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打工者：城市里的蜉蝣（组诗）

作者：杨　通


　　他们睡在城市的楼檐下
　　
　　夜幕有些悲悯
　　薄薄地盖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翻了一下身轻轻地向疲惫的纵深处睡去
　　他们不在乎城市里那些不睡的脚步花花绿绿地踩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再一次轻轻地翻了一下身
　　从夜幕中散落下来的几颗顽皮的雨珠
　　斜斜地打在他们的脸上他们以为
　　那是从家乡责任田里滚过来的几颗豌豆
　　他们的梦呓和呼噜是自编自唱的土味十足的歌谣
　　我看见他们的嘴角抿着一丝模糊的甜蜜微笑
　　他们就这样睡在相依为命的四周漏风的背篼里
　　越蜷越曲的姿势被秋风翻炒的体温正在随着夜深下降
　　背篼里兜着的梦还未收工
　　当我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之后
　　我意料得到明天清晨的阳光肯定会早早地来
　　把他们被梦想折腾了一夜的呓语和鼾声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月，是一截小小的冰芒
　　
　　母亲常说要赶在雪融的前头把碳火煲好
　　春天就要来了有很多的花朵需要出发
　　一月的身子是一截小小的冰芒
　　娇嫩纯洁纤尘不染它在深冬的阴影里蠕动
　　像我刚刚下岗的妻子突然间被闲得心烦意乱
　　一月很冷它搂着风在寂寞的院子里踱来踱去
　　然后索性爬上没有青草茬茬的墙头
　　更像等待打工的我回家一样妻子
　　在等待冉冉升起的炉火
　　今天的一月有很多费猜的心事
　　一只脚站在阴历的雪里一只脚踩在阳历的光中
　　面对新年迟疑着不敢迈动脚步
　　此时我在他乡抬头望见母亲
　　把那盆碳火径直端上了阳台
　　我看见迎春花的枝条上
　　眨着无数泪花花的小眼睛
　　此时唠唠叨叨的妻子不再唠叨
　　将身子探出院墙像一株动人的红杏
　　
　　刨制婚床的木匠
　　
　　刨制婚床的木匠不动声色
　　健美的凿子在激情的生活边缘殷切地打击
　　直至将粗糙的月光刨成一堆美丽的刨花
　　他说他唯一的工作就是
　　让温柔的春天宽衣而眠让漂泊的爱心吹灯就寝
　　他做工的时候我一直在静静地观察
　　他不动声色的内心其实就是一口锦锈的金钟
　　只是那钟声被世俗淹没着一直冲不出春天的花蕊
　　一直进入不了秋天果实般温暖的核心
　　刨制婚床的木匠终生独来独往
　　像一只不倦不怠的凿子总是从婚姻缱绻的侧面滑过
　　我躺在城市幸福的婚床上想刨制婚床的木匠
　　不知哪一架婚床才是他最后的居所
　　那一堆月光的刨花能否
　　将他所有的梦想承载
　　刨制婚床的木匠
　　让我们的爱情着床让我们的生命开花结果
　　让自己的孤独和寂寞在虽人的幸福里漂泊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