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长治诗群,一个可以期待的风景

作者:杨清发


  长治古称“上党”,位于山西省东南部,居太行之巅,苏轼有诗赞云:“上党自古天下脊”。早在远古时代,中华民族的始祖炎帝神农就是长治市境内的百谷山尝百草、兴稼穑、制耒耜,完成了人类历史上从游牧到定居,从渔猎到农耕的伟大转折。后羿射日、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女娲补天等著名的史前神话传说均源于此。长期以来,众多诗歌大家如曹操、李白、李贺、欧阳修、于谦、严遂成以及贺敬之、李季、刘白羽、阮章竞、郭小川等在这块土地上留下了不朽诗章。近几年以来,在长治那片土地上又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由一批在国内诗坛有一定影响的中青年诗人组成的诗歌群落——长治诗群。
  著名诗人、评论家林莽在谈到长治诗群时说,“长治诗人们的作品各有自己的特点,他们的作品具有着当代诗歌的最优秀的品质,而他们的诗歌作品又是各有自己的高度的。”著名诗人潞潞也给出了这样的评价“这个诗群的艺术水准普遍较高,起点高,悟性好,更为可贵的是有一批崭露头角身手不凡的新人。”毋庸置疑,长治诗群的形成,不仅为山西诗歌创作注入了新的活力,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即使在中国诗坛上,也站成了一道绚丽的风景。这些年轻的诗人们用自身取得的丰硕成果,向众人彰显了一股新生诗歌力量的蓬勃气势。他们中的代表诗人获得过多种文学奖,出版过多部诗集,参加过国内重要的诗歌活动。如郭新民,这个诗群的领军人物,曾获得“艾青诗歌奖”、“赵树理文学奖”等奖项,代表性诗人金所军、姚江平也成绩显著,获得“赵树理文学奖”;另外像王太文、吴海斌都先后参加过《诗刊》组织的“青春诗会”。他们的作品不仅频频亮相于《诗刊》、《星星》、《人民日报》、《文学报》等国家重点刊物,并且大多数诗人的作品都结集出版。目前,这个诗群已出版诗集上百部。仅从获奖与出版诗集这个角度来评判,就不能抹煞掉他们为诗歌所作的努力与奉献,不能无视他们所取得的斐然成就,不能不吸引关注当代诗歌发展的目光。这个诗歌群落有什么独特之处呢?诗人郭新民在他的文章《“长治诗群”的崛起》中曾这样总结与描绘它的性质与特征:“长治诗群不是一个流派,它是在发展过程中的客观现实存在;也不是一个小圈子,它兼容并蓄,海纳百川;更不倡导整齐划一的风格或主义,它鼓励个性自由,百花齐放”。虽然他们没有统一的诗歌宣言与艺术要求,鼓励创作风格多样化,但毕竟他们有共同的文化处境与地理因素,所以,对一个个独立的诗人写作的解读,无疑是去了解这个诗群诗歌状况的一个有利途径。《星星》诗刊这一期推出“长治诗群”的作品小辑,选发了郭新民,金所军、姚江平、吴海斌等八位诗人的诗歌。虽不能将这些作品当作“长治诗歌群”诗歌创作的缩影,但通过对以上诗人作品的分析,无疑有利于我们更深入地认识与了解“长治诗群”诗歌创作情况。
  诗人郭新民倾心培养文坛新人,致力于“长治诗群”的崛起,使长治诗歌氛围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在作为领头人这方面的取得的成就,让人往往忽略了他作为一个纯粹的诗人这方面的成绩与他诗歌本身的魅力。他的诗歌创作在全国范围内都有是影响的,他抒写的“土地系列诗篇”、“人性系列诗篇”等作品以独特的风格和个性在全国独树一帜,被誉为“郭新民现象”和“中国新诗的新方向”。这里所刊的五首诗歌虽然不能代表其诗歌的总体面貌,但也能略见一斑。无论是写一种心境的《与一壶老酒对饮》还是由事物而产生一种情绪的《天鹅从天上掠过》、都可以看出其诗歌与那种“内向化”的类型不同,这些诗歌都立足于具体的事物,具有现实性。但是却又不仅仅是外在的描摹。而是做到了融情于景,通过物,让一种心境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出来。如《与一壶老酒对饮》写出了一种人生的境界,在酒的浇灌下所达到的敞开心扉,无遮无拦,抹掉粉饰,摘去面具而充满真诚状态,“酒,煮到沸点/常常会倾吐出肺腑真言”。在这种干净、轻松的心境下,内心最真切的向往与怀念便涌出来了。那便是对故土亲情的依恋与对古典情致的一种缅怀。所以诗人看到“母亲遥远而深邃的眼睛/幻化为满天眺望与飞翔的星星”,幻想着“蹲在牧童遥指的杏花梦中/就看到李白的月亮从唐朝风火赶来”。诗人代表了人类最为敏感的神经,他们是一群将皮肤撕下,用血淋淋的身躯直接面对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们最为敏感也最容易受伤。《天鹅从天上掠过》浸润着哀伤与沉重之情,让我们看到郭新民作为一个诗人内心的脆弱。天鹅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为的是逃避寒流和可能有寒流带来的死亡,在常人看来无疑是一种自然现象。但是诗人却从中经受到凶恶对美丽摧毁的疼痛,他感叹道:“那些高洁善良的背后/往往紧追着残酷无常的魔影”。
  金所军的诗让我感触较深的是他在诗歌艺术与技巧上的探索。仅从所刊载的四首诗歌,就不难看出他追求诗歌风格多样性,突破单一的努力。略显晦涩的《词典深处的事物》与诗意显而易见的《细节》就呈现出两种完全相反的风格。前一首诗,诗人采用了我们阅读习惯中的诗语写作,着力于意义意象的创造。诗中不仅运用了一系列具有象征意义的物象,如“水井”、“河流”、“词典”,整首诗歌也是一个隐喻。这首诗让我想起钱穆的关于“纸上的”这一说法,意即失去生命活力的意思。而“纸上”的诗歌便是将诗歌的语言过于雕琢、过于书面化而脱离了生活,没有人间气息,也就失去了活力。也许正是认识到这一点,金所金在《细节》中便尝试进行口语写作,以此对那些太过于书面化而僵化的诗歌进行一种反拨。口语是诗歌的开始之地,但是口语不是诗,它必须经过诗人的处理才能成为诗歌。因为口语本身的直白浅显,所以口语诗不是不需要技巧而是需要更大的技巧。这样一种尝试无疑是可贵的,但遗憾的是这首诗歌处理得不够成功,因而整首诗显得直白,琐碎,让人难以感悟到口语诗的魅力。
  姚江平的诗歌竟使我首先在大脑里形成了他这个人的性格:豁达大度,真诚坦率。面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给予我的个性特征,无疑就得用“文如其人”这个理由来解释了。正是他诗歌平和又不失洒脱,淡然却充满温暖的特点让我猜想了他这个人的个性。这几首诗都摆脱不了“回忆”与“怀念”的主题。“玉米”、“大豆”、“花生”、“南瓜”这些代表乡村的意象反复出现在他的诗歌里,让他的诗歌充满了乡土气息,也让他对故乡的怀念显得深沉笃定。
  “几只鸟飞起来了,松开一片树林/向石头的纹理,和空虚的气流之间存在的距离/射过去,掉落的羽毛,像一管原始的笔/在几声尖叫里,写出一行死寂”(《野鸟》)对一首诗来说,动词尤为重要,这不是我的新发现。诗人W.J.司密斯早就提出过这个观点,他认为诗全靠动词,全靠动词和名词。这诗中开篇的一段,“松开”、“射”、“写”就让我看到吴海斌诗思的犀利,对诗语运用的精准到位。读完他的三首诗,我就可以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确实在作品立意,诗歌形式、技巧与语言运用等方面达到了一定的高度。面对一题材,他的诗歌切入角度的新奇带让人出其不意。如《离异多年的女人》、《影子》在诗文构思与意境营造之处就别出心裁。这当然缘于他独特的思维与睿智。他的诗中,没有直接的抒情,也无明显的观念流露,似乎都在不动声色地客观描绘与刻画。但他的诗让我看到他目光的犀利,他抓住了生活的本质与真相,而赤裸裸的真相往往是滑稽和不那么浪漫的,所以他的诗是略带调侃与讽刺意味的,显得新潮先锋。
  王太文也是“长治诗群”中较出众的一位。《诗刊》曾一次发表了他十八首诗歌,这很难得。据说为此潞潞曾说过连他也没有享受《诗刊》这样的待遇。可见其创作势头的不可小觑。然他的这三首诗还不能突显出他的诗歌特色。但在《子夜》、《穿着花衣的白轿车》中,能感受到他的一股忧郁的气质。在看似对平静幽微事物的客观描绘下,似乎隐藏着薄雾般飘渺的忧郁和惆怅。相对于王太文的忧郁,吴涛的《五月,骑着三轮车》则给我们带来温馨的体验。这是一首画面感很强的诗,诗人用直白的语言将一个日常生活的场景原样呈现出来,虽然拙扑但却打动人心。成亮的诗,优美、灵动,感情真挚,最可贵之处,在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发现诗意。赵立宏的诗简单,朴素,从诗中能看到他的真诚。
  和其它艺术一样,必须具有多样性对诗歌来说是最重要的。诗人就算重复自己的风格也会让读者生厌,更何况是一个诗群呢?可贵的是,从上面的诗歌中,可以看到这群诗人都有各自的艺术气质与诗歌理想,这使得他们的创作呈现出了不同的风格,也是“长治诗群”保持活力的一个可贵因素。当然,以上只是我对他们诗歌创作的一个初探,我觉得他们很多诗歌都处于探索和发展阶段,正因为如此,正因还有更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才有更大的希望,所以我们才有理由期待他们的艺术之路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