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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惊魂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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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康奈利
李旭大译
迈克尔·康奈利,当代美国著名侦探小说作家,“硬汉派”侦探小说代表作家。原来是一名新闻记者,1992年,31岁的迈克尔·康奈利以《黑色回声》获得当年埃德加·爱伦·坡奖的最佳处女作奖。接下来的三年中,迈克尔·康奈利以哈里·博斯为主人公又写了《黑冰》、《混凝土里的金发女郎》和《最后的郊狼》。这四部作品为康奈利和博斯积攒了很多读者。迈克尔·康奈利更倾向于具有纪实色彩的犯罪文学的创作,他自称自己的小说是“犯罪小说”,而非侦探小说。迈克尔·康奈利注重作品的真实性,采用警察程序的写作方法,破案注意原则,不追求离奇惊险,而更多地把笔力灌注在人物形象的塑造、社会写实及对犯罪的深层挖掘上。迈克尔·康奈利熟谙犯罪心理学,又有丰富的犯罪新闻采访经验,因此写起侦探小说可谓驾轻就熟。在他的生花妙笔之下,每一景每一物都栩栩如生,对读者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连前美国总统克林顿都是他的忠实读者。康奈利曾担任美国推理作家协会主席,其作品在全球有31种语言译本,是当代最著名的叫好又叫座的侦探推理小说家。
计划很简单:我要写一部关于连环杀手的书,杀手每次作案后都会在现场留下埃德加·爱伦·坡小说中令人费解的短语,以此作为他自己的标记。为此,我会在自己的书里借用坡的作品中的内容。这将是一次完美的犯罪;一次伪装成向伟人致敬的、精明的文学盗窃,而且,我将会逃脱处罚。
我提着旅行箱开始了公路旅行,研究杀手将会作案的场所,并且随身携带两套坡的作品集。白天,我挑选小说中的杀人场景——菲尼克斯、丹佛、芝加哥、萨拉索塔,或者巴尔的摩。晚上,我就在酒店的房间里,再次把自己沉浸在坡的小说中。大多数情况下,我只读坡的短篇小说。我知道他写了大量著名的诗歌,但是我对那些押韵的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血腥的、刺激胆量的故事。但是目前,在旅途中我读诗歌,因为简短憔悴的语言、死亡和孤独的隐喻正是我的小说中所需要的。这么多年以后,我仍然用心记住了一句:
我独自伫立在呻吟的大地上,灵魂也成了停滞的潮水。
对于在深渊最底部生活的描述,有比这更加美妙而简单明了的吗?对于一九九七年亡命天涯的杀手,可能会有更好的自我描述的台词吗?我认为没有。所以我决定,我的杀手就用这句台词。
我的研究之旅将我带到华盛顿,在那里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绕着政府大楼附近走动,并且试图说服他们让我进入美国联邦调查局总部参观。但他们拒绝让我进入。到了晚上,我住进了离杜邦环岛很近的希尔顿饭店。我很明确地想住进希尔顿饭店,因为这个地方有它自己让人毛骨悚然的因素--大约在十五年前,罗纳德·里根总统演讲结束,从这里的侧门走出去时,被一个想要成为暗杀者而当上电影明星的凶手枪击。我打算把这部分也写到我的书里。
我检查了那个人企图暗杀的地点,做了些笔记,然后回到我的房间点晚餐,并且在剩下的时间里读了坡的小说。吃完晚餐,给家里打完电话以后,我躺在床上开始读诗歌。坡的诗歌充满了阴郁与孤僻之感,让人难以忘怀。死亡的阴影潜伏在每一段话里。如果说我被自己吓着了,那绝对是轻描淡写。我打开了房间所有的灯,把门上了双重锁。
随着夜色渐深,我意识到外面的走廊里有声音。正要走向电梯,或是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同行的旅客们正用一种压抑的、刺耳的声音谈论着什么。我能听见他们从我的门前走过的脚步声。已经很晚了,我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但是我还在继续看书,而且很快就读到了《闹鬼的宫殿》。这首诗有一种很怪异的熟悉感,虽然我知道除了《乌鸦》以外我并没有读过坡的其他诗歌。我查看了段落注解,发现这是一首民谣,最初在坡的著名短篇小说《厄舍府之倒塌》里出现过。
很早以前我就在什么地方看过“厄舍”这个故事,不是学校布置的作业就是我主动看了坡的小说。于是我又拿起短篇小说那一卷,重新读起《厄舍府之倒塌》。小说很快就把我带进幽闭恐惧症的惶恐中。我觉得没有别的小说——不管是坡的还是其他作者的——可以强烈地使读者完全沉陷在意外之中。整个小说被神秘、恐惧,以及意想不到的扭曲所笼罩着,从第一个字起,就无情地把你卷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我深深地沉浸在罗德里克·厄舍的故事中,那纠缠他头脑的疾病和房子萦绕着我,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直到我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强烈的枪响。我从床上一跃而起,书也扔到了地上,拼命抑制着不尖叫出声。我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等着,听着远处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笑声,小声地谈话声,接着就是电梯到达的铃声。我颤抖着坐回床上,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到枪声,我只是听到了大厅里猛烈关门的撞击声,只是简单地陷入了爱伦·坡的魔咒中。我被他带进了想象中黑暗的世界,在那里,普通的东西也变得不再普通,平淡的事也变成了恐怖的意外,关门的声音在深夜也变成了枪响。
我给我的书起名叫《诗人》,媒体把这个名字献给了我小说中的杀手,那个在犯罪现场留下台词的人,而不是它真正的作者——坡。我把在希尔顿饭店里发生的一幕也写进书中,尽可能细致地重现了那天的场景,只是将床上的我换成了我的朋友。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中最喜欢的一幕。我很高兴将它记录下来。但事实却是,那是不必要的。我不会忘记那样一个阴郁的午夜,当埃德加·爱伦·坡穿越了两个世纪来寻求公正,而我却本以为那会是一次完美的文学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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