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我的记忆
飞到长长的走廊的那一端吧，我的记忆。
你急速地掠过左边一道道紧闭的房门和右边一
扇扇开敞着的窗子。
空气震颤着。我的心在有吊灯的天花板和光洁
的地面间来回撞击。
（记忆啊，为我描述她，为我描述她站在那儿
的背影)
窗外：夏日洁白的大团花朵绽放着，饱满的花
瓣上洒遍了阳光。
馥郁的香气从窗口涌进来，几乎变得不可阻挡。
（记忆啊，为我描述她，为我描述她那光彩照
人的美。）
拐过墙角，我顿时屏住了呼吸：她也恰好在这
时向我转过身来。
002、沉默的轮廓
夕阳是远的，因为它面向你
山尖，树和云片，屋舍与河流
都被你的脸遮掩。
你的脸是远的，因为它侧向我
发梢，额和鼻翼，嘴角和下巴
比我的记忆还清晰。
003、阳 光
我有一双红色的手，它燃烧着你纤细的腰
我有一双橙色的手，握得住那么浑圆的柔情
我有一双黄色的手，它指向你夏天的裙幅
我有一双绿色的手，一起生长吧，你的头发
我有一双青色的手，它爬上秋天的山脉和你
我有一双蓝色的手，把忧郁的幻想注入你的心
我有一双紫色的手，它托起你又把高贵掩埋
其实我只有一双白色的手，它纯洁美丽
在你肌肤上，如在雪地上
它时时刻刻自由自在地起落。
004、在少女们身旁
这是早晨。我穿过秀颀的桦林
跳过阳光，鸟声和溪水上的音符
歌是轻盈的，动人的旋律随处可见
风是调皮的，它撩拨着春天的短裙
微笑是眼睛的，它从嘴角远远地跑开
藏在天真纯洁的帽沿下面
然而到了夜晚。当你们因羞怯而成熟
我的少女们啊，我爱你们---
我要把你们编成一只美丽无比的花环
一朵连一朵，你们在我梦里飞一般开放
一个又一个，我呼唤着你们神秘莫测的名字
一片接一片，我的唇在你们哭泣着
燃烧的天空上滑翔
《诗歌报》
005、沉睡的爱情
谁的话语还没苏醒---
远方的晨曦中，一对白纱的羽翼
轻轻扑动。
不，我的爱并末死去。
它活着，等待着，呼吸在晨光
与微湿的露水里。
黎明在白色的晨风
和薄雾中轻轻扑动，像一只蝴蝶
---哦，沉睡的爱情。
006、渴 求
我渴求一间我可以进入的屋子。
我渴求你窗玻璃上最纤细的裂缝。
我渴求一只能握紧我自己的手。
我渴求一片在云彩中展开的天空。
一只在我眼睛里飞出的蝴蝶。
我渴求一种能够和我一起燃烧的水
和一种和我一起流淌的火。
我渴求一幅面庞，从镜子的后面
我可以摸到它。
我渴求一个名字，它让我的笔与纸
成为它的奴仆。
我渴求一个坐标系，我的手能够
明确指出我不在那里的位置。
我渴求一次让我感到真实的
创痛的意外伤害。
我渴求一次闪电般漫长的亲吻。
我渴求一个人，也像我一样渴求，
她提出的要和我一同死或活着的
要求使我永远无法拒绝。
《诗刊》
007、星光夜
今夜，所有的星光
都旋转爆炸，
今夜，蓝色的雪地
被火焰点燃，
在今夜，风冷得滚烫，
我们被银河的双臂围拢；
在今夜，在一切都不存在的今夜，
在地平线上升星空倒泻的今夜，
唯一的今夜──我吻着你──
在今夜，所有的灯火
都睁大了惊羡的眼睛
向着无边的黎明。
008、相会
爱人呀，你要在我的思念
与鲜花铺满的小径的那端等我！
我走向你——你在繁密的星辰
和迷乱的树影间对我颔首微笑。
“那是你吗？啊看你，看你那焦渴，
那疲惫，那一身的劳顿与风尘！”
——“是的，是的，可是当我看到你，
我就已经把旅程，沙砾和烟雾遗忘。”
你在等我。在每个夜晚我都能感觉到
你的藤蔓在向我的枝条延伸。
现在我来了。“不是为了别的，只是
为了你，为了爱，为了我们一千年的誓言。”
你的嘴唇苍白，火焰在颤抖，
而我的奔跑也因过于急速而停滞。
啊这样的相会别人怎能么会懂——
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一片旋转的美的风暴！
《诗刊》
009、别离之歌
微白的光线
在紧闭的窗帘背后窥视──
黎明降临：温存缱绻的夜
在打出它最后的呵欠。
从我胳膊的枕上，
你抬起头来：头发散乱，
眉宇间展开着疲倦的笑容。
黎明确然已经降临。时刻来到
──小鸟在树枝间啼鸣，
雄鸡在高唱，行人在走动，
耳畔传来催促的笛音声声。
我闭上眼。宁静与黑暗
再一次把我的心灵悄悄地围护
──我的颈间还留存着你的发丝，
我的脸上还印着你轻柔的话语。
唉！我们的生活多么贫乏！
──布衣与青菜，困窘与争执，
连这唯一的心醉与甜蜜也都在这
难以名状的心慌意乱中度过！
你在替我收拾行李。
我在镜子前面系好领带
──树上的鸟儿已经不再鸣唱，
但那催促的笛音依旧在响。
哪里才是我们拼搏挣扎的结束？
──我的脑海里布满了道路，分岔，
未知的惶恐和雷雨来临之前
天空中晦明不定的疑云──
而你静静地望着我，
一声不吭。
010、献给我妻子的一首非情诗
这一切将伴随我的终生：
黎明时分碗碟碰撞的声音，
夜晚只为我绽放的纯洁的百合，
以及整个白天的嗔怒和喋喋不休。
我的妻子，你这个容貌平平
而又常怀嫉妒的女人，你这个
拙笨而又容易满足的女人，
在你露骨的指责前
我常会感到莫名地恼怒，
在你长久的沉默背后
又掩藏着我难言的愧疚。
我们不相信爱情，
我们却在长相厮守，
我们都不迷信缘份，
命运却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就这样继续吧，我的爱！
只要我们的血液还在一起跳跃，
只要我们还彼此交换着身体的气息，
只要我们还能守护住我们的孩子和家
——我们就对这个世界无所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