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永某氏之鼠”附体

作者:鄢烈山




  今年头10个月,相继发生了两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没有前例的政治与新闻事件。先是江西省定南县的头头,竟敢在辖区封杀载有批评报道的《人民日报》。接下来是,新华社记者发表公开报道《渭南抗洪怪事一桩:封堵龙口竟搞“表演”仪式》,《央视论坛》节目据此播出评论,激烈批评此事“骇人听闻”;而更加骇人听闻的是,《渭南日报》居然奉命在头版头条报道该市市委书记在全市副科级以上干部大会上的讲话,指责“新华社的报道是片面的、失实的,央视论坛的评论是不负责任的。”(据《南方周末》10月 30日《渭南抗洪“作秀”再调查》)。不是说人民日报、新华社记者的报道就不可能失实,而是说即使失实,按照我国现行的政治运作程序,也应由地方党委向人民日报、新华社交涉,由两家中央媒体自我更正……“以下犯上”的对垒显然是不符合中国国情的。它不是新闻改革的尝试,而是地方官员受到批评之后作出的“自我保护”性反应。
  知府级的渭南市委书记,在古今都算不得什么高官大吏。在向来讲究名分等级的中国官场,他们为什么敢于头角峥嵘地出面抗上呢?他们计算过这种行为的得失损益吗?我认为,他们作这样的过当反应,说不上是“狗急跳墙”,拼死一搏。如今比这严厉得多的中央领导人批示,地方官员也敢置之不理;这种媒体批评根本不可能导致地方党政首脑下台,高姿态就事论事假作诚恳检讨一番,乃至装聋作哑,时过境迁也就风乎浪静天下晏然了。他们之所以有过激反应,是因为他们的自我感觉一向太好。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每日每时沉浸于谄笑热语之中,咳唾成珠,说一不二,以致有了顺存逆亡的帝王般威严,有了无所不宜的神明般的感觉,哪里受得了别人在民众面前的批评指责?已习惯了被捧着被宠着的人,碰到有人撄逆鳞,一触即跳,绝不认错,是很自然的近于本能的反应。
  现在一些地方官员的自我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就出现了安徽省阜阳地区那个叫啥子的当了县委书记,模仿国家领导人在县城摘阅兵式,并刊载于当地报纸的事。这种在封建时代要灭九族的僭越勾当,今天的县官却敢干,可你能说这是社会民主化的成果吗?同期的《南方周末》头版的《襄樊官场》说:“有一年,保康县天旱,一名老干部下去检查灾情,行至南漳县某地,车堵了好几里路,交警忙前忙后地命令来往车辆稍安勿躁。原来(襄樊市委)孙(楚寅)书记正与马路边的一农户促膝交谈,电视台、报社的记者忙个不停,好纪录孙书记体察民情的一幕。孙书记的车子横占了整条马路,来往车辆一堵就是一个多小时。
  唐代柳宗元“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凭借外部条件)以逞”,作《三戒》 (临江之麋、黔之驴、永某氏之鼠三则寓言)以讽劝之。其中“永某氏之鼠”讲的是,永州有某人生于子时,故尔爱鼠,禁止家仆养猫和伤鼠。于是群鼠以他的家为乐园,无所不为。后来,此公迁徙,房子换了主人,鼠恣肆如故,被新主人尽数剿灭。
  如今的一些地方官,不好说是“永某氏之鼠”转世,可以说是“永某氏之鼠”的阴魂附体,一时迷失了本性吧。他们应当以永某氏之鼠的下场为戒,谨记柳宗元的警告:“呜呼!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
  如今已明确宣布要依法治国,包括依法治吏,而建设社会主义的民主与法治国家有一个过程。在民主、法治的目标没有达到之前,钻这个空档的人注意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劝善箴言固然不足为训;有恃无恐,忘乎所以,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事上就要像定南县、渭南市的长官那样出乖露丑,乃至多行不义“出事”,再忏悔也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