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们还有个共同的假想敌,
现今,只剩下我们自己。
埋入地下,像一声叹息,工头抱怨
它吞下了两个星期的工时,我听到一个
豫东口音在怒吼:“——搬石头去。"
一群发愣的民工马上进入了动画程序
新楼地基的现场,可称之为考古发掘地
一个小水泵正在咕咕嘟嘟抽水
如巨人的血管在抽泣,地洞的叹息比它
要广大,即使帕瓦罗蒂的
灯光拖着疲惫的黑影洒在湿地上
昏暗又好奇,但它照不亮夜和黑洞
只给我的眼皮涂了一层暧昧的色泽
我挖过地洞,但不是这个,那是
在呼兰自家的院子里,我和父亲
挖了个一人多深的防空洞。我记得
洞是拐弯的,像三角形角铁。现在
我猜想眼前的这个洞也是拐弯的
它的肌理比我那个还要深,而且呈蛇形
民工一个挨一个传递着手里的石块
将重量转移给胸腔和脚下颤抖的浮土
用晚饭残留的力气填死这个洞口
不让它叹息,否则,拔地而起的新楼
就会倾斜,豆腐渣就会铺满本城的报纸
地洞吞下了民工喂它的石块和我的
好奇心,让工头和开发商又增加了
一笔开支,而我则模仿它的叹息
长叹一声 “早知今天,何必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