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不下转语

作者：陈四益

　　大凡专制制度，都要造成个人迷信，否则就难以维系，秦始皇建立了大一统的专制制度，本想二世三世乃至万世传下去，但终于二世而忘，什么原因呢?就是还没来得及造成个人崇拜，可以举刘邦项羽见到始皇帝出巡时的想法为例，要是心存迷信，谁敢有此想法?
　　刘邦学乖了，一登基就忙着制礼作乐，使一帮一起打天下的哥们儿懂得了尊卑有序，乖乖地山呼万岁，再也不敢窥视神器。制礼作乐，就从制度上造成了对君主的迷信。孔夫子的政治理想，经此改造，成了维系专制制度的不二法门。
　　专制制度自有其便捷之处，一个人说了算。所以修长城、建阿房宫、挖运河，特大工程可以咄嗟立办，无需论证；要杀人，要整人，谁也不敢反对，即便掉脑袋也得“谢主隆恩”。然专制制度的烦恼之处，也是一个人说了算。主意打错，灾难无穷。臣下处事的最高标准是唯命是从。不懂事的犯颜直谏会枉送性命；乖角儿们唯唯诺诺，好官我自为之。所以这样的政制总是乖角儿的天下，一日无君则惶惶不可终日。
　　民君王的话，或为便于操控臣下，或因君王弱智，常常颇费揣摩。但只要有话传下，就可以猜，可以释，可以推演、逢迎，也可以借机排轧，政事便显得繁忙。一旦没了“最高指示”，专制政制就难于运转。可惜圣意并非真是“天意”，靠圣意维系的国家机器，也终于并不能传诸万世。
　　永厚先生作《佛祖涅槃图》，题曰：“我佛今日不下转语。”“转语”，禅宗机锋应对语也，据说其中奥妙无穷，颇似君主们那些稀奇古怪的“圣意”。只是不知“我佛”不下转语之际，和尚们是否也会有“一日无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