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郑连根短文一束
作者：郑连根
王五跟吴也说：“我最近看柏杨先生的《中国人史纲》一书，其中提到的‘诏狱系统’令人耳目一新。柏杨先生解读司马迁的冤狱，说司马迁遭遇的就是典型的‘诏狱’。汉武帝已决心屠戮李陵的全族，而司马迁还‘不识时务’地赞扬李陵。司马迁的见解和汉武帝的心思发生了抵牾，司马迁就要被下狱治罪。诏狱的特征就是，犯法与犯罪无关，法官唯一的任务就是运用法律条文编造一个符合上级旨意的判决书。”
吴也说：“你这一说，倒叫我想起了一个文艺术语‘主题先行’。‘主题先行’论是‘四人帮’文艺理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种理论认为，文艺创作可以先有主题思想，然后再到生活中去选择人物，寻找故事，以表现既定的主题。在这种理论的毒害下，当年的中国文坛出现了不少从概念出发、图解概念的作品。我看柏杨所说的‘诏狱系统’与‘主题先行’十分相似。诏狱是先定罪，再用法律条文编造符合上级意图的判决书；‘主题先行，是先定主题，再运用文艺手法去传达领导意图。”
王五说：“对。可以说，‘诏狱’就司法领域的‘主题先行’。”
吴也说：“‘主题先行’的作品都是失败的，因为它使文艺失去了独立性，违反了艺术本身的创作规律。”
王五说：“‘诏狱’多是冤狱，因为在上司‘圣旨’的压力下，司法活动的独立性也被破坏殆尽了。”
百姓的失望
吴也跟王五说：“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其中讲到了安史之乱时老百姓所受的苦难。安史之乱发生后，唐玄宗李隆基从长安仓皇出逃，平定平乱的任务就落在了太子李亨的身上。李亨手中没有多少军队，就向回纥求救，请回纥帮忙收复长安，条件是：收复长安时，所有的美女和财产，任凭回纥军队奸淫掳掠。后来，回纥军队果然帮助政府军收复了长安和洛阳。这时，长安和洛阳的老百姓才发现，原来日夜盼望着的平叛部队居然比叛军还可怕!你说，在战乱年代，老百姓多么倒霉!倒霉的老百姓对所谓的‘政府军’又该是多么失望呀!”
王五说：“历史往往惊人的相似。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的百姓也有过类似的失望。当年，中国人民经过艰苦的努力，赢得了抗战的胜利。可是，国民党接管了当年的沦陷区之后，并没有给人民带来和平、幸福的生活，他们贪污腐化，欺压百姓，让老百姓大失所望。”
吴也说：“结果国民党不就被共产党给打败了吗?”
王五说：“那是。历史学家已经总结了，老百姓如果对一个政权连续失望过两次，那么这个政权就会因失去民心而结束。第一次，老百姓会因为政府不能保境安民而失望，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老百姓可能还会支持政府收复失地；第二次，收复失地的政府虐待百姓，这时，老百姓就会彻底失望，至此，这个政权就离灭亡不远了，因为它的民意资源已然耗尽。”
成功密码
王五和妻子一块看电影《达·芬奇密码》，看完之后妻子感慨道：“你看人家这电影拍得多好，情节吸引人不说，里面还有很多知识。表面看上去是一个解密码的故事，可实际上却是在讲西方的宗教史——另类的宗教史。”
王五说：“是呀，拿它跟国产的商业片一比较，我们就知道什么是差距了。人家的片子以密码命名，由小到大，解密码的过程自然而然地带出宗教、信仰、善恶等思想命题，最后给人的是一个开阔的思考空间；我们的片子上来就说‘无极中有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一看是在搞宏大叙事，可是弄到最后，仅仅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妻子说：“你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从密码到宗教，这是一个越来越开阔越来越丰富的过程，而从无极到馒头，却是一个越来越逼仄越来越萎缩的过程。这其中的差别还真是不小。”
王五说：“我觉得，是否拥有越来越开阔的境界不仅是电影成败的密码，而且也是成功人生的一个密码。一个人，活动的空间从母亲的子宫到家庭到学校再到社会，这其实就是一个从狭小走向开阔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一个人的眼界也该越来越开阔才对。可是，有那么一批人，当他们走向社会正需要开阔视野的时候，他们的思维却萎缩了。他们的眼界仅仅局限于自己的单位，局限于自己所在的科室，甚至干脆就退回到家庭，局限于自家的孩子、厨房和卧室，弄到最后，他(她)生活的领地缩小成了一个馒头——为了吃饭活着，活着为了吃饭，仅此而已。这样的人生当然是失败的。”
浪而不漫
2006年世界杯足球赛结束了，吴也熬夜看球的日子也结束了。对于本次世界杯，吴也并不满意，他跟王五抱怨：“这届世界杯精彩的比赛不够多。现在的足球商业色彩越来越重，功利性越来越强，受关注的程度也越来越高，可是，比赛本身反倒少了早些年的那种浪漫情怀了。”
王五说：“浪漫情怀和功利性往往是成反比的，功利性越强，浪漫情怀就会越少。足球如此，其它事情也如此，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定律。”
吴也说：“请举例说明。”
王五说：“例子太多了。就说写作吧，中国古人没有版权意识，也不怎么计较稿费，写作的目的一般说来比较单纯，‘诗言志’而已，结果写出了很多好作品。现在，在稿费和版税的刺激下，不少作家写作也很勤奋，可是就是写不出好作品。不能说是写作本身出了问题，只能说是写作的人出了问题——他们没有浪漫情怀，把本来的浪漫事搞砸了，这就叫浪而不漫。”
吴也说：“浪而不漫，这个词倒挺有意思。”
王五说：“再比如说爱情吧，当年，卓文君不顾家庭的反对，也不嫌司马相如贫穷，简单地背个包就私奔了，多浪漫!可是现在，相亲会上男女双方谈的多是彼此的职业、收入、房子、轿车……被这些功利性的指标一卡，爱情还能保留几许浪漫，剩下的那一点，只能叫浪而不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