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灵动、流淌的诗美

作者:曹纪祖


  在我省青年诗人中,瘦西鸿的创作引人注目。他的诗不仅数量多,而且质量高,多见于《诗刊》《星星》《诗刊选》《诗潮》等全国有影响的诗刊诗报。《星星》诗刊曾以“首席诗人”栏目,推出他的组诗《客骚》,颇受好评。其诗集《只手之音》曾获得第四届四川省文学奖,我曾在对那一届获奖之作的评述中,有那么一段概括:“《只手之音》体现出一种简约与纯粹,既有个体生命深处的战栗,更有流向人类生存境遇的切肤相关的诗性良知。一种灵动、流淌的诗美,与众心感应,不能不让评委们不约而同地投出赞成的一票。”
  最近,读了瘦西鸿的诗集《方块字》,更回深了我这样的感觉:瘦西鸿的诗已自成风格,这是他艺术成熟的标志。他的诗,注重印象,体味感受,包孕哲理,语言范式比较“现代”,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如果我们从思想意义、语言表达的传统角度去解读瘦西鸿的诗,就会感觉到些许迷茫。但如果以新的视角进入,体味其潜在意味,分享其微妙感受,就会有一种会心的愉悦。这使我联想到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库切的一段话(这段话是一位优秀诗人用手机短信发给我的):“我确信,诗歌是有的。歌吟哀怜之心,歌吟丘恋夕照的忧思,歌吟远处风车的轻鸣,还有第一只蟋蟀发出的第一声嗖嗖声,相思树上鸟儿最后的啁啾,农庄大宅石墙上仍然留着的太阳的暖意,厨房里透出的安详的灯光……”
  瘦西鸿捕捉的诗意往往也是一些印象和细节,不过库切的提示更具生活气息,而瘦西鸿更注重意识深入。他的《一把刀子的内伤》《轻与重》等,代表了他的创作风格。请看这样的诗句:
  
  “一把刀子从黑暗中醒来
  那只操纵过它的手不是敌人
  敌人只是我自己 我的目光
  使一把刀子迅速亮起来
  锋利中又暗藏犹豫
  我无处下手
   ——《一把刀子的内伤》
  
  这里提供的形象是耐人寻味的。表达的感觉是多义的。如何解读是读者的事。而读者审美的过程,在这里被有效地延长了。这正是这类诗的魅力所在。比较而言,《轻与重》则更富于哲理,更具有人们较能理解的“思想性”:
  
  “我不知道身体里的血液与骨头
  哪个更轻 哪个更重
  
  骨头支撑着我直立行走
  血液撞击着我四处奔波
  但他们都是道具
  真正的主角是生活 让我不停地劳作
  
  而当我沉睡在夜里
  血液不再需要力气 骨头也失去重量
  
  如果有一天 我被烧掉
  血液的河流化成烟缕
  骨头的枝干化成灰烬
  
  一切都轻了 只有一个看不见的盒子
  重了 盛着那么多虚无的回忆。
  
  瘦西鸿还有许多写“梅”的诗,梅与人合二为一,颇为多情,意绪难尽。这体现出他生活中的别样风情,值得一读。
  其实诗人都是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他们具有丰富的情感世界。他们感知敏锐,洞烛幽微,用自己的方式体验生活、提升生活,给我们以美的感染。
  诗最忌的是概念化和由此而带来的直白,但也不能过于自恋,走进脱离生活的死胡同。深入其中与抽身其外,如何观照生活,“度”的把握是考验诗人思维与艺术天赋的一把标尺。瘦西鸿观照生活的方式,既不是过于实感的,照相式的,又不是完全隔膜生活的,虚空的。他的诗尽管相对抽象,却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是缺少灵与肉的那一类文字游戏,只是生活实感略嫌不足,主观感受更为强烈罢了。
  难得的是,瘦西鸿2006年发表的《客骚》一诗,已体现出相当的生活气息与厚重感。《客骚》是瘦西鸿创作的一道亮丽的风景。作为客家人,他写客家人的迁徙、融入、生存、繁衍,生与死,和谐与背离,生存与困惑,渴求与孤独,以及生命的神秘与轮回。强烈的生命意识和朴素又哲理的语言表达,营造出非同寻常的诗的境界。其中《客族史》、《预感》、《熟睡》等,写得十分生动而深入。组诗中不少诗句过目难忘。如:“那根被凿了七个孔的小竹管/如今不再用来吹奏忧伤的思乡曲/而当成望远镜,从一双眼睛递给另一双眼睛/直到把故乡望成了异乡”。无疑,这是客家人独特的感受,传递出“流浪与回归中不尽的忧伤”。整个组诗包涵的内容是十分丰富的。
  瘦西鸿从16岁开始创作,坚持至今,终有所成。是天才造就诗人,还是勤奋成就诗人,带给人们许多思考。“诗歌是我生存的理由”,这一发自肺腑的声音,已经承载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诗的特质是审美的。诗回到诗自身是历史的进步,但我们也应当意识到:中国诗歌关切天下兴亡,民间疾苦的优秀传统精神是不可磨灭的。就诗歌自身而言,“言志”、“缘情”、“兴”、“观”、“群”、“怨”,“发乎情而止乎礼义(节)”,“隔与不隔”等,很值得我们寻味。在当今中国社会的历史进步中,在时代的变革中,坚守中华民族的优良文化传统,体现时代的核心价值,应是诗歌创作的主旋律。言志,就是要言说利国利民的大志。抒情,就是要抒对现实生活和人民的大爱之情。兴文化,观风俗,“群居相切磋”,探讨社会问题、关注国计民生,批评政治弊端与社会丑恶现象,都是诗人们无可回避的。至于当行则行,当止则止,懂得艺术约束与情感节制,是艺术的高明。而诗不隔膜于读者,不隔膜于群众,是时代诗歌的底线。
  我认为:瘦西鸿的诗在坚持和发展自己的艺术风格的同时,还可以再大气一些,生活实感还可以再多一些。他着墨细微,而在以小见大这方面,还可以再做些努力,诗风也可以有些变化与更新。这样,才能避免读者感觉到的“审美疲劳”,而使自己成为拥有更多读者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