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大山人物素描（组诗）

作者：李先锋

　　李先锋：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生于山东省荣成市。八十年代初开始在《诗刊》《星星》《山东文学》等刊物上发表诗歌。近期作品入选《2005年中国诗歌精选》《2005中国年度诗歌》等。曾出版诗集《星星河》、散文集《小镇轶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马六儿
　　
　　马家原来是看庵的
　　偶尔也抬头看月
　　双亲去世后兄弟们都散了
　　只有马六儿留在山上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马六儿在山上活得像块石头
　　兄弟们在山下生儿育女
　　他在山上鼻息如猛兽
　　嗅山水的气息为猎物
　　
　　上了年纪的马六儿
　　终于下山走走
　　年轻时单恋过他的姑娘
　　如今已成了寡妇
　　女人说，你下山来吧
　　山已老了，你守着它做甚
　　
　　马六儿回到山上想了一宿
　　天麻麻亮儿，马六儿收拾屋子
　　全部家当一只铺盖卷
　　还有一条狗
　　他抬头望了望，山是老了
　　他还得谋自己的后半生
　　
　　大黑子
　　
　　长得又高又大又黑
　　娶了山外一个小女子做媳妇
　　那女子又小又丑
　　却是大黑眼里的稀罕宝贝
　　下田，朝后坐在手推车上
　　与大黑脸对脸说话
　　进城，坐在自行车前梁上
　　让大黑搂着腰
　　
　　大黑子没有很多钱
　　只要她张口，他就买
　　那怕要天上的星星也去摘
　　山里人就这脾性
　　是男人，就得像山
　　她嫁给了他就是他的了
　　宠她惯她养活她是应该的
　　后来，他们生下了小黑子
　　一家人过得山高水长
　　
　　有一年，春天
　　大黑子下山放木排
　　与圆木一起，被河水卷走了
　　从此，每年的这一天
　　山下河里有一条鱼在哭
　　山上有一个寡妇
　　在晚饭桌上多摆了一副碗筷
　　
　　李宿
　　
　　一个孤寡老人，是大山里
　　最具神秘色彩的传奇人物
　　
　　李宿一生，惟一嗜好
　　就是用自制的铁夹子夹貔子
　　
　　灾荒那年，很多山里人饿死了
　　他却靠吃貔子肉挺了过来
　　
　　貔子俗称黄鼠狼，也称貔仙
　　遇见貔子一定要烧香磕头
　　
　　山里人见识少，遇到精神病
　　就说是冲撞了貔子被貔子蒙的
　　
　　与李宿一墙之隔的麻婆
　　专门为貔子蒙的病人驱邪
　　
　　麻婆家中供奉着貔仙
　　一年四季香火缭绕
　　
　　李宿不信邪，他不仅打貔子
　　还剥貔子的皮吃貔子的肉
　　
　　山里人都说
　　李宿早晚要遭报应
　　
　　可是李宿还是李宿
　　依然平平安安地活着
　　
　　依然每天忙忙碌碌
　　既剥貔子皮又吃貔子肉
　　
　　倒是那个专治貔子蒙病的麻婆
　　后来疯了，死在大街上
　　
　　李宿一直逍遥自在地活着
　　九十一岁，无疾而终