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包装英雄与包装历史

作者:葛栋玉




  朋友,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如果美国总统、英国首相坐在人民大会堂里,代表咱们国家与他们商谈国际事务的应该是谁呢?
  也许您会说了:不是国家主席,就是国务院总理,最起码也得派个外交部长吧。没错,您算说对了,但历史学家可不一定这样回答问题。
  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简明世界通史》在讲到二战时说;“1943年11月下半月,美国总统罗斯福、英国首相邱吉尔和中国蒋介石在开罗开会,讨论与远东战争有关的问题。”您说,这蒋介石。是个什么人呢?卖菜的?杀猪的?还是赶毛驴的?怎么让他去开罗见美英首脑呢?
  今天的社会,商品讲究包装,建筑讲究包装,人物更讲究包装。您瞧媒体介绍唱过曲儿演过戏的,都要加冕“著名”两个字。“这‘著名’比沙尘暴还厉害,直刮到长城内外、大江南北,蔓延至各行各业?(葛新德《“著名”在我心里》见《中国摄影报》2002年6月25日)。您说,我们的教科书在叙述一个历史上的领袖人物时,竟一点包装也没有呀!赤身裸体地就出来见人了。
  我们不妨把这种包装历史的手法取名:惜墨如金。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长征当然是我党历史上一项惊天动地的伟业了,但依然有人对它不尊重。鄢烈山先生指出:那个电视剧“名曰《长征》,却根本不是全景性的写中国工农红军的长征”,而是只写毛泽东主席“所在的中央红军即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的长征”(鄢烈山《对电视剧〈长征〉的一点看法》见《杂文月刊》2002年第5期)。“长征若论历时之长久、征途上艰难曲折,当数红二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若论指挥之神出鬼没富于传奇色彩,当属徐海东领导的红二十五军”。为什么《长征》剧组置他们于不顾呢?尤其是红四方面军的总政委陈昌浩,“他是鄂豫皖苏区、川陕苏区和红四方面军的第二号人物”,地位远在徐向前、李先念、许世友之上。可在《长征》戏里,“仍然有意无意地抹煞他、贬抑他”。中共中央给他平反是在1980年,“对这位莫斯科中山大学出身的红军重要将领的盖棺论定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长征》怎么可以那样轻蔑地作践他呢?”在“为陈昌浩平反11年之后”,仍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太不公正了!”——对的,表现真理在毛泽东主席一方是没错的,但为此而漠视其他的革命功臣,甚至肆意糟蹋,就说不过去了。
  我们不妨把这种包装历史的手法取名:挂一漏万。
  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历史,一个学校有一个学校的历程。1998年北大百年校庆期间,北京大学出版社推出一本介绍北大历史与现状的画册。可“中间有一块巨大的真空——1957年到1978年的情况只字不提。这是对历史的阉割”(余杰《北大校庆:一个斑斓的肥皂泡》见《东西南北》2002年第6期)。
  因而,余杰先生感叹地说,21年前(1977年),日本也出版过一本《东京大学百年》的画册。可对于学生运动并没有回避,而是“用了3幅气势磅礴的照片加以呈现。校方并没有为这次学生运动‘平反’的意图,仅仅是因为这次事件是东京大学历史上的一件‘大事’,既然是‘大事’,就理应加以呈现。日本人一向以篡改历史著称,东京大学的知识分子们却本着良知和理性,如实记载了自己学校的历史,当然包括耻辱的历史。他们无法改变全日本的现状,但他们至少勇敢地从自己说真话开始做起。相比之下,北京大学的掩饰和回避显得心虚”。
  人们常说北大是中国第一学府,百年校庆都是在人民大会堂里举行的,中国没有哪所大学的校庆获得这样的高规格。然而,学校是做学问的地方,学问乃天下之公器,如此不尊重历史,还像一个做学问的样子吗?!
  我们不妨把这种包装历史的手法取名:避重就轻。
  1927年10月,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的部队来到井冈山,在这里创立了全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1928年4月,朱德、陈毅率领南昌起义的人马来与毛泽东会合。但在“文革”当中忽然有人考证说,当年井冈山与毛泽东会师的不是朱德,而是林彪。
  1942年的斯大林格勒战役,本是米可夫元帅运筹帷幄的,他因此获得了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颁发的苏沃罗夫一级勋章。然而1957年11月朱可夫被罢官后,有人又跳出来说,当年之所以能扭转战局,是因为有了赫鲁晓夫的指挥。
  尤其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北大百年校庆期间,一幅宣传五四时期的画上,“出现了3个风云人物的头像,毛泽东居中,蔡元培居右,鲁迅居左,两个长着胡子的中年人陪着一个小青年”。给人的印象“是毛主席领导着蔡元培和鲁迅干革命的”。似乎“作为北大图书馆馆员的毛泽东比作为北大校长的蔡元培还要重要”。其实,毛泽东并没有参加五四运动,那时“还在偏远的家乡如饥似渴地阅读《新青年》”。所以,余杰先生不禁又一次感叹说:北大校庆的宣传画“对历史的篡改和歪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见历史不光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想描眉就描眉,想画眼就画眼;而且简直成了工厂里的标准件,想怎么拆卸安装都可以随心所欲了。
  我们不妨把这种包装历史的手法取名:偷梁换柱。
  罗曼·科尔考维兹在他的《苏联军队和共产党》一书中,曾经摘引过《历史问题》1957年11月号上的一段话:“‘历史学家’一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科学地分析苏联共产党的作用,……深入描绘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和苏联的杜会及国家制度的优越性。”
  说白了,就是要历史学家将歌功颂德作为“最重要的任务”。为了完成好这个“最重要的任务”,你不光可以“挂一漏万”,可以“避重就轻”,可以“偷梁换柱”,必要时还可以玩玩“惜墨如金”的小把戏。但这把戏玩的“卫星上天,红旗落地”,最终酿成了亡党亡国的悲惨结局,想记取教训都来不及了。
  曾几何时,我们是把苏联奉为老大哥来学的。历史不客气地证明:他们这一套行不通的。所以党中央提出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可叹的是“思想解放”喊了20多年了,极左思潮的流毒依然那么顽固。
  今天这个社会,不是缺吃,不是少穿,而是缺少诚信。人和人之间的互相信任,成了天字第一号危机。满街的“放心米”、“放心肉”、“放心医院”的招牌,说明了这是一段最不让人放心的历史。张艺谋的《英雄》打得昏天黑地,愣是要给世人换一汤子脑水。连杀人如同割韭菜的始皇帝都成了“他为人民谋幸福”的英雄了,老百姓好像还得跟着“呼儿嗨哟”!
  请您好好想想吧,连历史都敢包装造假,连英雄都敢包装造假,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假冒伪劣造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