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万物的疼痛（三首）

作者：江南梅

　　我的梦是比我更加孤独的孩子
　　
　　我的梦是比我更加孤独的孩子
　　它总在我睡着的时候醒来
　　满世界游走
　　夜那么深 那么黑
　　它不说一句话
　　我独自在枕上看它踉跄
　　我的薄衾 温暖不了它单薄的身体
　　我的语言也在深睡中
　　无法用一声呼唤
　　阻止它的脚步
　　
　　它就那么满世界游走
　　它那么小那么虚弱
　　就像一枚六角雪 一个小小的触碰都会融化
　　它摘不下高处的月光 星星
　　它躲不过一双阴谋的眼睛
　　即使一朵花从它眼前开过
　　它也留不住一缕香气
　　甚至它无法弯腰 与尘埃亲近
　　它就是尘埃
　　那虚无的真实 比流水更易消失
　　
　　我孤独的孩子啊
　　世界真的很大 方向
　　是一个圆 是无数点的集合
　　你不知道 你比点更小
　　每一个方向 都是你的高山你的悬崖
　　而我 只待你不慎跌落
　　在你临近深渊的那一刹那
　　与你
　　一起醒来……
　　
　　万物的疼痛
　　
　　站在阳光下 微微闭上眼睛
　　那些明亮的针 就刺进心里
　　我在一个早晨
　　看见万物的疼痛
　　
　　我看见露珠是植物的眼泪
　　一只鸟飞进城市 不是观光
　　是寻找失踪的同伴
　　我看见从水里游到岸上的鱼
　　死不瞑目
　　物伤其类 一大海的哭声
　　唯有波涛听见
　　我还看见 流离失所的乞丐
　　向世界
　　献出了最后的尊严
　　谁还没有施舍 就永远无法施舍
　　那些转身离开的人
　　离灯火 越来越远
　　
　　柳叶纷飞
　　我看见江南的流水
　　不载落花 载无数玲珑小舟
　　四散东西
　　杏花天气 阡陌上诗酒飘零
　　没有一双脚印
　　比一棵树站得更深更稳
　　我看见一个美丽的新嫁娘
　　只过了一道山冈 就青丝成白发
　　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还未造完一座高楼
　　就成了一堆比土丘更矮的 坟冢
　　
　　万物都在疼痛
　　我所看见的
　　还有你的姗姗来迟和不如归去
　　春风才度 花事荼靡
　　即使你荷锄奔赴 欲结一段葬花情缘
　　亲爱的
　　此生 我们也来不及了
　　
　　如果，我再也不能回来
　　
　　已经是春天了
　　我要到林子里去
　　
　　我要挎藤条篮子
　　去拾野草莓和野蘑菇
　　充实你余生的粮仓
　　我要采集所有的鸟声
　　做你夜晚的睡枕
　　我还要散了长发在溪水边舞蹈
　　像纯情野性的爱尔兰少女
　　我要踏平所有的沟壑
　　我要割倒所有的荆棘
　　我要把一条平安幸福的路给你
　　
　　如果黄昏来临
　　如果密密的林子封锁我突围的方向
　　如果 我再也不能回来
　　
　　这尘世空空的屋子就是你的领地
　　命里怕金 五行缺火
　　我甚至不来做你窗外的一树灌木
　　黑色的燕子的翅膀
　　黄色的小麦的光芒
　　这是你的福祉 你要收好
　　时时披挂在身 就像你的水命
　　我要上天赐予我的吉祥
　　无边无际在你的周围荡漾
　　
　　我要到林子里去了
　　如果我再也不能回来
　　
　　我在你想得见的远方
　　拾野草莓和野蘑菇
　　采集各种鸟声 散了长发跳舞
　　我还唱歌 因幸福而哭泣
　　直到把一只只星子的脸全都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