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路上的生活（三首）

作者：孙　梧

　　八月某个夜晚的沂蒙路
　　
　　请让风从楼群夹缝吹过来
　　让马路在辉煌的灯火里没有方向
　　让人民广场的草坪和一对恋人保持着
　　深度
　　在沂蒙路，只有老护城河是完整的
　　夏天的鱼还是生活在寂寥里
　　
　　几个刚从宾馆出来的女士，肩膀或手臂上
　　挽着形形色色的挎包
　　在人群中伪装成一个城市白领
　　几个身着革履的客人，油光满面地站在
　　饭店门口
　　真诚地握手，假意地交谈
　　回味着吃过的海参、鲍鱼和海蜇头
　　把牙签搅在嘴里，搭乘豪华轿车遁去
　　
　　出租车从车流中钻出，路边的百货大楼
　　下午还一直隐藏着尾气
　　静寂在时间的面孔，从喧闹开始
　　虚弱的话语被一个个打碎
　　舞台被完整地整容
　　看上去浮躁的面孔，即便消瘦的那个
　　也只是我刚认识的擦鞋工
　　像家乡邻居家的二蛋。
　　
　　暴雨突降——纪念张庄煤矿被淹的181名矿工
　　
　　下过的雨水突然落到地面
　　落到泥泞的田地，玉米被风吹乱了发型
　　落到一直上涨的汶河
　　洪水漫过东周、金斗水库
　　滚进四百米深的矿井里
　　
　　炎热的天气变得凉爽起来
　　站在被雨撕开的河口
　　我熟悉的汶河呵，需要
　　多少沙子、石头和废弃的车辆
　　才能缝合
　　那些善良的矿工呵
　　在深井里还要埋葬多久
　　才能哭出声音
　　让声音穿透不再开空调的生活
　　那些群众、武警、解放军同志啊
　　还有什么必要再去挽救
　　你们真的以为
　　这些声音是181名矿工发出的？
　　
　　木轮车就要上路
　　
　　装满白菜的木轮车就要上路
　　父亲要到集市上换取化肥和种子
　　我帮父亲把车拉到公路，车陷进沟里
　　汗水陷进父亲的眼睛里
　　我把身体和力气陷在车上
　　一阵风吹过树叶的寂静
　　
　　木轮车上路了，它带走了我的身体
　　我是一个丢掉力气的人
　　在菜园里发出一阵阵喘息
　　和父亲手中的车轮，把这个村庄的颤栗
　　一寸一寸地印在十里路外的集市
　　
　　一寸一寸地印在十年后的今天
　　当我在超市购买白菜时
　　我想起了木轮车，在新的生活圈子里
　　汽车只是城乡联系的纽带
　　力气把我丢掉
　　也许我还将告别什么
　　我与这座城市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
　　我也只是重复着一些缥缈的真实
　　推迟了把自己翻新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