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一只苹果的无限宇宙

作者:陈仲义


  第12节
  
  我想离开我自己
  我想从我的背后看看我自己
  这些年来
  我一直看别人的背影
  别人的屁股
  我看得更仔细的
  是别人的项颈
  其实我是一直看着别人的项颈
  长大的
  如今我要加快脚步
  或者放慢脚步
  看一看自己的
  我的项颈
  
  “离开自己看自己”,同样是自我与存在的一个深刻“命题”。本我、超我的现身表明自我是经常分离的;而角色与面具的确立,则是自我的普遍形式与表征。人类就在本我、超我、角色、面具的纠缠中存活着,而清醒的诗人,则在不断的“出演”中时时反省着。不过,衣水太过清醒了,在清醒中毫无创造性的“按部就班”。“离开自己看自己”完全可以展现独特的画面,但衣水拘谨于从器官到器官——“看背影”“看屁股”“看颈脖”。跨度太小,太直线对应,以至于落入常见套路,未能大胆跳出“器官范畴”。所以,对于深度的存在命题,如果精神历练储备尚未足够,是很容易滑入惯常轨道的。在这样的选题面前,要防止“打滑”失效,就是要突破按部就班、人云亦云。该诗与其在器官的小圈子里循环,不如做更大的变形,或掺入多一些的怪诞、荒诞、魔幻元素,用以改变“质地”。
  
  以上是我的苛责,是从更高的标杆来考量的,难免带有个人旨趣。只是一家之言,衣水姑妄听之吧,相信他有粗大的神经,经得住我的打击。自然也会有人从自身追求的美学出发,认为我所说的毛病,恰恰是衣水应该肯定的优点,这也很正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以上仅仅是一份参考意见。
  最后,还是回到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上来——有关写作的难度。衣水的这2首诗和一部分诗,坚持一定的写作难度,是让人感到欣慰的。但目前网上的一些写作风气令人担忧。网络的绝对自由,使得浮躁、游戏、轻薄的写作心态愈演愈烈。一挥而就、“日作十、百首”的肤浅屡见不鲜。它所带来的负面,对诗歌造成严重伤害。
  信口开河,秉承“只要说出来就行”“怎么说都行”的诗学立场,把说话排成分行文字,分行文字直接当成诗歌,导致废话连篇、唾沫四溅,不但脸不红心不跳,反而振振有辞,以为得了“真经”“正经”。重复或接近重复、复制或巧妙套抄、陈词滥调或信手涂鸦、粗制滥造或平面罗列,没有任何压力也没有任何阻力,不启动思想也不屑于技艺,全凭一时快感冲动,百分之百的随意、自动。一时间,“口水诗”泛滥了网络半边天。“口水诗”最低劣的品质,是缺乏应有的张力,而没有张力的诗歌显然缺乏难度。
  有人会反驳:诗歌讲究难度是过时老皇历,诗歌只要有灵性就够了。诚然,诗歌是灵性的,本质上诗歌属于性灵写作,性灵是更为内在、深层、隐秘的。而快感是比较表层的东西。有些人只凭一点小聪明、小感觉、甚至小机智,可以写得不错,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他们忽略了思想资源,忽略了信仰,忽略了词与物,如何在“终端”上与灵性达成最亲密的溶解,却过分借助生理功能的宣泄,过分倚重小聪明。他们粗陋的文本终归经不起艺术的咀嚼,他们太不把难度当回事了。而难度是古老的、削铁如泥的诺里库姆之剑,是上帝明澈的眼睛。
  所以我相信,停留在快感和游戏上的诗歌,只抵达皮肤;有难度的诗歌进入时间;而有廿深度卅灵性的诗歌进驻心灵。
  在这个意义上,允许我引用席勒的诗作结:
  
  人从低洼之处
  让灵魂得以飞升
  以便和古老的大地母亲
  结成永久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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