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生命中跳跃的爱情音符
作者:杜 洁 超 慧
·栏目述评·
以诗歌题材来划分,爱情诗绝对是个发散着蛊惑色彩的多面娇娃。不用背负太多的道义和陈规,她抒发最本真的生命体验,可以是耳边微微颤动的一串音符,可以是心灵泛起的一道波光涟漪,或是猛然回头的一次怦然心跳。作为自古就备受青睐的主题,她周旋于男女两性情感间,看上去赏心悦目,富于万千变化,任何喜怒哀乐、阴晴圆缺,在这里都能得到最动情的呈现。
在本卷诗歌中,我们可以清晰感受到,相对于传统爱情诗的“发乎情,止乎礼义”,现代白话爱情诗没有了礼教或思想层面的约束,显然出现了更为丰富的面孔:或清新、暧昧、含情脉脉,或热情似火、感伤、痛不欲生。诗人们表现手法各异,同样是联想的运用,赵兴中的《第一次写到黄桷兰》,将面对挑逗所产生的微妙反应,爱欲和激情的突然萌生,在有限的诗句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这首构思精巧的小诗显然不同于李静民的《今夜》,李静民用一系列繁复有序的意象营造出的是浓烈而华丽的感情世界和抽象的抒情环境。仲诗文则在《幻想者》里烂漫地构想安排出一个“提着酿好的桂花酒”,“嘻嘻哈哈”,“在我的木楼上,口口声声说爱”的女人。相对而言,韩甫的那个“躲躲闪闪”、暧昧的“念想”就显得羞涩微妙得多了。
诗人们展现出的诗歌艺术风格也个性十足。如果说乐家茂的《一朵花拦住了我的去路》前半部分颇有几分“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味道,那么最后几行“啊,它发出的震颤/就像在一次初吻当中/来自我恋人舌尖的/一道//轻轻的闪电”,则以一种性感的姿势打破了前面的四平八稳。爱情可以被描绘得轰轰烈烈,也可以写得舒缓温柔。一如叶芝笔下“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赵兴中的《老爱人》“他和她,从枯燥乏味的身体中/把心灵之约抽干,相互取暖”,爱随时光流逝而渐渐沉淀与升华。时间和空间的转换在马容的《无涯》里得到更凄婉的表达:“而今/你眉间花开/我发间雪落”。另外,本卷中郑晓红和陈秀英的诗带有明显的女性写作印记。抽离出家庭的场域,细细打量自己的容颜和躯体,一个女人用忧伤的口吻,叹口气“说男人和孩子/都 不可依靠”,“春去冬来四季用一天的时间/掠过她的身体/落英 比她招摇”(郑晓红《落英比她招摇》)。而女人的美丽容颜究竟为男人而造就,还是为取悦女人自身而存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个回答是一种颠覆:“尽管没有约会 在今晚/那个最该为我喝彩的男人尚在千里之外/只是春天那么美丽/我不能素面朝天”(陈秀英《春天让我黯然失色》),这样的姿态是难以在传统爱情诗里看到的。
朱光潜先生曾指出:“西方诗人要在恋爱中实现人生,中国诗人往往只求在恋爱诗中消遣人生。中国诗人脚踏实地,爱情只是爱情;西方诗人比较能高瞻远瞩,爱情之中都有几分人生哲学和宗教情操。”(《中西诗在情趣上的比较》)。的确,相对于西方爱情诗所包含的宗教和理性色彩,中国的爱情诗向来注重抒发情感。其实,本卷诗歌中对爱情的歌颂与咏叹仍然是中国古典爱情诗传统精神的延伸,是一种乐而不淫的诗歌艺术。爱情降临时,总是步履轻盈,“一个叫做爱情的词语/在懵懵懂懂的路上/一不小心发了芽”(刘成东《凤凰树下》)。她不期而至,“我想捂住……我怎能捂住/在我心中蹦跳的女人”(倪言《爱情》)。难以抑制内心的冲动,炽热的期盼与爱慕只为你,“不求普度众生,只为世间一人能识”(高展《只为世间一人能识》),“天老了,我葬在你的心房”(胡和平《等到天老了》)。谁也无法测量爱情有多么神奇和伟大,“只要心灵相通/两情相悦/我们的世界不会有雨季”(欧阳廷贵《不会有雨季》)。爱情里总有相思与离愁别恨,与线装书里闺怨诗和思妇诗相同,当代诗人的笔下,爱情诗同样显得凄凄惨惨、肝肠寸断。“爱人/你送我过江去/看我们新鲜的离别/如一江流船”(白垩《思念》),“只有起风的日子/我们都有握手的一天”(邓维善《分别》),“月光下/我思念的倩影/站成塑像/等待着你轻轻的召唤”(和沙浪《月光下的倩影》)。爱得多么刻骨铭心,痛就痛得多么撕心裂肺。密布叠加在白垩的《忧伤》中的意象让人感到的是难以名状的黑暗和寂寥。痛楚后不仅仅有这样失重:“你颤抖着软软地抽手离去/我的心/都空了”(曹越冬《握手》),更有失去后的叛离和决绝:“爱,不过是一场/梦中之梦的呓语/缘,不过是一封/错时离空的雁寄”(陈丽娟《把期待织入梦的彩衣》)。
雨雪纷飞,无数消失的或正在消失的事物从眼前滑过,不远处伫立着爱人温暖的身影。一个人虔诚地守护心底的一方净土,陷入对爱人的迷恋,到无法自拔,到海枯石烂。爱情诗就是如此简单而又触动人心,不管她以何种面貌呈现,相信你都难以抵挡她的魅力。她总能捕捉到你一刹那间的思绪,总能拨动你珍藏已久的某一根心弦。她如同跳跃在你生命中的亘古音符,余音缭绕、韵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