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绿蕴
某个清晨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突被那种空灵的绿意所惑,春天的感觉犹如急旋的空谷回音击入我的躯体,不知怎地有种童年般的感觉油然而生——绿的魅力竟会如此?我不知春将以怎么样的方式把我拉入它的归宿,只是眼前这一切已让我不再悲恸的无处寄托无处哺育。
远处天幕垂挂下无穷的绿蕴,似乎包含了一切,而又令人无法透彻,能引起的仅是心头的颤颤了。曾经很赞同残缺是种美,可我现在不得不惊叹于春天竟如此完整,完整得很美,也只有这么一种完整,才使得那绿摄魂夺魄般地将冬的感觉赶走,也只有这么一种完整,才使得那绿历来便被诗家们赋以壮丽的诗篇。
田野里草木葳蕤,杂花生树,那勃勃生机的绿显然开始显示其生命力了。大片大片的——犹如某位豪放画家的任意挥洒——渲染于天空,绿似乎不服于天空的苍老,跳跃着、扭曲着,充填大气中每个原子,焦渴地给每颗尘埃也披上绿的外衣。是否这绿亦有动感?亦能舞蹈?
绿在空中肆意地游荡着、揽动着,我几乎听到它的声音,好象酿酒时酒棒在缸里划动。绿是要把这空气酿成美酒了,这才使得我们畅通鼻道陶醉。陶醉的感觉是轻松无比的,所以这绿就如此悠闲地缥缈于山川,就如此好客地容纳颗颗搏动的心脏。
冬日已经不再允许我们去作最后的凝视了,但这绿却可以让我们在空灵中去祈盼,去等待。青翠欲滴,或许这便是冬为逝去而掉的眼泪?某一日迷惑于这绿的蕴义,是终因我们无法触摸到春天的秘密;感激于这绿的蕴义,是终因它启动了我们关于春天的思索。于是绿蕴所能昭示的便只是欣赏了,有这点就足够。那么,到底是谁在这绿蕴的感染下第一个振臂欢呼重新拥有童年般的心境?是谁又在这绿蕴的感染下第一个抿着嘴唇忍受无法叙说的疼痛?
之二:夏雨
在春日溶溶之后,夏能激起我多大的情思呢?置身于这紧张而极度膨胀的夏中,最使我刻骨铭心的大概就是雨了。
夏雨总在毫不经意之下给予我们,当觉得时间在某一刻静止了,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停了下来时,它便淅淅沥沥的,铺开那潮湿的翅膀,近乎淋透人心;或是倾盆大雨,似个个精灵抢着下凡,全身心投入热烈得有点肮脏的夏日;或是骤雨瓢泼,毫无规则地营造成一幕珠帘,在暑气的烘蒸下,朦朦胧胧地间断着你的视线;或是雷雨交加,在狂风陪伴下暴跳着,尽情宣泄着夏天里的烦躁、紧张和不安。
雨后的夏天是最清爽的,新鲜的气息缓和着被绷紧的一切,那份清凉和不事喧哗足以构筑一个长久的梦,这也许是夏雨最使我刻骨铭心的原因吧。
经过了一季漫长的含蓄,夏终于将春季的绿蕴绘成了一幅高雅的、不可一世的油画,慵懒的读者细细地品味,会暂时忘记了闷热。那画中的真实,经上苍的汗水——雨的洗礼,向我们展示了整个赤裸裸的夏天。
在这个立体的季节,又有谁能真切地感受到夏天独特的灵魂美呢?历代以来的文人墨客,在咏尽了春花秋月之际,也许已经遗忘了春秋之间的夏。
之三:秋意
秋便这样悄悄地迫近我们,窗外的阔叶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飘逸,片片叶子虽在挣扎,终于还是被冷峻的风剥离母体,在感受完春夏的温馨和热情之后飘向自己的根,开始期待另一次的繁荣。那秋风里还有杜甫的歌吗?一千多年前诗人的无奈,被临风一握的手带到了现在,如此深刻的秋,使这季的黄昏被极大地丰满。
郊外的一切,在这秋里都变得成熟,成熟得让人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容易被改变,那么沉重的果实呢?如此耷拉着脑袋,是否在悲哀自己即将失去生命的升华与延续?当我面对这些生命,无不为其博大的内涵所陶醉,它们经过了一期的轮回,就为了满足另一些生命的欲望,而这又显得是那么地顺其自然,秋呵,你亘古不变的奉献呈现了成熟的魅力,可你意识到了吗?这个令人回味的成熟是一个过程,而过程的代价就是生命的消失!
秋总这样无法令我心胸开阔,甚至有种窒息与之俱来,满地的落英所诱发的腐朽味肯定已氤氲在我的周遭,而我竟已无处逃,因为它无处不在,所以我不能拒绝去吸吮秋的颜色。
总祈愿岁月能只为我安排一个季节,然而岁月不只属于我。能扪心自问一下吗:如此无奈是否是我们切入秋季的最动人的方式?
之四:雪舞
雪,萦舞于空中,或横空出世,或旋娜起姿,或兀然下坠。雪似乎不屑于参与纷争抑或根本无力透彻这混浊的世界,它以自己最美的姿态宣泄着一种宁静的意境,纯洁地扑面而来。诸如观雪景之人毫无例外地感受了雪的召唤,感受到雪与生命的息息相关,是呵,终究,生命亦将在某一刻有如雪般无悔地消融于大地。
雪继续着它的舞姿,终使大多数人因于冬的感觉躲进暖房。雪仍全身心地起舞,飘渺地孤独地起舞而不苛求观众为之呐喊,为之沉思,它只想在自己归融于大地的霎那间能体现出某种绝美的瞬间。所以雪的舞姿很美,美得让人怯于用文字去亵渎。
雪偶尔三两片重叠,忽又分开;偶尔几片迎头相撞,飞溅成晶莹雪沫娜娜洒落;偶尔雪又别具一格,冉冉上升,似乎不愿投入肮脏的裸露的大地。雪默默地伏于地上了,风起时,它便继续自己灵魂的骚动,萌跳着,渴望重新飞回空中起舞,那么地自由,那么地放松。终于有几片如愿以偿,它便成了这天空舞池里最注目的舞者,猛烈地袭击着空气,抖露出压抑一年的精华。而漠漠大地上,此时有谁的思想能为之伴舞?
白得刺目,雪已经包围了整个世界,它已经遗忘了自己,忘情地起舞,装饰着所有善良的、邪恶的、漠视的目光,浑然不知自己终将面对死亡。雪呵!是否——你已是上帝唯一的宠物?才偷偷地于这冬季跑出禁锢的天堂向人类展示你悲壮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