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抓蝎子的小女孩

作者：毛志成

　　某县出了一个被记者发现随后被媒体表彰的初中女孩，而且这女孩的事迹是真实的。她生在穷困山村，家里非常困难。为了上学，也为了养活家里除她之外的唯一成员(她那年老多病的祖母)，只好利用课余时间到山野中捉蝎子，将那种有特殊药性的蝎子卖给中药厂，将一般性的蝎子卖给饭店。特殊的蝎子每只三角钱，一般性的蝎子每只一角钱。为了找蝎子，她不知挨了多少次蜇。如果她的事没有被记者偶然发现，她永远是无名的人。这件事被媒体表扬之后，县里(特别是县教育局)为了树立“优秀少年典型”，也为了给本县增光，县教育局便基于这个女孩的事迹搞了个颇隆重、颇有规格的表彰会。为了开好这个会，除了请来了县里的各部门领导，还请来了市里的有关领导。此外，还约请了县内县外的中学校长来“受教育”。开会时，台上台下的人拥来了不少。这个表彰会是在该县最高档的饭店里举行的，店内店外都堆满了人和车。
　　大会的程序是模式化的：先是市级领导、县级领导、校级领导讲话，讲的无非是如下几点，如教育的重要性，如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如德育必须摆在首位，如艰苦奋斗是荚德等等。
　　继之是邻校校长的祝贺，和他们自己受到的教育和启发之类，以及由该校教师(班主任)代那个女孩起草的“感谢各级领导”式的发言。
　　最后的一道程序是不能省略的，这就是所有领导、嘉宾、来宾一起步入餐厅，大吃大喝一番。当然，也免不了为与会者发些“劳务费”，即“红包”。这场活动的总开销，至少不低于两万元。
　　有幸到此饭店吃了一顿饭的女孩，发现每个餐桌上都有“炸蝎子”，每盘只有十来只。她偷偷问餐厅的服务员：“一盘炸蝎子多少钱?”服务员说：“五十元!这是名品蝎子!又都是领导同志特意点的莱。人家领导同志一再强调：今天的会议与你这个捉蝎子的小女孩的事迹有关。领导同志认为大家吃了炸蝎子，就等于加深了对你这个小女孩艰苦朴素美德的认识。”
　　大会“圆满结束”了。有人认为小女孩太穷困了，应该给予适当救济或补助。但也有人反对，理由是：“这女孩的美好品格之一就是不忘艰苦奋斗。这是她宝贵的精神财富，我们不能把本来有价值的事搞庸俗了，更不能对她进行利益诱惑，从而影响她的各方面进步。”
　　事后，小女孩还在穷困着，还在继续捉蝎子。
　　这件事使我联想到很多事，得出的结论往往是：我们的许多会议，是否成本太高而收益太少?我就目睹过这样的事：某次为几位模范教师开表彰会，台上坐了十几位领导，或与教育毫不沾边的“贵宾”、“嘉宾”。而那几位被表彰的模范教师，却坐在台下。散会后就餐时，模范教师和许多与会者一样，都吃的是盒饭。而那一伙子领导、嘉宾，却都走进了“小餐厅”，大享其“高消费”，据说其规格是每位200元。而包括被表彰的模范教师在内，所有的与会教师享有的盒饭，其价格只有8元。谁说模范教师不受尊重?毕竟发给了你一个纸做的奖状嘛!
　　[杨孔翔荐自《讽刺与幽默》2006年6月9日／徐传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