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我们目睹的第一个人写起:他是凭空而至的
第一个人,仿佛上帝。那么我们就有一种
上帝之父的快感。话刚脱口,我们就意识到妄念
必须服用忏悔的蒜汁,将亵渎神灵的小虫子
洗净,在思想的玻璃板上。他,为什么是男人
而不是女性?这是两种方向,就像白昼或者
黑夜,在那两个时间单元中,“干点儿什么?”
够你想一整夜或整整一生,如果你虚构的一生
和一整夜一样长短,与他推销的家具一样
野蛮。在穴居人的眼中,他是怪物,颈部挂着
发夹串,而土著天生是晚年毕加索:头顶无发
我们摸上去仿佛摸到虚无的皮肤——
由初春的晨雾组成,软绵绵,毛绒绒……
2.
……像造爱之后,床与身体的形态
水滴向柏油地面倾注,他撑起绸伞,绣线
蝴蝶翩然欲飞,近处钟楼代替了闭眼时
看到的姑娘,桃花布裙比木椅油漆
更白,更迷人,但木椅娼妓对所有
来访者都是轻轻拥抱,他们内心是否
宁静?“伏尔泰怎么看?”他
小心翼翼把美德将进西装口袋里,鞋尖
冲着正在弯成弧形的电线,一股楸木的香气
在森林胃部,成为钻石,一株栎树向它
求婚,直到伐木工的节日,它才倒在栎树
褐色的脚边:我总有比你矮的时辰,那就是:
从前认定的那个世界只是一个最小的世界……
3.
……最坏的世界。我们坐在大雪中,有时躺在
冬天肮脏的床上,目睹他形单影只,周围
人群化成了灰尘,个别的变成蚊子
在他的肉体附近飞行,一无所视
难以把他和墓园里的木牌和十字架
区别:什么时候唱哀歌?什么时候唱
喜歌?在大秦帝国,最邪恶的意识即把
尊贵的缁衣当作丧服。武力挖掘知识的脑髓
并把它仔细地铺在地毯上,每一块格子都
像一个确定的阴影,团结另一个惶惑的阴影
如果青鸟在蜡烛的热度中成为紫烟,那么
我们此时此刻必定深陷暮色的囹圄,而他
在栏杆外悠闲地听德彪西,手中钥匙叮当乱响
4.
……令人绝望。气球破了,嗅觉仓库多了一种
“现实气体”的藏品。“我当时昏倒了,我以为
是陶醉所致。”在回忆录的扉页,他
郑重其事,像轻喜剧中的弄臣满怀激情
观众却抱以讥讽的笑声,如果笑声是一种液体
那么无知的洪水将淹没城市。在梦中,他咬牙齿
所以可以肯定:第二天,他将去旅行,你正目睹
部分场景:在泪中一个灵魂泡肿,需要草原大麻
克制,直到它变成清瘦的家具,才降临
贫困的尘世,和富裕的镜子并列
使尘世的化身像他逃跑时留下的足迹一样多
有迹可循,如果永远都是无风的天气
在沙漠里,他不得不对幸福说:再见,亲爱的
5.
……那句潜台词:我将重新归来,一如半轮月亮
挂在路灯鱼钩似的上方,煤屑、水蒸气相互致敬
从反光的钢轨上,我突然发现:黑暗是唯一的
光源;在比较抽象的隐喻中,黑暗是“此路不通”
而在他的图表里,黑暗是完美的大厦
明晰的楼层,宽敞的房间,并且各有各的小名
比如灰黑,比如微黑,比如墨黑。仅在第三层
在最高处,人类愚蠢的脑子必定会
晕眩,而顾不上计算黑暗的容量。“十四吨或
十五吨”,列车风驰电掣,把历史教科书抛弃的
幻影续在尾部,他在里面平静地燃烧
一根火柴在肥皂泡里肯定与忧伤相关
与轰轰隆隆的声音相关。那声音像执著的密探
跟在他的身后,如果永生永世,就算作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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