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0期

英模跟姓名有嘛关系

作者:孙振军




  也不知是英雄模范人物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还是在确定宣传英雄模范人物时专找那些名字响亮的;总之,无论是文艺作品,还是新闻报道,英模的名字都是气吞山河、朗朗上口,听着都让人生发仰慕与肃然起敬的。比如严伟才、郭建光、洪长青、江水英,比如董存瑞、邱少云、黄继光、张志新等。
  我最先发现拿英模的姓名做文章的,是在贺敬之先生发表于1963年的长诗《雷锋之歌》中:“雷锋/你满腔的愤怒啊/你刻骨的疼痛/你对党感激的/含泪带笑的目光/你对新生活/如饥似渴的幢憬/全部投入/我们阶级的步伐——化成了/战斗的轰天雷鸣//雷锋/我看见/在你的驾驶室里/那一尘不染的车镜/我看见/在你的车窗前/那飞上云天的高峰……”郭沫若先生也不甘示弱,在其《满江红·赞雷锋》一词中,将雷锋形容为:“平地起/电光火石/一声霹雳”、“劈断昆仑/有宝剑/锋芒淬砺。”尽管是空话、套话、“左”话,但不管怎么说,这二位毕竟都是文坛大家,学养还是有的,将雷锋的姓名引申、联想、镶嵌得也丝丝入扣、天衣无缝。
  但此风一开,便如同江河东流,一泻千里,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凡是正面宣传、歌颂英模人物,只要能沾上点边,便不惜生拉硬扯、生吞活剥,牵强附会、故入人功,非拿他的姓名做一番发挥不可。假使这个人的姓名中有个“虎”宇,那此人就一定是虎虎生机了;假使这个人的姓名中有个“雁”,那此人就一定是某条战线的领头雁了;假使这个人的姓名中有个“凤”字,那此人就一定是只“金凤凰”了。更多的例子我就不举了,我想当年曾一度充斥报刊版面的、宣传郭凤莲的文字《虎头山下金凤凰》,想必许多人还记忆犹新。
  世事纷繁,时过境迁,谁料想几十年过去了,主管宣传机器与操纵宣传口径的这长那长们,以及记者、编辑等一千不大的“员”与很大的“员”们,这种望文生义、就名做文的遗风,不仅丝毫未改、依然蹈规循常,而且还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宣传孔繁森、李素丽、徐虎、徐洪刚时,都要拿这些人的姓名开写。比如写徐洪刚的《钢铁淬火钢更硬》,意喻徐本来就是一块好钢,在经过军队军校培训、淬火后,变得更硬了。到了最近宣传任长霞,简直到了登峰造极、近乎搞笑的状态:《情系民心霞映长天》、《嵩山长霞》、《霞映嵩岳》、《霞照嵩岳女神》、《长风彩霞逝者如诗》、《莺舞长空风采长霞》、《永恒,的彩霞》、《长霞浩气贯中州》等等,叫人看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可是,人的姓名与人的思想道德境界特别是与人的工作表现、行为方式,究竟有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或其他关联呢?我看没有。文艺作品中王连举的名字比李玉和的名字响亮,甫志高的名字比江竹筠。的名字响亮;然而,前者都成了叛徒,后者都成了烈士。描写中越自卫反击战的徐怀中名作《西线轶事》中,有一个叫刘毛妹的战士,名字够“柔弱”、够“软绵”的,他平时军装也穿得松松跨跨的,总拿军帽扇风,对什么都表示怀疑,还爱说风凉话,因为“什么都不干好像不行”才当的兵。但就是这个非党员、非军官的人,在攻占某高地时,在连长、排长、副排长都战死后,却自告奋勇地站出来带领大家冲锋夺取了战斗的最后肚利,并壮烈牺牲。在现实生活中,成克杰、胡长清、王雪冰等“领导干部”的名字,都是很上得了台面的;但成克杰非人杰,胡长清不清白,王雪冰很龌龉。还有鄙省河南交通厅第三任贪官厅长石发亮,在位时曾被某主流媒体以《一块发亮的石头》为题大肆吹嘘,结果怎样呢?没过多久就发暗了、发臭了。当然,石头还是石头,据说此人又臭又硬,至今也是很不配合办案的。
  事实上,在现代中国人的姓名中,受出身、家庭、文化、背景、地域等因素的影响,有很多人的名字都是听来有些诙谐、戏谑或调侃意味的,比如鄙人故乡河洛一带,认为将娃儿们的名字起得越低贱就越好养活,因此就出现了许多麦贵、春旺、狗剩、羊圈、胖豆、猪三、双炮、猫蛋之类的姓名。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长大后修身治国平天下、干出一番大事业。毛泽东在成为农民领袖之前,不也有个长期被唤作“石三芽子”的名字吗?美少女王小丫,不也照样成为名主持吗?
  既然如此,那么某些记者、作家、写乎们,在拿起笔赞颂模范、先进人物时,为啥总是习惯在人家的姓名上搞花样翻新呢?依我之见,首先是习惯使然。就像京城老街巷里的某些酒徒,只喝二锅头,嘛也不嘛,习惯了,就爱这一口。其次是自欺与欺人。他清楚得很,他笔下的文字都是些应景之作,是经不起时间检验的,连他自个儿也不相信,因此逮住啥都胡乱“发挥”一下,能蒙住谁蒙谁,能蒙多久就蒙多久。然后是黔驴技穷。这种人,嘴尖皮厚腹中空,头重脚轻根底浅;仅凭三招两式花架子,竟敢从容混饭大半生。反正不花他的银两,因此也就对传播效果不管不问了。
  然而,我必须忠告这种人,从英雄的姓名着乎,拿英雄的姓名开写,是唯心主义的世界观,是跟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背道而驰的,是不贴近群众、不贴近生活、不贴近实际的。还是换个法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