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人生档案(四章)

作者:皇 泯




  毛笔字
  
  小时候,就练毛笔字。
  毛边纸是祖父吸烟、搓纸引子用的。
  祖父说不练好字,写个名字——
  别人不认识你,你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参加工作后,有一笔漂亮的字,就能出墙报、刻蜡纸。就能耍笔杆子,干轻松活。
  也有可能——
  将白的写成黑,将黑的写成白。
  
  有了电脑后,好久不写毛笔字了。
  再不握毛笔,恐怕连最简单的“人”字,也写不好了。
  
  
  那蹄声是绿色的
  
  那年春天,放学后到郊外跑野,攀折了一根杨树枝当马骑。
  我想,那蹄声是绿色的。
  
  一路蹄声响回家,祖父一顿训斥,那蹄声便蔫萎了。
  我说,杨树枝可当柴烧呀!
  祖父说,春枝点不燃,当树苗栽下吧!
  
  我家门前有了杨树。当杨树发芽的时候,我又听到了蹄声。
  那蹄声是绿色的。
  
  
  母与子
  
  母亲累了。
  靠着刚刚收割的稻垛,摊坐在湿润的田陇上。
  
  孩子饿了。
  拱入母亲的胸怀。
  
  母亲,疲惫地睡了。
  孩子,吮吸着洁白的奶。
  
  母亲,是我的母亲。
  我,是母亲奶大的孩子。
  
  
  冷与暖
  
  一九八六年冬,很冷。
  女人冷,男人也冷。
  
  大西北的风,像我囊中羞涩的硬币,饥寒交迫。
  自费采风两个月后,我被逼进了西安火车站候车室——最后一个躲避住宿费的旅店。
  拆了一半的候车室,一半昏暗的灯光,一半寒冷的星光。
  
  一黄土高坡打工妹,裹着自带的棉被,温暖在长椅上。
  女人需要温暖,男人也需要温暖。
  
  午夜的风,将我寒冷至棉被。
  长发披肩的我,在半寐的打工妹心中:
  温暖成姐妹,温暖成女人。
  
  右手握着我的手,左手又捂着我的手。
  打工妹的双手,将我温暖至黎明。
  晨光,刺破了温暖。我在打工妹撒手的秦腔中:
  寒冷成兄弟,寒冷成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