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另一种存在
作者:离 离
一
已经习惯了夜的静谧,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和顺。午夜十二点一过,我居住的小城已经很安静了,像个沉睡中的婴儿。四楼窗口的灯光,就显得更加孤立和无助,但它像钉子一样插入黑暗的腹地。这个时候,尤其是我窗前的西大街,安静得有些可怕。这一排的路灯早已暗了下来,惟有四楼窗口的这片灯光,还在孤独地燃烧,孤独地生锈,甚至败去。
一直喜欢夜晚给人的安定,淡泊。在经历了白天的许多事之后,惟有黑夜,能让人这么静下来,无所求,无所失。这低低弥漫下来的黑,她应该是母性的,极有包容性的,她能用她的胸襟包容一切的幸与不幸。
我也在想,黑夜把我包围的同时,我却让它变得支离破碎。我和我的灯光一起,一直是伸向她的尖锐的一块铁。
让我守着的灯光,永远和我站在一起,因此,我感谢这片寂静之后的喧嚣。而我的亲人们早已睡去。他们均匀的呼吸声在午夜慢慢散开来,他们是暗夜里的另一种美,因此,我珍爱他们。
二
突然就想到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当时的整个夜晚都是让人恐惧的,绝望得令人发指。我年迈的父亲,一个人跑到村外的破土窑里,在那里度过了湿漉漉的十多个小时。一个孤独的老人,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想起了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去掩饰,或者拒绝。
我一直惧怕“残酷”这个词,可我一直都在经历,或者铭刻。
其实父亲的孤独也是生活的孤独,是整个村庄的孤独,破旧,古老,封闭;也是炊烟的孤独,稀疏,沧桑,悲壮。他用别的方式延续了它,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就有种恐惧感。而更多的时候,就是因为惧怕,我才不敢提及一件事,以及与此事有关的某个人。
而我,也因此延续了另一种孤独。
这种孤独是属于我的,也将陪伴我一生。或许依旧会延续下去,会被我身后的某个人或事牵动着。
父亲已经去了有五年了,这些年当中,他孤独的气息还在。有时候去他的坟边坐坐,我就能感觉到这种独特的气息。我想,在这一点上,我和他是相同的。
三
这样的时候,我更需要诉说,就有一种强烈的诉说的欲望。
我得给我的语言找一个载体,找一盏灯。于是我想到了诗歌,其实也是诗歌选择了我。在这块大西北的土地上,诗歌在我的手中像打碗碗花一样琐碎而绵延。
当我一次次离开生我养我的村庄,我就一次次离诗歌越来越近,不在村庄的日子,我就是语言的,是诗性的,是属于诗歌的。
有时候我也问自己:除了诗歌,你还会如此钟爱别的存在形式吗?
其实诗歌形成的过程也是经历痛苦、绝望和满足的过程。当我无数次把诗歌从身体里像丝一样抽出来,当我看者黑色的河流在我手边汩汩流淌,当我把小小的村庄轻轻地放回原地,她在那里一茬又一茬孕育我的兄弟姐妹,我就知道,“这个满纸辛酸的人,也绝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