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枕着“灵魂中安静的部分”独自前行

作者:郑婷娟 王贤芝


  ·栏目述评·
  
  中国文化含蓄典雅,自古以来,诗歌创作都讲究托物言志,借景抒情之法。国人吟咏风物的诗篇很大一部分是借着某个寄托来表达诗人或喜或忧的主观情感。所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移情于景的咏物诗常常是至情至性者袒露自己灵魂的重要方式。
  本卷诗歌中收录的作品大多是现代咏物诗,与古典传统咏物诗不同,诗人们愿意通过更为张扬、独特、不羁的艺术想象来表现自己的内心世界。透过这些诗篇我们看到了诗人们躁动和激情下裸露的灵魂,他们在充满弹性的语言空间里发出了自己独特的声音。
  张德强的《独对瀑布》充满了倔强之气。也许将瀑布比作雪白的绸缎稍显老旧,古人早有“千古长如白练飞”的佳句。但是作品却并不将着眼点放在对瀑布雄伟壮观气势的歌咏上,也不着力营造一种现场的画面感,而是笔锋一转,“在光滑的崖壁上矗立生命制高点/我尝试跳下/用白练裹住全身/只为加深一种孤独的反叛”,一个渴望冒险,充满叛逆倔强气息的自我形象站立起来。我们看到了诗人带有强烈主观意愿的个性色彩。
  与张德强相比,五木的气质里夹杂了一丝温柔和细腻。《黄河故道》让我们在一种貌似平淡实则深厚的感情体验中寻找精神原乡。遭受遗弃的母亲河故道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喧嚣与狂躁,却依然留下了自己“灵魂中安静的部分”。岁月洗去了灵魂中躁动不安的成分,谁又能想象当年的辉煌与豪情?安静替代了喧哗,人生如梦、岁月如尘的感伤与享受孤独的愉悦交揉并呈。繁华落尽见真淳,欲望过后留下的永远是内心最真淳的平静。《鸟巢》进一步暴露了诗人的内心世界。“无根”使人们不断地出发,从无根的边缘到达另一个渴望有根的地方,却永远只是徒劳,永远只是在路上。列车象征着一种不稳定因素,鸟巢原本意味着安定、温馨,却因为孤独丧失了最初的含义而成为与列车并行的意象。无根的心情正是现代人忙碌麻木生活中普遍隐怀的,除了自己的灵魂叩问,谁又能体会难言的凄凉与无奈。五木正是用这样一种奇特的比喻喻示了现代人的处境。
  苏珊·郎格这样说过:“一个艺术家表现的是情感,但并不是像一个大发牢骚的政治家或是像一个正在大哭或大笑的儿童所表现出来的情感。艺术家将那些在正常人看来混乱不整的和隐蔽的现实变成了可见的形式,这就是将主观领域客观化的过程”(《艺术问题》)。正因为如此,我们看到的作品都带有诗人极大的主观性。他们观察生活万象,发掘其中隐匿的情趣和情感。卢辉是一个喜欢住在叶子里幻想的诗人,他在《秋收有很多难割的心事》用纯净的语言营造了一种独特的氛围,橙黄明朗的色调给我们的视野带来一抹清新。然而成长的快乐必然伴随着成熟的痛苦,伴随着血和泪,“在水尽人去的麦地上:我/怀念镰刀的激情,以及/麦场上打麦的声音。”这里面有感伤,却没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哀怨,而是抱持一种豁达的态度和温馨的想念。《香山红叶》起笔不凡,运用拟人的手法结合声觉和视觉效果形成强烈的质感,向我们呈现了枫叶纷飞的动态美感。在他笔下的红叶哪怕是无生命的物体,都有一种热情的活力。然而“满地的红色”却只是“供许多人,走走”罢了。可怜落红无人惜更何堪秋叶。诗人巧妙地借助红叶道出了现代人作为匆匆过客的悲哀。
  读符纯云的《随一匹夜雨的马车抵达》使我想起了胡冬的《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到巴黎去》。思想可以没有界限,幻想和冒险总是充满着迷人的魅力。现实与幻想之间的距离造就了新奇的体验。波德莱尔曾在《象征主义·意象派》里说过:“纵情于地上和天上的生活展示的无穷场景暗示的梦幻,却是任何人主要是诗人的权利。”《随一匹夜雨的马车抵达》只是给了我们一个幻想的起点,我们有更多的想象和诠释的空间。
  除此之外,其他诗人也向我们展示了多样的风格和个性。白麟的诗质朴明朗,《老家的雪》在平凡的生活细节中传达了亲人之间真挚的情感。运用童谣的手法使得作品带有儿童般的天真气息;雁飞的诗活泼清新,《一群麻雀飞过向晚的窗口》借麻雀的喧闹比喻生命带来的安慰和欢欣,它们“叼走我的宁静”实则给诗人寂寞的心灵带来了宁静和别样的抚慰;卢晨晖的诗语言干净利落。还有其他一些诗人来不及一一赘述,诗如其人,我们透过这些小诗看到他们激情下一湾清澈的心灵之湖。
  诗人多数是孤独的,无人能解的时候甚至是寂寞的,然而他们却又是有着强大精神的独行者。谢冕曾经说过:“诗人的目的在于要我们笑,要我们哭,要我们爱,要我们觉醒。”、“诗本身就是热情”(《谢冕论诗歌》)。读这卷小诗,我们感受到了诗人们纯洁的,没有受到污染的“灵魂中安静的部分”。这些“安静”如此热烈地牵引着我们的爱恨情仇。每首诗中都隐含了诗人具有强烈个性的自我形象,将既属于诗人个人,又属于所有人的情感加以呈现。当然,本卷诗歌依然存在着一些不足,例如有的诗歌语言缺乏张力,诗意琢痕较重,但是这都不妨碍我们“介入”诗美的世界里尽情漫想:每一个灵魂都拥有瑰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