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选人难

作者：陈四益

　　选人重要，谁都知道。一段时间，报刊上大讲伯乐，就是希望选出千里马来。于是，韩愈的“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成了争相引用的名句。但是，韩愈也说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靠不常有的伯乐来选常有的千里马，实在很不可靠。所以大讲一通之后，又发现，干部的选拔，不能单靠选拔者的明智，而要靠好的制度保障。这当然是认识上的一大进步。不过，制度建立起来之后，由于人治的惯性，特别是在权力制约机制尚未健全的时候，执掌主要权力的人依旧是选人的主导，这个情况不改变，往往会使制度徒具虚名。
　　晏婴是春秋时期齐国一个很能干的人才，个子不高，本事不小。但他治理东阿三年，差点没被齐景公砍了脑袋，因为景公听说，他在东阿三年，把东阿越治越乱。由于晏晏的恳请，景公才答应再看他三年，算是留职察看吧。不料这三年他的声名鹊起，一片叫好，回到都城，景公亲自欢迎并向他道贺。同是一人，两个三年，评价迥异。什么原因?晏娶说了实话。他说：前三年，我在东阿，公事公办，不讲关系，不卖人情，不送钱送礼，发展生产，照顾贫民。那个时候，东阿的老百姓没有饿肚子的，但是您要判我的罪；后来的三年，我卖人情，送贿赂，乱收费，国库的东西拿来打点上下左右，生产的产品都进了权豪势要的腰包。东阿的老百姓多半不得温饱，可是您却亲自迎接并向我道贺。
　　齐景公怎么会听了一脑袋不实之词?原因就在一切权势者周围都会聚集着一批企图分享权力的人。分享之道，就是包围权势者，让他听他们想让他听的话，看他们想让他看的事，从而影响权势者，使他作出符合他们利益的决断。不卖人情，不讲关系，不送贿赂的晏娶碍他们的事，所以在齐景公面前，他们大讲坏话；改弦更张的晏婴给他们带来好处，于是齐景公耳边就颂声一片了。齐景公被这样一些人包围了，怎么能得到实情?怎么能选好干部?凡在权力高度集中的地方，“包围”便存在，权力越是集中在一个或几个人手中，“包围”就越加厉害。
　　怎么才能突破“包围”?古往今来，想了很多办法。孟子说：“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这是一种办法，但实行起来很难。真是百分之百拥护，其中或恐有诈。魏徽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也是一种方法，但如果兼听只是依靠权势者个人的品德与明智，那么，不能确保权势者的品德，“兼听”便依旧是一句空话。我们现在定出了许多选拔干部的制度，这是突围的办法，但需要防止人治的惯性把制度虚化。表面的制度化和实际的一个人说了算，齐景公式的选人就在所难免。选人的难题，只能靠民主政治的建设来解决。我们应当推动这个进程。
　　[兰小英荐自《人民日报》2006年6月6日／王全大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