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读史说做官

作者:李兴濂




  在封建时代,多少士人想通过科举这条小道,一生孜孜以求,朝思暮想入仕为官,但不是谁都能入仕为官的。翻阅史书,做官必备以下“素质”:
  一有邓通之勇。西汉时的邓通,平时在汉文帝身边总是装作痴傻的样子,后来官至上大夫,还是一副奴仆相。文帝生了恶疮,脓水臭气熏人,太子厌恶不前,邓通反以为快,有了效犬马之劳的机会,每日吮数次,令文帝感动不已,加官晋爵外,又把蜀郡赏赐与他,并恩准他可以铸币。从此,邓氏币满天下,邓通成了“财过王者”的暴富。“千里来做官,只为钱与财,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没有邓通之勇,能做官又发财吗?
  二有吕不韦之识。吕不韦深谋远虑,断定在赵国做人质的秦王孙子楚日后必成大业。于是他对子楚敬而有加,又将爱妾赵姬拱手奉上。子楚果然做了秦庄襄王,身价百倍,吕氏也随之圆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美梦,当上了一国丞相。
  三有易牙之狠。齐桓公一次心血来潮,说了一句玩笑话:“寡人尝鸟兽虫鱼之味几遍矣,所以不知者,人肉味何如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易牙回家把三岁的儿子杀掉,并亲手烹得如嫩羊肉一般鲜美,送给齐桓公吃。齐桓公根本没想到易牙如此忠心。易牙说:“忠臣者不有其家。”易牙因此成为桓公之宠臣,被委以高官,大权在握。
  四有赵师择之技。南宋时韩侂胄权重势大,炙手可热。一次他带着一批官员饮于南园,经过一处山庄竹篱茅舍时,韩随口说一句:“这里真是田园美景,只是缺少鸡鸣犬吠声。”刚说完不久,忽然听见不远处有狗叫声。大家循声望去,并不见狗的踪影,走近一看,原来是工部侍郎赵师择趴在花木丛中学狗叫。赵师择因学狗叫的迎逢之技,深得韩的重用。
  没有上述之能,一是做不上官,二是做了官也不长久。
  唐代的孟浩然,才高九斗,在鹿门山隐居到40岁,从未接到朝廷要他出来当官的诏书。他失去了耐心,不甘再与山水渔樵为伍,也不想老死于山野茅宅之中,打点行装前往京师寻找机会。一日与挚友王维家中小坐,忽报天子驾到。孟慌作一团,急忙之中躲进床下。然为时已晚,唐玄宗有所察觉,责问王维何故?当得知是孟浩然时高兴地说:“朕闻其名而未见其人,他为何害怕藏起来?”孟从床下爬出,玄宗要他即席朗诵一首诗作。孟选了《归终南山》:“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玄宗听罢感到一片牢骚之声,对“不才明主弃”一句大为不满,勃然变色斥责道:“卿不求仕,朕也不厌卿,为何拿此语诬我?”巧遇不欢而散,孟遣返回乡。经此打击,孟浩然终于懂得了,文才和做官是两回事,自己不具备做官的气质和智能,连敲门的技术都不会,更遑论其他了。像孟浩然这样恃才傲物,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心无禁忌,口无遮拦,能做上官吗?
  唐代的严挺之,凭自己寒窗苦读带来功名,由县尉平步当上了中书省右拾遗。他尽责尽守,出色称职。玄宗一度迷恋灯会乐舞,他不留情面上疏批评,使天子自认不妥,改邪归正。后来他终于被皇帝贬到外地。行事迂阔,只有书生意气,难抵政客权变,纵有经天纬地的韬略,安邦治国之才干,也难在官场上长久。晚年的严挺之在为自己的墓志铭上发出“春秋七十,无所展用,为士人所悲”的慨叹!
  说到底,在封建社会里,做官必须有城府般的深沉,含垢纳污般的容量,温良恭俭般的谦和,翻手覆云般的权变,察颜观色的机敏,老练圆滑的官场经验,深藏不露,苟含取容的官僚素质。庄子说的更明白,为官之法,“形莫好就,心莫若和。就不欲人,和不欲出,否有患。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人于无疵。”(庄子《人间世》)这句话的意思是,形体上多亲近他,内心里多顺从他,亲近不要陷进去,顺从不要太明显,要不然你那靠山倒了台,你就要跟着完蛋。他像婴儿那样无知,你也跟他为无知;他不守规矩,你也跟着他学不守规矩;他随随便便,你也跟着学他随随便便。达到这些就进入了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境界了。你的官不但能做下去,还能做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