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7期
上和下
作者:王 族
从我家的阳台上望出去,可以看见博格达雪峰,如果天气好,还可以看见它清晰的雪线,以及雪线下粗粝的山岩。这一习惯自搬入这座楼后一直保持到了现在。近期要搬家,心中似有些失落,不料一推开新楼客厅的窗户,却又看到了博格达,而且视野更开阔,看得更清晰。一时不禁心中暗喜,有失而复得的欣悦感。
如果写诗,生活在乌鲁木齐是挺幸福的。每到夏天,从博格达反射下来的光芒在这座城市里到处游动,许多人的脸庞都被镀上了一层异域的色彩,有几分梦幻之感。
刚烈、明亮、透彻、纯粹,是博格达直接传递过来的力量,我心怀感激,觉得在低处要获得这些力量只需抬起头就够了。
而在高处,同样也可以获得极具震撼的鸟瞰。几年前从喀什乘飞机返回乌鲁木齐,快降落时无意间从窗户向下一瞥,看到的情景令我大吃一惊——从戈壁渐次隆起的博格达像一个人的头颅,而峰顶的冰俨然是这颗头颅上洁白的头冠。
后来,我写下这样的诗句:
新疆已经这么高 但它还要高耸 / 呼啸的风 是对疯狂的一次印证/是生命在刀尖上为得完美的面容
而在低处,生活让人平静而沉迷。我想,这同样也是一种力量,一种在激烈过后滋生出的平静,抑或平静本身所具备的力量。就像那些从博格达脚下的村庄里进城来的哈萨克族人,他们迈着因长期骑马而落下的罗圈腿,摇摇晃晃地在大街上穿行,双眼中布满对城市的鄙视。他们走很远的路,最终的目的地是一场酒席,等喝醉了又返回去,城市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这些至今仍沿袭着游牧生活方式的少数民族,心中应该有一座诗意的山,骨骼中有高远和坚硬的力量,他们因而目光沉迷,脚步稳健。正如那句哈萨克族谚语所说:“每天望一眼高处的山,心便会变得像山一样高。”
人的身上有一座山隐隐约约的影子,人便也就是山了。生命要维护尊严,首先需要获取力量,而力量在更多时候并不是直接的,它需要在间接的方式中存活,比如暗示、影响、传递、教诲等等。这是一种向下的力量。因此,让我们尊重一座山的平静,并享受在平静中偶然产生的念头:
请尊重在内心偶然产生的念头——
在天空下一座山和一块石头是一样的
同样拥有着隐约中的坚硬同样缩小了心灵
请尊重这些缩小的心灵
它们其实是上升的另一种途径——
一声低语一块石头在低处放大着天空
一阵眩晕、一座山又为内心悄悄俯下了身
坐下来这些偶然的念头变成温柔的伤痕
一阵风刮过它在远处再次将你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