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面包及其他（四首）

作者：余笑忠

　　面 包
　　
　　我要说一说我生平吃下的第一个面包
　　在乡村小学的教室外，父亲弯下腰来
　　有人用胳膊碰了碰我，一个纸包
　　传递到我手上，纸是报纸，油让两面的字
　　难分彼此，模糊不清。我在众目睽睽之下
　　独自吃着父亲低声说出的那块“面包”。
　　后来我知道，那一天，我的两个妹妹没有吃到
　　我的弟弟除外，他寄养在别人家里。我感觉
　　从那天起
　　我一直独吞那块面包……在我身旁，是一尊
　　突然起火的蜡像
　　
　　平原上的棉花
　　
　　我们来得早了，眼中所见还是幼株
　　田垄间有人正驾驶陌生的机器，缓慢推进
　　我只熟悉古老的农具，我是
　　弃它而走的逃兵。推自行车出门的少女，在我们的车队旁
　　小心地逆行
　　一望无际的棉田，我知道
　　应该在什么时候来，才能逢上它的花期，它最后的
　　现身之日
　　
　　我知道，那样一种白，烈日下我说不出口
　　
　　食客记
　　
　　那些人大嚼之后剔着牙齿
　　那些人感叹：天下不倒翁有两个
　　苍蝇
　　蚊子
　　
　　喷着浓重酒气的那个说：人穷猪命短
　　狗鸡巴日的，老子
　　长的是
　　一身苦肉
　　今天这里挨一刀，明天那里剁一块
　　
　　说着，他折断一根筷子，转身
　　对角落里的某人说：小子，如果
　　留给你只有一根筷子，该怎么吃呢
　　
　　就这样，啪，他又折断了一根
　　
　　我用一首短诗给自己道声晚安
　　
　　明天我会早早起来
　　运气不好的时候，我将奔跑着追赶一辆公共汽车，如少年
　　追赶喜怒无常的恋人
　　他会暗自庆幸：多亏自己身手矫健
　　奔波后我的胃口是好的
　　但只有潦草的早餐
　　
　　孤独是最耐咀嚼的，老巴尔扎克说：天才像一切人，但没有
　　任何一个人像他。这就对了，让自行其是的天才
　　自行其是吧
　　如果我们并非无可救药，至少还懂得
　　在晚餐时心怀感念
　　
　　这个春天，我记住了霹雳撕破脸皮时的惨相
　　随后的雨水像带着歉意而来
　　也许，它还有别的什么宿愿
　　好吧，不管怎么说
　　我在他人的音乐、他人的诗歌中度过了这个周末
　　现在，我用一首短诗
　　给自己道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