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吴海斌的诗（三首）

作者：吴海斌

　　野 鸟
　　
　　几只飞起来了，松开一片树林
　　向石头的纹理，和空虚的气流之间存在的距离
　　射过去，掉落的羽毛，像一管原始的笔
　　在几声尖叫里，写出一行死寂
　　
　　几乎不能够发现，它们弱小的身子
　　在高空飞行，或者转身
　　拍着翅膀在上方停顿下来
　　
　　它们在卵里建立起来王国，在植物中
　　维持秩序，在赤裸的蓝天里烂掉羽翼
　　在草芽里，潜下狐狸的胡须
　　设置出一泊露珠的池塘
　　供它们足够繁衍，足够解决掉群落的焦渴
　　
　　偎依在丛行的树木中
　　有一瓣月亮，让几只雏鸟安静或者啁啾
　　而我看到浑浊的河水，隔开那么远的一段的
　　空地，许多隐秘的生活不为人知
　　
　　神秘的野鸟，扑喇喇飞过芦苇环绕的湿地
　　它们可能衔走了云朵里的火焰
　　角质的喙叩开了黄昏展开的孤独
　　一片一片，落下来一些细小的声音
　　
　　密集的虫子携带着萤火，和野鸟发出的鸣叫
　　在大地上，给我留下了
　　难以言说的空旷和不能揭示的幻景
　　
　　离异多年的女人
　　
　　她有一辆秘密的手推车，往出租房的
　　墙壁上倒着石子，和灰
　　砖头被她用手拆出来，又被粘牢
　　
　　无法说出哪种神奇的胶，把撕开的东西
　　沿着裂缝，复原成一块碎花布
　　
　　她装墙上一面镜子，她对着残花微笑
　　把疲倦，倒进玻璃后面的红水银里
　　她养活的一盆花，那些被她用尽的水
　　到达花朵的茎部，和不断膨大的根
　　
　　她用一张便条，把一家老小写在上面
　　她像一个雨点，在云朵里居住或者缓慢地移动
　　
　　人世还有没有她等待的真实，被她用拉链
　　在黄昏迅速完成，她在清灯下沐浴
　　把一只飞蛾看到的魔毯，紧抱在怀里
　　
　　我的影子
　　
　　它跑出我藏在身体里的一只抽屉，像黑药片
　　在地上滚落，多好的一块异样的重物
　　被命名为中药的草、水面上漂浮的枯枝
　　山坡上的巨石，沟壑中发出的回响
　　这些神秘的来者，被它覆盖上
　　它愿意覆盖的一部分
　　
　　它省略掉我的骨头和肠子，我的器官
　　和毛发，它在阳光下是那么黑
　　长短不一的旋转物，围绕着我的双脚
　　贴在地上，出现了另一个我
　　随着我，和我讨要磨损的内脏
　　皮肤上的光，以及一个家族的姓氏
　　
　　我已经厌倦了厮磨，愿意它分裂出
　　它所要的一切，在地上爬着
　　代替掉我，再也不要回来
　　它一点声音也没有，不会痛哭
　　在我的身体里来回出入，拿着我拿的
　　爱着我爱的，吃着我吃的
　　
　　我只剩下一面镜子，和它较量
　　站在对面的对手，面目一致的竞赛者
　　从来没和我分出胜负，潜伏在
　　我身体里终生窃听，甘心跟随着我
　　复制出两倍的疼痛，失重的疲倦
　　
　　吴海斌，男，山西黎城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有组诗有《诗刊》《诗选刊》《星星诗刊》《绿风》《中国诗人》等刊物发表，作品入选多种年度选本，获2005《黄河》优秀诗歌奖，著有诗集《冰在零度以下活着》，参加诗刊社第22届青春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