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虚构的梦境(组诗)
作者:刘 春
第三首关于父亲的诗
在某一首诗里,他曾被安排死去
也许他读过,也许没有
但我问心有愧,不止一次地
解释,写诗就像
做梦,是“闹着玩”,何况
标题还有“虚构”字样
他不置可否,继续下棋、看报
哼他的彩调
可有一次,他突然冒出一句
“人活几十年,也够了”
让我愣了老半天
在另一首诗里,这个六十五岁的
老头,有另一种形象
那是一九九0年,我十六岁
去四川读书
他送我到南宁
列车开动的一瞬,我看见
他的背影瘦小而落寞。
现在,我又在写他
悄悄地,充满感情
他在另一间屋子忙自己的事情
具体地说,是在厨房
完成替儿子做饭的任务
他老爱把饭者焦,在菜里
放很多盐
我吃得难受,却很满意
“第一首写给父亲诗”
——虚构的梦境
记得那时候我正在看影碟,美国片
关于一个失去做梦能力的哑巴
对早逝双亲的艰难回忆
记得我是一人的,又好像不是
他们就来了,似曾相识的面孔
粗布衣服,不必细看也知道
肘部和膝部会有一至两个补丁
那个男的坐下,用我异常熟悉的姿势卷烟
女的径直走到沙发前,拢起那堆
凌乱的脏衣服,扔进塑料桶里
洗衣机就在一旁,她视而不见
哦,我忘了——她从没见过那玩意
我必须和他们交谈!说出那些
已经复习了一万遍的话语
我说:妈妈!我说:爸爸!
而我看见自己张开的口,却听不见声音
于是我哭了,直到
被自己的哭声惊醒。此时
美国片正演到高潮部分——
那个哑孩子完整地梦见了自己的双亲
那人在你体内安放一朵桃花
还有什么别离值得哭泣,那人的背影
已变成一墙的青苔;还有什么背叛
不能承受,短暂的礼节之后
那人在你体内安放了一朵桃花
是风送来的预言,把宿命的福音书打开
又合上,是云规划了你周身的鳞片
给们疼痛和一些难以言说的暗示:“那人走了
他暧昧的眼神被上苍一眼望穿。”
有人在尖叫。这城市在沦陷、坍塌
唉,一夜的雨水又怎能挽救濒临破败的花园?
你的伤心、哭泣、手足无措,三十年的坚忍
被泪水一把掀开。这一切都源于
那个匆匆离去的人安放的一朵桃花
不是去年三月的那朵,是另一朵
没有形状,却让你的回忆一波三折
那花开在你体内,鲜艳而饱满
你的苦,你的病,你游离不定的爱与哀愁
在大地上流布。这是一种反向的提醒
这是命,是穷尽一生也难以解开的迷乱
那人在你体内安放了一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