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从大同路开始(三首)

作者:简清枝




  风捋着老榕的根须
  夜晚背转身去
  良久的沉静
  大同路躲进小城的僻处
  深秋忧郁地摇落几枚青黄的叶子
  那个摆烟摊的男人
  此刻已经衰老下去了
  一些亲切的朋友
  正跌跌撞撞地远走
  那残破的纸灯笼
  像是布满邪气的鬼魅
  它们一直不言不语
  
  从大同路开始
  我长发凌乱行色匆匆
  然后将头埋入灯火
  而黑暗让我看得更清晰
  从大同路开始
  世界寂寞得只剩下车水马龙
  车水马龙
  
  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四周有一刻停止躁动
  甚至死亡、深夜和灵魂
  都可以听见心跳
  而血液正纵横整个十月
  
  人间烟火贫乏得失去温暖
  欲望之手操控了全部的命运
  仿佛一切都是凄美的
  而我们只剩下残损的器官
  星星垂落尘土飞扬
  万物得寸进尺把平静的唇放在你的额头
  
  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现在只剩下一道目光
  头颅的一侧
  声音究竟从哪里传来?
  
  皖北马戏团
  
  这个马戏团
  其实与漳州并无多大关系
  它出没于晚间十点之后的街头
  一家子,几个亲戚,一台VCD
  两只声音沙哑的音箱
  
  那瘦弱的黄马应该算是一个童工
  它怯生生 像是刚刚挨了斥责
  但它已走南闯北
  成了许多个异乡的夜晚的道具
  从皖北到闽南
  
  汉子的表演并不新鲜
  魔术“空中抓米”“呵呵
  我们都不用买米啊
  想吃饭往空中一抓,煮了就是”
  这是穷人的幽默
  粘满尘土和路灯黄色的疲倦
  当然精彩之处是拿自己的身体作文章
  “吱吱吱啪嗒啪嗒”
  汉子的前胸后背都隆起铁蛋般的肌肉
  他的表情夸张,但肯定不轻松
  毕竟只是条汉子
  体重不过五、六十磅
  
  有一个节目很残酷
  就像底层人的生活
  汉子亲自卸了四岁女儿的肩骨头
  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突然倒在铺着红布的地板上
  人群中惊起一片围观的呼叫
  有人甚至倒退几步
  人的骨头都可以用来表演
  主角是一个光着上身 浑身肮脏的
  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有人往地板上扔些残破的纸币
  有人开始散开
  夜的警察开始清场
  皖北马戏团的吆喝声直响到深夜
  而秋天的闽南开始有些冷
  他们匆匆地收拾家当
  明天将在哪里划地为舞台
  生活的大蓬车一路摇摇晃晃
  
  你走之后
  我又将是谁的看客?
  
  过 程
  
  从上午到下午
  转眼
  母亲说 又得做第三餐了
  
  从六月到九月
  转眼
  父亲说 自己的咳嗽又犯了
  
  从少年到中年
  转眼
  我点了一根烟
  生命就这样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