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国殇日志

作者：沈　奇

　　二○○八，五月十九日
　　西安，午后，晴间多云
　　热浪和地震的余波一起
　　停留在十四点二十八分
　　
　　赶在上课的铃声响起之前
　　我来到校园，和我
　　年轻的学子们一起
　　肃立默哀 含泪凝神
　　
　　当国殇的汽笛骤然轰鸣
　　依然有学生在盲目走动
　　我知道 这历史性的时刻
　　对他们来说 有多么陌生
　　
　　这是跨越百年的陌生啊
　　——从一九一九到二○○八
　　国殇：仅为地震中死难的老百姓
　　和他们灰暗的亡魂而举行！
　　
　　这是跨越千载的陌生啊
　　——从“尧舜”到“康梁”到“鲁迅”
　　国殇：仅为生命的尊严和人性的纯净
　　而降旗、低首，默哀三分钟！
　　
　　这一刻，那些历来被尊为
　　天子、君王、皇上、领袖的人物们
　　在一瞬间理解了：脚下的大地
　　原是泥土与草根的凝聚所生成
　　
　　这一刻，那些历来被叫做
　　草民、庶民、子民、国民的生灵们
　　在一瞬间明白了：头上的天空
　　原是因他们的呼吸而阴而晴
　　
　　多么漫长的三分钟——
　　历史为之撼动，它知道
　　一颗新的太阳正从厚厚的阴霾中
　　跃然而出——我是不死的华夏儿女
　　
　　多么凝重的三分钟——
　　世界为之动容，他看到
　　一个新的指纹正由深深的血泊里
　　艰难显影——我是重生的炎黄子孙
　　
　　三分钟、三天、三千年
　　四川有幸：见证这划时代的一刻——
　　生命，再没有种姓的划分
　　祖国，再不是无着的流云
　　
　　三千年、三天、三分钟
　　汶川永生：唤醒这大忏悔的一刻——
　　无尽的灾难到底来自哪里
　　是幅员辽阔，还是我们造孽深重？
　　
　　……下课的铃声响了，我用泪水和诗
　　结束了一堂教科书之外的文学课程
　　并一再叮咛我的弟子：记住这一天
　　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身份，叫做“公民”
　　
　　回家的路上，地震的传言中
　　一种莫名的自信让我保持安宁
　　并意外地发现，天上的启明星
　　今夜，有了一些异样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