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的眼睛认为那是花。
他嗅出那芳香,
听见风声越过枝叶,
舌头也尝出苦味,
花瓣触摸那身体
承转和意识就告诉他
——是一朵菊花。
就这样,他被它们束缚,
到死也认为那是菊花
那是男女,昼夜
善恶或者政体的庞大。
他被这些现象,
激荡得汹涌澎湃。
2
幻影意识的大海上那个看花的人,
聆听心灵的运动,来自虚空,
而那现象的肉身,
独坐或飘移。
是什么让我走在马鞍山?
让我看花,看你
为了更好地看你,
让我不动,让事物
来映现,来消失。
而执着于我是谁的人
就是执着虚幻的肉体。
你涎生在你尚未获得的明镜。
3
瀑布没有固定的形态,
一直在迁流,阳光也是现象
认为它们是实有的
——是习性。
泥土担任的教师,
相生相克的尺度,
比起青铜
雨前的龙井……但生命是假设
都是假设,万物表面的分歧
又像琴弓和七弦琴,
善与恶,上坡和下坡
偏移了,涌现如此多的
——名相。
仿佛音乐停止,烦恼
又重复悬挂的旧毛巾。
4
在塔上谈起灵魂的
一夜,灯
显现严肃的暗淡——叶下圣殿,
月亮在每一座山坡升起。
相对性的快乐,相对性的男子,
表面的差别,不是差别。
你以人的面貌,
以相对的面貌出现于世,
下一次,
下一次?改变它
像镜子的客观,
变成骷髅与万物的平等。
落尽叶子的大枝,配合
月亮,一世的秩序
得以完成,一无所有
却包含万物,名曰:大圆镜智。
一九八九年,桥,隐居地点
一
星期日,攀援,挨着黑暗,
松冠上的鸟啼,擦亮水面
仿佛是他,
去寒冷的夜空攀登,
绿叶的一闪。
本来在心中的河水,像太阳
并不来自外面,直到远方
都是他,远处的烟囱闪耀
一座雌性的城市,
就要被幻象包容 。
仿佛悲痛,为了想像而来
为单调添上绿枝
一边养花,一边读经
一把二胡的庭院,这些深渊抓住
隐退。
在水上父亲自由自在,
在城中,他把肥肉
切得多厚,仿佛一个伊斯兰信徒,
变成做梦的俗民,
去黑暗中拔几根葱叶。
要去你就去吧,
过一道铁轨,
一个隧道;
三十米的黄花土坡--一座砖屋,
松针拍打头颅。
二
左边的水上有一台挖泥船。
几个工人如同镶牙,打着瞌睡
那边圆洞的桥面,开来
元宝形的歪歪车,
上方的太阳是一株展开的垂柳
在铁丝网的葡萄架下,
恍惚千秋万代,在寻找:
填平我的深坑吧!
隐匿着,心灵的陡峭,
映着朝霞——
而我站立的地方,桥悬于黑水,
下水沟泛着白沫
激流处形成小小的漩涡——
漏水的管道喷出碎珠
在上空,划一道弧线
我们何曾抵达明澈?
在想像中美丽,实际中丑陋的
洞穴上盘恒,感官的风景,
那妇人的腰臀就是虚幻本身,
我万万没有想到。
水上几座土岛,在岸边
绿草的映照下显得更黑。
火车头沉默,黑黄相间的栏杆
指向渺茫的天空,持久的停顿。
建造它,又毁于它……踢着灰尘。
一九九三年,桥,隐居地点
一
黄色的活塞男子,通过大桥,
褐色的汽缸妇人,通过大桥,
在黑水河上观想世界,
更真实,更不真实。
活塞运动;汽缸,停息吧--
一棵树的风情,一家烟摊,
为灰尘安排的坐椅,
革命口吻的标语,荒诞并幼稚着
早晨,烟囱竖直灰暗
黑水河向前,它的终点莫名,
桥梁是严峻而抽象的提拔。
死去的阅读马列的人,留下我们
喝鱼刺里的奶,品尝唯物的空气。
黄色与褐色的噩梦紧贴桥梁。
继续,继续——现实主义使灵魂辗转。
戴耳机的青年,漫步的短裙
他们无异于清风中的鬼魂
在桥梁上,轻易地循环显现,
这表面的可怕,使人难以超越
反射,回光——拆掉,又结成的圆圈。
向东南,黑水河流去,
梧桐花,树,仿佛创造。
新兴的花园枯萎
穿牛仔装的人头发梳得像汉奸。
沉默要二十年,挖泥船颤动又咳嗽。
二
松针轻拂肉体,
当灯高悬
狐狸会来到松树下集合。
群山像葫芦上的白霜,条纹美丽
吸引崩溃的光。
一条长湖,北头在峡谷
升起庄严和荒凉,点起书本
点起肉体!
大地的色彩,太阳和月亮的色彩,
否定这个执着自我的假人。
啊,群山的诱惑,源于自己,
它不存在象征,它的
名字和象征是他赋予的,
而他就类似于群山,
这种推测必然导致虚无。
树梢起风了。
他是太阳照耀,昏暗笼罩的事物
其中包含着明亮的大门与灿烂本身
让单调完成最高的赋格,
空洞,但是原原本本。
星辰高挂,与孤单对应
群山倾下松针,蓝烟的翅翼,
--斜向河流。
把绿色带离群山,
我对镜子说:你,就是我实在的虚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