然后坐下来,顺着我的脚跟摸到受伤的腿,开始轻轻的按摩,她知道这样可以帮我缓解身体的痛。 母亲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当飞机降落在沈阳桃仙机场的时候,母亲挣扎掉别人的掺扶,扑到我身边用她温暖而宽容的笑来迎接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知道你爸爸和叔叔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眼泪却刷刷直掉。 当众多的亲戚散去时,病房里妈妈和阿姨一左一右帮我擦脸、擦手臂。一盆又一盆的污水换掉,阿姨和妈妈不停地说话逗我开心,我望着妈妈和待我如同亲生女儿的阿姨,有一种回家的幸福。只是那时我不知道在妈妈看似轻松的外表后藏起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眼泪,就在我回来的前一天,妈妈含着泪将生活二十几年的房子卖掉,只为能有足够的金钱来救我。 我住在沈阳医科大附属医院里条件最好的单人病房,叔叔承诺得没错,他为我找到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包括最好的病房,还有我的父母,他们是最好的护理员。房间内很静,半个月来我一直是这种生活状态,昏睡,打点滴,爸爸喂饭,妈妈按摩。习惯了每天在清晨八点准时看到查房的医生,医生们从不问询我状态如何,已经习惯了我的沉默,所以常把问题提给我的父母,那一对守在床边的老人成为我的代言人。 我常常会想,却总是想不通,想不透,也想不明白,在出事时散兵曾叫过我名字的,那么他接下来对我说的话是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记得?我记得在面对危险的时刻,他曾叫过我三次,第一次在那木错,他说“摩卡,如果等会他们对我动手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先跑出去,不要管我。”第二次在那个断桥上,他说“摩卡,别磨蹭了,我留下你快走。”可是第三次,我只记得他说的一个开始——“摩卡……”,是他的话没有说完?还是我在他说话时便昏了过去?就这样,他最后想要留给我的话成为了永远的谜,成为了永远没有结尾的言语。 我不能侧卧,不能翻身,不能坐起,我能做的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每当双腿疼痛时,脑海中便浮现出散兵的影子,他在对我笑,也在对我说:“摩卡,坚强起来,我在天堂看着你。你一定要站起来,来看我。” “我一定要站起来去看你!”泪水已经流干,剩下的就是残存的爱的信念。如果没有这个信念,心如死灰的我将永远没有站起来的那一天。 手术后的第三天,我终于忍不住让爸爸拿起纸笔,我口述着让爸爸代笔帮我完成一个故事《一个妖精的前生今世》,我用心的去写了,只是不知道完成的文字是否符合散兵当时在羊卓雍错畔边的构思。 于上天我是感激的,散兵在拉萨火化那天,我还在鬼门关口游荡,也许是上天怜我,不想让我睁着眼面对这种骤然的分离。如果亲眼面对他的死亡,我想我会哭得昏死过去,悲痛欲绝,忽然想起这四个字,我知道如果眼睁睁的看着散兵的尸体被推进去火化,我的心一定是悲痛欲绝的,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世上还有除了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外,还有一个词语更可以表达痛苦,那就是生离死别。 (3) “海涛,你知道他葬在哪里吗?”再次与海涛通话时,我做完了手术,经过一个多月的初期恢复,被父母接回家中。 “只是想知道他葬在哪里。”我故意将自己的语气放轻松,不给海涛压力。 “当时在拉萨火化了,骨灰被他叔叔带回了贵阳。”海涛告诉我我们从拉萨回成都的时候与散兵和他的亲人们搭乘了同一班飞机。 “等我可以站起来的时候就去贵阳看他。”忽然知道我与散兵的骨灰居然是同一班飞机回家时,我的心如刀绞。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也会这么做的。”海涛说。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说?” “凭我对你和散兵的了解吧。” “谢谢你海涛。”我忍住自己,不可以哭。 “摩卡,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坚强起来。”海涛还是忍不住安慰我。 我故作轻松的告诉海涛,别担心了,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吗?他也好,四月时候我会去贵阳看他,相信他也很好,住的地方应该很安静,没人吵他。说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还是掉下来。我只会看到散兵那一处荒凉的坟墓,又怎知他在天堂过得好还是不好。 “我很想知道散兵最后有说过什么。”我一直想知道散兵唤我之后的话语。 “他当时已经神质不清了,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在找你。”海涛说。 “那我呢,我怎么样?” “你那时早已经昏迷过去,于是我们骗他,摩卡在,摩卡就在你身边,然后他相信了,安静了。”海涛长长的叹了口气。 放下电话,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他居然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找我,他居然跟我坐了同一班飞机回家,那么是我送他,还是他在送我。或者注定了我们从不同的方向赶往西藏,却朝着一个方向回家。 阿姨送我的一份出院礼物,笔记本电脑。当叔叔看着我打开电脑时,才告诉我一个坏消息,我原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出事那天也跌落山涧,当场报废,里面的资料也统统尽毁。叔叔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是遗憾的,我没有因为丢失了稿件而伤心,同失去的散兵相比,这些都已经不重要。我不能忘记的是自己留在电脑里的小说的最后一行文字,是摩卡的话:我会记得你,也会在这里等,一年等不到,就等十年,如果十年的光阴都等不到你回来,那么我就用这十年来学会忘记。 众人离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这是不是天意,当我精心杜撰一份完美的爱情版本的同时,上天也给了我这样一份凄美的绝版。是不是太美的爱情就无法久远?是不是太完美的归属都是神话?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宁可与散兵从未曾相遇过,那样我就可以祈祷他是健康快乐的。 (4) 父亲为我钉了一块木板来固定笔记本,我躺在床上打开电脑连上网线的时候,直接搜索散兵的名字。一直等着这一天,从在医院知道散兵去世的消息起我就一直在等,我要回家,在网上寻找散兵,他是学计算机的,同学们一定为他建起了网上灵堂。果然,我很快找到。 网页一点点的下载,慢慢的屏幕上露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是他,真的是他,凄凉的哀乐阵阵,心如刀绞,散兵,我终于找到了你。 看着他的同学的留言,从那些文字中寻找散兵去西藏前的影子。我看到了那个在上海的刑巍——散兵一路上通话的同学,也是他在散兵离去的第三天建起了这个灵堂。看着刑巍写给他的信,我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颗颗滴落在键盘上。 我仿佛又听到了他和散兵的调侃,看到他说散兵是种桃树的农民,一切的一切离我那么近而又那么远…… 我疯狂地寻找散兵的网上QQ,虽然我知道这一号码永远不会再亮起,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呼叫他。 “通过我,让我跟你在一起。” “你好残忍就这样把我拒之门外。” “散兵求你通过我,让我看到你在线。” 我找到了海涛留给我的那盘光碟,光碟里装满了散兵生前所拍的照片。一张张打开仔细观看,从相识的第四天起,他的镜头已从天空,雪山,圣湖逐渐转向了我。开心大笑的我,跑步回首的我,与藏民一起跳舞的我,手捧着奶糖的我,拍摄最多的是我在藏民家抓黑猫的镜头,一系列的抓拍下来,我看到一个开心的我,那一晚是车祸前的最后一夜,海涛说的没错,都是我们的照片,而他自己的一张也没有。 他默默的注视我的一颦一笑,并记录了我所有的表情,而镜头中的我却丝毫不知自己是如此快乐。 照片中有飘扬着我们笑声的雪山,有我们走过足迹的碧湖、蓝得湛目的天空,还有散兵最喜欢的云,“天空中没有一朵云彩是完全相同的。”这是他的声音,我永远记得。 在浏览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我惊呆了,我想不到散兵用生命换来的最后一张骷髅墙照片成像居然是倒的!那些可怖的骷髅仿佛都在盯着我看,我吓得赶紧关掉了窗口。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注定? (5) 再次登录了天涯社区的深圳版。 这里有一直为我牵肠挂肚的网友们,当我的名字显示在线时,整个版面马上沸腾了,我仿佛听到很多人的欢呼,他们大叫,他们大笑——我们的摩卡回来了,我们的版主平安了。 我浏览着网页,查看着每一张关于我的贴子,那一刻我又落泪了,我无法想象在自己昏迷的那些天里,在网上怎样的一群人日夜守候在电脑前为我祝福,为我祈祷上天,只为我能活下来。 几十个发贴,几千个点击率,几百条回复,关于我的消息从凌晨到深夜就从未断过。从猜测我出事的地点,伤势,到为我求医问药,每一天都有人寻问,有人关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幸运,在深圳版我得到所有人的关爱。谁说网络是虚幻的?这分明是最最真诚的友谊、最最善良的关怀。 我终于能平静下来回忆起去散兵的那场邂逅点点滴滴,于是回忆透过飞舞的十指敲打着键盘,给所有关心我的网友们讲诉这个自己亲身经历的,关于西藏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作《情断西藏》 我用了四天写完一篇将近四万字的旅途笔记,这是一篇我含着眼泪去写,网友们流着泪读的文字,我从没想过这个故事会给我带来更多人的关爱,很快《情断西藏》成为天涯社区的热贴,更多的网友知道了我,知道散兵,知道在神秘的西藏还有这样一段悲凄的爱情故事。 我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这个世界不是没有真情了,是我们缺少发现真情的眼睛。 网友们跟贴,留言,写信给我。那段日子我终于明白那位作家的话:“生命中爱的意志比生命的受伤更有力量。”我虽然失去了散兵,失去了我的爱,但是同时又拥有了更多人的爱,亲人的爱,网友的爱和更多素不相识的人的爱。 这些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爱,像安全气囊一样保护着我,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真的没有勇气再面对生活。 (6) 二月,冯伟老哥驱车几百公里从北京赶来看我。没想到他在看到我第一眼时却说:摩卡,你变漂亮了。 “漂亮?”我抚摸着脸上和手上的伤痕,最后将手停留在一头短发上问他:“你说我漂亮?” “是的,漂亮了,这种漂亮来自你第二次生命的活力和坚强的意志,你不觉得自己很漂亮吗?”他鼓励我正视这个词。 我被他感染了,是的,我漂亮了,我点头。 冯伟老哥问我是否还记得一个雪康尼玛的人,我当然记得,在西藏军医院的时候他还有送花给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醒来时只看到他和冯伟老哥送的花,却未见其人。 “因为那个时候我在回北京的路上,雪康尼玛在成都,那些鲜花是我们请当地人送的。”冯伟老哥告诉我,在得知我出事以后他每天都跟尼玛通电话,一直通到我被接回沈阳。 “摩卡,你相信佛祖的保佑吗?”冯伟老哥问我。 “我信。”以前我是不信的,可是当我得知自己昏迷四天还能苏醒过来,每天都有这么多人为我祈祷后我信了,冥冥之中似乎真有神灵的保护。 “说来也真奇,就在你清醒的前一天,我和雪康尼玛约好,我在北京香山找到一个活佛为你念经,雪康尼玛在芒康请了两百多个喇嘛为你诵经祈福,苍天有眼,你真的活下来了。”冯伟老哥感慨的告诉我。 “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想不到与冯伟老哥和雪康尼玛只有一面之缘,他们竟然会这么担心我的生命。 “还记得在八郎学的时候你抱着一堆碗拿去洗吗?当时我们都觉得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冯伟老哥将他从北京带来的糖果递给我,在他心里我还是个小女生一样喜欢吃糖。 三月,我开始不断地收到朋友们的礼物,freefish从尼泊尔回国了,他寄给我一个尼泊尔的灯笼,还有几个精致的像框,每个像框里都装裱着他在布达拉宫帮我拍的身穿藏服起舞的照片。琛寄过来两箱书,她怕我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太过寂寞。 一个未曾谋面的安徽小妹妹,她流着泪读完我的《情断西藏》后用两个月的时间叠了整整一千个千纸鹤,在邮寄过来的纸箱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摩卡姐姐,我希望收到这一千个祝福时,你也可以坚强的站起来。” 还在丹东当兵的麦浪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我的故事后,跑遍整个军营找到五枚军章,钉在一个本子上寄给我,他在信中写道: “摩卡,这五个军章是我问部队里最优秀的五个战士要的,送给你的意义也在于,在我眼中摩卡也是最棒的。” 这么多人的关爱,我没有理由辜负他们。虽然我失去了散兵,但是我还有整个世界。我告诉自己,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为散兵,也为所有关心我的亲人、朋友以及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们。 (7) 《钗头凤》 黄泉路,孟婆汤,孤魂一饮两相忘,奈何桥,鬼门关,锁我孤身离恨云天。哭哭哭 阴曹府,地狱门,从此殊途生死别,夜无眠,人不寐,渔雁难传相思泪痕。泣泣泣 我本不擅长诗词。这首为散兵而作的《钗头凤》更没有任何和仄韵律可谈,年近九十的爷爷看到后,止不住的心痛,他说这词太苦,我活下来了是家人的欣慰,于是他也第一次提笔写词,只为和我: 藏高原,陌生地,阴阳莫测是非多,野狼袭,白骨堆,孙女绕过鬼域门关,欢欢欢 乌云散,太阳升,一举飞回出生地,乖孙女,到家了,四世同堂畅叙天伦,乐乐乐 爸爸看了爷爷送过来的两幅书法,也萌发了写词的念头: 雪山倾,慈母惊,凄风念泪裂心痛。车走险,人遇难,骨飞肉断血洒高原,天天天 网友情,血缘浓,爱满大千写苍穹。佛祖怜,庆生还,感悟平安共赏婵娟,缘缘缘 爸爸虽然对我讲过他的感受,但我明白,他早已转变了对网络交友的看法和被我周围这种至真至善的网友情所感动了。 (8) “摩卡姐,你真的确定下周来贵阳?” “是的,我将在四月底去。” “我理解你的心情,想早点见到我哥,可是你现在行走还不方便,能再晚点来吗?”磊,散兵的表妹,我们在散兵的网上纪念堂相识,看着她带泪的留言,我仿佛看见屏幕对面那个年轻女孩子的轻声哭泣。 “磊,你哥最后火化前有拍过照片吗?” “有,不过你最好不要看,因为很……”磊在电话里的声音哽咽了。 “我想要一张好吗?那是他最后的模样了。”我坚持。 “我怕看了以后你会怕。” “怎么会怕,我知道他脸上有伤,也知道缝过很多针,我看了只会心疼,怎么会怕。”磊不了解我,如果会怕我又怎么是真的在爱散兵。 “那,好吧,我帮你准备好,等你到贵阳的时候打我电话吧。” “谢谢你,磊。”我挂断了电话再打给琛。 “你疯了?四月份来贵阳?四百多个台阶你能吃得消吗?不想活了?”她在电话里大声的喊叫着。爸爸刚好从门前走过,我一步步挪向门口,将房门关紧。 “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劝我,四月底到贵阳,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吧。”斩钉截铁的重复我的决定,不给她再劝说我的机会。 “能不能等身体恢复得好些再过来,他的坟在半山中,我怕你走不上去。”琛的声音柔和下来,言语里透着心疼。 “我不怕,就是爬也要爬上去。” “算了,我怕了你,最近少吃点,我背你上去。” “我不用人背,就靠自己。”电话里我听到琛的叹息。 (9) 2004年4月,在我的一再坚持下,父母把我送到北京广播学院读书。妈妈陪着我在这里一边读书,一边等待年底的第二次手术,如果手术顺利的话,我将可以彻底脱离双拐走路。 临出门时我收到一条叔叔发来的短信:“你很聪明,很乖,很有魄力也很懂感情,几经磨难后的你一定会看到人生之彩虹,记得开心,宝贝。” 周末的时候,哥哥搀扶着我到北京的雍和宫还愿,一个殿一个殿的参拜,我虔诚地点燃檀香,举过头顶在心中默念:“佛祖,我来还愿,为曾经所有给我祈祷祝福我的所有人还愿,我活下来了,我又站起来了,今天我也在这里许愿,愿天下所有善良的人们幸福安康。” 可是,走到药王殿的时候我又哭了起来,我问药王菩萨:“为什么散兵不可以活下来,为什么他的生命那么短暂,他只有二十六岁呀。” 走出雍和宫时,我们遇见了一个乞丐,他看着我,我也望着他,我看见他的脸已被火烧得失去了本来的面貌,胸前的一双手也变成了两个肿块。当我拿出一张十块钱要放在他面前盒子里时,他不停的摇头拒绝了。我问为什么,他不回答,指指我还拄着拐走路的腿,我笑了,钱你收下,我的腿也会好起来的。他看着盒子里的钱,又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早日恢复健康。那一刻我又看见了人性中最美的善良。 三万英尺,抵达你的爱 当得知我执意要在四月二十五日前往贵阳时,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由早在前一天就赶过来,以同去参加笔友会的名义瞒过我的父母将我带出门。 阿由,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认识有多么年,他就关心我多少年,而这次的同行更将我的安全视为已任。他说,既然我知道无法阻止你,我能做的只有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临出门时,父亲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他叫住我:“一定要小心,记住,如果这个时候你再摔倒的话,就很有可能今生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点点头,却依旧向前走,那一刻,对父母充满了内疚。 我被阿由扶上飞机,落座后,阿由一直在与我说话,我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思绪早已飞到了贵阳。原以为看到散兵的坟墓时,我才会心痛到哭出来,谁知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已经泪流满面。泪水越过脸上的墨镜,顺着腮边滑落,模糊了我的视线,细心的阿由带了很多面巾,他早已知道我此一去必是以泪洗面。 “我只是觉得盼了这么久的一场相见,等待我的却是一块冰冷的石碑,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眼泪要流下来。”我接过纸巾望去窗外,命运真的太残忍,原本应该很美丽的一场重逢,又怎会变成今天的阴阳相隔。 “哭吧,忍了这么久哭出来也许会好过些。”阿由温柔地拍拍我的肩,感谢他没有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任我怎样的泪如雨下,他只是闭上眼睛佯装很快就睡去。 飞机越飞快高,飞行已经慢慢变得平稳,我忽然想起半年前离开拉萨时,我曾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里恍惚听到散兵的声音:“摩卡,坚强起来。” 现在,当飞机再次上升到三万英尺的高空时,散兵,今生我能否抵达你的爱? (2) 飞机于正午十二点抵达贵阳机场,我与阿由走到最后,旅客出口处接机的人群早已散去,只有一个身穿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怀抱着一束鲜花似在等人。 “你好,请问是摩卡吗?”他走上前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厚厚的墨镜将我们隔开,他看不到我的表情,我看不到他的眼。 “您是?”我愣住了,在贵阳除了琛之外我并没有其它朋友。 “是猫哥让我来的,他请我替他送束鲜花表达我们的敬意。”年轻男人将那束花送到我的面前,我接过花时也摘下了墨镜。 我记起了猫哥,一个看过我西藏故事的网友,他曾问过我,为什么七天的爱情让你如此沉迷,我回答他:“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写得太多时,我不再相信人世间会有一见钟情,可是见到散兵的第一眼,我便相信了。没有任何理由,冥冥之中仿佛早已注定。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再重新回到都市里,我和散兵可能会过得很好,也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分手,可是一切的未知都停留在他的瞬间消逝,也正是最美时,所以对散兵的爱将永远停留在那七天里。” 我们一边走出大厅,一边交谈,我知道眼前这个姓邹的男子大我几岁,便称他为邹哥。 邹哥人热情,伸手接过我们的行李后便提出要带我们去酒店先住宿。 “我想先去墓地。”我只想马上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3) 出租车在贵阳的公路上行驶,我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街道,高楼,人群,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都市,却是散兵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也许我们穿越的每一条街道都留下过散兵曾经走过的足迹。 当出租车行驶过闹市时,我看到马路边的一排花店。 “阿由,能帮我买一束花吗?”我说,然后司机停车。 “我想要九枝干干净净的百合,不带修饰,不带杂色。”我叮嘱阿由。 十分钟后阿由从花店走出来,手里捧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九枝百合,代表了天长地久,百年好合。我将百合紧紧的抱在怀里,心中感慨万千,几个月来都是在网上送花给他,今天终于可以亲手将最喜欢的百合放在他的墓前。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将我们送达凤凰山公墓,我被阿由和邹哥慢慢扶下车,抬起头看清墓地的名字——安园。 “四百多个台阶,你能行吗?”阿由望着半山中的层层石阶,不无担心地站在我身边。琛说得没错,散兵的墓在半山腰,高而且峭,四百多个台阶只能一步步走上去,没有捷径。 “我帮你把花送上去好吗?”邹哥好心地说,他也很担心我一步抬不上去,便会跌倒下来。 “不,我可以。”我将一支拐丢开,然后去握紧阿由的手,一路上都是他这样支撑着我走过来。 “可以吗?”阿由不无担心。 “当然可以。”说话时,我迈上了第一个台阶。 两条腿中镶进了三块钢板,五枚钢钉,每迈一步犹如千金重,每走一步身体都僵硬无比,那一刻我忽然恨起自己的双腿来,只是这一段路程为何走得那般艰难。台阶一个个走上去,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跟着我:“散兵,给我力量,我来看你了。” 一道,二道,三道,不停的上台阶,休息。在休息了五次后,我开始大汗淋漓。 阿由把我的双拐拿掉,他弯下身来蹲在我的前面。“上来,我背你。” “我不,就要自己走。”我倔强的去拿那只拐。 “你疯了?再这样走下去很有可能拉伤筋骨,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你想过吗?”阿由对我大喊。 “没事的,我顶得住。”我实在不忍心再去和阿由争辩,他对我情同亲人。 “听话,来,我背你。”阿由再次弯下腰,我看到他并不太坚实的脊背。 “你让我走下去好吗?我这么千里迢迢的来看他,别说是四百个台阶,就是一千个我也要走下去,阿由,你明不明白?”我忍不住又哭了,我要一步步走上去看到散兵,我要告诉他我不用人背,正一天天地恢复得更好。 大家都沉默着,最后阿由还是选择了妥协,他叹了口气,将丢掉的那只拐送回我的手中,握着我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 “你一定可以上去的。”他们都在鼓励我。 终于走到第七十一道,七十一道,十九号,那块墓碑下深埋着与我相识七天,却结织了一生爱恋的男孩——散兵。 下台阶,上台阶,慢慢的向他靠近。我看清了几米处的那块墓碑上他的照片。 “散兵,我终于又见到你。”我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脚步踉跄着走到他的墓前,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我没有。从邹哥的手中接过那束百合轻轻地放在那块大理石的黑色墓碑前,洁白的百合衬托了散兵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他在望着我笑。 我好想跪倒在地上,做一个最虔诚的拜奠,可是双腿的僵硬使我根本无法屈膝。 邹哥和阿由一直没有说话,他们走到很远处去等我,我颤抖的双手扶着墓碑一点点坐下来,将后背靠着他,半年前我和散兵就这样坐在一起在羊卓雍错畔边聊天。 “我来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贵阳小吃吗?不是说还有要带我去很多地方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不是一向都很信守诺言吗?又怎么可以对我失信?我要你活过来带我去吃贵阳小吃……”我不住的昵喃,泪水终于顺着腮边滑下,散兵,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我而去,你怎么可以爱了我又丢下我。 春风吹拂,松涛泣语,整个半山中越来越宁静,我哭着,笑着,说着。 “你还记不记得在八郎学的咖啡吧里,我回房间拿东西,你吃掉盘子里的那半根黄瓜。当我回来后发现自己的黄瓜不见了的时候,你一个劲的和我说对不起,见我不生气时,你又悄声在我耳边说,其实我觉得那只黄瓜真的很甜。散兵,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你这句话时,我的心里比你说的那根黄瓜更甜。” “还有,有一次你告诉我,自从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起,就希望会有第二次与我相遇,于是你在八郎学的走廊里等了我整整两天,我都没有出现过。为什么,现在你却不等我?” “感谢上天,今天活着的是我,痛的也是我,如果叫你来忍受这一分又一分的长夜,那我是万万不肯的。幸好这些都没轮到你,要是你像我这样的活下去,那么我拼了命也要跟上帝争了回来换你。”散兵,这是十年前我看三毛的书时曾被她失去荷西的痛所感动才记下这段心酸的文字,想不到十年后的我竟也承受了与她相同的切肤之痛。 我终于体会到那种生离死别的无奈,那种来自心底的痛,我懂,我了解。 (4) 不觉中,天已昏暗。山下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是琛,她爬上四百个台阶来找我。 “不要坐在他的墓前,这样他的魂会跟着你走。”琛弯下身想将我拉起。 “我就是来找他的魂,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的话,我倒希望他是跟着我的。”我依旧坐在散兵的墓旁,不肯起来。 “不,不要。”还没来得及阻止,琛已经摘去我的眼镜。 当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暴露在她面前时,我的样子狼狈至极。 “别这样好吗?如果他在天有知,也一定希望你能开心地活下去,我们不是说最好的爱是为心爱的人活下去,而不是在思念中枯萎吗?”琛用她小说里的感悟来劝我。 我无语,只是不停地点头。我知道如果散兵看到我这个样子也是不喜欢的。 阿由,邹哥,琛一起将我从地上扶起,一行四人慢慢向下山走去,阿由则依旧扶我下山。 “去吃点东西吧。”我一阵内疚,在山上坐了那么久,大家一定饿坏了。 “想吃什么?”琛问我。 “贵阳的小吃。”我答。 琛和邹哥带着我们来到贵阳府路苗岭的小吃街,点了一些本地的小吃,酸汤鱼、小米炸、卷粉、腊肉……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带你去贵阳吃我们贵阳的小吃那该有多好。”从下山的时候起,散兵的声音一直在跟着我,触景生情,我总会忍不住的想他。 “请问喝什么酒水?”当服务员走过来问询我们喝什么饮料时,我抢先回答“第五季”。散兵说过“第五季”比鲜橙多好,他建议我不妨试试。而我,至今却都没有喝过,那两瓶“第五季”也不知去了何方。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第五季”。”服务员小姐抱歉地回答。 “鲜橙多好吗?”阿由知道我一向最喜欢鲜橙多。 “不,从今以后我只喝“第五季”。”我孩子气的坚持。 阿由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门去,再回来时,买了整整十瓶“第五季”。 “谢谢你,阿由。”我紧紧的抱住一瓶橙黄色的“第五季”时,却再没有力气打开。 (5) 要回程了,阿由带我回到机场,在候机厅里满是纪念品的柜台前,我突然开始寻找。 “你在找什么?”阿由问我。 “我想找一种挂坠,最好是象牙的那种。” “喜欢吗?我买给你。”耳畔边又响起散兵的声音。 “听着散兵,这个东西太贵重,我无法接受,而且我不想让你为我花钱。”我认真地告诉散兵,他赚钱并不容易,我不想浪费一分一毫。 “是这种吗?”阿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转过头望去,他手中拿着一个细小的象牙挂坠。 “多少钱?”我不假思索便将象牙挂坠一把抓在手里。 “怎么你会突然喜欢上这种饰物?”阿由从未见过我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件饰物。 “我只觉得,人有些信念也有了坚强。”这一次,我用自己的钱买下了那枚象牙挂坠。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再去一次西藏,在那间和散兵有过一点争执的饰品店里将那枚象牙挂坠买下,希望我去的时候,它还在。 (6) 我联系到了散兵的表妹磊。出发前我曾打电话给她,希望可以拿到散兵火化前最后一张照片,磊答应了,我们约好机场一楼西餐厅里等。 阿由把我扶到靠窗边的位置坐下后,再把我的双拐放在座位边,离去时他拍拍我的手:“答应我,等一下见到磊和散兵的照片不要哭好吗?”我用力地点头,不哭,我保证。 当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妇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跳莫名的加快起来,直觉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和我必定有着某种更深的关系。果然,磊的到来证实了我的猜测。她说:摩卡姐,这位是散兵的妈妈…… 我没有丝毫的准备去面对散兵的妈妈,她的泪眼婆娑更令我有些方寸大乱,一直不肯去看她的脸,只是找些毫无边际的话题与磊闲聊。 直到散兵的妈妈终于忍不住告诉我就在散兵离去的前一天还打电话给她,希望带我一起回家时,我再也忍不住含泪望着散兵妈妈,一字一句的对她讲:“阿姨,咱不哭,咱谁也别哭,他在天堂看着我们,他一定希望我们都好好的……” 不知磊犹豫了多久,她终于将皮包里的一个信封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那里面装着兵散兵最后的照片,当我要打开来看时,磊按住了我的手:“摩卡姐答应我,请你上了飞机以后再看好吗?”这是磊对我惟一的要求。 我无语,反过来轻拍她的手说谢谢。 磊又交给我一本藏地牛皮书,我记得当初在游览布达拉宫的时候散兵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本书。翻开书的内页,在封底找到了散兵的一些文字,其中有一篇这样写着: “突然很想出去走走,离开城市的喧嚣去那片神秘的西域土地,我到底想要寻找和感受些什么?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实践?至始至终,到底需要事先在内心深处设定什么样的原则和目标?一切都是未知的。” 临别时,我犹豫再三终于将随身带着的墨镜交给散兵的妈妈,这是他生前的遗物,一个孩子的母亲应该拥有所属权。 “这个眼镜是你带来的?”散兵妈妈问我。 “是,我一直戴着。”我低下头去,当墨镜送到散兵妈妈的手中时,我的内心升起一阵离别的悲凉,从此,我又少了一件怀念他的物件。 “我替他把这个送给你吧。”散兵妈妈将墨镜又推了回来,我感动得马上双手接过。 磊和散兵的妈妈把我送进机场安检入口,挥动着手臂与我和阿由作别,我低头在阿由的搀扶下一步步向里走,脑海中回响着散兵妈妈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摩卡,你以后会再来贵阳吗?” “当然会,我们的生日只差一天,而且我答应过他要一起过生日的。”我相信散兵在天堂一定听得到我的声音。 (7) 飞机起飞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装有照片的信封,然后我看到他车祸后的样子,心痛到无语。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哭,静静地把照片装入信封后,请空姐拿来纸笔,我趴在航空座椅小桌前慢慢的写下: “时间如水一般从指尖流走,老去了年轻的容颜,爱情和思念就像皱纹一样越来越深,然而沧海桑田,谁又能完整重现昨日之恋,你我之间是挽不回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散兵,你曾经告诉过我,天空中没有一朵云彩是完全相同的,而如今,当飞机飞向三万英尺的高空时,我也想告诉你,天空中还有一种云,是缠绵交织在一起的,一眼望去看不到边,而这样的云,就是我的思念……” (8) 时间匆匆前行,谁也无法阻挡。 一切的一切都有开始与结束,我却不知道怎样结束。 呆在北广寂静的校园里,高高的白桦树郁郁葱葱,绿油油的草地铺满每一个角落,它们都是如此的生机盎然。树与树紧挨着,枝桠相互交叉,犹如携手的恋人,他们就这样静静的携手,从晨昏到日落;草与草拥着,一片一片地,微风一过,它们齐刷刷晃动着脑袋,像是在一起欢歌。 如果有来世,我宁愿自己是一棵树,一颗草。 我提笔给散兵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散兵: 朋友很抱歉的告诉我,说他们跑遍了所在城市,都找不到那种第五季饮品的包装,然后又给我一线希望:别急,再帮你问问别的朋友,于是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为我寻找第五季。 每听到此,我便淡淡一笑,只说了句: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找不到就算了。 一直以来习惯了这种无望,如同对你离去的事实,失望,绝望,到最后的无望。 我不管你在朋友,同学,亲人心中是什么样子,怎么称呼,在我记忆中,你永远是那个跑得满头大汗,手举着两瓶第五季,告诉我这种饮料很好喝的帅男孩儿,散兵。 还记得我告诉你,一个朋友遗忘在我家的一瓶鲜橙多打开我灵感之门,于是我保留那瓶未开启鲜橙多,写下文字无数,后来又一位朋友来家里做客,无意中将其打开,随后我灵感尽失。所以要保存下来你送的这两瓶第五季,带回深圳将那种感觉再度拾起。 你如同听个故事般等我讲完,再很认真的告诉我,如果有一天能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你每天都去买第五季,然后坐在旁边看着我写字。 还记得那两瓶随着你我跌落山崖的第五季,橙子味,橙黄色的包装和日本明星漂亮的滨崎步。回到沈阳,来到北京,我一直不停的寻找,可是一夜间第五季换了包装,漫山遍野的各种口味,却再没有滨崎步的影子。 我打电话去健力宝公司,他们很残酷的告诉我这个事实,那种包装已于去年八月停产,也就是就属于我和你之间的第五季在最后一批。 四月,去贵阳看你,我坐在餐馆里任性的只要第五季,当服务员再三抱歉并无这种饮品时,陪我同行的阿由走出门去,十分钟后再回来,怀里抱着整整十瓶第五季,我哭了,不是被阿由感动,而是眼前的十个瓶子依旧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包装。 我将十瓶第五季带回北京,打开每一瓶喝光后却不扔瓶子,一瓶瓶摆在桌子上,只为每一眼的相望必会想起你来。 阿由经常来北京,每次见面都会递给我整整十瓶第五季,我接过,喝光,留下瓶子,再一一摆好。慢慢地,小桌子摆满时,我再换大书架。 阿由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再找第五季,我回答,等我忘记散兵的时候。他又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忘记他。我再答,等每年他过生日我不去贵阳的时候。阿由不死心再追问,什么时候才不去陪他过生日。我苦笑,等我夜里想起他不再哭时。阿由依旧问,什么时候才会不哭。我骂他,去你大爷的,那是我的事。 我知道阿由对我好,可是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让步,唯独爱不行。你留在我记忆里种种的好将别人所给予的心成功拦截,我却仍然要感谢,至少留在人世间触摸记忆中的你也是种幸福。 朋友失恋了,她要去旅行却又走得不甘心,问我,如何才能义无反顾的离去?我告诉朋友,离开之前要去找他,不停的哭,不停的道歉,不停的认错,不停的乞求,不停的让步,不停的容忍,当一个女人的眼泪和她所能做到的一切都换不回那男子的爱时,她除了忘记已别无选择。 朋友听后却问我,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忘记散兵。 我笑她,生离怎等同于死别,生离的结果是至少你还可以看到他的以后,祝福或诅咒他的生活好与不好,而死别才代表永远的失去,这世上爱最大,比爱更霸道的却是死亡。 一直以来,我过着天马行空般的生活,脚步下的方向只是凭一时的心情。只你的离去才使我认识到,去哪里都有往返票,而死亡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回来的生命之旅。 爱与恨总要有个理由,总要有个极限,而当有一天最爱的人死去时,我竟然会天真的想,原来这世上最珍贵,最奢侈的不是爱情,是生命。所以我说,如果你活着,我宁愿选择从未有遇见过你,那样就还有机会祝福你的健康与快乐,我也曾幻想用身体的残疾去换取你生命的延续,可这世上没有第八号当铺,命运的掠夺和给予,除了接受,我已别无选择。 当岁月无情地将暖春,盛夏,凉秋,寒冬,这一年四季的美统统掩盖时,我对你的爱飘在第五季。 请原谅,我在这里用了一个飘字,生与死,天与地之间,我对你爱,只能也永远的飘在半空。 你的摩卡 后 记 “我有一度变成一个不相信爱情的女人,于是我走了,走到沙漠里去,也不是去找爱情,我想大概是去寻找一种前世的乡愁吧。”多年前三毛在电台里流淌的这句话对我的触动颇深,于是多年后我去了西藏。 这一场经历让我更加相信西藏是块神秘的土地,而我所遭遇的事更是多得数不清。比如为什么散兵生命里最后一张照片是倒影;为什么我天葬台拍摄的秃鹫还没等冲洗出来便不翼而飞;为什么他的眼镜会出现在我的口袋中;为什么我们会在十几亿分之一的人群中相遇;为什么他在拉萨网吧发给我的两篇游记会注定成为我捕捉他进藏前身影的主要依据;为什么我会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消失后他会怎么办,为什么突然离去的那个人不是我是散兵,我要忘记他的时间不是十年,而是,漫长的一生。太多的为什么,我找不到答案。 最早的《情断西藏》笔记贴在天涯社区,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关注,并很快被转载到几十个网站,那段时间里我经常会收到一些并不相识的网友来信,他们关心我身体的同时,也希望我能早日站起来。 “散兵在天堂看着我,他也一定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网友们告诉我。 后来有人问我,为什么不把这段经历写成一本完整的小说呢?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的故事。所以几经修改后我再将它整理,写成一本完全真实版的小说。 五月海涛回北京时来看我,八个月未见他瘦了很多,人更精神。我们漫不经心的闲聊,都忍着不去提起那段伤心往事,海涛带我去吃饭,我们以茶代酒,我竟然说出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话音刚落自己便愣住了。 沉默了许久,海涛说:摩卡,其实我挺怕见你,就是不想你见我之后又会想起散兵。我笑着回他:其实我更怕见你,总是觉得你出现时我们身边少了一个人。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失去了散兵,我的生命变成了一种简单的色彩,而我的父母,亲人,朋友,网友,太多人给予的爱支撑着我从死亡、痛苦边缘走过,扶着我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去,亲情、友情、爱情我拥有的都是最好。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快一年。这一年里我有五个多月的时间躺在床上,每天对着电脑打字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当今年三月底第一次站起来时,整个人的身体是扁平的,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的悉心照料才让我如此迅速的康复起来,感谢他们,使以一个姿势躺了半年的我身上没长一粒痱子,没生一处疮。 现在我正以平和的心态等待着2004年年底的第二次手术,希望手术成功扔掉双拐走路,做一个健康的人已成为我的期望。因为我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最珍贵的人生理由——活着,为了你身边所有爱你的人,为了爱你身边所有的人。这世上没有比爱更加伟大、更加值得珍惜的了。 完稿这部小说之时,父亲写给我一封信,他在信中写道: “女儿,去年我们一起走过创伤,你以你心中的那缕阳光为自己为父母点亮了希望。 近几天来我总是在想,人,怎么样才算是成功呢?有一个良好的心态,把握好每一天,为目标付出坚定的努力,这也许就是走在成功的路上了。 在等待第二次手术期间,希望你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体,在学好知识的同时,去更深的领会活着的意义。” 最后,我想对最爱我的父母说一声:爸,妈,谢谢你们把女儿带回家。 关于这本书,我的目的只是希望读到这本书的人会对我说——摩卡,谢谢你,你的经历让我更加珍惜我的爱人。 珍惜吧,没有拥有和已经失去都很痛,但最痛的是你已经拥有了却又失去。 另外,需要特别提醒的是:西藏热正在日益升温,在此鉴于我们的事故教训也给将要去出行的那些朋友提个醒,人在外,安全第一。请司机,租车,选路段都是很重要的旅行因素,为自己和家人一定要慎之又慎。 生命如此之轻,生命如此之重。 摩卡 2004年8月于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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