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苦难风流（组诗）

作者：马合省

　　严冬
　　
　　一个生命的冬天
　　一支队伍的冬天
　　一个集团的冬天
　　到了
　　
　　到了的还有
　　与坚忍与伟大相匹配的
　　苦难与危险
　　
　　在这个本质意义上的
　　真正的严冬
　　飘在心头的雪
　　居然都落在了路上
　　
　　想想雪山再入睡
　　连梦都是滑的
　　红军可怎么走
　　
　　后果
　　
　　只是一些人啊
　　一些人的出发
　　却是全天下的后果
　　
　　亲人在看
　　敌人在看
　　全天下的人都在看
　　心惊
　　胆战
　　
　　其实出发的时候
　　连出发者自己
　　也未必真正地知道
　　真正的后果
　　
　　像一盏灯
　　明明灭灭
　　像一口气
　　断断续续
　　背井离乡毕竟心里没底啊
　　何况是形势所迫
　　
　　等十分明朗地
　　舒展一口气时
　　军事变了
　　人事变了
　　整个世界的格局
　　也都变了
　　
　　我还知道
　　当队伍最初悄悄出发时
　　这次重大而神秘的行动
　　还不曾被叫做
　　长征
　　
　　红军的脚
　　
　　比雪山更高的
　　是红军的脚，红军
　　长了冻疮的脚
　　缺了脚趾的脚
　　叫人惊骇
　　
　　雪里的草鞋
　　草鞋里的雪
　　都让我们这些景仰者
　　感到冷
　　感到痛
　　感到要想很好地完成景仰
　　也必须先使自己
　　升华
　　
　　大雪还在
　　山还在
　　因了先烈的脚啊
　　让景仰者抬起头来
　　把目光放得更高
　　
　　我不知道我来找谁
　　
　　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我不知道
　　我来找谁
　　
　　我来找谁呢
　　这些高山，这些雪
　　这些河流，这些水
　　还有这些陵园
　　这些碑
　　
　　他们是谁啊
　　我又是谁呢
　　为什么
　　人往住会于无端处
　　活出了功绩的感慨
　　或者罪过的忏悔
　　
　　假如没有特别的瑞金
　　假如没有特别的陕北
　　假如没有这些雪山
　　假如没有这些河水
　　我们今天的生活
　　又会是什么况味
　　荒凉的墓地啊
　　寂寞的石碑啊
　　当说过了是来找寻你们时
　　我才真正意识到
　　我是来找
　　我自己的根本啊
　　
　　人生在世
　　除了活出身边的事物和利益
　　还需要活出
　　远处的安慰
　　（忘本不忘本基本区别
　　在于一个无聊
　　一个很累）
　　
　　累就累吧
　　谁让我们是人呢
　　人和树木的不同
　　在于人的根本
　　竟然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被掩藏得十分深邃
　　
　　他们和我们
　　
　　在红军纪念碑前
　　我们肃穆地鞠躬
　　在开花的大草原上
　　我们开心地交流着
　　城市里的一些情形
　　甚至在旅途的车厢里
　　我们讲着荒唐的故事
　　这个装满历史悲剧的所在
　　它是否应该同时感动于
　　我们这群人的虔诚
　　还有我们的随意
　　感动于粗放的笑声
　　还有歌唱
　　甚至游戏，甚至
　　还要来一些
　　名贵的雪茄，名贵的酒
　　和我们的惬意
　　
　　我们都是红军的后人
　　是他们把这沉重的资本
　　远远地遗赠给我们
　　他们说要让我们幸福
　　还要让幸福显得随意
　　乃至绚丽
　　
　　想想，如果七十年来
　　我们一直围着这个地方
　　捶胸顿足并且痛哭流涕
　　我们的先烈啊
　　他们会多么难过
　　甚至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